“他妈的,赵立新这辈子都别想坐上那把椅子,我说的。” 男人把酒杯狠狠砸在红木茶几上,琥珀色的液体像一滩呕吐物般溅开,黏稠地挂在光亮的漆面上。
“小点声,老王,你想让整栋楼都听见你那点破事?” 对面的男人慢条斯理地用指甲剔着牙缝,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高老板还没走呢,尸骨未寒,你就开始哭坟了?”
“我哭他娘的坟,他这是要把我们往坟里带。” 老王猩红着眼,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猪,“家宴,他妈的家宴,请了你们,请了财政厅那个老狐狸,甚至请了办公室那个新来的女秘书,就是没请我林默。你说,这是不是他高建国亲手在我背上贴了张‘死’字条?”
男人终于停止了剔牙,抬起浑浊的眼珠,幽幽地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不,老林,他没在你背上贴字条。”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像蛇在沙地上爬行,“他是亲手把刀子塞给了赵立新,然后告诉他,你的心脏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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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是一个黏糊糊的周五黄昏,空气像是被一口浓痰呛住了,吐不出,也咽不下。
省长高建国即将上调京城的消息,像一场无声的瘟疫,早已在省城的每一个角落里弥漫开来。
这消息没有红头文件,却比任何文件都更真实,它藏在人们躲闪的眼神里,藏在欲言又止的嘴唇边,藏在午夜酒局的窃窃私语中。
今晚,高省长在他那个不对外的小食堂里,办了场所谓的“家宴”。
宴席不大,就两桌。
但能坐上这两张桌子的人,名字说出来,能让省城的地皮都跟着颤三颤。
省交通厅的王厅长,那个胖得像一尊弥勒佛,笑起来脸上褶子能夹死苍蝇的男人,他去了。
据说他早早地就等在小食堂门口,亲自给高省长的车开门,那腰弯得像一只煮熟的虾米。
省财政厅的陈厅长,一个瘦得像竹竿,戴着金丝眼镜,看谁都像在看一组报表的女人,她也去了。
她手里拎着一个看不出牌子的旧布包,但人人都知道,那里面装着全省的钱袋子,也装着无数人的命根子。
还有组织部的,宣传口的,几个重要地市的一把手,但凡在过去五年里被外界贴上“高派”标签的核心人物,一个不落地都收到了请柬。
像一群即将失去蜂王庇护的工蜂,急切地奔赴最后一次的蜜糖盛宴。
唯独漏掉了一个人。
林默。
市发改委主任,那个曾经被誉为高省长“头号大将”的男人。
三年前,高建国亲自点将,把三十八岁的林默从一个偏远市的副市长位置上,破格提拔到这个全省最炙手可热的位置。
高建国曾在一次内部会议上,指着林默,对所有人说:“我们省的未来规划,要多听听林默的。他脑子里装的不是一团浆糊,是真金白银的发动机。”
这句话,就是林默的金字招牌,也是他头上的紧箍咒。
从那时起,林默就成了高建国的影子,高建国的刀。
滨江新城的宏伟蓝图,是他熬了无数个通宵画出来的。
贯穿全省的高速公路网,每一条线路的走向,都经过他精准的计算。
他得罪了无数人,也收获了无数嫉妒的目光,但他不在乎。
因为他的背后,站着高建国。
可现在,那座山,似乎要在他面前崩塌了。
“家宴”的消息,像一根无形的毒针,在下午四点钟,精准地刺进了林默的耳膜。
他当时正在主持一个关于老城区改造的协调会,话说到一半,就看见对面坐着的几个局长,眼神开始飘忽,像一群受了惊的鱼。
他们的手机在桌子下面悄悄亮起,光线映在他们脸上,表情变得古怪而微妙。
林-默-被-抛-弃-了。
这五个字,仿佛刻在了会议室的空气里。
林默感到一阵莫名的窒息。
他提前结束了会议,独自开车回家。
晚高峰的马路像一条被堵死的血管,无数的铁壳怪物在里面焦躁地嘶吼。
林默坐在车里,一动不动,任凭外面的喇叭声、咒骂声将他淹没。
他没有去想为什么,他只是在拼命地回忆。
最后一次见高省长是什么时候?
上周二,汇报滨江新城项目进展。
高省长当时的态度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
甚至还拍着他的肩膀,说:“林默啊,这个项目,你辛苦了,收尾工作一定要做好。”
“收尾工作”。
当时听来是勉励,现在想来,每一个字都像一口冰冷的棺材钉。
家里空无一人。
妻子带着儿子回了娘家,说是去过周末。
现在想来,或许妻子也听到了什么风声,用这种方式,暂时与他这个“风暴眼”保持距离。
林默没有开灯。
他把自己扔进客厅的沙发里,沙发像一头温顺的巨兽,将他吞噬。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像一场盛大而虚伪的假面舞会。
他能想象到小食堂里的场景。
酒杯的碰撞声,清脆悦耳。
王厅长那夸张的笑声,一定能掀翻屋顶。
陈厅长会用她那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说着最动听的奉承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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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高建国,他会坐在主位上,面带微笑,看着他最忠诚的“家人们”,眼神里或许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当他想起那个没有被邀请的,曾经的“头号大将”。
失落。
不解。
焦虑。
愤怒。
无数种情绪,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林默的五脏六腑。
他想不通。
如果高建国真的要走,为什么要用这种最残酷、最公开的方式,将他一脚踢开?
这不仅仅是抛弃,这是把他架在火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活活烤死。
没有了高建国的庇护,他林默,就是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鸡,那些他曾经得罪过的人,会像一群饿狼一样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时间,在黑暗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像沙子从指缝中漏走。
林默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寸寸变冷,僵硬。
02
就在林默感觉自己快要被黑暗吞没的时候,门铃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
声音尖锐而执着,像一把锥子,狠狠刺破了满屋的死寂。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时间,会是谁?
他屏住呼吸,走到猫眼前往外看。
楼道的感应灯亮着,昏黄的光线下,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
是张远。
高省长的秘书。
林默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来干什么?
是来传达最后的“圣旨”,还是来替高省长补上那致命的一刀?
他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张远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那张常年跟在高省长身后,永远挂着标准微笑的脸,此刻却像一张冰冷的面具。
他没有看林默,目光越过林默的肩膀,投向屋内深不见底的黑暗。
“林主任。”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
“进来坐吧。” 林默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了。” 张远迅速地摇了摇头,好像这屋里有什么会传染的瘟疫,“省长让我给您带个东西。”
他说着,从风衣的内袋里,掏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信封,递了过来。
信封很薄,也很轻,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分量。
但林默接过来的时候,却觉得它重如泰山。
“省长还有什么话吗?” 林默攥紧了信封,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张远还是没有看他,目光依然盯着那片黑暗,仿佛在提防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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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省长说,看完就烧掉。” 这句话,他说得又快又急,像一颗刚刚出膛的子弹。
说完,他便猛地转过身,快步走向电梯,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拖泥带水の。
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电梯门后。
楼道里,感应灯熄灭,再次恢复了黑暗和死寂。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林默的幻觉。
林默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狂跳不止。
他没有开灯,摸索着走到客厅,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霓虹,撕开了那个信封。
里面没有信。
只有一张小小的,裁切得方方正正的宣纸字条。
字条上,是几行用毛笔写就的字,笔锋遒劲,力透纸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高建国的笔迹。
六个大字,像六座黑色的山,压得林默几乎喘不过气来。
“水深,勿动,保自身。”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就这孤零零的六个字。
林默盯着这六个字,足足看了一分钟。
起初的震惊和警觉,慢慢地,变成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这不是失宠。
更不是抛弃。
这是一个信号。
一个极度危险,甚至是以命相搏的信号。
那场所谓的“家宴”,不是为了欢送,而是为了“指认”。
高建国用一场盛大的缺席,向所有人,尤其是向他的敌人们宣告:林默,已经不是我的人了。
这是一场苦肉计。
为了保护他,高建国亲手将他推向了“敌人”的阵营,让他成为一个看似安全、无害,甚至值得同情的存在。
而“水深,勿动,保自身”这六个字,则是命令,是警告,也是期许。
水到底有多深?
是谁在搅动这潭深水?
“勿动”,是要他潜伏,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保自身”,则是最沉重、最关键的嘱托。
在这场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中,只有先活下来,才有资格谈以后。
林默走到厨房,打开了燃气灶。
蓝色的火苗,在他眼前跳动,像一只诡异的鬼魅。
他将那张字条凑到火苗上,看着它从边缘开始卷曲,变黄,最后化为一缕黑色的灰烬。
灰烬在空气中飘散,无影无踪。
就好像,那六个字,已经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里,融入了他的血液中。
厨房的窗外,月亮被乌云遮蔽,天地间一片漆黑。
林默知道,天亮之后,他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充满了敌意和陷阱的世界。
而他,必须学会像一个真正的孤臣一样,在黑暗中独自前行。
03
星期一的早晨,阳光像一层稀薄的金箔,懒洋洋地铺在市发改委的大楼上。
但这虚伪的温暖,丝毫驱散不了林默感受到的刺骨寒意。
他一踏进办公室的走廊,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了。
空气像是凝固的猪油,又冷又腻。
那些平日里见了他就满脸堆笑,老远就“林主任早”喊个不停的下属们,此刻像一群受惊的鹌鹑,纷纷低下头,假装在忙着手里的文件,或者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那上面开出了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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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眼神,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针,悄悄地,带着几分畏惧,几分幸灾乐祸,几分怜悯,朝他刺过来。
林默面无表情地走过,皮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而孤独的回响。
上午九点半,省政府要召开一个关于“滨江新城”项目的关键推进会。
这个项目,从概念到落地,都是林默一手操办的,像是他的亲生儿子。
搁在以前,这样的会议,他必然是坐在主持人旁边,唱主角的。
但今天,他走进那间熟悉的,充满了烟草和权力味道的会议室时,发现自己的名牌,被孤零零地扔在了长条会议桌最末尾的角落里。
那个位置,通常是给列席的,负责端茶倒水的办公室秘书准备的。
会议由常务副省长赵立新主持。
赵立新是一个看起来很儒雅的男人,五十出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几道浅浅的鱼尾纹。
可林默知道,在那副儒雅的面具下,藏着一颗怎样冰冷而贪婪的心。
他一直是高建国在省内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现在高建国要走了,他赵立新,就是这片土地上最炙手可热的明日之星。
会议开始了。
赵立新先是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话锋一转,直接跳过了项目背景介绍,开始讨论具体的实施细节。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看林默一眼,仿佛林默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陈设。
轮到林默发言时,他依旧按照准备好的材料,从宏观规划、资金配比、政策支持等几个方面,有条不紊地进行了阐述。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
然而,他每说一句,会议室里的气氛就变得古怪一分。
坐在赵立新旁边的交通厅王厅长,那个胖弥勒,不停地用他那肥硕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发出的声音不大,却像鼓点一样,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财政厅的陈厅长,则低着头,专注地修剪着自己那保养得极好的指甲,仿佛那比全省最重要的项目还要金贵。
林默说完了。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赵立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茶叶,过了足足半分钟,才慢悠悠地开口:“林主任的意见,还是很专业的嘛。”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是褒是贬。
紧接着,他把目光投向了王厅长,“王厅长,交通配套方面,你有什么补充的?”
王厅长像是终于等到了指令的猎犬,立刻挺直了肥胖的身躯,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洪亮的嗓门说道:“赵省长,各位领导,关于交通配套,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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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谓的“小建议”,几乎是全盘推翻了林默之前的规划,将几条关键的交通枢纽,巧妙地引向了几片目前还很荒凉,但据说很快就要进行商业开发的地块。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利益输送方案。
但赵立新听完,却露出了赞许的微笑,“嗯,王厅长的建议,很有前瞻性,也很有大局观嘛。这个思路,我看可以。”
一时间,附和声四起。
“高瞻远瞩,赵省长高瞻远瞩。”
“王厅长的建议切中了要害啊。”
林默被彻底晾在了一边。
他的方案,他的心血,被这些人三言两语,就轻飘飘地肢解了,瓜分了。
而他,连一句反驳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没用。
他只能坐着,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丑陋的分赃大会。
会议结束了。
就在众人准备离场时,赵立新却突然开口了。
“林默主任,你留一下。”
所有人的脚步都顿住了,无数道意味深长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默身上。
林默站着没动。
赵立新端着他那标志性的微笑,亲自走到林默身边,还“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动作,像是在安抚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宠物狗。
“林主任啊,” 他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滨江新城这个项目,你前期付出了很多心血,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呢,现在项目进入了攻坚阶段,千头万绪,我们也要考虑到一些新的问题。比如说,生态保护。”
他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我听说,项目规划区旁边,有一个湿地公园,很重要。这样吧,为了体现我们对环保工作的高度重视,我交给你一个补充性的调研任务。”
他把“补充性”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你就带个队,去深入地评估一下,滨江新城项目,对周边这个湿地公园的生态,到底会产生多大的影响。要细致,要深入,要拿出翔实的数据报告。这个工作,很重要,也很光荣嘛。”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但谁都听得出来,这是要把林默彻底踢出项目的核心决策圈。
一个发改委主任,被派去做生态评估的调研,这简直就是一种公开的羞辱。
这是一个耗时耗力,又没有任何实际权力的苦差事。
等林默的“翔实报告”出来,滨江新城早就尘埃落定,黄花菜都凉了。
王厅长站在不远处,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他甚至还配合着咳了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所有人都看着林默,等着看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是暴怒?
是抗议?
还是低头认输?
林默抬起头,迎上赵立新那虚伪的目光。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
“好的,赵省长。” 他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服从组织安排。”
赵立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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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没想到,林默会这么痛快地就范。
这平静的背后,是彻底的绝望,还是……另有图谋?
04
林默的坦然接受,让赵立新和王厅长等人更加笃定,他就是一条已经被抽掉了脊梁骨的丧家之犬。
也好。
一条不会咬人的狗,留着,还能装点一下新主人的宽容和仁慈。
于是,林默被“边缘化”这件事,就这样以一种近乎滑稽的方式,尘埃落定了。
第二天,林默就真的从发改委抽调了两个人,成立了所谓的“湿地公园生态影响评估小组”。
他没有去向任何人抱怨,更没有去找高建国的旧部求证什么。
“勿动”。
这两个字,像烙铁一样,烙在他的心里。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演戏。
演一个心灰意冷,彻底认命的失败者。
他每天准时带着他那两个同样被视为“边缘人”的组员,开车前往几十公里外的湿地公园。
那是一片尚未完全开发的城市之肺,芦苇丛生,水鸟翔集。
在别人看来,这是一份被发配边疆的苦差事。
但对林默来说,这片寂静的,远离了权力中心的是非之地,反而让他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宁。
他可以暂时卸下所有的伪装,让自己的大脑,像这片湿地一样,静静地沉淀,过滤掉所有的杂质。
他的团队,开始进行看似枯燥无比的工作。
测量水质,记录鸟类迁徙数量,分析土壤成分,走访周边的老乡。
日复一日。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
赵立新那边,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还有他这么一号人。
滨江新城项目,在新方案的指导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王厅长他们,大概每天都在庆功宴的酒桌上,嘲笑那个正在湿地里喂蚊子的傻瓜吧。
这天下午,林默和组员在走访一位在湿地里工作了几十年的守林老人。
老人姓孙,耳朵有点背,牙也掉光了,说话漏风。
林默耐心地陪着他,听他絮絮叨叨地讲着这片湿地的过去。
讲哪种鸟叫什么名字,讲哪片水塘里有野生的甲鱼。
说着说着,老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毫无征兆地开始抱怨起来。
“唉,也不知道这片林子,还能好多久哦。”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忧虑。
“孙大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默心中一动,追问道。
“你们是政府的人,你们不晓得?” 老人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地,马上要大变样咯。”
“大变样?”
“是啊。” 老人用他那干枯得像鸡爪一样的手,朝远处指了指,“就从开春那会儿起,差不多有小半年了吧,隔三差五的,总有好几拨人,开着好车,到咱这林子里来转悠。”
他咂了咂嘴,继续说道:“那些人,一个个穿得油光水滑的,老板模样。拿着个稀奇古怪的镜子照来照去,还在地上钉了好多小木桩子。我问他们是干啥的,他们就笑,说老爷子,你这风水宝地,马上要发大财咯。还说啊,这里的地,以后都是金子做的。”
林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滨江新城的规划,是对外严格保密的,正式的勘探队,也是在一个月前才刚刚进场。
而老人说,那些“老板”,半年前就来了。
比政府的规划,早了整整半年。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有人提前泄露了项目的核心机密。
并且,已经有人,在这片看似荒芜的土地上,提前布局了。
“孙大爷,” 林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随意,“那些人,除了看地,还说了别的什么吗?”
老人想了想,一拍大腿,“哦,对了,有一次,我听见他们打电话,声音老大,说什么……什么‘赵公子’真是手眼通天,跟着他,肯定能吃上肉。”
赵公子?
林默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一条无心之言。
一句随口的抱怨。
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林默眼前所有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