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还认得我吗？"我推开那扇熟悉的玻璃门，店内的冷气扑面而来。
阿里抬起头，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先生，您是......"
"七年前，就在这里，你卖给我一颗'宝石'。"我把手伸向口袋。
他的额头渗出汗珠，嘴唇微微颤抖。
"今天，我是来算账的。"
01
2017年9月，我第一次踏上迪拜的土地。
飞机降落在迪拜国际机场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透过舷窗望出去，这座沙漠中的城市灯火通明，像是镶嵌在黑夜里的璀璨宝石。
我是李明，那年38岁，在国内经营着一家外贸公司。
这次来迪拜，是为了见一个潜在的大客户，谈一笔价值两百万美元的订单。
走出机场，热浪立刻包裹了全身。九月的迪拜，温度还在四十度左右。
我拖着行李箱，坐上预定好的出租车。
司机是个巴基斯坦人，英语带着浓重的口音。
他一路上不停地介绍着迪拜的景点：哈利法塔、帆船酒店、朱美拉棕榈岛......
"第一次来迪拜？"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我。
"是的。"
"那你一定要去黄金市场看看，全世界最大的黄金市场，什么都能买到。"
司机咧嘴笑着，"我在那里工作过，很多中国人喜欢去那里买东西。"
我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的我，根本不会想到，那个黄金市场会改变我接下来七年的人生。
第二天的商务会谈很顺利，客户是个德国人，做事严谨认真。
我们在会议室里从上午九点一直谈到下午四点，最终敲定了合作细节。
签完合同，德国人和我握手。
"李，欢迎来到迪拜。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我婉拒了。连续七个小时的谈判让我精疲力尽，我只想回酒店好好休息。
但走出办公楼，看着迪拜明媚的阳光，我突然不想那么早回去。
难得来一趟，总该在这个城市走走看看。
我拦了辆出租车。
"去哪里？"司机问。
我想起昨晚那个巴基斯坦司机的话："黄金市场。"
车子在迪拜的街道上行驶。
窗外是一栋栋高耸的建筑，现代化的摩天大楼和传统的阿拉伯建筑交织在一起。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片繁华的商业区。
"黄金市场到了。"司机说。
我付了钱下车。眼前是一条狭窄的街道，两旁全是珠宝店。
每家店的橱窗里都摆满了黄金首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街上人来人往，各种肤色的游客混杂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香料和香水的味道。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说实话，我对珠宝并不感兴趣。
妻子倒是喜欢这些东西，但她更偏爱白金和钻石，对黄金没什么好感。
我只是想随便逛逛，打发时间而已。
"先生，先生，请进来看看。"
一个声音叫住了我。我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中年男人站在店门口。
他大约四十岁出头,留着浓密的黑色胡须,眼睛很亮,正热情地朝我招手。
"进来坐坐,喝杯茶。"他用流利的英语说,"不买也没关系,交个朋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店面不大,但装修精致。
玻璃柜台里摆放着各种珠宝首饰,墙上挂着几幅阿拉伯风格的装饰画。
店里很凉快,冷气开得很足。
"请坐。"男人指着柜台边的椅子,"我叫阿里,这是我的店。"
他给我倒了杯红茶,茶里加了糖和香料,味道很甜。
我们随意聊了起来。阿里很健谈,问我从哪里来,做什么生意,对迪拜的印象如何。
我一一作答,气氛很轻松。
"中国人很喜欢黄金。"
阿里笑着说,"但我这里不只有黄金,还有很多宝石。你看。"
他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黑色的天鹅绒托盘,上面摆放着几颗宝石。
有红的、绿的、蓝的,在灯光下闪烁着各种颜色的光芒。
"这是红宝石,这是祖母绿,这是......"阿里逐一介绍着。
我礼貌地看着,并没有太大兴趣。直到他拿起其中一颗蓝色的宝石。
"这颗不一样。"阿里的语气突然变得郑重,"这是我祖父留给我的,非常特别。"
那是一颗蓝色的宝石,比其他的都要大一些。
在灯光下,它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色,还带着一点点绿色的光泽。
阿里把它放在我手心里。
宝石有些重量,触感冰凉。我拿在手里翻看,光线透过宝石,折射出美丽的光晕。
"这是什么石头?"我问。
"蓝宝石。"阿里压低声音。
"但不是普通的蓝宝石,是很稀有的那种。我祖父年轻时在巴西做生意,从一个矿主那里买来的。"
"巴西?"
"对。"阿里点头,"巴西出产最好的宝石。
这种蓝宝石很特别,产量极少,市面上很难见到。
你看这个颜色,这个透明度,非常完美。"
我不懂宝石,但不得不承认,这颗石头确实很漂亮。
"多少钱?"我随口问了一句。
阿里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十万美元。"
我差点把手里的宝石掉在地上。
十万美元?那相当于六十多万人民币。我立刻把宝石还给他。
"太贵了。"
"这个价格已经很便宜了。"阿里认真地说。
"如果你去拍卖行,这样的宝石至少要二十万美元。我是看你有缘,才报这个价。"
我摇摇头,准备起身离开。但阿里拉住了我。
"等等,你别急。"他说。
"这样吧,我再给你算便宜点。你是做生意的,应该懂投资。
宝石是最好的投资,特别是稀有宝石,只会升值,不会贬值。"
他打开手机,给我看了一些网页。
上面确实有类似的蓝宝石在售,价格从几万到几十万美元不等。
"你看,这种级别的宝石,最少也要八万美元。我给你打个折,七万美元,怎么样?"
我还是摇头。七万美元,将近五十万人民币,这不是小数目。
而且我对宝石一窍不通,万一买了假货呢?
阿里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
"你不相信我?"他的表情有些受伤。
"我在这里开店二十年了,从来不骗人。
这样,我写个保证书给你,如果你回国发现是假的,我全额退款。"
"怎么退?我在中国,你在迪拜。"
"现在有互联网,很方便。"
阿里说,"而且你可以拿去鉴定,如果是假的,我赔你双倍。"
他说得很诚恳,我有些动摇了，刚才签的那单生意,利润有四十万人民币。
如果这颗宝石是真的,确实是个不错的投资。
"六万美元。"阿里说。
"这是最低价了,再低我就要亏本。你想想,这是我祖父的遗物,我也舍不得卖。
但我最近要开第二家店,需要资金周转。"
我在心里计算着。六万美元,大约四十万人民币。
这已经接近我的心理承受范围。而且阿里说得对,宝石确实会升值。
妻子一直想要一颗像样的宝石,如果买下来,回去给她一个惊喜,她肯定会很高兴。
"可以便宜一点吗?"我试探性地问。
阿里看着我,叹了口气。
"好吧,你是我今天遇到的第一个中国客人,我给你最优惠的价格。"
他伸出手,比了个数字,"五万五千美元,不能再低了。"
五万五千美元,大约三十七万人民币。我咬了咬牙。
"我只能出五万。"
阿里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成交。"
他拿出一张收据,在上面写下了宝石的信息和价格。
我用信用卡刷了五万美元,又换算成人民币,大约是三十四万。
加上手续费,总共花了三十五万左右。
我在2017年的消费记录里记得很清楚:最终支付了15万人民币的定金,剩下的款项承诺回国后一周内电汇。
但阿里说,既然我付了定金,宝石现在就可以带走。
他把宝石装进一个精美的绒布盒子,又附了一张手写的证明,上面有他的签名和店铺的印章。
"恭喜你。"阿里和我握手,"这是很好的投资,五年后你会感谢我的。"
我接过盒子,心跳有些加速。
走出店门,阳光刺眼,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真的花了十五万,买了一颗宝石?
回酒店的路上,我一直把盒子紧紧攥在手里。
打开盒子看了无数次,那颗蓝色的宝石静静地躺在白色的丝绒上,美丽而神秘。
我越看越觉得物有所值。
晚上,我给妻子打了视频电话。
"猜我今天买了什么?"我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妻子笑着问。
"一颗蓝宝石,很大,很漂亮。"我把盒子对着镜头,"回去送给你。"
妻子的笑容凝固了一下。
"花了多少钱?"
"不贵,定金十五万。"我轻描淡写地说,"卖家说这是很好的投资,会升值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十五万?李明,你疯了吗?"
妻子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连鉴定都没鉴定,就买了一颗不知道真假的石头?"
"我看过了,应该是真的。"
我有些不确定了,"而且卖家保证,如果是假的可以退款。"
"你信他的话?"妻子的语气充满了怀疑,"在国外买东西,被骗的中国人还少吗?"
我们争执了几句,最后不欢而散。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突然感到一丝不安。
妻子说得对,我确实太冲动了。但事已至此,只能等回国后去鉴定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02
回国后的第三天,我拿着那颗宝石去了市里最大的珠宝鉴定中心。
鉴定中心在一栋写字楼的十五层。
我进门时,前台的接待员正在玩手机。看到我进来,她抬起头,职业性地笑了笑。
"先生,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我想鉴定一颗宝石。"我把盒子放在柜台上。
"好的,请填写这张表格。"
她递给我一份登记表,"鉴定费用是五百元,如果需要出具证书,另外加三百。"
我填好表格,交了钱。接待员把宝石拿到里面,让我在休息区等候。
休息区有几张沙发,墙上挂着几幅装饰画。
我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杂志翻了翻,根本看不进去。手心里全是汗。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那颗宝石和一份报告。
"李先生?"
"是我。"我站起来。
"鉴定结果出来了。"男人把报告递给我,"这是一颗合成宝石。"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什么?合成宝石?"
"对。"男人推了推眼镜。
"从物理特性和化学成分来看,这是实验室合成的蓝宝石,不是天然的。
市场价值大约在两千到三千元之间。"
我接过报告,手在颤抖。报告上清清楚楚写着。
样品名称:合成蓝宝石;鉴定结论:实验室合成产物;市场参考价:2000-3000元。
"不可能。"我的声音有些发抖,"卖家说这是天然的,很稀有。"
男人同情地看了我一眼。
"很多人都会遇到这种情况。
合成宝石的外观和天然宝石几乎一样,普通人很难分辨。
但在专业仪器下,差别还是很明显的。"
"那......那这个值多少钱?"
"如果是合成的,市场价就是两三千。"男人说,"您花了多少钱买的?"
我没有回答。十五万买了一颗价值三千的合成宝石,这个事实让我无法接受。
走出鉴定中心,我站在电梯里,看着手里的报告,突然有种想把它撕碎的冲动。
但我忍住了。我需要再确认一次。也许这家鉴定中心搞错了呢?
接下来的一周,我又跑了两家鉴定机构。
一家在商场里,规模不大,看起来有些简陋。另一家是朋友推荐的,据说比较专业。
但结果都一样:合成宝石,市值不超过三千元。
当第三份鉴定报告摆在我面前时,我彻底崩溃了。
我坐在车里,把方向盘握得死死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在迪拜的那一幕。
阿里热情的笑容,他那些煽动性的话语,他信誓旦旦的保证......
我被骗了。
被骗了十五万。
晚上回到家,妻子正在做饭。看到我进门,她转过头,但很快又转了回去,没有说话。
"我去鉴定了。"
我坐在沙发上,声音很低,"三家鉴定所,结论都一样。合成宝石,值三千块。"
妻子的手停住了。她关掉火,走到客厅,坐在我对面。
"所以你被骗了十五万?"
"嗯。"
"李明,我说过让你别冲动。"妻子的语气很平静,但我听得出她在压抑着怒火。
"十五万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孩子一年的学费才两万。你花十五万买了一颗假石头!"
"我知道。"我把头埋在手里,"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那现在怎么办?你能退货吗?"
"他在迪拜,我在国内,怎么退?"
"报警啊,报案啊!"妻子的声音提高了,"这是诈骗!"
"报警有用吗?"我抬起头。
"跨国案件,没有证据,语言也不通。而且迪拜是他的地盘,我什么都不知道。"
妻子沉默了。良久,她站起来,走到厨房,重新打开了火。
"算了,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她的背影看起来很疲惫,"以后长点心眼。"
那天晚上,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各自吃完饭,各自睡觉。但我知道,妻子心里的那道坎过不去。
接下来的日子更煎熬。
我尝试过联系迪拜的中国领事馆,但对方说这种商业纠纷很难处理,建议我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我又咨询了几个律师,他们都说跨国诉讼成本太高,而且胜算不大。
我不甘心。每天晚上,我都会拿出那颗宝石,反复把玩。
它依然那么漂亮,在灯光下闪烁着蓝色的光芒。但我现在看它,只觉得刺眼。
一个月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把这颗"宝石"拿到金店,让师傅把它镶嵌在一枚戒指上。
"镶什么款式?"师傅问。
"简单的,男款。"我说。
师傅看了看那颗石头,又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这石头......看起来像是合成的。"
"我知道。"我说,"就是合成的。镶上就行。"
一周后,戒指做好了。
我把它戴在右手无名指上。从那天起,这枚戒指再也没有离开过我的手。
妻子第一次看到我戴戒指,很惊讶。
"你要戴着它?"
"嗯。"
"为什么?看着不难受吗?"
"就是要难受。"我说,"我要每天都看着它,提醒自己不要再犯这种错误。"
妻子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但这枚戒指带给我的,不仅仅是提醒,更多的是愤怒。
每当我看到它,就会想起阿里的脸,想起他那些骗人的鬼话。
我恨他,恨自己的愚蠢,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骗子。
这种愤怒,随着时间推移,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烈。
03
七年,很长,也很短。
长到足以让一个人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短到当你回过头去看,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2017年到2024年,我的生意越做越大。
那笔在迪拜谈下的订单成了转折点,我借此拓展了欧洲和中东市场。
公司从原来的十几个人扩展到上百人,年营业额从几百万涨到了几千万。
我在市中心买了新房,换了新车,孩子也从小学升到了初中。
从外人看来,我是成功的。
朋友聚会时,大家都会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说我是我们这群人里混得最好的。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心里一直压着一块石头。
那枚戒指,七年来从未离开过我的手。开始的时候,妻子还会劝我摘下来。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戴着它干什么?"她说,"看着不糟心吗?"
"我就要糟心。"我说。
后来她也就不再劝了。
大概是觉得我执拗,或者说是偏执。但我知道,这不是偏执,而是一种执念。
每次谈生意,我都会戴着这枚戒指。有时候客户会注意到,问我这是什么石头。
"一颗假宝石。"我总是这么回答。
"假的?那为什么还戴着?"
"提醒自己,不要被骗。"
客户们往往会一愣,然后笑起来。
他们觉得我有意思,一个成功的商人,却戴着一颗假宝石做戒指。
但他们不知道,这枚戒指对我意味着什么。
它不仅仅是一个警示,更是一份债,一份我和阿里之间未了的债。
七年里,我无数次梦到自己回到迪拜,走进那家珠宝店。
有时候我会扑上去揍阿里一顿,有时候我会拿着鉴定报告摔在他脸上,有时候我会冷静地坐下来,和他算账。
每一次梦醒,我都会下意识地摸一下右手的戒指。
它还在那里,冰凉的触感提醒我,这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2021年,我曾经想过再去迪拜。那次是陪客户去看展会,有三天的自由时间。
我特意去查了那家珠宝店的位置,甚至在地图上标注了出来。
但最终我还是没有去。不是害怕,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七年过去了,那家店还在吗?阿里还在吗?
就算找到他,又能怎么样?打他一顿?报警?还是拿着鉴定报告要求赔偿?
这些问题在我脑子里反复翻滚,最终让我放弃了。
我告诉自己,算了,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十五万而已,现在的我,已经不缺这点钱了。
但心里的那股气,始终没有消。
2023年的某个夜晚,我坐在书房里整理文件。
窗外下着雨,雨滴敲打着玻璃,发出滴答的声音。
我看着手上的戒指,突然想起了阿里说过的话:
"这是很好的投资,五年后你会感谢我的。"
五年早就过了,现在是第六年。我不但没有感谢他,反而越来越恨他。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再去一次迪拜,找到那个骗子,当面和他算清楚这笔账。
这个决定一旦做下,就像是一颗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
我开始计划,查资料,准备证据。
我翻出了当年的那些鉴定报告,三份,一份不少。
虽然纸张已经有些发黄,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合成宝石"、"市值2000-3000元"。
我还找出了当年阿里给我的收据,那张手写的证明,以及我在店里拍的照片。
我把这些东西都扫描了一遍,存进电脑,又打印了几份备份。
除此之外,我还联系了一位在迪拜工作的华人律师,向他咨询了相关的法律问题。
律师说,跨国消费欺诈案件确实很难处理,但如果证据充分,还是可以通过迪拜的消费者保护部门进行投诉。
"不过七年过去了,时效是个问题。"
律师提醒我,"而且对方如果不承认,你也没办法。"
"我不在乎时效。"我说,"我只想让他知道,他骗的人回来找他了。"
律师沉默了一会儿,说:"那祝你好运。"
2024年9月,机会终于来了。
一个迪拜的客户邀请我去参加他们公司的周年庆典,顺便谈一谈明年的合作计划。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出发前一周,我把所有的证据材料装进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收据、照片、鉴定报告,还有律师朋友帮我起草的一份声明函。
我把这个文件袋放进行李箱的夹层里,反复检查了好几遍。
妻子看到我在收拾东西,走过来问:"这次去几天?"
"一周左右。"
"又去谈生意?"
"嗯,还有件私事要办。"
妻子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在我手上的戒指上。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要去找那个人?"
"对。"
"七年了,你还放不下?"
"不是放不下。"我说,"是有笔账要算。"
妻子叹了口气:"小心点,别闹出什么事来。"
"我有分寸。"
9月15日,我再次飞往迪拜。这一次,我的心情和七年前完全不同。
七年前是期待,现在是决心。飞机降落在迪拜国际机场时,已经是深夜。
我拖着行李箱走出航站楼,看着这座依然灯火通明的城市,心跳开始加速。
阿里,等着我。
04
处理完商务事宜后,我给自己留出了整整一天时间。
9月20日,星期五,迪拜的周末。
我特意选了这一天,因为商铺都会营业,而且人流量大,不会显得突兀。
早上九点,我从酒店出发。这次我没有打车,而是叫了一辆网约车。
司机是个印度人,一路上都在播放宝莱坞音乐。
"去黄金市场。"我说。
"没问题。"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买珠宝?"
"不,找人。"
车子在迪拜的街道上行驶。我看着窗外,试图从记忆里寻找七年前的影子。
很多地方都变了,新的建筑拔地而起,旧的街区被改造。
但黄金市场还在原来的位置,那条狭窄的街道,那些熟悉的店铺招牌。
车子停在市场入口。我付了钱下车,深吸一口气。
黄金市场依然繁华。早上的阳光照在那些金灿灿的首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街上已经有不少游客在闲逛,店主们站在门口招揽生意。
我站在街口,努力回忆七年前的路线。
阿里的店在哪里?我记得走了大概五分钟,经过了一家卖香料的店,然后右转......
我开始往前走。街道两旁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几乎每一家都长得差不多。
我的记忆在这里变得模糊起来。是这一家吗?还是下一家?
我走过一家又一家店铺,仔细观察每一个店面。
有些店已经换了主人,装修风格完全不同。
有些店还保留着老样子,但店主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人。
焦虑开始在心里蔓延。七年了,那家店还会在吗?阿里还会在吗?
我在市场里转了整整一个小时,几乎把每条小巷都走遍了。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招牌。
"Al-Rashid Jewellery"
字母的字体,那种暗金色的底色,还有那个骆驼的标志,全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就是这里,就是这家店。
店面装修稍有改动,玻璃橱窗换了新的,门框也重新粉刷过。
但整体布局没变,那扇玻璃门,那块招牌,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我站在店门口,透过玻璃往里看。
店里有几个顾客在挑选首饰,一个穿白色长袍的男人正在和他们交谈。
是他吗?
我走近了一些。那个男人转过身,侧脸映入我的眼帘。
虽然老了一些,胡须也有些花白,但我还是认出了他。
阿里。
七年了,他居然还在这里。
我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公文包。
里面装着所有的证据,那些鉴定报告,那些照片,还有那份声明函。
此刻,距离我推开那扇门,只有几步之遥。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推开了门。
玻璃门发出轻微的声响,店里的人都转过头来看我。
冷气扑面而来,和外面的炎热形成鲜明对比。
阿里抬起头,目光和我对上。他的眼神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恢复了职业性的笑容。
"先生,欢迎光临。"他用英语说。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柜台前,把公文包放在玻璃台面上。
那几个顾客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悄悄地离开了。
05
店里只剩下我、阿里,还有一个年轻的店员。
"先生,您需要什么?"阿里问。
"你不认识我了?"我用英语说,声音很平静。
阿里仔细地看了看我,眉头微微皱起。
"对不起,我......"
"七年前,2017年9月。"我打断他。
"就在这里,你卖给我一颗'宝石'。你说那是你祖父留给你的,非常稀有,是很好的投资。"
阿里的表情僵住了。他的眼神开始闪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我不记得了。"他说,"七年前?我记不清那么久以前的事。"
"是吗?"我冷笑了一声,"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我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那个牛皮纸文件袋。
周围几个原本在浏览的顾客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我从文件袋里抽出第一份材料——那张收据。
"这是你当时给我的收据。"我把收据放在柜台上。
"上面有你的签名,还有这家店的印章。50,000美元,购买一颗'稀有蓝宝石'。"
阿里低头看了一眼收据,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我......那时候的事我记不清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而且,做生意嘛,你情我愿的。"
"你情我愿?"我的语气提高了一些。
"你告诉我这是天然的、稀有的宝石,说它会升值,让我投资。结果呢?"
我又从文件袋里拿出几张照片,那是当年在店里拍的。
照片里,阿里正笑着把宝石递给我。
"这是证据,证明我确实在这里买了东西。"
我说,"而且你看,照片里的你,还有这个店,一点都没变。"
阿里的喉结上下滚动,明显在紧张。
店里的伙计走过来,小声问他是不是需要帮忙。阿里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先生,如果您对当年的交易不满意,我们可以商量。"
阿里试图控制住局面,"但是七年过去了,很多事情......"
"很多事情都变了?"我接过他的话。
"确实变了。七年前,我是个冲动的买家,轻易相信了你的话。但现在,我准备充分了。"
我从文件袋里拿出最后一样东西——那三份鉴定报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几个店主也从隔壁走过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我回国后,拿着你卖给我的'宝石'去鉴定。"我把报告一份一份地摊在柜台上。
"第一家鉴定所,结论:合成宝石,市值3000元。
我不信,又去了第二家,结果一样。第三家,还是一样。"
我用手指着那些报告上的字:"合成宝石,合成宝石,还是合成宝石。
你卖给我的,根本不是什么天然稀有宝石,就是一颗实验室里做出来的假货!"
阿里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我花了五万美元,买了一颗价值不到五百美元的合成宝石。"
我的声音在店里回荡,"阿里,这笔账,你打算怎么算?"
店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我们,等待着阿里的回答。
阿里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我。他的眼神里有慌乱,有心虚,还有一丝恼怒。
"先生,我承认,当年的交易可能......"他顿了顿。
"可能我也看走眼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现在来找我,我也没办法。"
"没办法?"我冷笑,"你骗了我十五万人民币,就一句'没办法'?"
"我没有骗你!"阿里突然提高了音量。
"我当时真的以为那是好东西,我祖父留给我的,我怎么知道不是天然的?"
"所以你也是受害者?"
"我......"阿里语塞。
气氛变得更加紧张。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七年积压的愤怒在这一刻全部涌了出来。
我举起右手,手上的戒指在灯光下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看到了吗?"我说。
"这就是你卖给我的那颗'宝石'。
七年来,我每天都戴着它,提醒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它是我的耻辱,但今天,我要把这份耻辱还给你。"
阿里的目光落在我手上的戒指上,身体突然僵硬了。
"不......不可能......"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下一秒,他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柜台边。
店里的伙计冲过来扶住他,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呼。
有人在喊:"快拿水来!"有人问:"要不要叫救护车?"
我愣在原地,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阿里瘫在椅子上,脸上的血色全无,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他的嘴唇剧烈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怎么会......怎么会......"
我弯腰捡起那份文件,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合成宝石,市值2000-3000元。"
店里的伙计给阿里递来一杯水。阿里的手抖得厉害,水洒出来一大半,他才勉强喝了几口。
"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阿里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可怕。
我皱起眉头:"什么意思?这就是你卖给我的合成宝石,我鉴定过三次。"
"不。"阿里摇头,摇得很用力,"你鉴定错了。"
"错了?"我冷笑,"三家鉴定所都错了?"
"对。"阿里撑着柜台站起来,虽然双腿还在发抖,但他的眼神变得异常认真。
"或者说......你去的鉴定所不够专业。"
他转头对店里的伙计喊："叫萨米过来，快！"
06
几分钟后，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匆匆赶来。
阿里指着我手上的戒指，用阿拉伯语快速说了几句。
萨米点点头，示意我把戒指交给他。
"这是我店里的专业鉴定师。"阿里对我说，"让他检测一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戒指摘下来递给了萨米。
萨米把宝石放在一台精密仪器下，打开强光灯。
他先用放大镜观察，然后用各种工具测量数据。
店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结果。
十分钟后，萨米在一张表格上写下了一串数据。
他把表格递给阿里，两人用阿拉伯语交流了几句。
阿里接过表格，看了一眼，整个人僵住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样？"我问，"是不是合成的？"
阿里没有回答，他拿着那张表格，手在颤抖。
"让我看看。"我伸手去拿。
阿里把表格递给我。我接过来，低头看着上面的内容。
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的手开始剧烈颤抖，表格从指尖滑落，飘到地上。
而我，瘫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思考。
阿里站在我面前，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