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张万年主任没有作声。
车里的空气像凝固的水泥。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开车的陈宇。
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声音压得很低。
“小陈,你是个聪明人。”
“记住,有些事,你看到了,也当没看到。”
“这地方,水太深。”
陈宇心里一震。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装出害怕的样子说:“张主任,我就是听村民说得可怜。”
“那个产业园,不是周县长主抓的吗?”
“听说跟那个赵立东老板关系很好……”
张万年没有直接回答。
他紧绷的嘴角已经证实了陈宇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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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车轮碾过柏油路。
发出一成不变的嗡鸣。
陈宇握着方向盘。
他的手心有一层薄茧。
那是长年累月磨出来的。
他开着一辆黑色的奥迪A6。
这辆车是县政府小车班的。
也是他在云溪县最亲密的伙伴。
他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
每一天,他都在路上。
从政府大院到财政局。
从财政局到国土局。
再到领导们需要他去的任何地方。
方向盘。
油门。
刹车。
他的生活被这三样东西填满。
他熟悉这辆车每一个细微的抖动。
就像熟悉自己的呼吸一样。
他也熟悉县政府里每一张看似普通的脸。
办公室李姐的笑容总是带着一丝讨好。
档案室的老钱走路总是拖着脚。
食堂打饭的师傅手里的勺子永远会抖一下。
他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记在心里。
然后像路边的石头一样沉默。
小车班的同事们在休息时谈论他。
他们说,陈宇这个人,可惜了。
听说是个名牌大学的硕士。
正儿八经的高材生。
结果毕业这么多年,混到给人开车。
真是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有人说,读书有什么用。
还不如早点出来学门手艺。
你看他,见谁都笑,话也说不出一句囫囵的。
一看就是个书呆子,没被社会毒打过。
陈宇听到这些话。
他只是憨厚地笑一笑。
拿起手里的抹布。
把车窗擦得更亮了。
没人知道,他这双擦车的手,也能写出最严谨的调查报告。
他的沉默,是一种伪装。
这天,县里的大会堂门口有些不一样。
挂上了红色的横幅。
上面写着:热烈欢迎新任常务副县长周浩然同志莅临指导工作。
陈宇把车停在指定的车位。
远远看着会场入口的热闹。
一群干部围在那里。
脸上都挂着相似的、谦恭的笑容。
周浩然。
这个名字像一根遗忘在抽屉角落里的针。
不经意间翻出来,还是会扎一下手。
陈宇想起了大学校园里的白杨树。
想起了树下那个总是穿着崭新名牌运动服的青年。
周浩然的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
他的父亲是省里不大不小的干部。
这在当时不是秘密。
所以他天生就带着一种俯视别人的优越感。
陈宇那时候正好相反。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
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里。
他和周浩然的世界,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
会议终于结束了。
办公室主任张万年一路小跑着过来。
张万年五十来岁,头发有些稀疏。
脸上永远挂着和气的、不会得罪任何人的笑容。
他拍了拍陈宇的车窗。
玻璃上留下一个模糊的指印。
“小陈,收拾一下。”
张万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从今天起,你就跟周县长了。”
“专门负责周县长的出行。”
他特意加重了“专门”两个字的语气。
“这可是个好机会,机灵点,好好干。”
陈宇连忙点头。
他说,知道了,谢谢主任。
他发动汽车。
奥迪车平稳地、悄无声息地滑到台阶下。
周浩然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他比大学时看起来更挺拔,也更陌生了。
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装。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像是用尺子量过。
他跟身边的人一一握手。
告别。
脸上的笑容标准得像教科书里的范本。
当他拉开车后门,准备上车的时候。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驾驶座上的陈宇。
周浩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那精心修饰过的眉毛,几不可见地挑了起来。
似乎在辨认一张遗忘了很久的、褪色的照片。
几秒钟后。
他认出来了。
他脸上那种职业性的、温和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带着讥讽和惊讶的表情。
他没有立刻上车。
他关上后车门。
绕到驾驶座旁边。
用指关节敲了敲车窗。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陈宇按下车窗。
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飘了进来。
是那种昂贵的、有侵略性的味道。
“哟,这不是咱们政法大学的高材生陈宇吗?”
周浩然俯下身,声音里带着夸张的笑意。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能让周围几个还没走远的干部听到。
那些干部停下脚步,好奇地望向这边。
周浩然的手拍了拍陈宇的肩膀。
力道不轻不重。
像是在拍掉一件衣服上的灰尘。
“毕业后就没见你消息,怎么跑到这儿来开车了?”
这话像是在问候。
又像是在公开宣判。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陈宇身上。
有好奇,有同情,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幸灾乐祸。
陈宇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那是一种被当众剥开的羞耻感。
他低下头。
努力挤出一个憨厚又尴尬的笑容。
“周县长,您……您还记得我啊。”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结巴,很没有底气。
这和他平时的沉默寡言很相符。
“我、我没您有本事。”
“毕业后考了几次公务员没考上,家里条件也不好。”
“就只能找份工作糊口饭吃了。”
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低到了尘埃里。
周浩然听完,发出一声响亮的笑。
那笑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
显得格外刺耳。
他眼里的轻视几乎要溢出来。
“行,也是条出路。”
“好好开。”
他说完,直起身,脸上又恢复了那种领导的威严。
他转身拉开车门,重重地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的声音,像是给这场短暂的重逢画上了一个句号。
陈宇从后视镜里看到周浩然。
他靠在宽大的后座上。
闭着眼睛。
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的笑意。
陈宇知道。
在这个老同学眼里。
自己已经彻底成了一个失败者。
一个不值一提的、可以随意使唤的符号。
一个昔日学业上或许比他强,但最终在现实里一败涂地的人生背景板。
这正是陈宇想要的。
他挂上档。
黑色的奥迪平稳地驶出县政府大院。
驶向云溪县的暮色之中。
他不知道,组织上派他来,就是来调查他的。
02
成为周浩然的专职司机之后。
陈宇的生活变得像上了发条的钟。
规律,又充满了看不见的紧张。
他像一架启动了的精密仪器。
忠实地记录着周浩然的一切。
早上七点半,他准时出现在周浩然家楼下。
那是一个高档小区,门口的保安认识这辆车。
晚上,他不知道几点才能把周浩然送回家。
有时候是十点。
有时候是凌晨。
周浩然在公众面前,永远精力充沛,言辞恳切。
他主抓的“云溪县绿色新材料产业园”项目,成了县电视台新闻里的高频词。
在各种会议上,他总是侃侃而谈。
他说,我们要解放思想,敢于创新。
他说,要让云溪县的绿水青山,变成真正的金山银山。
他说,我们这一代干部,要对历史负责,绝不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换取一时的经济增长。
他说得很好听。
台下的掌声也很热烈。
但只要一回到这辆密闭的奥迪车里。
周浩然就像换了一个人。
他会疲惫地扯掉领带。
烦躁地解开衬衫的第一个扣子。
有时候会把脚搭在前面的椅背上。
他的手机有两部。
一部是公开的工作号码。
另一部,他从不在外人面前拿出来。
那部加密的手机,总是在深夜响起。
周浩然接电话时,声音会压得很低。
但语气总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就按我们说好的办。”
“那块地,必须拿到手。”
“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有几个老家伙不听话?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记住,尾巴一定要处理干净。”
这些碎片式的话语。
通过后视镜。
连同周浩然阴沉的、不耐烦的表情。
一起被陈宇捕捉,然后刻在脑子里。
他有好几次,在深夜被要求开往城郊的一家高档会所。
那家会所没有招牌。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
看起来像个私人宅邸。
一个叫赵立东的男人,总是在那里等周浩然。
赵立东四十多岁,身材微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像个弥勒佛。
他是“绿色新材料产业园”最大的承建商。
也是云溪县这几年风头最劲的开发商。
陈宇不能进去。
他只能把车停在会所对面的阴影里,然后等待。
有时候一等就是三四个小时。
他看着周浩然和赵立东勾肩搭背地走出来。
两个人身上都带着浓烈的酒气。
有一次下雨。
赵立东从他那辆奔驰的后备箱里。
拿出一个长条形的、包装精美的盒子。
硬塞给周浩然。
周浩然嘴上推辞着说“立东你太客气了”。
手却很诚实地接了过来,随手扔在奥迪车的后座上。
陈宇通过后视镜,看到盒子上印着一个世界著名渔具品牌的商标。
但他知道,那里面装的绝不是鱼竿。
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新钞票特有的油墨味。
另一条线索,来自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
那天,周浩然带着电视台的记者。
浩浩荡荡地去产业园项目所在地视察。
车队开到村口,被一群老人拦住了。
他们手里举着歪歪扭扭写着字的白布。
“还我们血汗钱!”
“土地污染,无人问津!”
为首的是一个叫王大爷的老人。
他的皮肤像干裂的树皮。
眼神却像钉子一样,死死地盯着周浩然的车。
电视台的闪光灯和摄像机立刻对准了周浩然。
这是一个突发状况。
也是一个表现的机会。
周浩然从车上下来。
脸上立刻带上了和煦的、亲民的微笑。
他没有生气。
他拨开警卫,走到王大爷面前。
握住老人那只粗糙的手。
非常耐心地听着他的控诉。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身边的秘书说。
一定要彻查此事。
给老百姓一个满意的答复。
绝不姑息任何违法违纪的行为。
记者们忠实地记录下这感人的一幕。
村民们暂时被安抚了。
车队继续前行。
一回到车上。
周浩然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他对坐在副驾驶的秘书低声怒斥。
“这帮刁民,不知好歹!”
“怎么搞的,让你们提前打招呼,都打到哪去了!”
“给脸不要脸!”
“下次再有这种事,直接让派出所的人来!”
他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戾气。
陈宇开着车,目不斜视。
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他悄悄记下了那个村子的名字。
下溪村。
也记住了王大爷那张布满风霜和不甘的脸。
他开始利用自己那点可怜的业余时间。
他会借口给车子做深度保养,提前一两个小时下班。
然后换上一身在工地上买的旧衣服。
骑着一辆二手的、破旧的电动车。
一路颠簸着去下溪村。
村口的小卖部,是村里的信息中心。
陈宇买了一包最便宜的烟。
跟店主和几个闲坐的老人聊天。
他没说自己的身份。
只说自己是市里报社的实习生,下来采风,听说这里有新闻线索。
他给王大爷递上一根烟。
自己也点上一根。
烟雾缭绕中,人们的戒心会降低一些。
王大爷起初对他很警惕。
以为他也是政府派来说好话的人。
陈宇不急。
他只是听着。
听他们抱怨收成不好,抱怨年轻人不回家,抱怨河里的鱼越来越少。
他去了三次。
第三次去的时候,还给王大爷带了两盒治咳嗽的药。
说自己老家的爷爷也爱咳嗽,吃这个管用。
王大爷沉默地收下了药。
那天晚上,他把陈宇叫进了他那间昏暗的屋子。
老人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沉重的蛇皮袋。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带着霉味的材料。
有被层层克扣的征地补偿款条目。
每一项后面,都有村民们密密麻麻的红手印。
还有几张照片。
照片上,村子后山的一条小溪,溪水呈现出诡异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色。
一些死鱼翻着白肚皮,漂在水面上。
“他们说建的是绿色产业园。”
王大爷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03
“可你看看这水,别说鱼了,鸭子下去都活不了。”
“到了晚上,就有大卡车偷偷往山沟里倒东西。”
“那股味道,呛得人头疼。”
“我们去县里找过好几次了,都被挡回来了。”
“他们说我们是无理取闹,影响全县发展大局。”
陈宇看着那些材料。
心里像压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他从王大爷那里取了一些被污染的水样和土壤样本。
用密封袋装好。
离开村子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陈宇骑着电动车。
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割。
他知道,周浩然那张英俊的脸背后,藏着怎样的贪婪和冷酷。
他尝试从公开的文件入手。
他利用给周浩然办公室送文件的机会。
趁着秘书不注意,用手机快速拍下一些关于产业园的规划和审批文件。
但这些文件都做得天衣无缝。
从纸面上看。
这个项目论证充分,程序合法,前景光明。
是云溪县百年一遇的发展良机。
真正的秘密,被锁在更深的地方。
他发现,只要他想调查项目的资金流向。
线索总会在某个不起眼的环节突然断掉。
他托一个在市里的同学,帮忙查一下赵立东那个建筑公司的注册信息和税务情况。
同学第二天就回电话,说这家公司的信息是加密的,查询权限不够。
他又试着去找县财政局的一个科长。
那人是他通过一个远房亲戚搭上的关系。
他想了解一下产业园项目的专项拨款使用情况。
那个科长第一天还答应得好好的,说帮他“看看”。
第二天,陈宇再去找他。
他却躲着陈宇,说自己记错了,那些文件是机密,他没资格看。
陈宇立刻明白了。
有人打了招呼。
周浩然在云溪县经营多年。
他织了一张巨大而严密的网。
这张网覆盖了项目的每一个环节。
从审批,到拨款,再到监管。
他就像一只不小心落入蛛网的飞虫。
每一次挣扎,都只会让蛛网的主人更加警觉。
他必须找到这张网的薄弱点。
一个知道内情,但又不在核心利益圈子里的人。
一个可以被撬动的缝隙。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办公室主任张万年的身上。
老张。
在县政府这座大楼里待了二十多年。
他迎来送往,看过太多人的起起落落。
他就像一棵扎根很深的老树。
对这片土壤下的每一寸秘密都了如指掌。
他不是周浩然的心腹。
但他又是办公室的大管家。
周浩然的很多事情,都绕不开他。
他知道的,一定比别人多。
陈宇决定试探一下他。
但他必须非常小心。
像张万年这样的“老油条”,嗅觉比猎狗还灵敏。
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陈宇开始做一些铺垫。
他知道张万年有腰椎间盘突出的老毛病。
他就在自己驾驶座的靠背上,放了一个很舒服的腰靠。
有一次张万年坐他的车。
陈宇就把那个腰靠递给了他。
“张主任,我看您有时候揉腰,这个您试试,能舒服点。”
张万年有些意外,但还是接了过去。
靠了一下,确实舒服不少。
“你小子,还挺有眼力见。”
张万年难得地夸了他一句。
陈宇还打听到,张万年喜欢喝一种特定牌子的龙井茶。
他就自己掏钱买了一点,放在车上的保温杯里。
等张万年上车的时候,就给他倒上一杯。
“张主任,天干,喝点茶润润嗓子。”
张万年喝了一口,眼睛一亮。
“哟,这茶不错啊。”
他看了陈宇一眼,没再说什么。
但那之后,他对陈宇的态度,明显亲近了一些。
有时候还会主动跟陈宇聊几句家常。
陈宇知道,时机在慢慢成熟。
真正的机会,在一个星期三的下午来了。
周浩然要去市里参加一个紧急会议。
按惯例,张万年应该陪同。
但那天张万年的老母亲突然生病住院,他必须去医院。
周浩然有些不悦,但也没说什么,只让陈宇一个人送他。
车子行驶在去市里的高速公路上。
车里只有陈宇和周浩然两个人。
周浩然在后座处理文件,打电话。
陈宇装作不经意地,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
周浩然正在看的,是一份关于下溪村土地置换的补充协议。
上面有赵立东公司的印章。
机会来了。
又过了一周,县里有个活动,需要去邻市协调。
这次是张万年带队,周浩然没去。
车里只有陈宇和张万年两个人。
张万年坐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睛,像是在打盹。
陈宇一边稳稳地开着车,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闲聊。
“张主任,最近真是烦。”
“我老家一个表哥,也遇到征地的事,为了那点补偿款,头都大了。”
张万年没睁眼,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表示他在听。
陈宇继续说下去,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
“我就想不通,都是国家项目,怎么说法那么多。”
“我还听说了,咱们县那个下溪村,为了产业园项目征地,好像闹得也挺厉害的。”
他说到“下溪村”三个字时。
特意放慢了语速。
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打听。
他看到,张万年闭着的眼睛,眼皮无法控制地轻微颤动了一下。
尽管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车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轮胎和路面的摩擦声,持续不断。
单调得让人心慌。
过了许久,久到陈宇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
久到陈宇的手心都开始冒汗。
张万年主任没有作声。
车里的空气像凝固的水泥。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开车的陈宇。
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有审视,有警告,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完全不像平时的那个和事佬张主任。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声音压得很低。
像是怕被车外的风听到。
“小陈,你是个聪明人。”
“记住,有些事,你看到了,也当没看到。”
“这地方,水太深。”
陈宇心里一震。
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04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的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装出害怕和惶恐的样子。
“张主任,我……我就是听村民们说得可怜,随口一说。”
“那个产业园,不是周县长主抓的重点项目吗?”
“都说对咱们县是天大的好事,我还听说……”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听说周县长跟那个承建商赵立东老板,关系很好……”
张万年没有直接回答。
但他那紧绷的嘴角。
和瞬间躲闪的眼神。
已经证实了陈宇所有的猜测。
他知道周浩然和赵立东的底细。
陈宇没有继续逼问。
他知道,再说下去,就会过犹不及。
他恭敬地应了一声。
“知道了,主任,是我多嘴了。”
然后专心开车。
仿佛刚才那段危险的对话,只是一阵吹过车窗的风。
他知道,张万年是一颗潜在的棋子。
但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他是一条被惊动的鱼,必须让他自己慢慢游回来。
动得太早,只会把他吓跑,甚至彻底推向周浩然那一边。
车子驶入市区。
陈宇的内心却波涛汹涌。
他意识到,通过外围敲打和策反知情人,已经走到了极限。
要想拿到一击致命的铁证。
必须兵行险着。
他必须回到县政府大楼的核心区域。
找到最直接的证据。
那些被周浩然单独存放在他办公室保险柜里,从未示人的项目原始协议和资金往来备忘录。
这个想法一出现。
就让陈宇感到一阵脊背发凉的寒意。
那栋他每天进出的大楼。
突然变成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
周浩然的办公室在三楼的走廊尽头。
那个位置很好。
安静,而且视野开阔。
保险柜就在他办公桌后面的墙壁里,外面用一幅山水画挡着。
钥匙,周浩然随身携带,和车钥匙挂在一起。
密码,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看起来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陈宇知道,这是他唯一的路。
他开始更加细致地布局。
他需要一个机会。
一个周浩然不在云溪县,而他又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近办公室的机会。
同时,他需要让周浩然对自己更加不屑,更加没有防备。
他开始故意犯一些更明显的、愚蠢的小错误。
有一次,周浩然要去参加一个极其重要的招商引资会议。
那是他半年来工作的重中之重。
陈宇却在半路上,把车开错了方向。
在一个关键的路口,拐上了相反的高速。
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多开了二十多公里。
周浩然在后座上暴跳如雷。
等车赶到会场,会议已经开始了快半个小时。
周浩然错过了他作为主讲人的发言。
回去的路上。
周浩然让陈宇把车停在路边。
他指着陈宇的鼻子,当着秘书的面,一顿痛骂。
“猪脑子!”
“开个车都开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你这么个司机!”
“要不是看在老同学一场,我早让你滚蛋了!”
陈宇低着头,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周县长,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对那边的路不熟……”
他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了。
一副窝囊透顶的样子。
这件事之后。
陈宇“愚笨无能”的形象,在县政府里算是彻底坐实了。
周浩然对他也愈发颐指气使。
经常把他当成一个可以随意发泄情绪的出气筒。
机会,在一个星期后,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