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新市长周辰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他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身影。
陪同的官员们都愣住了。
他们不明白市长为何对着一个清洁工失神。
王梓涛科长的心头一紧。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周辰推开身边的人。
快步走到了清洁工面前。
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看着那双布满老茧、还沾着水渍的手。
眼神从震惊变为深深的痛惜。
他一把抓住那只手。
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老刘……建民哥?真的是你?”
![]()
01
凌晨四点半,闹钟还没有响。
刘建民已经醒了。
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块水渍,像一幅干涸的地图。
他每天醒来都会看到这块地图。
三年了,它每天都在那里。
身边的妻子方惠还在熟睡。
她的呼吸很轻,带着一丝疲惫的哨音。
刘建民悄悄地起床。
他怕吵醒她。
他光着脚,走进厨房。
从锅里舀了一碗昨晚剩下的稀饭。
稀饭是凉的。
他站着,呼噜呼噜地喝了下去。
胃里有了一点东西,感觉踏实了一些。
他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
夹克的手肘处已经磨出了毛边。
他拿起门边的蓝色工作服,把它叠好,塞进一个布袋里。
然后他推着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走出了家门。
楼道里很黑,堆满了邻居家的杂物。
一股陈腐的气味。
他推着车,小心翼翼地绕开一个破旧的沙发。
自行车的链条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像是骨头在呻吟。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只有几盏路灯,在薄雾中散发着昏黄的光。
街道上空无一人。
他骑上车,车轮压过路面。
城市还在沉睡。
他要去叫醒市委大院里的厕所。
他到市委大院的时候,天边刚刚泛起一点灰白。
门房的老李打着哈欠,给他开了小门。
“老刘,这么早。”老李说。
刘建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把自行车停在车棚里,锁好。
然后走进后勤处的值班室,换上那身蓝色工作服。
工作服上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他很熟悉这个味道。
这个味道现在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推着保洁车,走向主办公楼。
车轮的咕噜声在寂静的大院里滚动。
他从一楼开始。
一楼的厕所人来人往,最难打理。
他先进去,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
让清晨的冷风灌进来,吹散一夜的污浊。
他拿起长柄的刷子,蘸着水,开始刷洗地面。
他的动作很有力,很有节奏。
像是农夫在田里耕地。
刷完地,再用清水冲洗。
水流哗哗作响。
他看着污水顺着地漏流走。
心里也会感到一丝短暂的快意。
仿佛自己身体里的某些东西,也跟着一起被冲走了。
他擦拭每一个洗手台。
把溅在镜子上的水点擦掉。
镜子里映出他的脸。
苍老,疲惫,麻木。
他不多看,很快就移开目光。
他把卫生纸卷装进盒子里。
把洗手液倒满。
最后,他往角落里喷了些空气清新剂。
是廉价的柠檬味。
刺鼻,但能盖住别的味道。
做完这一切,他推着车,走向二楼。
二楼,三楼,四楼。
他像一个沉默的钟摆,在这栋楼里来回摆动。
天色渐渐亮了。
大院里开始有了人声和车声。
楼道里的脚步声也多了起来。
有的人看见他,会点点头。
有的人,则像没看见一样,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他不在意。
他只是一个扫厕所的。
一个透明的人。
他在三楼走廊拖地的时候,看见了王梓涛。
王梓涛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正快步走来。
他的皮鞋擦得锃亮。
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他看到了刘建民。
他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就像一个正高速行驶的机器,突然被卡了一下齿轮。
王梓涛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转过身。
走向了另一端的楼梯。
那边的楼梯离他的办公室更远。
但他宁愿多走几步路。
刘建民看着他的背影。
那个挺拔的,急匆匆的背影。
心里没有什么波澜。
三年来,这一幕每天都在上演。
他已经习惯了。
他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一个科长,看见一个清洁工,需要绕道走。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刘建民身上带着什么传染病。
他低下头,继续拖地。
把王梓涛刚才站过的那个地方,来回拖了两遍。
吴姐负责女厕所的保洁。
她比刘建民晚来半个小时。
她看见刘建民,总是要凑上来说几句话。
“老刘,又碰见王科长了?”她问。
刘建民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瞧他那心虚的样儿。”吴姐撇撇嘴。
“当年要不是你替他们顶了雷,他能爬那么快?”
“一个刚毕业没几年的毛头小子,坐火箭一样就成了科长。”
“他看见你,就像老鼠见了猫。”
吴姐的声音不大,但很尖。
在空旷的走廊里有回音。
刘建民停下手里的活。
他对吴姐说:“吴姐,别说了。”
“都过去的事了。”
吴姐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你呀,就是心太好了。”
“被人害成这样,还替人数钱呢。”
刘建民没再接话。
他拿起抹布,开始擦拭走廊的窗台。
窗台上有厚厚的一层灰。
他擦得很用力。
仿佛要把心里的某些东西也一起擦掉。
司机班的老张下来接开水。
他是个热心肠。
他拍了拍刘建民的肩膀。
“老刘,别往心里去。”
“这大院里,谁不知道你是屈才了。”
“我前几天还听组织部的老钱说,你当年做的那个市中心规划,被省里评为样板工程了。”
“现在全市的规划,都没人能超过你那个水平。”
02
吴姐在旁边插嘴:“可不是嘛。”
“有本事的人扫厕所,拍马屁的坐办公室。”
“这世道。”
老张赶紧对她使了个眼色。
“行了,少说两句。”
“让人听见,吃不了兜着走。”
老张接满开水,提着暖瓶走了。
走廊里又只剩下刘建民和吴姐。
吴姐也觉得没趣,推着自己的车走了。
刘建民一个人,站在长长的走廊里。
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他觉得自己就像这飞舞的灰尘。
无足轻重,飘摇不定。
中午,他在后勤处的食堂吃饭。
两块钱一份的员工餐。
一个白面馒头,一勺白菜豆腐,几片肥肉。
他吃得很快。
吃完饭,他不去休息室。
他喜欢去大院后面的小花园。
那里有一个长椅。
他会坐在长椅上,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报纸。
报纸是他在打扫办公室时,从垃圾桶里捡的。
他看得津津有味。
特别是城市建设版的那些新闻。
他会看到很多熟悉的名字。
那些名字,曾经是他的下属,他的同事。
现在,他们都成了主任,处长,甚至副局长。
他们的照片印在报纸上。
意气风发。
他看着那些照片,心里会有一点刺痛。
像被针扎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会把那点刺痛压下去。
他对自己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
他的命,就是扫厕所。
下班铃响了。
他脱下工作服,骑上他的二八大杠。
车链条的声音,像是疲惫的叹息。
他穿过繁华的街道。
高楼大厦在他身边耸立。
车水马龙在他身边流过。
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一个回家的人。
回到那个老旧的,拥挤的家里。
妻子方惠正在厨房里忙碌。
抽油烟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回来了?”方惠头也不回地说。
刘建民把布袋放在门口的柜子上。
他走进厨房,想帮忙。
“不用你,你去歇着吧。”方惠把他推了出来。
“一身的味儿。”
刘建民默默地走进卫生间。
他脱下衣服,打开淋浴。
热水冲刷着他的身体。
他希望能把那一身厕所的味道洗掉。
也希望能把一天的疲惫洗掉。
但他知道,有些味道是洗不掉的。
它已经渗进了你的皮肤,你的骨头里。
饭桌上,儿子刘宇回来了。
他把书包重重地扔在沙发上。
一脸的不高兴。
“怎么了?”方惠问。
“学校要填一张表。”刘宇闷声说。
“要写父母的工作单位和职务。”
方惠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看了一眼刘建民。
刘建民正在吃饭。
他好像没听见儿子的话。
“你爸……”方惠不知道该怎么说。
“填市委后勤处,保洁员。”刘建民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
刘宇猛地抬起头。
“我怎么写!”他几乎是喊了出来。
“你让我怎么在同学面前抬头!”
“我的同学,他们的爸爸不是局长就是处长!”
“我的爸爸,是扫厕所的!”
刘宇的眼睛红了。
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摔,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门被他用力地关上了。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方惠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她捂着嘴,无声地哭泣。
饭桌上,只剩下刘建民一个人。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像一尊石像。
碗里的饭,还冒着热气。
但他觉得浑身冰冷。
过了很久,他才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他把碗里的饭,一粒一粒地,全部吃完了。
吃完饭,他收拾了碗筷。
他洗碗的动作,和他擦洗手台的动作一样。
认真,仔细。
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晚上,他躺在床上,睡不着。
儿子的话,像一把锥子,在他心里钻。
他知道,他亏欠这个家太多了。
亏欠妻子,亏欠儿子。
他想起了三年前。
那时候,他还是市建委最年轻有为的处长。
所有人都说,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他热爱他的工作。
他觉得他能为这座城市做很多事情。
直到他遇到了“镜湖新区”那个项目。
他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场最后的评审会。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开发商,相关部门的领导,还有马学文副市长。
马学文亲自坐镇。
这已经表明了态度。
开发商的代表,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在上面讲解着PPT。
PPT做得花里胡哨。
但里面的规划内容,在刘建民看来,漏洞百出。
“刘处长,您看我们的方案怎么样?”年轻人讲完后,满脸堆笑地问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建民身上。
刘建民拿起话筒。
他的声音很清晰。
“这个方案,我不同意。”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开发商的脸拉了下来。
马学文的脸上,笑容未变。
但眼神已经冷了。
“哦?建民同志有什么高见?”马学文慢悠悠地问。
“这不是高见,是常识。”刘建民说。
“第一,你们填平了镜湖湿地,那里是全市的天然肾脏,一旦破坏,生态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你们在主要的泄洪通道上规划高密度住宅,这是拿几万人的生命开玩笑。”
“第三,你们的公共设施配套严重不足,容积率过高,这会造成长期的城市问题。”
他一条一条地说。
说得有理有据。
03
开发商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青。
马学文敲了敲桌子。
“建民同志,考虑问题要全面。”
“这个项目,是市里的重点工程,能带来几百亿的投资,几万个就业岗位。”
“这是大局。”
“马市长。”刘建民站了起来。
“对我来说,城市的安全和市民的福祉,才是最大的大局。”
“这个方案,只要我在规划处一天,它就过不了。”
他说完,坐了下来。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那天的会,不欢而散。
他知道,他把马学文得罪死了。
他没有退路了。
他连夜写了那份准备上报省里的报告。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份报告上。
他以为,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他太天真了。
他没想到,报复来得那么快,那么狠。
纪委的人破门而入的时候,他还在修改报告的措辞。
他们出示了搜查令。
把他的家翻了个底朝天。
最后,在他书房的一个抽屉里,“搜”出了一套未开封的文房四宝。
那就是所谓的“罪证”。
他被带走了。
在那个小房间里,他被审了三天三夜。
他们不让他睡觉。
用强光灯照着他的眼睛。
他们一遍一遍地问他:“你收了多少钱?”
“还有没有别的?”
他一遍一遍地解释。
说那套文房四宝,是他几年前就登记上交了的。
但没人听。
或者说,他们根本不想听。
他们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一个让他身败名裂的结果。
最后,他扛不住了。
他签了字。
承认自己“思想麻痹,接受了超出正常人情往来的礼品”。
他出来的时候,天都变了。
他被撤销了一切职务。
成了市委大院里一个扫厕所的。
那个“镜湖新区”项目,在他出事后,很快就通过了审批。
动工仪式搞得很隆重。
马学文亲自去剪的彩。
报纸上,电视上,都是这个项目的新闻。
好像滨江市的未来,都寄托在了那片被填平的湿地上。
而他,那个曾经想守护这座城市的人,只能在厕所的臭气里,度过他的余生。
这些往事,像毒蛇一样,在夜里噬咬着他的心。
他翻了个身。
黑暗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马学文那张笑里藏刀的脸。
他对自己说,算了,都过去了。
认命吧。
大院里的风,是从司机班先吹起来的。
老张找到刘建民,神神秘秘地说:“老刘,出大事了。”
“马副市长,栽了。”
刘建民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
“省里巡视组下来,查他的老底。”老张说。
“听说问题很严重,昨天连夜被省纪委的人带走了。”
“现在市里都传遍了。”
“说是明着调去省政协,其实是双规了。”
刘建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他以为,他的心已经死了。
不会再为这些事情起任何波澜。
但他错了。
他的血,好像还没有完全冷透。
这个消息像一颗火星,掉进了他心里那堆冰冷的灰烬里。
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火苗。
接下来几天,大院里的气氛变得很紧张。
好几个曾经和马学文走得很近的干部,都被叫去谈话了。
王梓涛科长,就是其中之一。
刘建民看见他从纪委的谈话室出来。
脸色苍白,走路都有些摇晃。
他看见刘建民,就像看见了鬼。
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低下头,几乎是跑着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然后,一整天,他的办公室里都传出浓浓的烟味。
刘建民知道,王梓涛怕了。
他想起了三年前。
马学文的秘书,就是让王梓涛去整理那些举报他的“黑材料”的。
王梓涛那时候还只是个小科员。
他不敢不从。
为了前途,他把自己的良心卖了。
现在,他要为当年的选择,付出代价了。
刘建民看着王梓涛办公室紧闭的门。
他心里没有恨,也没有快意。
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又过了几天,新的传闻又来了。
说省里要派一位新市长下来。
来头很大。
在省里是出了名的“铁腕人物”。
这个传闻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市委办公楼前的公告栏,贴上了一张新的任免通知。
下面附着新市长的照片和简历。
周辰,男,五十岁,原省发改委副主任。
刘建民正好在擦拭公告栏的玻璃。
他离那张照片很近。
他看着照片上那个男人。
国字脸,浓眉大眼,眼神锐利。
他觉得这张脸,真的很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在梦里吗?
他想不起来。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
一个省里来的大领导,怎么可能和他这种人有交集。
他自嘲地笑了笑,拿起抹布,继续擦玻璃。
把那张威严的脸,擦得一尘不染。
新市长周辰上任的日子,到了。
按惯例,新领导上任,要先听取各部门的工作汇报。
但周辰没有。
他婉拒了秘书长安排的汇报会。
他说:“汇报材料我路上已经看过了。”
“我想先随便走走,看看。”
这句话,让所有准备了厚厚一沓材料的局长处长们,都愣住了。
周辰说的“随便走走”,就是真的随便走。
他没带几个人。
04
就一个秘书长,一个办公室主任,还有综合科的王梓涛。
王梓涛跟在最后面。
他的任务,是随时为新市长介绍情况。
他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
他觉得自己的仕途,就看今天这几个小时的表现了。
一行人从一楼开始。
周辰走得不快。
他每到一个办公室,都会停下来看看。
看看墙上的制度牌。
看看工作人员的办公桌。
看看他们的精神面貌。
他话很少,但每个问题都问在点子上。
“你们这个月的信访件,办结了多少?”
“那个项目的资金,到位了没有?”
他问得很突然,被问到的人,常常会卡壳。
然后就是一阵手忙脚乱地翻本子。
周辰也不催,就静静地看着。
看得那人满头大汗。
整个办公楼里,都弥漫着一种高压的气氛。
王梓涛跟在后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也祈祷着,千万不要碰到那个他最不想碰到的人。
当他们一行人走上三楼的楼梯时。
王梓涛的心跳开始加速。
三楼。
那是他自己的办公室所在地。
也是……那个人工作的楼层。
他下意识地朝走廊尽头看了一眼。
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松了一口气。
也许,那个人今天请假了。
或者,正在别的楼层。
他定了定神,开始向周辰介绍三楼的几个核心部门。
“市长,这边是市委组织部。”
“那边是宣传部。”
“我们的综合科,在那边最里面。”
他指着走廊的另一头。
他想把周辰引向远离厕所的那个方向。
周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方向,却是王梓涛最不希望的方向。
他走向了厕所所在的那个方向。
王梓涛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想说点什么来阻止。
“市长,那边没什么看的,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
就看到,在走廊尽头的男厕所门口。
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提着一个灰色的水桶,走了出来。
是刘建民。
他还是出现了。
像一个无法逃避的宿命。
王梓涛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看到周辰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停得很死。
跟在他身后的秘书长,猝不及防,差点撞了上去。
“市长?”秘书长不解地问。
周辰没有回答。
他的眼睛,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死死地盯着那个提着水桶的清洁工。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所有人都顺着市长的目光看去。
一个清洁工。
又老又脏。
有什么好看的?
所有人都很困惑。
只有王梓涛,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
他看到周辰的脸上,表情在飞快地变化。
从最开始的疑惑,到震惊,到不敢置信。
最后,变成了一种混杂着愤怒和痛惜的复杂神情。
王梓涛看到,周辰推开了挡在他前面的秘书长。
他向刘建民走去。
他的脚步很重。
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咚。
咚。
咚。
每一步,都像是末日的钟声。
敲在王梓涛的灵魂上。
周辰一直走到刘建民面前。
两个人,一个西装革履,气宇轩昂。
一个工作服肮脏,满身疲惫。
像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
刘建民也认出了周辰。
虽然隔了二十多年。
虽然身份地位天差地别。
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当年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建民哥”的毛头小子。
他手里的水桶,晃了一下。
水洒了出来,溅湿了他的裤脚。
周辰的目光,落在了刘建民的手上。
那双手,因为长年累月地接触各种清洁剂。
已经变得红肿,粗糙,关节变形。
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黑色的污垢。
周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刘建民那只提着水桶的手。
“老刘……建民哥?真的是你?”
周辰的声音,沙哑,颤抖。
“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建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但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只是看着周辰。
看着这个昔日的小兄弟。
眼眶,一点一点地红了。
周辰握着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双冰冷粗糙的手。
他猛地回过头。
看了一眼这条长长的,代表着权力的走廊。
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扇厚重的,挂着“市长办公室”铜牌的大门。
他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他转回头,再次看向刘建民。
他看着他苍老的容颜,看着他佝偻的身躯。
他一字一顿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道:
“老刘,坐这位置的本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