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脱口秀 | 少年之怒

“迷雾剧场”新剧《树影迷宫》播映大半，那个神秘的胡同杀手时隔十八年后再度现身，他在电话里挑衅发问：“是那个小的，还是那个老的？”老的是廖凡饰演的老警察冉曦，小的是尹窻饰演的徒弟赵赶鹅，他们隔空与凶犯相望与追逐，跑过无数大街小巷，也跑过漫长岁月，直至垂垂老矣，看谁坚持到最后一刻。

这部国产悬疑剧以胡同犯罪与片儿警为切口，描画出一幅横跨千禧年代的旧日光影图卷。具体来说，那个时间起止点为1994年与2012年，跨度之大，足以让一个少年风霜满面。空间上，胡同实在是一个奇观，既是盛载浩大烟火的城市迷宫，也是行将拆迁不复存在的精神废墟，剧中人形容，“如果把这些平房的房顶挑开，看看每家每户的生活，那比电视剧还要精彩”，无数个人间秘密连接起来，便是一个“树影迷宫”。那个年代尚在监控普及之前，杀手便如隐身人一般出没其中，警察有时会在一个至高点上拿望远镜扫视，但哪里看得尽万家灯火。所以剧中呈现，拔出萝卜带出泥，杀人凶手迟迟没有落网，街头巷尾倒是因此沉渣泛起，这家出轨，拿安眠药投喂妻子，那家私奔，因为情伤导致精神失常，说不尽的人间悲欢。

胡同里固然有人情冷暖，因为拆迁了消逝了，才具有审美意味。不过在《树影迷宫》里，胡同又似一张天罗地网，满地腌，暗流涌动，让人喘不过气来。所以年轻人纷纷想离开那里，出国的，失踪的，调离的，都想一去不回，但胡同那些树影又如同万千触须，总能把他们牵绊捆缚，大有死也要死在此处的无情。“再有矛盾，也是亲爹亲妈”，老警察这样劝告离家出走的女孩，殊不知正是家庭扼住了少女命运的咽喉，胡同正是这类家庭的总和，黑洞一般，负责吞噬一切，却又以温情脉脉的烟火气息掩盖一切。

所以，写追踪连环杀人案不过是面子，里子则是数代人与父辈、老登、权威的交缠与决斗。剧集里的少年们，包括小警察赵赶鹅、老警察的儿子冉东东，还有胡同里的无名小孩，一个比一个憋屈，一个比一个执拗。只是莫欺少年穷，少年冲冠一怒，也会血溅三尺。观剧过程中，这类情节经常出现，“虐童疑云”不断，不是肉体上的体罚与惩戒，而是言辞上的、精神上的暴力碾压。比如赵赶鹅作为新人刚入行时，每当一有重要情况亟待汇报，总会被师父、上级乃至某位同事粗暴打断。结果错漏消息，又是他的过错。冉曦一心扑在工作上，与儿子冉东东甚少交流，一语不合就是一巴掌扇过去，更是不容分说地把离家少女送回深渊一般的家庭。巷子里的小孩明明目睹了凶手真容，到派出所时却被呵斥赶紧回家。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出现，主创的用意也就昭然若揭。

少年之怒，要么自残自毁，要么向世界宣战。那小孩从派出所出来，一气之下拿弹弓毁坏路灯，这原本是他彻夜守候之物。冉东东的结局也不会太好，因为目前剧情里已经出现了他的遗照。至于赵赶鹅，更是用了下半生无悔追踪，众叛亲离。乍看不近情理，难道天下只有这么一桩大案要案吗？不过联系他的经历与创伤，也是非如此不可。他是拿一辈子来出那口气，继而彻底走出那个梦魇一般的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