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在山西那片黑色的土地上,人分两种,一种是挖煤的,一种是盼着挖煤的。王宪平,就是那个把煤挖到骨子里的人。他的人生,就像他挖出来的煤,黑乎乎,硬邦邦,但烧起来,能让全家都暖和。
可在2005年,煤价疯得像天上的太阳一样,能把人的眼睛都烧瞎的时候,他却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事。他把太阳扔了,跑到寸草不生的沙漠里,去种一棵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的树苗。所有人都说他疯了,是个傻子。他们不知道,有的人,眼睛看到的,不是今天,是十年后。
01
2005年的夏天,山西的太阳,毒得像要吃人。可比太阳更火热的,是煤。
那年头,整个中国的工地都在冒烟,工厂的烟囱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煤,就是这一切的食粮。煤价,也像坐了火箭一样,一天一个价,天天往上涨。
在山西,那些靠煤吃饭的老板们,一个个都富得流油,裤腰带上挂的,不再是钥匙,而是一串串的、最新款的奔驰和宝马的车钥匙。
王宪平,就是这群人里,最扎眼的一个。
他四十五岁,个子不高,皮肤被煤灰和太阳晒得又黑又糙,像一块老树皮。他是最早一批扔掉锄头,下窑挖煤的人。他靠着不要命的胆子和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运气,从一个家里穷得叮当响的穷小子,变成了拥有三座大型煤矿、身家好几个亿的煤炭大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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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所有的煤老板,都红着眼睛,准备抵押掉老婆孩子,去开新矿、赚大钱的时候,王宪平,在他家那个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客厅里,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
会上,他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的决定。
“我准备把手上的三个矿,都卖了。”他抽着烟,话说得很平静。
他老婆刘淑芬第一个跳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卖了?宪平你疯啦!现在煤价一天一个样,跟捡钱一样,你卖了?”
他手下的几个亲戚,也都是管着矿上要职的,一听这话,也都急了。他们七嘴八舌地劝他,说这跟把下金蛋的鸡杀了吃肉,有什么分别。
这个决定,很快就在当地的煤老板圈子里,传开了。王宪平,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疯子”和“傻子”。
他的发小,也是他曾经的合伙人,后来因为经营理念不合,分道扬镳的冯卫国,在一个饭局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端着酒杯,嘲笑他。
冯卫国说:“宪平啊,你是不是挖煤挖得脑子进水了?这送上门的钱,还有你这么往外推的?你要是嫌钱烫手,你给我啊!”
饭桌上,响起了一片哄笑。
王宪平没有理会这一切。他没有跟任何人解释,为什么。他力排众议,以一个在外人看来低得离谱的、近乎“白送”的价格,闪电般地,将他手上的三座煤矿,和所有相关的产业,全部打包,卖了出去。
他拿着套现出来的、一沓沓能把人埋了的现金,彻底地,从他奋斗了半辈子的、黑色的煤炭行业里,抽身离去了。
所有人都觉得,王宪平这辈子,完了。
02
所有人都以为,王宪平拿着那笔巨款,是准备去北京、上海那些大城市买楼,或者去搞当时更时髦的房地产了。
可他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把下巴给惊掉了。
他没有进城,享受那灯红酒绿的富贵生活。他反而,像个苦行僧一样,一头扎进了中国大西北,内蒙古和陕西交界处,那片鸟不拉屎的库布齐沙漠的边缘。
他用他那笔数以亿计的巨款,干了一件在所有人看来都匪夷所思的事——他承包了十万亩寸草不生的流动沙丘。
然后,他开始招兵买马,高价雇佣当地的牧民。他不计成本地,用大卡车,从几百公里外的地方运水,买来成千上万棵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活的树苗,在这片被当地人称为“死亡之海”的地方,开始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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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传回山西,王宪平彻底成了一个笑话。人们不再叫他“王老板”,而是给他取了一个新的外号,叫“王老傻”。
冯卫国听说这件事后,特地开着他那辆新买的、威风凛凛的悍马越野车,跑了几千公里,去沙漠里“看望”他。
他看到,王宪平穿着一身破烂的迷彩服,脸上被风沙吹得全是口子,正跟一群晒得跟黑炭一样的牧民,一起在沙地里挖着树坑。
冯卫国摇下车窗,从车里的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扔给了王宪平。
他用一种怜悯的、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个昔日的兄弟,说:“宪平啊,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你要是手头真的紧,没钱花了,你跟我老冯说一声。哥怎么着,也借你个几十万花花。别在这儿,遭这份罪了。”
王宪平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半瓶水。他擦了擦嘴,看着冯卫国那张写满了得意的脸,什么也没说,只是咧开嘴,笑了笑。
在沙漠里种树,远比他想象的,要难上一万倍。
白天,太阳像个大火球,能把沙子烤得烫死人。晚上,气温又骤降,冻得人骨头疼。
最可怕的,是风沙。一场大风刮过,昨天刚刚辛辛苦苦种下去的几千棵树苗,一夜之间,就能被流动的沙丘,全部给你埋了,连个记号都找不到。
缺水,暴晒,当地人的不理解,雇来的工人的偷懒怠工……各种各样的问题,像潮水一样,向他涌来。
王宪平把家,都从山西的大别墅,搬到了沙漠边上一个用铁皮搭起来的、四面漏风的窝棚里。
他把他所有的时间,所有的精力,和他那笔曾经让无数人眼红的巨额财富,都像扔进水里一样,毫不吝啬地,砸进了这片无边无际的、黄色的绝望之中。
03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就这么过去了。
王宪平烧掉了他将近一半的身家。钱,像沙子一样,从他的指缝里流走,在这片沙漠里,连个响声都没听到。
可他那股子从煤窑里带出来的、牛一样的倔劲,也终于有了回报。
他种下的那些梭梭树、沙棘,竟然奇迹般地,在这片死亡之海里,顽强地活了下来。一片一片的绿色,像一块块补丁,开始出现在金色的沙丘上,将那些肆虐的流动沙丘,初步地固定住了。
他那条用钱和命堆出来的“绿色长城”,终于初具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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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为后续治沙的巨大成本,而再次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意外的发现,给了他转机。
他聘请的一个当地的植物学顾问告诉他,他种的这些梭梭树,不只是能防风固沙。它的根部,可以人工嫁接一种叫“肉苁蓉”的、极其名贵的中药材。
这种东西,只能寄生在梭梭树的根上,因为生长环境苛刻,产量稀少,在药材市场上,号称“沙漠人参”,价格比黄金还贵。
这个发现,像一道闪电,瞬间点燃了王宪平那早已沉寂的商业头脑。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单纯地“烧钱”种树了。他必须找到一种能“以树养树”的、可以自我循环的商业模式。
他开始一边继续扩大梭梭树的种植规模,防风治沙;一边开始投入巨资,进行大规模的肉苁蓉嫁接实验,并且在沙漠的边缘,建立了一个小型的、简陋的药材初级加工厂。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
肉苁蓉虽然是好东西,但国内的高端药材市场,渠道一直被那几家百年字号的老牌药材公司垄断着。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从沙漠里冒出来的“树老板”,根本就打不进去。
他生产出来的第一批高质量的肉苁蓉干货,全部积压在了仓库里,一斤都卖不出去。眼看着,公司的资金链,又要断裂了。
就在王宪平再次陷入绝境,焦头烂额,甚至准备变卖自己在老家最后一点不动产,来做最后一搏的时候,他那个刚上大学、懂点电脑的侄子,给他出了个主意。
侄子说,现在都流行上网了,他可以帮公司在网上,注册一个网站,把产品挂上去,让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
王宪平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同意了。侄子花了两天时间,用最简单的模板,做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公司网站。
一天深夜,侄子突然像疯了一样,冲进了王宪平的窝棚,兴奋地举着手机,对他喊:“大伯!大伯!有……有生意了!有外国人给你发邮件了!”
那是一封来自德国的、全英文的电子邮件。
侄子磕磕巴巴地,帮他把邮件的内容翻译了过来。邮件的大意是:一家名为“拜尔德”的德国顶尖生物科技公司,在网络上,无意中看到了他们公司的网站,对他们在原始沙漠环境下,种植出的肉苁蓉样品,非常感兴趣,希望能获得一些样品,进行深度的成分检测。
王宪平起初以为是国际骗子,根本没当回事。
可当侄子打开邮件里的一个附件,一张色彩极其清晰的高分辨率卫星地图照片,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时,王宪平瞬间震惊了!
那张卫星地图上,他承包的那十万亩沙漠,被用一个巨大的、鲜红的圆圈,标记了出来。
而在红圈的旁边,还有一行德文注释。
侄子看着那行字,皱着眉头,查了半天词典,才翻译出来:“疑似……疑似发现第四纪冰川期,未退化的……原始肉苁蓉寄生株群落。”
王宪平听不懂这句狗屁不通的专业术语。可让他震惊的,不是这行字的内容。
而是他发现,这张卫星地图的右下角,显示的拍摄日期,竟然是在2004年!是在他承包这片沙漠之前,整整一年前!
04
王宪平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些德国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无意中”看到他那个破网站的。
他们早就盯上这片沙漠了!
他们不是冲着他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这些肉苁蓉来的,他们是冲着这片沙漠深处,可能存在的、具有极高药用价值和科研价值的“原始母株”来的!
他王宪平,当年承包这片谁都不要的“不毛之地”,竟然是歪打正着,抢在了这些高科技的德国洋鬼子前面!
这个发现,让他后背一阵发凉,随即又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
很快,就像邮件里说的那样,一支由德国拜尔德公司派出的代表团,真的不远万里,来到了他这个简陋得像难民营一样的沙漠基地。
代表团的负责人,是一个叫汉斯的德国人。他金发碧眼,穿着一身昂贵的户外冲锋衣,跟这片黄沙显得格格不入。他的中国话说得极好,甚至还会用几句俏皮的北京话。
他表面上,对王宪平在沙漠里种树的行为,大加赞赏,称他为“伟大的生态主义者”。可他那彬彬有礼的言谈举止背后,却藏着一种欧洲人特有的、根深蒂固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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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谈判桌上,汉斯提出了一个听起来极具诱惑力的合作方案。他提出,愿意以一个远超市场价的“天价”,长期收购王宪平所有的肉苁蓉产出。并且,他们公司还愿意“无偿”地,为王宪平提供最先进的嫁接和培养技术,来“帮助”他进行产业升级。
王宪平坐在桌子对面,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抽着烟。
他假装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商业术语,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知道,德国人的真正目的,是想通过这种看似“双赢”的合作,名正言顺地,进入到他的林地核心区,去找到那个传说中的“原始母株”。
一旦被他们找到,他们就会立刻利用自己顶尖的生物技术,分析、复制、提纯,然后火速在全球申请专利保护。
到那个时候,他王宪平,就会从一个资源的拥有者,彻底变成一个给德国人打工的、最低级的原料供应商。
他将要面临的,不再是和冯卫国那种“土老板”之间,关于价格和产量的竞争。而是和国际生物科技巨头之间,一场无声的、关于技术壁垒和知识产权的战争。
王宪平假装被对方优厚的条件打动了。他跟他们打起了太极,一会儿说自己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会儿又说要跟当地政府汇报。
在谈判桌下,他展现出了他从“煤老板”时代,就在酒桌和牌局上,锻炼出来的、惊人的商业天赋和谈判技巧。
他牢牢地抓住对方急于求成、想尽快找到“母株”的心理,在一些关键的条款上,寸步不让。
最终,经过几轮艰苦的拉锯战,双方达成了一份初步的供货合同。王宪平以一个超乎他自己想象的高价,获得了对方第一笔巨额的订单。最重要的是,这份合同里,明确规定了,只提供产品,绝不涉及任何产地进入权和技术合作。
签完合同的那一刻,王宪平知道,他挖到了自己从这片沙漠里,掘出的第一桶“绿金”。
这场仗,他暂时赢了。
05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2012年。
正如王宪平七年前,在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时候,就做出的那个惊人预判一样。随着国家开始大力进行产业结构调整,和环保政策的全面收紧,那个曾经让无数人疯狂的、日进斗金的煤炭市场,迎来了史无前例的、断崖式的“寒冬”。
煤价一落千丈,从最高点时的一千多块一吨,暴跌到了两三百块。而且,还卖不出去。
那些当年开着悍马、搂着模特、嘲笑王宪平是傻子的山西煤老板们,一个个,都傻了眼。
冯卫国,就是其中最惨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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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他从王宪平手里,低价接手了一座煤矿。在煤价最高的那几年,他赚得盆满钵满,极度膨胀。他用银行的贷款,杠杆加杠杆,又盘下了好几个濒临枯竭的小煤矿,想做最后的疯狂。
结果,大势一变,他堆积如山的煤炭,瞬间变成了卖不出去的、黑色的石头。银行的催贷电话,一个接一个。供应商的欠款,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手下几千个讨要工资的矿工,天天堵在他家门口,把他那扇豪华的防盗门,都给砸变了形。
一夜之间,冯卫国就从一个身家几十亿的、不可一世的“煤炭大王”,变成了一个负债累累、人人喊打的“负翁”。
他那辆曾经引以为傲的、牌号是五个八的悍马越野车,也被法院贴上了封条,停在院子里,落满了灰尘。
走投无路的冯卫国,最后,厚着脸皮,想到了他当年最看不起的那个“王老傻”。
他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跑到了王宪平那个鸟不拉屎的沙漠基地。
他一见到王宪平,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抱着王宪平的大腿,声泪俱下。他诉说着自己这些年有多惨,老婆跟他离了婚,孩子在学校被人瞧不起。他又大骂政策无情,骂老天爷不长眼。
王宪平看着眼前这个苍老了二十岁不止的、昔日的兄弟,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起了当年,两个人一起光着屁股下河摸鱼的日子。也想起了后来,冯卫国坐在悍马车里,扔给他一瓶水时,那副怜悯的、嘲讽的嘴脸。
他没有落井下石。他念着最后一点旧情,把冯卫国扶了起来。
他听完冯卫国的哭诉,二话没说,就给公司的财务打了电话。他借给了冯卫国一笔足以让他偿还大部分债务、有机会东山再起的巨款。
他没让冯卫国打任何借条,也没要任何抵押。他说:“卫国,拿着这钱,回家,把工人的工资都发了。做人,不能忘了本。”
可王宪平,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也高估了他和冯卫国之间那点早已变了味的“兄弟情”。
冯卫国拿着那笔救命钱,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激。他回到山西,看着自己那彻底垮掉的煤炭生意,再想想王宪平在沙漠里那片日进斗金的“绿色王国”,一种强烈的、不平衡的嫉妒,像毒蛇一样,吞噬了他的良心。
他觉得,王宪平现在唯一的命脉,就是和那些德国人的那份独家供货合同。他动起了更恶毒的心思。
他通过收买王宪平公司里一个管技术的、心怀不满的远房亲戚,偷到了德国人汉斯的联系方式。
他暗中,给汉斯发了一封邮件。他告诉德国人,王宪平这个人,不老实。他卖给你们的那些肉苁蓉,其实都是用化肥催出来的、最劣质的“次品”。
而他冯卫国,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原始母株”,真正的、准确的位置!他以此为筹码,想和德国人联起手来,把王宪平这个碍事的家伙,彻底地挤出局。
不久之后的一天,王宪平正在地里,查看新一批肉苁蓉的生长情况。他的侄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脸都白了。
“大伯!不好了!德国人……德国人要告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