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子婚礼上,当司仪把话筒递给我前妻林惠时,我儿子陈默却站了起来,平静地对司仪说:“谢谢,但今天,我只想听我爸说几句。”
那一刻,我二十年的隐忍和孤寂,仿佛都有了答案。
从林惠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那天起,我的人生就只剩下了一件事:把陈默养大成人,养得正直、明理。我没教过他恨,也没在他面前说过他母亲半个“不”字,我只是日复一日地,用行动告诉他什么是家,什么是责任。
时间,终究是最好的老师,它教会了我的儿子,什么是真正的爱与亏欠。
思绪被司仪略带错愕的声音拉回现实,也拉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夜。一切,都是从那串陌生的钥匙开始的。
第1章 一串钥匙
五十岁,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个尴尬的年纪。说老不老,说年轻,身体却已经开始很诚实地提醒你,下坡路开始了。我叫陈卫国,一个在国营机修厂干了半辈子的普通工人,生活就像厂里那台老车床,日复一日,精准而单调。
二十年前,我还只有三十岁,正是人生最意气风发的时候。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拥有全世界。妻子林惠漂亮能干,在商场做化妆品柜组的组长,儿子陈默刚上幼儿园,虎头虎脑,聪明可爱。我每天下了班,就一头扎进厨房,叮叮当“铛”地为他们娘俩准备晚饭,听着客厅里传来的动画片声音和林惠偶尔的笑声,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挺好。
变故,往往发生在最寻常的一天。
那天也是个夏天,车间里热得像蒸笼,我提前完成了任务,盘算着去菜市场买块五花肉,给娘俩做一顿红烧肉解馋。那是我家的“保留菜”,林惠和陈默都爱吃。
回到家,林惠还没回来,我也不意外。她做销售,加班是常事。陈默在小板凳上画画,见我回来,举着一张涂得乱七八糟的纸跑过来,“爸爸,你看,这是我们一家人。”
我笑着摸摸他的头,接过画,画上三个火柴人,手拉着手,背景是太阳和彩虹。我心里一暖,把画小心地贴在冰箱上,然后系上围裙进了厨房。
红烧肉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我把青菜洗好,米饭也焖上了,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八点了,林惠还没回来。我给她打了个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喂,卫国。”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背景里还有些嘈杂。
“还没下班?饭都做好了,给你炖了红烧肉。”
“啊……今天不行,临时盘点,估计得后半夜了,你们先吃吧,别等我。”她的语气很急,像是急着要挂电话。
“行,那你也记得吃饭,别饿着。”我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挂了啊。”电话“嘟”的一声断了。
我心里有点失落,但也没多想。生意人嘛,身不由己。我盛好饭,陪着陈默吃完,给他洗了澡,讲了两个故事,把他哄睡着。
夜深了,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等着。墙上的钟走到十二点,门终于响了。
林惠一脸倦容地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一股陌生的香水味,不是她常用的那个牌子。
“回来了?累坏了吧,锅里给你留了饭。”我站起来迎过去。
“不吃了,没胃口。”她摆摆手,径直走进卧室,把包随手扔在床上。
我跟了进去,想帮她收拾一下。她的包没拉严,里面的东西散出来半边。我顺手去捡,指尖却触到了一串冰冷的金属。
那是一串钥匙。
很普通,三把钥匙串在一个银色的钥匙扣上,但问题是,这个钥匙扣我从未见过,上面的钥匙,没有一把是我家的。不是家门钥匙,不是她单位储物柜的钥匙,更不是我们那辆旧自行车的钥匙。
我捏着那串钥匙,心里“咯噔”一下,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
“这是什么?”我举起钥匙,声音有些发干。
林惠刚脱下外套,闻声回头,看到我手里的东西,脸色瞬间变了。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慌、心虚和一丝恼怒的复杂表情。
“……同事的,放我这儿忘了拿。”她眼神躲闪,伸手就要来拿。
我没给她,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我们是夫妻,结婚七年,我太了解她了。她一撒谎,右边的眉毛就会不自觉地跳一下。此刻,它正在疯狂地跳动。
“哪个同事?男的女的?住哪儿的?”我一连串地追问。
“你问那么多干嘛!陈卫国,你什么意思?查我啊?”她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那一刻,我几乎可以确定了。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没有再问下去,因为我知道,再问下去,捅破的就是我们这个家。
我松开手,钥匙“哗啦”一声掉在地毯上,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
我转身走出了卧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夜没睡。厨房里,那锅为她温着的红烧肉,已经凉透了,凝结起一层白色的油花,就像我那颗慢慢冷下去的心。
第2章 一场体面的告别
那个晚上之后,我和林惠之间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我们照常说话,吃饭,在儿子面前扮演着恩爱的父母,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有些东西,已经碎了。
我没有再去追问那串钥匙的来历,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期望这只是一场噩梦。我甚至卑微地想,只要她还愿意回家,只要这个家还完整,我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裂痕一旦出现,只会越来越大。
林惠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香水味换得越来越勤。她开始挑剔我做的饭菜太油腻,嫌弃我穿的工服有味道,抱怨我的生活一成不变,毫无情趣。我们之间的对话,从家长里短,变成了她单方面的指责和我的沉默。
我试过挽回。我记得她说过喜欢看电影,我特意托人搞了两张紧俏的电影票,是她最喜欢的那个香港男明星演的。我那天提前下班,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像个初恋的毛头小子一样,紧张地等她回来。
结果,她一个电话打回来,说晚上有重要的客户应酬,不回来了。
我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手里捏着那两张已经没了用处的电影票,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我意识到,不是我做得不够好,是她的心,已经不在这个家了。
摊牌的那天,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
是一个周末的下午,陈默去他外婆家了。家里只有我和林惠。她化了精致的妆,换上了一条我没见过的新裙子,准备出门。
我叫住了她:“小惠,我们谈谈吧。”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烦:“谈什么?我赶时间。”
“我们……离婚吧。”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林惠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会是我先提出来。她打量了我几眼,然后像是松了一口气,嘴角甚至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陈卫国,我还以为你打算就这么耗一辈子呢。”她拉开椅子坐下,双臂环胸,摆出了一副谈判的姿态。
我的心又是一阵刺痛。原来,她早就想走了,只是在等我开口。
“房子归我,陈默也跟我。”我看着她,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你这些年赚的钱,我一分不要。家里的存款,你拿走三分之二,剩下的留给陈默上学用。”
这几乎是净身出户的条件了。我只想留下儿子,留下这个我们曾经称之为“家”的躯壳。
林惠显然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她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可以。陈默跟着你,我放心。我以后会定期给他打抚养费的。”
“不用了。”我打断她,“我养得起我的儿子。”
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骨气说出这句话。或许,这是一个男人最后的,也是最卑微的尊严。
她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愧疚,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代的是一种解脱的轻松。
“那……也好。”她站起身,“协议你拟好了叫我,我随时可以签字。”
她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我看着她的背影,那个我爱了快十年的背影,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为什么?”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里无数个日夜的问题。
她停住了,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卫国,你是个好人,真的。你什么都好,就是太闷了。跟你在一起,我能一眼看到六十岁是什么样子。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想要……能让我笑,能让我觉得每天都不一样的生活。”她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我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把屋子里的灰尘照得一清二楚。我突然想起儿子画的那幅画,三个手拉手的火柴人,背景是太阳和彩虹。
我走过去,把那幅画从冰箱上揭下来,小心翼翼地夹进了我最常看的那本《机械原理》里。
太阳还在,只是彩虹,已经消失了。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也很平静。我们没有争吵,没有拉扯,像两个合作到期的生意伙伴,体面地签下了最后一份合同。
林惠搬走那天,是个阴天。她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里面装满了她那些漂亮的衣服和化妆品。家里大部分东西她都没要,她说,想开始新的生活,旧的东西,就都不要了。
陈默那天正好在。他看着妈妈拖着箱子要走,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抱着她的腿问:“妈妈,你要去出差吗?什么时候回来呀?”
林惠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脸,眼圈红了。我看得出来,那一刻,她是有不舍的。
“妈妈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工作,会……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她撒了一个谎。
“那妈妈你要快点回来,不然爸爸做的红烧肉就不好吃了。”陈默天真地说。
林惠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紧紧抱了抱儿子,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我没有哭,也没有挽留。我知道,从我发现那串钥匙开始,这一天,就注定会到来。
关上门,陈默仰着头问我:“爸爸,妈妈为什么哭了?”
我蹲下来,把他搂在怀里,闻着他头发上好闻的洗发水味道,轻声说:“因为妈妈舍不得我们啊。但是没关系,以后,爸爸会加倍对你好的。”
“嗯!”陈默用力地点点头,小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衣服。
那一刻,我告诉自己,陈卫国,从今往后,你不再是谁的丈夫,你只是陈默的父亲。你的人生,只剩下一件事,就是把这个孩子,好好养大。
第3章 两个人的二十年
林惠走后的日子,像一台突然被抽走一个重要零件的机器,运转起来总是“咯咯吱吱”地响,透着一股不协调。
最初的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家里一下子变得空旷又安静,我常常在夜里醒来,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旁边,摸到的却是一片冰冷的空虚。陈默也总是在半夜哭着找妈妈,我只能抱着他,一遍遍地拍着他的背,告诉他“妈妈出差了,很快就回来”。
我知道这是在骗他,但一个五岁的孩子,你要怎么跟他解释“离婚”这么残酷的词汇?
为了更好地照顾陈默,我主动向厂里申请调到了白班。虽然工资少了点,但能保证每天准时回家给他做饭,辅导他写作业。我的生活,被压缩成了两点一线:工厂和家。
厂里的老师傅们都劝我,说我还年轻,再找一个吧,一个大男人带个孩子不容易。我每次都只是笑笑,摇头拒绝。不是不想,是不敢。我怕新来的人对陈默不好,更怕自己再经历一次那种掏心掏肺却被弃如敝履的痛苦。我的心,好像在那场无声的告别里,已经死掉了一大半。
林惠偶尔会回来看陈默,通常是周末的下午。她开着越来越好的车,穿着越来越时尚的衣服,像个光鲜亮丽的客人。她会给陈默带很多昂贵的玩具和零食,然后带他去高级餐厅吃饭,或者去游乐场玩。
每次回来,陈默都会兴奋地跟我炫耀妈妈给他买了什么新东西。我从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帮他把那些包装精美的玩具收拾好。我给不了他这些物质上的东西,我能给的,只有日复一日的陪伴和一碗热腾腾的饭菜。
我从不在陈默面前说林惠的坏话。当他问起“妈妈为什么不跟我们住在一起”时,我总是告诉他:“爸爸妈妈因为工作分开了,但我们都一样爱你。”
我努力地,想为他维持一个“父母依然相爱”的假象。
有一次,陈默上小学开家长会,老师要求父母双方都到场。我提前给林惠打了电话,她满口答应,说一定会来。
那天,我特意穿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衬衫,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陈默也很兴奋,一早就把自己的红领巾戴好了。我们俩在学校门口等了很久,家长都快进场了,林惠还没来。
我再打电话,电话那头却是关机。
直到家长会快结束,我才收到她的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临时有急事,来不了了,抱歉。
我看着身边陈默那张写满失望的小脸,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我蹲下来,对他说:“儿子,对不起,妈妈公司有很重要的事,实在走不开。下次,下次她一定来。”
陈默低着头,没说话,小手却把我的大手握得更紧了。
从那以后,他很少再主动提起妈妈了。学校再有什么需要家长参加的活动,他都只跟我说。我明白,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谁是真心对他好,谁只是偶尔的施舍,他分得清清楚楚。
日子就在这样平淡又琐碎的日常中一天天过去。我看着陈默的个子一点点超过我,声音从清脆变得低沉,脸上长出了青涩的胡茬。他很懂事,学习从没让我操过心,还总帮我分担家务。
我们爷俩,相依为命,把这个破碎的家,过得有声有色。
林惠的抚养费,一开始是按月打来的。后来,她再婚了,嫁给了一个生意人,生活优渥。她开始按季度,后来按年,再后来,就变成了逢年过节才会想起来的“红包”。钱的数额越来越大,但打来的频率越来越低。
有一年我因为阑尾炎住院,需要一笔手术费。我实在周转不开,硬着头皮给她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她正在国外度假,听我说了情况,很不耐烦地说:“陈卫国,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行了行了,我马上让助理给你打过去,以后别为这点小事烦我。”
那一刻,我握着电话,突然觉得无比屈辱。挂了电话,我跟医生说,手术不做了,用保守治疗。后来,是厂里工会知道了我的情况,组织了捐款,才凑够了手术费。
这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陈默。我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没用的人。
但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说了。他来医院看我,眼睛红红的,把一张存折塞到我手里。
“爸,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奖学金,你先拿着。”
我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两万多块钱。我愣住了,他才上高中,哪来这么多钱?
后来我才知道,他从初中就开始利用周末和假期,去给别人做家教,去快餐店打工,一分一分攒下来的。他说,他想早点赚钱,给我分担压力。
我抱着儿子,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在医院的病房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知道,我的儿子,长大了。他懂得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而这些,都不是用钱能买来的。
二十年的时光,弹指一挥间。我从一个三十岁的青年,变成了一个两鬓斑白的五十岁大叔。而陈默,也从一个爱哭鼻子的小不点,长成了一个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英俊青年。
这二十年,我没攒下什么钱,也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我唯一的成就,就是我的儿子,陈默。他正直、善良、有担当,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第4章 不速之客
陈默要结婚的消息,是林惠从亲戚那里听说的。
那天我正准备晚饭,她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质问:“陈卫国,儿子要结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握着电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是我不想告诉她,是陈默的意思。他说,自己的婚礼,想由自己做主。
“是陈默的意思,他想等日子定下来再跟你说。”我只能这么解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林惠的语气软了下来:“行吧。女方家是哪里的?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双方家长见个面吧。”
她一口一个“我们”,说得那么自然,仿佛这二十年的缺席从未发生过。
我把她的意思转达给了陈默。陈默皱了皱眉,但还是点了头:“见就见吧,爸,毕竟她是我妈,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我知道,儿子这是在照顾我的感受。
见面的地点是林惠定的,一家非常高档的酒店。她和她现在的丈夫,一个姓张的老板,开着一辆黑色的奔驰,比我们早到。
我和陈默,还有亲家公亲家母,坐着公交车赶到。一进包间,强烈的对比就出来了。林惠穿着一身名牌套装,戴着闪亮的珠宝,保养得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而我,一身穿了多年的夹克,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藏都藏不住。亲家也是老实本分的工薪阶层,在我们这个城市里,显得有些局促。
“哎呀,亲家,你们可算来了,快请坐!”林惠热情地站起来招呼,那派头,活像她是这场宴席唯一的主人。
她那个张姓丈夫倒是很客气,一一跟我们握手。
饭局上,林惠几乎包揽了所有的话题。从她公司的业务,到她最近去欧洲的旅行,再到她准备给陈默小两口送一套什么样的婚房当礼物。她的话语里,充满了优越感,仿佛在用金钱弥补她二十年的缺不席。
亲家母是个实在人,听她说要送房,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太贵重了。我们家虽然条件一般,但也给孩子们准备好婚房了,虽然不大,但够住了。”
林惠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亲家母,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孩子们结婚是大事,不能委屈了。我这个当妈的,别的忙帮不上,也就这点能力了。”
她一句“我这个当妈的”,说得理直气壮。
我全程没怎么说话,只是低头喝茶。陈默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几次想开口,都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饭局快结束时,林惠话锋一转,说到了婚礼的细节。
“婚礼的酒店我已经看好了,咱们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司仪、婚庆公司我也都联系了,保准办得风风光光。”她不容置喙地宣布。
陈默终于忍不住了,他放下筷子,看着林惠,语气很平静:“妈,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婚礼的事,我和小雯已经有自己的计划了。我们不想办得太铺张,就请些至亲好友,简单吃个饭,热闹一下就行。”
小雯,也就是我的准儿媳,也赶紧点头附和:“是啊阿姨,我们俩都喜欢简单一点。”
林惠的脸色沉了下来:“简单?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简单?陈默,你是不是觉得妈多事了?我告诉你,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为了让你在亲戚朋友面前有面子!”
“面子不是靠一场婚礼挣来的。”陈默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而且,这场婚礼的钱,是我和我爸,还有小雯家一起凑的。我们想按自己的意愿来办。”
他特意强调了“我爸”两个字。
包间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林惠的丈夫张老板出来打圆场:“哎,小惠,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你就别操心了。来来来,亲家,我们喝一杯。”
林惠这才没再说什么,但脸色一直很难看。
回去的路上,陈默跟我道歉:“爸,对不起,刚才让你为难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傻小子,道什么歉。你做得对。自己的生活,就该自己做主。爸为你骄傲。”
陈默看着窗外的夜景,轻声说:“爸,其实我不是讨厌她,我只是……只是觉得不习惯。一个缺席了我整个成长过程的人,突然要来主宰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仪式,我接受不了。”
我心里一酸,没再说话。
我知道,有些伤痕,就算结了痂,也永远无法恢复如初。金钱可以买来很多东西,但买不来逝去的时间,也填补不了缺失的陪伴。
第5章 最后的博弈
那次饭局之后,林惠消停了一段时间。我以为她会就此放手,让孩子们自己去筹备婚礼。但我显然低估了她的控制欲。
离婚礼还有一周的时候,她又来了。
这次,她直接找到了我们家。她开着车停在楼下,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像是来走亲戚的。
我让她进了门,给她倒了杯水。她打量着这个她生活了七年的屋子,眼神复杂。屋子里的陈设几乎没变,只是家具都旧了,墙皮也有些泛黄。
“陈卫国,你这日子过得也太……清苦了。”她最终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
“挺好,习惯了。”我淡淡地回答。
她没再纠结这个,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谈婚礼的事。我知道陈默那孩子脾气倔,像你。但他毕竟年轻,不懂得人情世故。婚礼办得体面,不光是他的面子,也是我们两家人的面子。”
“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长辈的,支持就好了。”
“支持?让他们在个小破饭店里办?到时候亲戚朋友怎么看?怎么看我林惠的儿子?”她激动起来,“我不同意!我已经把五星级酒店的定金都交了,十万块!婚庆公司那边我也都打点好了,都是最好的团队。你们不去也得去!”
我皱起了眉头:“林惠,你这是强人所难。钱是你交的,我们没让你交。”
“你!”她气得站了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陈卫国,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在背后教唆儿子跟我作对,是不是?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不想让我这个当妈的在儿子婚礼上风光!”
“我从来没有教唆过他任何事。”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陈默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判断力。他知道谁是真心为他好,谁只是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她的痛处。她脸色煞白,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好……好你个陈卫国。”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把话挑明了。婚礼那天,主桌上,必须有我的位置。还有,父母致辞的环节,必须由我来讲。这是我作为母亲,应得的权利!”
她以为,这是她最后的,也是最理直气壮的筹码。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也有些可悲。二十年了,她还是不明白,权利和尊重,从来都不是靠身份来索取的,而是靠付出和爱来赢得的。
“这件事,你得去问陈默。他是新郎,他说了算。”我把决定权,交还给了儿子。
林惠冷笑一声:“问他?他现在什么都听你的。陈卫国,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答不答应?”
“我答应与否,不重要。”
“行!你给我等着!”她撂下狠话,摔门而去。
那天晚上,陈默回来,我把林惠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陈默听完,沉默了很久。他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良久,他才抬起头,眼睛里有些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爸,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没有告诉我他要做什么,我也没有问。我选择相信我的儿子。我相信,我用二十年时间浇灌出的这棵树,已经足够茁壮,能够自己去面对风雨了。
婚礼那天,天气很好。
我穿着陈默和儿媳小雯给我买的新西装,胸口别着一朵“父亲”的胸花,站在酒店门口迎接宾客。看着儿子英挺的身姿和儿媳脸上幸福的笑容,我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辛苦,都值了。
林惠也来了,打扮得珠光宝气,比新娘的母亲还要隆重。她和她的张姓丈夫,被安排在了主桌,就在我的旁边。
整场仪式,她都表现得像个完美无缺的母亲,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福。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恨,也没有怨,只剩下一种陌生人般的疏离感。
很快,仪式进行到了父母致辞的环节。
司仪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新郎的母亲,林惠女士,上台为一对新人送上祝福!”
音乐响起,聚光灯打向了林惠。她优雅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脸上是准备已久的,胜利者般的笑容。她甚至还朝我这边,投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就在她即将迈出脚步的那一刻。
异变突生。
第6章 一句话的重量
“等一下。”
一个清朗而沉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所有人都愣住了,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新郎,我的儿子,陈默。
他从舞台中央站了起来,手里还端着酒杯。他先是微笑着对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司仪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转向了正准备上台的林惠。
“妈,谢谢您今天能来。”他的语气很礼貌,也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站在原地,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然后,陈默转过身,面向所有的宾客,也面向那个手足无措的司仪,缓缓地,但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谢谢,但今天,我只想听我爸说几句。”
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陈默和林惠的身上,“刷”地一下,聚焦到了我这里。我坐在主桌,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巨大的聚光灯打中,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完全没有想到,儿子会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回应他母亲的要求。这比任何争吵和拒绝,都来得更直接,也更……狠。
这不是当众的羞辱,而是一种平静的陈述。陈述一个事实,一个所有熟悉我们家情况的亲友都心知肚明,却从未宣之于口的事实。
司仪是个经验丰富的人,他只愣了短短几秒钟,立刻反应过来,把话筒转向我,脸上重新堆起了职业的笑容:“看来我们的新郎官,是想把这份最重要的祝福,留给陪伴他长大的父亲!那么,让我们用同样热烈的掌声,有请我们伟大的父亲,陈卫国先生!”
掌声雷动。
我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是被陈默和小雯一左一右扶起来的。我走向舞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我看到林惠,她还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不解、屈辱,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慌乱。
她的张姓丈夫拉了拉她的胳膊,她才像个木偶一样,缓缓地坐了下去,低下了头,再也没有抬起来。
我站上舞台,接过司仪递来的话筒,入手冰凉。
我看着台下,看着亲朋好友们一张张带着鼓励和理解的笑脸,看着我的儿子和儿媳,他们正仰着头,满眼信赖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二十年的辛酸、委屈、隐忍、孤寂,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出口。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但我忍住了。
我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说出了我这辈子,可能最重要的一段话。
“大家好,我是陈默的父亲,陈卫国。今天,我……我特别高兴。”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嘴笨,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我只想对我的儿子和儿媳说两句话。”
我转向陈默和小雯。
“第一句,对我的儿子陈默说。儿子,从你出生那天起,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这些年,爸爸能力有限,没能给你最好的生活,但爸爸尽力了。今天看你成家立业,娶了这么好的媳妇,爸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以后,你就是个大人了,要好好爱小雯,孝顺岳父岳母,撑起你们自己的家。”
“第二句,对我的儿媳小雯说。孩子,谢谢你选择陈默,也谢谢你选择我们这个普通的家庭。从今天起,我就把你当自己的亲闺女。以后陈默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爸,爸替你收拾他!”
台下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和掌声。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主桌那个低着头的身影上。
“最后,我想说,一个家,最重要的不是有多少钱,住多大的房子。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心在一起,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好好吃饭,好好说话。陈默,小雯,我希望你们永远记住这一点。”
我说完了。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感人肺腑的故事,只是一个老父亲最朴实无华的嘱托。
我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掌声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热烈,经久不息。
我走下台,回到座位。陈默和小雯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爸,谢谢你。”儿子在我耳边说。
我拍着他宽厚的背,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这不是报复。
我从未想过要报复谁。我只是想告诉我的儿子,什么是真正的家庭,什么是值得用一生去守护的东西。
而他,用自己的方式,向所有人证明,他懂了。
这,就够了。
第7章 迟到的歉意
婚宴的高潮过后,气氛渐渐恢复了正常。敬酒的环节开始了,陈默和小雯端着酒杯,一桌一桌地向宾客致谢。
主桌的气氛却有些诡异的安静。
林惠从我上台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她只是沉默地坐着,面前的菜一口没动。她的丈夫张老板几次想跟她说些什么,都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当陈默和小雯敬酒到我们这一桌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陈默先是敬了亲家,然后端起酒杯,走到了我的面前。
“爸,这杯,我敬您。谢谢您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他一饮而尽。
我也端起酒杯,干了。
然后,他走到了林惠面前。他端着酒杯,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妈,也谢谢您生下了我。”他说完,同样一饮而尽。
这句“谢谢”,听起来更像是一种礼节性的告别。
林惠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端起酒杯,手抖得厉害,酒洒出来一些,她也一口喝了下去。
敬完酒,陈默便带着小雯去下一桌了。
宴席快散的时候,宾客们陆续离场。我帮着亲家一起送客,忙得不亦乐乎。
等我再回到宴会厅时,发现林惠还没走。她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主桌旁,她的丈夫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她。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怎么还不走?”我问。
她抬起头,眼睛红肿,像是哭过。她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和迷茫。
“陈卫国,我是不是很失败?”她问我,声音沙哑。
我沉默了。
“我一直以为,我给了他最好的。我给他钱,给他买他想要的一切,我以为这样就能弥补……可我没想到,他心里,竟然这么恨我。”
“他不是恨你。”我摇了摇头,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他只是长大了。他有了自己的价值观,知道什么东西是钱买不来的。”
“钱买不来的?”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自嘲地笑了笑,“是啊,钱买不来时间,买不来陪伴,也买不来……人心。”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是今天这个结果?你是不是……一直在等这一天?”
我迎着她的目光,平静地说:“林惠,我从没想过要等哪一天。从你走后,我每天想的,就只有怎么把陈默带大,怎么让他成为一个正直的人。至于他怎么看你,怎么对你,那是你们母子之间的事,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从未干涉过。”
我的坦然,似乎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她低下了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卫国,对不起。”
这三个字,我等了二十年。
二十年前,我以为我会在法庭上听到。后来,我以为我再也听不到了。没想到,是在今天,在这样的情境下,听到了。
我的心里,没有想象中的快意,也没有丝毫的波澜。就像一颗投入湖里的石子,连涟漪都没有激起。
因为,我已经不在乎了。
“都过去了。”我站起身,准备离开,“你以后……好好生活吧。”
“卫国!”她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
“我们……还能是朋友吗?”她期期艾艾地问。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个曾经是我妻子的女人,这个我儿子的母亲。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物质堆砌起来的精致和空洞。
我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林惠,我们做不成朋友了。”
“因为你还恨我?”
“不。”我笑了笑,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释然的笑,“因为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你有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这样,挺好。”
说完,我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宴会厅。
外面阳光正好,我眯起眼睛,看到陈默和小雯正在门口送最后的几位亲戚。他们看到我出来,笑着朝我挥手。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的人生,虽然有过残缺,但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圆满。
真正的报复,从来都不是声嘶力竭的控诉,也不是处心积虑的算计。
而是你过得很好。
好到,对方的一切,都再也无法在你心里激起一丝涟漪。
第8章 新的开始
婚礼结束后,生活很快回归了平静。
陈默和小雯去度了蜜月,回来后就搬进了他们自己的小家。虽然离得不远,但我这个老房子,还是不可避免地冷清了下来。
我一下子从一个时刻需要操心的父亲,变成了一个“空巢老人”。起初还有些不习惯,每天做饭,总会下意识地多做一些。看着空荡荡的对座,心里也空落落的。
但很快,这种空落就被新的幸福填满了。
小两口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回来看我,有时候是陈默一个人,有时候是小雯陪着他。小雯是个好姑娘,勤快又孝顺,每次来都抢着帮我打扫卫生,陪我聊天解闷。她会挽着我的胳膊,甜甜地叫我“爸”,那种感觉,就像多了一个贴心的小棉袄。
她还教会了我用智能手机,怎么视频聊天,怎么在网上买东西。我的生活,仿佛一下子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陈默也比以前更成熟稳重了。他会定期检查我家的水电煤气,提醒我按时吃降压药,像个小管家一样,把我照顾得妥妥帖帖。
我们爷仨,经常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聊工作,聊生活。那种温馨的家庭氛围,是我过去二十年里,从未有过的体验。
关于林惠,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起过。
仿佛那个在婚礼上发生的不愉快插曲,已经随着时间,被彻底翻了过去。
我偶尔会从一些老亲戚那里,听到一些关于她的零星消息。据说,婚礼之后,她和她的张姓丈夫大吵了一架,关系变得很僵。她似乎也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热衷于参加各种名流聚会,变得深居简出。
这些,于我而言,都已经是别人的故事了。
那天,是我的五十一岁生日。
我本以为,就像过去二十年一样,和儿子简单吃碗长寿面就算过了。没想到,陈默和小雯给我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们订了一个大蛋糕,小雯还亲手下厨,做了一大桌子我爱吃的菜,其中就有那道红烧肉。
“爸,快来许个愿!”小雯把点燃蜡烛的蛋糕推到我面前。
我看着蛋糕上跳动的烛光,看着围在身边,满眼笑意的儿子和儿媳,一时间百感交集。
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我许了什么愿呢?
我希望,我的儿子儿媳,能永远这样幸福下去。我希望,他们未来的路,能走得比我顺遂。我希望,我自己,身体健康,能多看看他们几年,以后还能帮他们带带孙子。
吹灭蜡烛,陈默递给我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爸,生日礼物。”
我打开一看,是一部全新的单反相机。
“爸,你不是一直说,退休了想去全国各地走走看看吗?”陈默笑着说,“我跟小雯商量了,我们给您报了个夕阳红旅行团,下个月就出发,第一站,去桂林。您把这相机带上,多拍点好看的照片回来。”
我拿着那沉甸甸的相机,眼眶又湿了。
我这辈子,没给过儿子什么,他却总想着我。
“好,好……”我连声说着,激动得说不出别的话来。
那个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翻看我年轻时的老照片。陈默指着一张我和林惠的结婚照,沉默了片刻。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但他只是指着照片上年轻的我,笑着对小雯说:“你看,我爸年轻时候,还挺帅的吧?”
小雯用力点头:“嗯!爸现在也帅,是成熟的帅!”
我被他们逗笑了,心里最后的一丝阴霾,也彻底消散了。
是啊,都过去了。
无论是爱,是恨,是伤害,还是亏欠,都已经是上一辈的故事。而孩子们,有他们自己崭新的,光明的未来。
我拿起相机,对着他们俩,按下了快门。
照片里,儿子笑得开朗,儿媳笑得温柔,他们身后的背景,是我这个住了半辈子的老房子。房子虽然旧,但因为有了他们的笑声,显得无比温暖。
我想,这才是一个家,最真实,也最美好的样子。
至于那场所谓的“最狠的报复”,如今想来,不过是命运对过往所有坚持与付出,给予的一份最公正的回响罢了。
而我,早已放下。因为我的人生,在五十岁这一年,才刚刚开始一个新的,充满阳光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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