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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结婚我给亲家38.6万彩礼,他们回礼21盒土特产说是老家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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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陈阳的婚礼办完,我瘫在沙发里,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累。

的累。

从半年前开始看酒店、试婚纱、定礼服,到最后敲定宾客名单,每一项都跟扒我一层皮似的。

我,刘玉芬,一个退休会计,今年五十五,寡妇。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作品,就是我儿子陈阳。

我把他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奶娃娃,拉扯成今天这个身高一米八二,在互联网大厂当程序员,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英俊青年。

为了这场婚礼,我拿出了我大半辈子的积蓄。

房子首付是我出的,装修是我盯着的,现在,连彩礼,都是我一个人扛下来的。

三十八万六。

一个听着就吉利的数字。

我把这张银行卡交到亲家母手里的时候,她那双手抖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似的。

我心里是有那么点得意的。

不是我爱显摆,是我得让他们知道,我儿子金贵。我们老陈家,虽然就剩我们娘俩,但底气足着呢。

我不是卖儿子,我是给我儿子一个体面,给他未来的丈母娘家一个定心丸。

你看,我儿子有能力,我这个当妈的,更有实力。你们女儿嫁过来,亏不了。

婚礼上,司仪声嘶力竭地喊着“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我坐在主桌,看着台上的陈阳和林晓晓,眼眶有点热。

值了。

这半辈子的辛劳,在这一刻,都值了。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那死贵死贵的红酒,又涩又苦,跟我的前半生一个味儿。

晚上十点多,陈阳和晓晓把我送回家。

新房那边,他们小两口要去闹洞房,我就不跟着掺和了。

“妈,您早点休息,累一天了。”陈阳帮我把门口的两个大行李箱拖进来。

那是晓晓的嫁妆。两床红被子,还有些零零碎碎的新衣服。

我点点头,“知道了,你们也早点回去。”

晓晓站在陈阳身后,怯生生地喊了声,“妈,您也辛苦了。”

我“嗯”了一声,没多看她。

不是不喜欢,就是……还不太习惯。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猪,突然就跑去拱别人家的白菜了,心里总归是有点不得劲。

门关上,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踢掉高跟鞋,感觉那双被束缚了一天的脚终于活了过来。

我环顾着这个我住了快二十年的家。一百二十平,三室一厅,当年单位分的房,后来我自己买断了产权。

墙上还挂着陈阳从小到大的照片。

百天的,上小学的,初中毕业的,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

最后一张,是他穿着学士服,把我搂在怀里,笑得一脸灿烂。

那时候他还由我一个人说了算。

现在,他属于另一个女人了。

我叹了口气,心里空落落的。

第二天下午,我正睡得迷迷糊糊,门铃响了。

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去开门,是陈阳。

他一个人来的,手里没拿东西,脸上却堆着笑。

“妈,醒了?”

“什么事?”我让他进来,自己转身去倒水。

“晓晓她爸妈,今天一早就回老家了。他们让我把这个给您带过来。”

他说着,不知道从哪儿变戏法一样,从门外开始一箱一箱地往里搬东西。

我愣住了。

“这是什么?”

“晓晓他们老家的土特产。说是……回礼。”陈阳的声音说到最后两个字时,有点虚。

我看着客厅中央迅速堆起的一座小山,脑子有点懵。

箱子都是统一的瓦楞纸箱,大小不一,上面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字。

“香菇。”

“木耳。”

“笋干。”

“腊肉。”

“土鸡蛋。”

我粗略地数了数。

二十一箱。

整整二十一箱。

我的血压“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回礼?这就是他们给的回礼?”我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给了三十八万六的真金白银,他们就回我一堆这玩意儿?

“妈,您别激动。这是他们的一片心意,都是自己家种的,自己家养的,纯天然无公害。”陈阳赶紧解释。

心意?

我看着那箱标着“土鸡蛋”的箱子,边角已经被压得有点变形,甚至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草腥味。

我的心意就是三十八万六,他们的心意就是一堆不值钱的土特产?

这是打我的脸啊。

这是赤裸裸地告诉我,刘玉芬,你就是个冤大头。

“陈阳,你告诉我,这些东西,值三百八十六块钱吗?”我指着那堆箱子,手都在抖。

陈阳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妈,这……这怎么能用钱来衡量呢?这是心意,是情分。”

“情分?”我冷笑一声,“我跟他们有什么情分?我跟他们总共就见了三面!第一次是你们确定关系,第二次是订婚,第三次就是昨天结婚!我跟他们谈的,是实实在在的婚事,是白纸黑字的彩礼和嫁妆!”

我感觉我肺都要气炸了。

“我给出去的是现金,是可以买车买房的硬通货!他们给我弄一堆这玩意儿,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还是觉得我刘玉芬好欺负?”

“妈,您想多了,真不是那个意思。”陈阳急得满头大汗,“他们老家那边,就这个风俗。回礼都是回自家最好的东西,表示诚意。”

“风俗?”我气得笑出声,“什么年代了还讲风俗?那他们那边的风俗,是不是彩礼给个三万五万就行了?我可是给了三十八万六!我打破他们的风俗了,他们怎么不打破他们的风俗,给我回点像样的东西?”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心脏突突地跳。

完了,我成街坊邻居里的笑话了。

我都能想象到,我们院里那几个长舌妇,嗑着瓜子,一脸鄙夷地议论我。

“听说了吗?老刘家那个儿媳妇,乡下来的,彩礼收了快四十万,回礼就回了一堆土特产。”

“真的假的?那老刘不是亏大发了?”

“可不是嘛,打肿脸充胖子,以为找了个城里婆婆就能占多大便宜呢,结果人家精着呢!”

我的脸火辣辣地烧。

这比直接打我一巴掌还难受。

“陈阳,你现在,立刻,把这些东西,给你岳父岳母拉回去。”我指着那堆箱子,下了最后通牒。

“妈!”陈阳一脸为难,“这怎么拉回去啊?他们人都上火车了。再说了,这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晓晓知道了会怎么想?”

又是晓晓。

现在他张口闭口都是林晓晓。

我心里的火更旺了。

“她怎么想?她要是有脸,她爸妈就干不出这种事!她要是懂事,就该拦着!拿着我的钱,住着我的房,现在连面子都不给我留了?”

“妈,您说话别这么难听行不行?”陈阳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晓晓她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她爸妈的决定。”

“她不知道?她会不知道她爸妈准备了什么回礼?陈阳,你别傻了,他们这就是一家子合起伙来算计我们!”

“您怎么能这么想他们?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民,一辈子没出过几次远门,他们哪里懂城里这些弯弯绕绕?”

“不懂?”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懂就知道要三十八万六的彩礼?不懂就知道让你买三金?陈阳,你妈我是会计,我这辈子跟数字打交道,最讲究的就是个收支平衡。现在这笔账,严重不平!我是个傻子吗?”

陈阳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嘴唇哆嗦着,最后憋出来一句:“钱钱钱,您就知道钱!在您眼里,是不是什么都得用钱来衡量?”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直直地插进我的心窝。

我愣住了。

我看着我眼前这个儿子,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我为了谁?

我这辈子省吃俭用,舍不得买一件好衣服,舍不得用一套贵点的护肤品,我攒下的每一个子儿,不都是为了他吗?

现在,他为了一个刚认识不到两年的女人,为了她那一家子算计我的家人,反过来指责我?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对,我就是知道钱。因为没钱,你连学都上不起!没钱,你连这身衣服都穿不上!没钱,你连婚都结不成!我刘玉芬这辈子,就是被钱给磨出来的!你现在翅膀硬了,觉得你妈我俗气了,是吗?”

我的声音凄厉,带着哭腔。

陈阳慌了。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就是觉得,您别为这点事生气,伤了身体不值得。”

“这点事?”我指着那堆碍眼的箱子,“这不是小事!这是脸面!是我刘玉芬的脸面!”

“行行行,妈,您别哭了。”他手忙脚乱地给我抽纸巾,“这事我来处理,我来处理行了吧?”

“你怎么处理?”我盯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我……我给晓晓打电话,我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说完,他走到阳台,关上了玻璃门。

我看着他模糊的背影,听着他压低声音说话的动静,心里一阵阵地发凉。

他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了。

他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要维护的妻子。

而我,好像成了那个多余的、不讲情理的恶婆婆。

过了一会儿,陈阳进来了,脸色很难看。

“妈,晓晓说,她也不知道她爸妈会准备这些。她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她说,等她发了工资,给我买个金手镯,算是她替她爸妈补的礼。”

金手镯?

我冷笑。

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我那三十八万六,能买多少个金手镯?

“不用了。”我淡淡地说,“我受不起。你把这些东西处理掉,我看着心烦。”

“妈,这怎么处理啊?扔了多可惜,都是好东西。”

“你觉得是好东西,你都拿走。拿回你那个新家,让你媳妇天天给你做香菇木耳吃。”我的话里带着刺。

陈阳的脸涨得通红。

“妈,您非要这样吗?”

“我就是这样。”我别过头,不再看他。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最后,陈阳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

“行,我拿走。我先拿几箱,剩下的我过两天再来拿。”

他吭哧吭哧地搬走了那箱腊肉,那箱笋干,还有那箱被压得不成样子的土鸡蛋。

门再次关上。

客厅里,那座小山矮了一点,但依然刺眼。

我瘫在沙发上,突然觉得无比的疲惫和孤独。

我好像打了一场仗,可我不知道我的敌人是谁。

是那未曾谋面的亲家?是那个刚过门的儿媳妇?还是我那个一心向着媳妇的儿子?

或许,都不是。

我只是在跟自己较劲。

跟那个付出了半生,却没得到预期回报的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我跟陈阳陷入了冷战。

他没再给我打电话,也没再上门来搬那些土特产。

那十几箱东西,就那么直挺挺地戳在我的客厅中央,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

我每天起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们。

吃饭的时候,它们对着我。

看电视的时候,它们挡着我的视线。

我心里的那股火,不但没熄,反而越烧越旺。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刘玉芬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我开始行动。

我得把这些“心意”散出去。

我不能扔,扔了,那就是我自己认栽了。我要让它们“物尽其用”,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亲家是多么的“大方”。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住对门的张姐。

张姐是个热心肠,也是个大嘴巴。院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她第一个知道,也第一个传播。

我敲开她家门的时候,她正敷着面膜看电视。

“哟,玉芬啊,稀客稀客!婚礼办完了,看你这几天都没出门,累坏了吧?”

“是啊,累得够呛。”我挤出一个笑脸,把手里提着的一小袋香菇和一小袋木耳递过去。

“张姐,这是我亲家从老家带来的,纯野生的,你尝尝鲜。”

张姐愣了一下,接过去,打开袋子闻了闻。

“哎哟,这香菇闻着是真香啊!比超市里卖的好多了。你亲家可真有心。”

我心里冷笑,嘴上说:“可不是嘛,有心得很。一下给我拉来二十多箱,说是什么回礼。我这一个人也吃不完,寻思着给街坊邻居都分点。”

我特意加重了“二十多箱”和“回礼”这两个词。

张姐是什么人?人精。

她那双敷着面膜的眼睛里,精光一闪。

“二十多箱?我的天,你亲家是做土特产批发的?”

“那倒不是,”我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就是……太实诚了。我给了三十八万六的彩礼,他们就回了我二十一箱这个。”

“多少?”张姐的面膜差点掉下来,“三十八万六?”

“是啊。”我点点头,一脸的“我亏大了但我不好意思说”。

张姐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她先是震惊,然后是同情,最后是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了然。

“哎哟,玉芬,你这……你也太实诚了。现在哪有给这么多现金的?人家都觉得你是冤大头呢。”

“谁说不是呢。”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不过人家也说了,这是他们老家的心意。我也不好说啥,只能领了这份情了。”

张姐拍了拍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呀,就是心太软。这事儿你得让陈阳去说啊,当妈的不好开口。这哪是心意啊,这就是占便宜没够。”

目的达到了。

我心满意足地从张姐家出来。

不出半天,整个小区都知道了,我刘玉芬,花了大价钱娶了个儿媳妇,结果人家回了一堆山货。

我开始拎着那些香菇、木耳、笋干,挨家挨户地送。

送到东楼的李婶家,她客气地收下,转身就跟她女儿打电话,声音大得我在楼道里都听得见:“……对,就是老刘家,被人坑惨了……”

送到西楼的王大爷家,他摆摆手,说自己血压高,吃不了这些发物。

我成了小区的焦点人物。

每个人看到我,眼神里都带着三分同情,七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我不在乎。

我就是要这个效果。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受了委屈。

我要让这份委屈,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大到陈阳和林晓晓无法忽视。

果然,没过两天,陈阳的电话就打来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愤怒。

“妈,您到底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了?”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您把那些东西到处送,还跟别人说彩礼的事!现在晓晓公司的同事都知道了!都在背后议论她,说她家卖女儿!您让我和晓晓的脸往哪儿搁?”

“哟,现在知道要脸了?”我冷笑,“你岳父岳母干那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要脸?我花了钱,还不能说句话了?”

“那您也不能这么败坏人家的名声啊!他们是晓晓的爸妈!”

“他们是我亲家!是我刘玉芬的亲家!我花了钱,他们就得认!这件事,没完!”

“您到底要怎么样才算完?”陈阳几乎是在吼了。

“我不要怎么样。”我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他们家,给我一个说法。给我刘玉芬,一个交代。”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是陈阳带着哭腔的声音。

“妈,您这是要逼死我吗?”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疼。

但我不能退。

会计的职业病告诉我,账不平,事就不了。

“我没逼你。我是在教你,教你怎么保护你妈,怎么维护我们家的尊严。”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看着客厅里剩下的那几箱土特产,突然觉得,它们不再是嘲讽,而是我的武器。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那通电话之后,我和陈阳彻底断了联系。

他没再来,林晓晓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我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守着那几箱越来越碍眼的土特产,日子过得像一杯凉透了的白开水。

起初,我还在为自己的“胜利”而沾沾自喜。

我觉得我捍卫了我的尊严,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但时间一长,那点得意的劲儿就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空虚和寂寞。

我开始失眠。

一到晚上,脑子里就乱糟糟的,全是陈阳从小到大的影子。

他第一次喊“妈妈”。

他第一次发高烧,我抱着他在医院走廊里跑了一夜。

他中考前,我陪着他熬夜复习,给他削苹果。

他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抱着我,说:“妈,以后我养你。”

这些回忆,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地在我眼前放。

越想,心越疼。

我这是图什么呢?

我把儿子养大,看着他成家立业,不就是为了让他幸福吗?

现在,我亲手把他推远了。

有一天,我去菜市场买菜,碰到了王大爷。

他提着个鸟笼,慢悠悠地遛弯。

看到我,他停下来,叹了口气。

“玉芬啊,听说了,你跟儿子闹别扭了?”

我的脸一红,点了点头。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家了。你呀,也该学着放手了。”王大爷看着我,眼神很诚恳,“我那大孙子结婚,我一分钱没出,人家小两口自己贷款买的房。我心里也不得劲啊,觉得没帮上忙。可后来我想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这些老的,把自己身体照顾好,别给他们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我听着,没说话。

道理我都懂。

可那口气,我就是咽不下去。

“那不一样。”我小声说,“王大爷,我不是心疼钱。我是觉得……不被尊重。”

“尊重?”王大爷笑了,“尊重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给的。你把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你自己是痛快了,可你把儿子的脸面也扔地上了。他夹在中间,最难做人。你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啊。”

王大爷的话,像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下来。

我愣在原地,半天没动。

自损一千。

是啊。

我赢了面子,却输了里子。

我把儿子,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亲人,给弄丢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陈阳小时候。

他发高烧,烧得满脸通红,小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

我抱着他,心急如焚,却怎么也走不出那条漆黑的走廊。

我急得大哭。

然后,我醒了。

枕头上,湿了一大片。

我坐起来,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突然觉得,我错了。

我错得离谱。

我是个会计,我算了一辈子的账。

我把亲情,也当成了一笔生意。

我投入了时间、金钱、精力,我就想要等价的回报。

可亲情,怎么能用加减乘除来计算呢?

我看着客厅角落里那最后一箱没有送出去的土特产,上面写着“干豆角”。

我走过去,用小刀划开胶带。

里面是一捆捆用红线扎得整整齐齐的干豆角。

颜色碧绿,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箱子底下,压着一张纸。

我拿起来,是一封信。

信纸是那种小学生用的作业本纸,字写得歪歪扭扭,但很用力。

是亲家母写的。

“亲家母,你好:

我们是晓晓的爸妈,没读过什么书,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

陈阳和晓晓结婚,我们当父母的,心里高兴。

你给的彩礼,我们收下了。说实话,我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我们知道,这是你对我们晓晓的认可,也是你这个当妈的心意。

我们家穷,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嫁妆,更别提回什么贵重的礼了。

这二十一箱东西,是我们家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香菇和木耳,是晓晓她爸,钻到后山最深的老林子里,一点点采的。那几天天天下雨,他摔了好几跤,现在腿还疼。

那些腊肉,是家里养了一年的猪,我们本来打算过年吃的。

还有那些鸡蛋,是晓晓从小喂到大的那几只老母鸡下的,攒了好几个月。

我们知道,这些东西在城里人看来,不值钱。

但在我们心里,这就是我们对孩子最好的祝福。

我们把女儿交给你了,以后,就拜托你多照顾她。

她从小被我们惯坏了,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

钱,我们一分没动。我们商量好了,这笔钱,还是留给孩子们。他们将来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们给晓晓办了张卡,密码是她的生日。

亲家母,我们知道我们做得不好,让你没面子了。

对不起。

但请你相信,我们是真心实意地,想跟你们结成一家人。

祝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信的末尾,是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林大山,赵桂花。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砸在信纸上。

我把那张薄薄的信纸,看了不下十遍。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我的心上。

我错了。

我错得彻彻底底。

我用我那套市侩的、精于算计的价值观,去揣度一对朴实善良的老人。

我把他们的真心,当成了驴肝肺。

我把他们的诚意,当成了算计。

我像一个跳梁小丑,自导自演了一出闹剧,还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理。

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看着那捆干豆角,仿佛看到了那个在深山里摔跤的男人,看到了那个攒了几个月鸡蛋的女人。

他们给我的,不是二十一箱土特产。

是他们为人父母的,一颗滚烫的、沉甸甸的心。

而我,却把它踩在了脚下。

我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找到了陈阳的号码。

我想给他打过去。

我想跟他说,妈错了。

我想跟晓晓说,对不起。

可我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我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

我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他们还会原谅我吗?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那箱干豆角,哭得像个孩子。

这一夜,我彻底想通了。

面子,尊严,在亲情面前,一文不值。

我不能再这么犟下去了。

我得去道歉。

哪怕他们不原谅我,我也得去。

第二天一早,我起了个大早。

我从那箱干豆告里,拿出一大把,用温水泡上。

又从冰箱里,拿出陈阳上次搬走又被我塞回来的那块腊肉。

我记得晓晓说过,她最爱吃她妈妈做的干豆角烧腊肉。

我没做过这道菜,就在网上搜菜谱。

切腊肉,焯水,炒糖色……

我这个做了几十年饭的老手,今天却紧张得手心冒汗。

我把每一个步骤都做得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出了差错。

一锅菜,我炖了足足两个小时。

满屋子都是浓郁的肉香和豆角香。

我尝了一口。

味道,居然还不错。

我把菜盛出来,装在保温饭盒里。

然后,我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梳了梳头。

镜子里的我,憔悴了很多,眼角的皱纹也深了。

我深吸一口气,拎着饭盒,出了门。

站在陈阳和晓晓的新家门口,我的心跳得像打鼓。

我抬起手,又放下。

来来回回好几次,我才终于鼓起勇气,按下了门铃。

开门的是晓晓。

她穿着一身家居服,看到我,明显愣住了。

她的眼睛里,有惊讶,有疏离,还有一丝不易察arcs的戒备。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妈……”她小声地喊了一句,声音干巴巴的。

“我……我做了点菜,给你们送过来。”我把手里的饭盒递过去,不敢看她的眼睛。

晓晓没接。

屋子里,传来了陈阳的声音。

“谁啊?”

他从卧室走出来,看到我,也愣住了。

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惊讶,有怨怼,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

“妈,您怎么来了?”

“我……”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我来看看你们。”

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得能凝固成冰。

还是晓晓,先打破了沉默。

她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了饭盒。

“谢谢妈。您进来坐吧。”

我跟着她走进去。

新房很漂亮,装修风格是那种简约的北欧风。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果盘,里面是我之前送给张姐,又被张姐转送回来的苹果。

我的脸又是一阵火辣辣。

陈阳给我倒了杯水,然后就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一言不发。

晓晓把饭盒拿到厨房,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个盘子出来。

盘子里,是我做的那道干豆角烧腊肉。

她把盘子放在茶几上,然后给我和陈阳各拿了一双筷子。

“妈,您也吃点吧。”

我摇了摇头,“我吃过了。你们吃。”

陈阳看了一眼那盘菜,又看了看我,眼神里的冰,似乎融化了一点。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腊肉,放进嘴里。

他慢慢地嚼着,没有说话。

晓也夹了一块干豆角。

“妈,您这手艺真好。跟我妈做的味道差不多。”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好像有水光。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晓晓,对不起。”

我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之前的事,是妈不对。是妈小心眼,是妈混蛋。妈给你们道歉。”

晓晓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她摇着头,“妈,您别这么说。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们应该提前跟您沟通好的。”

陈阳放下筷子,走过来,坐在我身边。

他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很暖。

“妈,都过去了。”

“过不去。”我摇着头,眼泪流得更凶了,“我看了你岳母写的信。我……我对不起他们。我把他们的真心当成垃圾,到处送人,我还……我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我泣不成声。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也没这么后悔过。

“妈,我爸妈他们,没怪您。”晓晓抽泣着说,“我给他们打电话了,他们说,是他们没考虑周全,让您受委委屈了。他们说,只要我们过得好,就行了。”

我听着,心里更难受了。

多好的一对老人啊。

我却……

“陈阳,晓晓,”我擦了擦眼泪,看着他们,郑重地说,“那三十八万六,不是给你们的彩礼。那是妈给你们俩的启动资金。你们想买车也好,想理财也好,你们自己做主。密码是陈阳的生日。”

我从包里,拿出了那张我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

这不是我一时冲动。

这是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的结果。

我不能再用钱,去绑架我的儿子,去衡量我的亲情了。

我得学会放手。

陈阳和晓晓都愣住了。

“妈,这不行!”陈阳立刻推了回来,“这是您的养老钱,我们不能要。”

“是啊妈,”晓晓也说,“我们自己能挣钱。这钱您自己留着。”

“我还有退休金,够我花的。”我把卡硬塞到陈阳手里,“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收下。就当是……就当是妈给你们的结婚礼物。”

我看着他们,眼神无比坚定。

陈阳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点了点头,把卡收下了。

“谢谢妈。”

他这一声“谢谢妈”,让我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我知道,我的儿子,又回来了。

那天中午,我们三个人,就着那一盘干豆角烧腊肉,吃完了整整一锅米饭。

气氛不再尴尬。

我们聊了很多。

聊陈阳小时候的糗事,聊晓晓老家的趣闻。

我才知道,晓晓的爸爸,为了采那些香菇,真的在山里迷了路,差点出不来。

我才知道,晓晓的妈妈,为了把那些土鸡蛋完好无损地带到北京,在火车上抱了整整一夜。

我听着,心里一阵阵地发酸。

下午,我要走的时候,晓晓拉住了我。

她从卧室里,拿出一个盒子。

“妈,这是我给您买的。您别嫌弃。”

我打开一看,是一条很漂亮的丝巾。

不是什么名牌,但颜色很雅致,摸着也很舒服。

“我哪能嫌弃。”我把丝巾围在脖子上,对着镜子照了照,“好看。晓晓眼光真好。”

晓晓笑了,笑得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儿媳妇,真好看。

从那天起,我们家的那场战争,才算真正结束了。

我和陈阳、晓晓的关系,慢慢地缓和了。

他们会每周回来看我一次,陪我吃饭,聊天。

晓晓会教我用智能手机,给我下载各种APP。

陈阳会默默地帮我把家里的灯泡换掉,把下水道通开。

我们谁都没有再提那二十一箱土特产,也没有再提那三十八万六的彩礼。

但我们心里都清楚,那件事,像一道分水岭,让我们都成长了。

我学会了放手,学会了尊重,学会了用“心”而不是用“钱”去衡量感情。

他们也学会了沟通,学会了承担,学会了如何在一个新的家庭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第二年春天,晓晓怀孕了。

我高兴得好几天没睡着觉。

我开始忙碌起来,给她炖各种汤,研究各种孕妇食谱。

我把那箱剩下的干豆角,还有一些没送出去的笋干、木耳,都做成了菜,一点点地喂进了晓晓的肚子里。

晓晓的预产期在冬天。

她爸妈提前半个月就从老家赶了过来。

还是那两个人,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脸上带着拘谨而朴实的笑。

这一次,他们没有带土特产。

他们带来了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包裹。

亲家母把包裹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件用五颜六色的布头拼接而成的小棉袄,还有一双虎头鞋。

针脚细密,做工精致。

“亲家母,这是我给孩子做的。我们那儿的习俗,穿百家衣,吃百家饭,孩子好养活。”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安,生怕我再嫌弃。

我接过那件小棉袄,摸着上面细密的针脚,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我握住亲家母那双粗糙得像树皮一样的手,郑重地说:

“亲家母,谢谢你。这件衣服,比什么金子都贵重。”

那一刻,我们两个母亲,相视一笑。

所有的隔阂,都在这一笑中,冰雪消融。

我终于明白。

所谓的“起承转合”,不仅仅是故事的结构,也是人生的节奏。

那二十一箱土特产,是我的“起”,是我人生下半场冲突的开端。

那段日子的冷战和煎熬,是“承”,是矛盾的深化和张力的积累。

那封信,那顿饭,是我人生的“转”,是观念的颠覆和情感的爆发。

而现在,握着这件百家衣,看着眼前这两个我曾经无比鄙夷的老人,看着我身边即将临盆的儿媳,我知道,我的故事,走到了“合”。

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刘玉芬,一个退休会计,算了一辈子账。

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大的一笔财富,不是银行卡上的数字,而是那份无法用金钱衡量的,沉甸甸的,家人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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