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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铜柱——民族和平壮举》第九章 辰澧攻守『原创』
第九章 辰澧攻守
辰州城头,田好汉督战,礌石箭雨倾泻。南楚军蚁附攻城,廖匡齐持长枪登云梯,枪尖破敌喉,血溅甲胄。城头滚油泼下,士兵惨叫坠落,廖将军臂受创仍冲锋。
向宗彦观战局,对刘勍道:“夜袭东南角,彼处火区有隙。”
三更,三百死士泅水登岸,燃火箭射城。火借风势蔓延,田好汉救火忙,东门防务松动。廖匡齐、向宗彦分兵杀入,巷战惨烈,血染红石板。
田好汉率残部遁往码头,辰州终破。刘勍望城头楚旗,忽觉箭囊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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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龙关外,残阳似血,将连绵的山峦染成一片血红。
南楚军的水寨在沅江之畔悄然扎下,战船如列阵的猛兽,沉默地蛰伏于江面,水寨中篝火星星点点,映照着众将士坚毅的面庞。
左静江指挥使刘勍身披战甲,甲胄在余晖下泛着冷峻的光。他缓步踱出楼船的帅厅,目光如炬,紧紧锁住远处夕辉下轮廓清晰的辰龙关。
称辰龙关雄踞山间,地势险峻,恰似一头把手山口的巨兽,冷冰冰地俯瞰着下方,透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刘勍嘴角微微抿起,旋即沉声命令身旁亲兵,速速唤来麾下最机敏的斥候。
一时间,水寨中人影穿梭,斥候们接令后,迅速换装,身形矫健如灵狐,悄无声息地没入夜色,隐匿于辰龙关周边的山林草莽间,似已化作暗夜的幽灵,在敌军营寨周边游弋,惟余几声下船的脚步声,轻巧地消于寂静的暮色。
待到残阳彻底沉没于山脊之后,暮色如泼墨般浓重,廖匡齐与向宗彦也先后从各自的指挥船中走出。
廖匡齐身板挺直,面容冷峻,脚步沉稳有力,每一步都似踏在战鼓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向宗彦身形矫健,双目透着灵动之气,时而眺望远处的山峦,时而俯瞰脚下奔涌的沅江。
待会齐后,三人于楼船议事厅中围坐,案几上铺着泛黄的细帛地图,辰龙关的地形悉数映于其上。
刘勍率先开口,手指重重叩在地图上辰龙关的位置,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低沉而有力,似金石相击:
“辰龙关地势险要,正面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我军必将付出惨重代价。依老夫看,需得使奇兵妙计,方能打破僵局。”
廖匡齐微微颔首,眉间凝着思索,随即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却透着沉稳:
“刘公所言极是,彭军凭借险关据守,粮草充足,防守十分坚固,硬碰硬只会造成重大伤亡,确非上策。何不采用车轮战法,以三支主力部队呈三角之势,各自据守山头,互为犄角。再于各山头设立烽火岗哨,一旦有变,烟火相告,及时接应。寻觅机会,断其粮草供应,待其粮尽兵疲之时,发起进攻。”
向宗彦双目一亮。他近年接受中原后晋朝廷武安军衙前兵马使的任命,等于是在彭士愁军中兼职,数次往来于南楚与湘西,甚至多次与彭士愁切磋军务,对这片土地的每一寸山川都了然于心。此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朗声说道:
“辰龙关虽险,但并非无懈可击。关隘附近有几条小径,我有所知晓,虽崎岖难行,却能通达敌后。只是这些小路地形复杂、容易迷失方向。我愿率一队轻骑,沿此路奇袭彭军后方,烧其粮草,毁其兵备,让彭士愁首尾难顾。”
刘勍目光一凝,盯着向宗彦良久,方缓缓点头,沉声赞道:
“好!宗彦果是有勇有谋,此战成败,或在此迂回偷袭一举。”
于是,三位将军目光坚毅与决然地对视一眼,挥笔点画各自的战略部署,待夜幕彻底笼罩大地,便进入各自的备战事务。
次日,辰时刚过,楚军营地中锣鼓震天,战旗猎猎作响。
刘勍身先士卒,手持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身后的精锐步兵与弩兵早已整装待发,杀气腾腾。
弩兵们将强弩搭上利箭,对准辰龙关的关墙,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利箭射将过去。
刘勍一声令下,步兵们肩扛云梯与冲车,腰肢有力,如一股铁流,向着关隘大门奔涌而去。
刹那间,强弩齐发,密集的箭雨破空而去,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扑关墙之上的彭军守兵。
彭军士兵们早已严阵以待,但在箭雨之前也不得不慌忙闪躲,有些难逃利箭穿体的厄运,哀嚎声瞬间响彻云霄。
彭士愁的五溪兵马也是训练有素,辰龙关的关墙上,滚木、礌石如雨点般倾泻而下,砸在楚军步兵的身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血肉之躯瞬间被砸得模糊一片。
彭军的弓箭手也不示弱,迅速反应过来,万箭齐发,箭矢如飞蝗般射向楚军阵营,双方箭雨交错,空中划出一道道死亡的轨迹。
刘勍见状,及时挥剑示意,楚军立刻暂停进攻,有序后撤。
与此同时,向宗彦所率的精锐小部队,一路披荆斩棘,穿过崎岖的小径,已悄然摸至辰龙关后方。他们身上的铠甲被荆棘划出道道痕迹,却无人抱怨。
向宗彦率先跃上一处山丘,挥起“寒锋” ,砍掉几蓬树枝,极目眺望,只见彭军的粮草囤积处毫无设防。当即一声令下,楚军士兵们如饿虎扑食,冲向粮草堆,迅速将篷布点燃。
刹那间,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彭军后方陷入一片混乱。
关墙之上的彭军士兵见后方起火,顿时军心惊慌,阵脚不稳。
刘勍瞧准时机,再次挥剑高呼进击,楚军士气大振,如潮水般再次发起冲锋。
廖匡齐也率军从侧翼迂回而来,沿着小路快速行进,如幽灵般突然出现在彭军侧翼的山间突出之处,开弓射箭。在彭军侧翼防守部队出现时,突然发起冲锋,楚军士兵高声呐喊,势如破竹,瞬间撕开了彭军的辰龙关的外围防线。
廖匡齐的部队与正面和后方的楚军呼应,三路楚军很快形成掎角之势,越卡越紧,将彭军的孤独关隘和守军紧紧围困。
彭军士兵腹背受敌,进退维谷,阵脚彻底崩溃。楚军将士们个个如出笼猛虎,士气高涨,挥舞着刀剑,奋勇杀敌。血光飞溅,哀嚎声此起彼伏,辰龙关在楚军的猛烈攻势下,终于被打开了。
彭士愁的五溪军队死伤惨重,余众如丧家之犬,抱头鼠窜而去。
刘勍、廖匡齐、向宗彦三将于关前会合,脸上皆露出欣慰的笑容。
辰龙关是湘西大门,辰龙关大捷,南楚王马希范平定五溪盟主彭士愁叛乱之路,已然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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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大陆,华夏西南,这片被山水簇拥的神奇地方,就是辰州,如今的湘西沅陵。
辰州,这一名字如同一首古老的歌谣,自远古响起,带着岁月的沧桑与厚重,诉说着这片山地曾经发生的奇异故事。
辰,即龙,天干地支中的“辰”就是龙,辰州,亦即龙州。
远古时期的辰州,还是被茂密的原始森林所覆盖的莽荒之域,山峦溪流间充满了神秘与未知。
人们艰难地开拓生存空间,逐水而居,依赖大自然的馈赠繁衍生息。后人无法知晓他们生活的细节,但可以想象,那是充满挑战与坚韧的时光,人们与山水为伴,与野兽周旋,用勤劳的双手和智慧的头脑,逐渐扎下根来。
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势力扩张,辰州被纳入楚国版图。
公元前 523 年,楚王熊居派军征伐五溪山区,开拓西南疆域,将辰州纳入楚国统辖,在沅水北岸的太常窑头镇设置黔中郡府。
公元前 296 年,楚国臣子屈原遭道贬逐,被流放沅水流域。屈原因此行走在沅陵、泸溪、辰溪、溆浦一带,看到山川秀丽,风物宜人,民俗奇异,信鬼酬神,便通过对风俗民情、巫傩祭歌、民间传说的收集整理,加工创新,去糟粕,弃粗痞,创作了《九歌》等楚辞华章,成为辰州文化的内涵组分。
公元前 280 年,秦国将军司马错带领十万大军,从蜀地而来,攻陷黔中郡,辰州地域归属秦国。
屈原悲愤交加,含泪离开流放的黔中郡属地溆浦,顺江而下,且行且吟,作《怀沙》《天问》等绝唱。两年后的五月初五,闻说楚国郢都沦陷,失意已极,投水而死。
秦统一华夏后,依然实行郡治,黔中郡为三十六大郡之一。
汉朝灭秦后实行县治,设沅陵县。隋朝开皇九年,公元 589 年,隋帝杨坚吸取东汉时期五溪山民抗赋举义,折损刘尚和马援两员大将的教训,加强对五溪地区的管控,提高了沅陵县的行政级别,设立辰州,州县同城,且迁治所于沅酉交汇处。
唐朝元和元年,公元805 年,辰州迎来了又一位重要士人刘禹锡。
身为贬臣的刘禹锡,逆水而上,来到辰州。这位著名的中唐文学家、哲学家和政治家,在辰州追昔叹今,访古抒怀,写下多首咏史诗作。
行船走水路时,在清浪滩,刘禹锡下船祭拜马援将军,写下《经伏波神祠》 。在二酉山,刘禹锡观二酉藏书洞,留下五言诗《咏伏生》 。
刘禹锡将湘西巫傩祭歌改造创作成《九歌》 ,从辰州山歌民谣中汲取精华,创作出人文民歌《竹枝词》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生动地描绘出辰州地方的“恒雨”现象,一边下雨,一边太阳,降雨隔溪隔田,人们司空见惯。
诗词意境与辰州自然融合无隙,神奇而美妙。
进入五代十国年间,天下大乱,南楚无法有效控制五溪山区,只好依靠大姓酋长实行统治,楚王马殷封大酋长宋邺为辰州刺史。
但是,溪州刺史彭士愁,家族扎根于南楚统治高层,孟氏后蜀建立后,对彭士愁进行策反,许封彭士愁为黔中观察使兼黔南节度使,且授予彭士愁武泰军使之职,许其号令五溪和黔南大片地区。
恰逢继任楚王马希范抛弃先王马殷的怀柔政策向五溪山区征收苛捐重税,彭士愁顺应山民抗捐抗税的意愿,接受后蜀任命,带着五溪“大区”投靠后蜀朝廷,而且在后蜀指使下,于后晋天福四年,公元939年,挥动溪州、奖州、锦州苗族和土家族万人大军,向东扩展地盘,已占据辰州、澧州,举火焚毁镇戍,大肆掠取民间,意欲跟东北方的南唐联合,吞吃南楚,令南楚王马希范大怒不已。
马希范骂彭士愁背叛了南楚多年来对彭家的厚待,指责彭士愁中了后蜀的离间诡计,
南楚不能坐以待毙,马希范派遣左静江指挥使刘勍、决胜兵马使廖匡齐、兵部右侍向宗彦,率军五千,乘坐战船,配行漕船,顺着沅江上行,经朗州至辰州,在距离辰州八十里的东部门户辰龙关,激战彭军,取得大捷。
刘勍、廖匡齐和向宗彦将大军分作水陆两路,互相警卫,向彭军占据的辰州城进发,当晚行至鹿溪口,安营扎寨。
鹿溪口至辰州,仅有十五里之近。可以说,两军烽火之光可见,鼓号之声相闻,溪畔斥候躲闪,山头岗哨遥望,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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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寒意裹着晨雾漫过辰州城垛,沅江水面浮着一层青白的霜气。
南楚军的朱红战旗,在江风中猎猎作响。五千将士甲胄如鳞,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沅江岸边,从江岸铺陈至辰州东门,似若乌云压境。
左静江指挥使刘勍骑在高头大马上,摩挲着腰间的犀角箭囊,马嚼环的铜铃在寂静中发出细碎声响。
刘勍望着辰州城头头飘扬的绣着赤焰的玄色田字大旗,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的精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守城的将军是彭士愁的亲将田好汉。
刚刚过去的辰龙关战役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盛宴才刚刚开场。
身披铠甲的廖匡齐紧握乌铁长枪,枪头和枪杆在晨雾中泛着冷光。这位以悍勇闻名的猛将,将护心镜擦得锃亮,甲胄缝隙间露出的小臂青筋暴凸。
廖匡齐威风凛凛地立于阵前的瞭望台上,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城墙垛口后若隐若现的弓箭手。
助指挥使向宗彦,领着一些兵士,在清点攻城器械,气氛凝重而紧张。他正蹲在攻城器械堆前,指尖拂过云梯车的粗麻绳。
向宗彦捡起一块几乎酥掉的桐子木,使用次数过多像被啃噬过似的,碎屑簌簌落在战袍上:
“这些木楔子得换柞木的。”
辰龙关的失守,让彭士愁的守将田好汉意识到南楚军的汹汹来势。
田好汉站在辰州城头,看着城下黑压压的敌军,将战袍又紧了紧。
昨夜接到辰龙关失守的战报后,田好汉便带着士兵连夜搬运礌石,此刻城墙上垒积的防御物已成小山。望着城下如蚁群般涌动的敌军,心中快速盘算着应对之策
守城的彭军早已严阵以待,弓箭手、刀盾兵各就各位,城墙上箭垛、礌石等防御物堆积如山,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田好汉知道辰州城是五溪山区的重要屏障,一旦被破,五溪之地将无险可守。城中守军虽说戒备森严,但南楚军兵力五千,远超辰州守军数量,必须谨慎应对,不可疏忽麻痹。
五溪盟军的旗号在风中猎猎作响,田好汉摸了摸腰间彭士愁亲赐的狼牙箭,突然扯开嗓子吼道:
“兄弟们看好了!沅江的水,只能染红南楚军的血!”
鼓号撕破晨雾的刹那,空气仿佛都被震得扭曲了。随着刘勍一声令下,南楚军中号炮震响,战鼓隆隆,如滚雷般震撼大地,攻城战正式打响。
南楚军的弩机发出刺耳的绞弦声,鸡蛋粗的铁矢破空而来,在城墙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洞。
彭军的盾牌阵如巨甲般合拢,箭雨与铁矢相撞迸出火星,有士兵被巨大的箭矢击中,惨叫着滚下城头。
南楚军的步兵们高举盾牌,舞着长矛,呐喊着冲向辰州城的东门,意欲突破城防,为后续部队打开通道。
南楚军的弩机在步兵后面发动了空中攻击,密集的铁矢呼啸着飞上城头。
彭军早有准备,用盾牌和沙袋抵挡,同时有弓箭手反击。箭矢如雨般密集,划破长空,在城墙上空交织。
城头上的守军受到利箭攥射,惨叫声此起彼伏。南楚军的前排士兵也纷纷中箭倒地,血肉模糊。
尽管如此,双方的后续士兵毫不退缩,前赴后继,持续战斗。
廖匡齐督战的云梯攻势最为惨烈。将军当先,亲自率领精锐,抬着云梯冲向城墙。
城头的彭军兵士准备好了滚木礌石、沸水热油,南楚军士兵还未靠近城墙,礌石混着滚烫的沸油从城头倾泻而下,攀爬的士兵瞬间被烫熟皮肉,或被砸得头破血流,惨叫着顺云梯翻滚坠落。
但南楚军将,悍不畏死,一批倒下,另一批迅速跟上。
廖匡齐一马当先,手持长枪,奋力登上一道刚刚架在城墙上的云梯,手中长枪如银蛇狂舞,彭军一名将领手持大刀砍向廖匡齐,廖匡齐侧身躲过,长枪当啷一声格开迎面劈来的大刀,枪尖顺势刺入敌将咽喉,敌将滚落城墙之下,血液溅在廖匡齐的头面上和护甲上,模糊了城头守军的身影。
每有新的云梯刚架上城头,便有手持钩索的敢死队纵身跃上,争先恐后地攀爬,想要登上城头。
辰州守军倾倒滚烫的开水、热油,许多南楚士兵被从云梯上烫落下来,伴随着惨叫,摔得粉身碎骨。
就在廖匡齐再一次攀着云梯即将登上城头之时,城中彭军连续不息地射出弩箭,廖匡齐臂部受伤,不得不放弃攀爬,退回城下。
南楚军的冲车仍然在奋力撞击城门。城门虽坚固,但在冲车的连续撞击下,已出现些许裂痕。
城内,彭士愁的亲将田好汉,穿梭于各个城防要点,指挥作战,调配兵力,鼓舞士气。
田好汉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死也不让出辰州城!
确实,此战关乎湘西五溪盟军的未来,绝不能轻易失败。
到了中午,南楚军的进攻已持续数个时辰,双方死伤惨重。
午后,南楚军派出精锐步兵,在城门两侧的墙下挖掘壕沟,削弱城墙的根基。城中守军也及时应对,不断自城墙上向城下的南楚兵士投掷礌石,阻止他们靠近城墙。
傍晚时分,南楚军凭借人数优势,数次发起小规模的冲锋,试图消耗守军的精力。辰州守军依靠坚固的城防和精准的箭术顽强抵抗。
夜幕降临,刘勍望着城头依然飘扬的田字大旗,紧蹙眉宇,召来向宗彦,指了指城墙与江面的夹角:
“今夜子时,你带三百死士泅水登岸。记住,只许成功!”
向宗彦望着浪涛翻涌的沅江,喉结动了动,最终只好应诺。
向宗彦和廖匡齐观察过辰州城墙与沅江的会合处,想从那里打进去。但是分析再三,认为辰州城虽无南城墙但江岸甚高,士兵落水堕江的可能性巨大,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设想。刘帅于愤怒中发布“死士摸城”的命令,向宗彦无法反对。
白日酣战一天的辰州城陷入诡异的寂静。
南楚军的三百名精兵,身穿灰衣,手持短刀,借着昏暗的夜色,贴近江边的城墙,企图趁彭军不备,攀墙而入。却不知暗处的彭军早已将淬毒的弩箭对准了攀爬点。
当南楚的灰衣精兵接近城墙与江床的结合处时,突然一声梆子响起,无数火把亮起,箭雨如蝗虫般扑向攀爬的南楚兵士,惨叫声声,眨眼间留下数十具尸体。
向宗彦赶紧命令撤退,突然又听到惨叫,身边的亲卫被铁蒺藜穿透脚掌。
“死士摸城”之计告败,南楚军拖着伤兵退入夜色。
战斗持续到深夜方歇,南楚军虽攻势凶猛,辰州城中的抵抗更加顽强,辰州城固若金汤,未能攻下。
刘勍看着伤亡惨重的士兵,下令让士兵们休整,治伤,心中仍然焦急,召集廖匡齐和向宗彦商议明日的攻城战略。
次日,天刚蒙蒙亮,南楚军便吹响了总攻的号角。
经过一夜休整,士气高涨,南楚军如潮水般向辰州东门口涌来。这次,他们运来了大型投石机、攻城木塔等。
投石机率先发射,滚轮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隆声,巨大的石块被抛起来,如陨石般重重地砸在辰州城墙上,城墙被砸得砖石纷飞,多处出现缺口。
攻城木塔缓缓推进,被推至城墙边,塔楼上的弓弩手居高发射,向城头守军发起弩箭攻击,将彭军压制得抬不起头。
辰州守军在田好汉的指挥下,迅速组织反击,他们将点燃的火把绑在长杆上,点燃攻城木塔,阻止靠近城墙。
彭军的火把提醒了刘勍,他突然计上心来,迅速命令士兵收集大量的干草、油脂等易燃物,由廖匡齐的精锐营带到城北墙外的高地,趁着风向合适,将干草、杂物点燃后抛进辰州城中。
辰州城的南面朝着沅江、北边靠着高地,呈西东一字型,没有南城墙但江岸较高,东门一带城墙高厚,北高地上城墙偏低,西北风起,恰好利于将高抛的火把吹进城中。
辰州城中皆是木屋木楼,瞬间燃烧起来,火借风势,疾速蔓延,辰州城的东北角顿时化作一片火海。
田好汉望着冲天烈焰,耳畔听到百姓的哭喊,握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急忙组织士兵灭火。彭军慌乱中奋力灭火,东城门的城防军事出现短暂的漏洞。
南楚军抓住时机,再次发动总攻。攻势空前猛烈,城门北侧的火区出现缺口,缺口越来越大,廖匡齐和向宗彦分别率领军队,从不同方位发起冲锋,廖匡齐的长枪挑破城门的刹那,向宗彦的“寒锋”长刀已斩落两名彭军。
南楚士兵攻入城内,白刃巷战随即展开,双方陷入激烈的近身搏斗。
血腥气混着焦糊味弥漫开来,双方士兵在狭窄的街道上扭打,鲜血染红了城中街道上的石板,顺着青石板的缝隙流动。
田好汉极力调动兵力抵御南楚军的进攻。田好汉身先士卒,挥舞着大刀左冲右杀,连斩数名楚军,刀锋卷了口仍在拼命。双方展开惨烈的对决,喊杀声震耳欲聋。
楚军后续部队不断涌入,彭军渐渐处于劣势。
意识到形势危急的田好汉,率领五溪亲兵突然转身奔往辰州城的上南门,即位于沅江上游的南门。名为南门,实系大码头,田好汉和范军兵士跳上战船,离岸遁去。
辰州城终于被南楚军占领。
持续两天的攻防战,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如血的残阳下,刘勍望着城头新插上的南楚战旗,看着正在搬运走的士兵尸体,突然觉得腰间的箭囊无比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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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澧水,雾气弥漫。
彭士愁站在战船甲板上,战靴踩着积水,青铜护腕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他身后战旗猎猎作响,“彭”字纛旗飘金黄色流苏。他正在大旗下,望着澧水两岸连绵的山峦,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后蜀送来的鎏金错银的虎符藏在锦囊中,挂在彭士愁的腰带上。
后蜀的支持是他扩张的底气,也是他日坐观后蜀与南唐鹬蚌相争的筹码。此次东进,谋划已久。他的远大目标,是吃掉南楚之后,在后蜀与南唐的决斗中渔利。
彭士愁还不知道他的亲将田好汉已经丢掉了辰州,南楚大军在夺取辰州的激战中差点要了田好汉的命。
此时此际的辰州沅江码头,田好汉的铁枪还滴着血。追击的南楚军,火把将码头照得透亮,他踉跄着拽住缆绳,浸透血的衣襟在江风中拍响。
幸好早观察好了辰州的退路,田好汉凭借着对辰州沅江大码头的熟悉,逃出辰州上南门,带着残存的队伍登上多艘战船,组成船队,破浪东行,前往澧州与彭士愁大军会合。
望着城墙上火光中扭曲的南楚军旗,田好汉忽然想起彭士愁出征前“取澧州如探囊取物”的豪言,喉头涌上腥甜的笑。
彭士愁率领的五溪山民大军,前些日子一举拿下桑植县城,然后大举东进,金鼓动地,杀声震天。
战火迅速蔓延,南楚百姓惊恐逃窜。
南楚王马希范得知刘勍等南楚大将收复辰州,尚未来得及高兴,却又听闻彭士愁继续东进,已在进围澧州,心急如焚,一方面任命周景元平蛮指挥使,率领五千兵马围剿彭士愁、救援和夺回澧州,一方面急令刚刚夺取辰州的左静江指挥使刘勍、决胜指挥使廖匡齐、助将向宗彦配合,分兵围剿、务必歼灭彭士愁。
青年将领周景元,是南楚将军周匡正之子,自小在营房长大,喜读兵书,刀剑过硬,欠缺之处是不够老成,实战经验偏少。
刘勍、廖匡齐、向宗彦三人在军帐中商议对策。
细帛地图上,沅江和澧水战线绵长,敌我双方的兵马态势犬牙交错。
铁血将军廖匡齐主动请缨:
“澧州危急,某愿率精锐飞速东下,直捣敌营,为大军决胜争取十日时光!”
向宗彦注意到廖匡齐攥着剑柄的指节发白,这位总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的汉子,决胜指挥使,此刻眼底燃着赴死的决绝之光。
廖匡齐提出,率领五百精锐,分乘十条战船,再配以两艘漕船装载战马和粮草,利用沅江水道,飞速东下援助澧州。
刘勍点头同意,决定自己与向宗彦率领其余部队,趁冬寒未至,夺回桑植并清剿辰州和桑植一带残余的蛮兵,切断彭士愁的后援,孤立其主力,以便彻底歼灭之。
夜色中,刘勍和向宗彦施大礼相送至江岸,廖匡齐的船队劈开迷雾,悄然出发。
战船在江面上疾驰,廖匡齐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甲胄在星光和水光间泛着冷芒。他摩挲着腰间的螭纹剑,听着船舷下江水拍打木桨的闷响。
甲板上的士兵们紧握橹柄,人人发力,吱呀声响成一片。
船舱中,五百精锐枕戈待旦,刀鞘与甲板摩擦的沙沙声,混着漕船中战马不安的嘶鸣,在夜色里织成紧绷的战网。
在辰州的军帐内,牛油烛爆起灯花,刘勍的手指重重戳按在地图上,
沅江与澧水交织的线条间,敌我营寨如星子散落。
刘勍与向宗彦部署夺回桑植和清剿行动,派出斥候侦查五溪兵马的分布状况,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
廖匡齐的船队日夜兼程,赶到朗州。
朗州已被彭士愁的军队占领,无法停靠朗州码头,廖匡齐的船队被迫提前五十里水路转向陬市码头,下船乘马和靠步兵地奔,冲向一百二十里开外的澧州。
战马踏着冰冷的路道疾驰,马蹄声惊起芦苇丛中的夜枭。士兵们的呵气在月光里凝成白雾,谁都没注意他们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像一柄柄即将脆断的长剑。
澧州城外,夜色浓重。子牌时分,周景元在军帐中为廖匡齐接风,饮酒起誓,然后安排休整。
次日一早,廖匡齐率军与周景元的南楚大部队会合,将澧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楚军展开攻城行动。周景元的令旗一挥,弓弩齐动,晨雾中万箭破空如蝗,射向澧州城头。
彭士愁扶着女墙上的箭孔,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楚军。他没想到楚军数量如此之多,援军来得如此之快,立即调整部署,对身后亲卫低语:
“传我命令,骑兵杀出侧门,扫荡敌军!”
彭士愁的骑兵突然杀出,鼓号震天,杀得楚军措手不及,丢下大量弩机,向后退走。
彭军冲击一圈,撤回城门口。楚军虎将廖匡齐身先士卒,手持长枪,匹马追击,与彭军士兵近身搏杀。
长枪飞挑,战马长嘶,冲杀在前阵的廖匡齐,无比勇猛,激励着楚军将士,楚军忽然如洪水般卷回,双方在澧州城下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独马深入的廖匡齐,渐渐被彭军骑兵包围,他的铁甲已被献血染红。
彭军仗着骑兵人数优势,马槊如林,轮番刺杀,廖匡齐多处受伤,依然奋战不止,挥枪格挡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最终寡不敌众,壮烈殉职。
当彭军将廖匡齐的遗体挑起示威时,突然卷起狂风,吹击着楚军将士眼眶里打转的热泪。
廖匡齐的阵亡让楚军士气受挫,彭士愁抓住机会,全力冲击,击退了周景元的楚军。
当晚,楚军冲至澧州城下,抢回廖匡齐的遗体,恭敬地裹进油布里。
刘勍率军袭击桑植的情报传至澧州,加之彭士愁军队超远距离作战,后勤接济困难,粮草欠缺,而且,越近南楚首府潭州,对五溪军队而言,危险也越大,彭士愁不敢再恋东部,遂放弃澧州,深夜撤军,潜出澧州西门。
田好汉负责断后,阻挡南楚军队的追击。
彭军在合口码头乘上战船,深夜的澧水上,战船排阵,桅杆如林。
彭士愁望着江面如星的火把,忽然想起廖匡齐临死前怒目圆睁的模样。他忍不住对着江水轻声呢喃:将军战死,方为雄杰……
直到黎明时分,田好汉的最后一艘断后战船才离开合口码头。
为了迎战刘勍和向宗彦的南楚大部队,彭士愁的船队浩浩荡荡西撤,一路上,命令士兵在水道中设置拦网,迟滞南楚军船队的追击。
刘勍和向宗彦得知廖匡齐壮烈殉身的消息,悲愤交加,部署在澧水上游截击彭士愁的船队。双方在水上多次交战,彭军凭借对湘西地形的熟悉,巧妙地与楚军周旋,胜负难分。
一连多日,向宗彦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他的内心深深地位廖匡齐将军而疼痛。
廖匡齐是向宗彦生命历程中的贵人,在虔州,自己懵懵懂懂要去遥远的封州救援楚军,只领着十多个家兵,根本就是开玩笑。
身为虔州兵马副使的廖匡齐将军不但没有笑话他,反而积极设法帮助他,赠送他“寒锋”宝刀。
廖将军一方面飞报潭州王廷,一方面为他解决了一百多名精锐兵士,一百多匹战马,还特别细心地为他开具了路书,保障了他一路顺利,到封州急急忙忙打了个胜仗。
廖将军前往澧州前线,自己竟然没有好好地为他饯行。
唉!心中岂能不痛?
彭士愁的东归军队与其桑植地面的残军合并,仍然无法战胜刘勍和向宗彦的南楚军队,最终撤离桑植一带,退至溪州休整。
溪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彭士愁的老营盘,箭楼耸立,城防坚固。他在这里经营多年,党徒众多,忠诚不移。
溪州城头飘着的玄色“彭”字大纛,猎猎作响,宛如严惩对手的死神披风。
彭士愁登上城头,紧握腰间佩刀,刀刃映出对岸山峦的黑影,那里有他精心布置的伏兵,望着追来的越来越多的南楚军兵,暗暗发誓,要与楚军展开最后的厮杀,捍卫五溪大王的领地和尊严。
刘勍和向宗彦也明白,更为惨烈的战斗即将在溪州展开。
45
后晋天福四年,公元939年,时已深秋,澧水河畔的南楚军帐笼罩着一片肃杀之气。
山中寒来早。深夜,浸骨的寒风拍打着军帐,发出砰砰的声响。帐内,乌桕蜡烛的火苗摇曳不定。
左静江指挥使、讨伐五溪蛮乱的主将刘勍,助指挥使、前溪州衙前兵马使向宗彦,研究战事的身影投射在帐幕上,膨胀而又歪斜。
月光透过帐外的树枝,洒在刘勍的虎头战甲上,给沉重的战甲敷上了几分清冷的光泽。
刘勍和向宗彦在帐中设置了一个祭台,再拜遥祭共同征战壮烈殉身的廖匡齐将军,然后研究战事。
向宗彦起身,从行囊中取出一幅细帛地图,轻轻展开,平铺在木案上。
由于中原洛阳后晋皇帝石敬瑭延续前朝后唐皇帝的做法,续封向宗彦为溪州衙前兵马使,并加封为上溪州左厢都押衙兵马使,南楚作为中原朝廷的认隶国,为了更好地统治湘西五溪山区,也支持向宗彦多次到溪州兼职,向宗彦因此相对熟悉溪州山水和军事情况。
“刘帅请看,这乌龙山乃武陵山脉的龙髓所系,绵数百里,群峰竞秀,沟壑纵横。其地势,自西向东倾斜,辰州、澧水,就在这里、这里。”
向宗彦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滑动,仿佛在触摸熟悉的土地。
“乌龙深山之中,古木参天,藤萝交织,常有珍禽异兽出没。然而夏秋之季,瘴气弥漫,行者如入迷雾,稍有不慎,便会迷失路途。”
刘勍俯身凝视地图,沉声应道:
“地形险恶,则于行军布阵,多有阻碍。”
向宗彦点头道:
“刘帅判断,极是正确。”
刘勍转过地图,观察另一方向,问:
“这乌龙山的军事特征,如何看呢?”
“其一,关隘众多。山间有数条古道,皆为兵家必争之地。如龙溪关,地势险要,一夫当之,万夫莫开。但是,关隘颇长,也便于设伏。其二,溪州山兵擅长利用山势,在山腰、山巅修筑防御工事,借其严峻山形,筑有许多石堡、洞窟,既能躲避箭雨,又能居高临下,发动突袭。而且,工事相互呼应,已成严密防御网络。”
向宗彦顿了顿,又接着道:
“兵洞之中,暗藏玄机。有的窟内设有机关,一旦触动,石块、滚木便会倾泻而下;有的暗洞与地下暗河相通,可在夜间悄然转移兵力。”
刘勍微微点头,静听,沉思。
“其三,乌龙山中,多瘴疠之气,初入谷中水侧,往往难以适应。吸入瘴气之后,人头晕目眩,多患肿泄之病。”
刘勍皱眉道:
“此等恶劣环境,确实棘手。行军打仗,稍有不慎,即便伤及兵众。我军本就缺少医官,只有小心复谨慎,勿使染疾了。”
向宗彦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压低声音道:
“且奉知刘帅,溪州彭军现有两处军寨,均系其刺史府之所在。其一是新近筑建的洛塔山城,其二是极度神秘的老营盘九龙墩古寨。
“洛塔山城,也是上溪州的州城,选址在高山台地,四面悬崖峭壁,仅有羊肠小道可供攀登。城内有粮仓、水泉、兵械库等,足以支撑数月之久。而且,洛塔一带山间,多有巫蛊之风,山兵作战时,常有巫师在城头作法,鼓舞士气,威慑敌军。”
刘勍沉默片刻,问道:
“洛塔山寨如此奇邪,我军又该如何应对?”
向宗彦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自信,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洛塔山城对于守军而言,惟有一项短处,便是水泉距离大本营较远,其名曰‘通天泉’,若能夺下此泉,必能动摇五溪军心。”
刘勍沉吟道:
“若能借此泉取胜,向将军功不可没。那,九龙墩老营盘呢?”
向宗彦微微颔首,再次转过细帛地图,指点说道:
“九龙墩乃彭士愁溪州第一军寨,系其父辈早年从五溪老霸主手中夺取而来,是溪州刺史府的老资本,经营年载长久,其内结构精巧,防御森严,乃溪州一带最为坚固之城寨之一。”
刘勍目光微敛,沉声说道:
“细细道来。”
向宗彦轻抚地图上九龙墩所在的位置,神色凝重地说:
“九龙墩,又称宝山寨,位于乌龙山腹地这处山巅,地势极为险要。狭窄的山道盘旋而上,形如九龙蜿蜒,很多地段仅容一人通行,两侧深渊万丈,行于其间,心惊胆寒。”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介绍道:
“九龙墩军寨外围,呈不规则圆形。部分地段有寨墙,由巨大石块砌成,厚达五尺,坚如铁铸。对着山道,有垛口和箭楼,一旦有敌人来袭,弓箭手可形成交叉火力,射杀对手。”
“九龙墩内部结构更是复杂。”向宗彦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寨内有兵营、粮仓、器械库等,布局严谨,功能齐全。兵营依山而建,呈阶梯状分布,便于防守。粮仓建于地势较高之处,防潮防虫,确保安全。”
“最为关键的是,九龙墩军寨内设有多处暗道和机关。”向宗彦声音压低了几分,“秘密山道,我也不太清楚。连接着山下的马场和水源。一旦军寨被围,山上的军队可快速由暗道至马场,成为骑兵,或获取补给。”
向宗彦继续讲述九龙墩的防御:
“与洛塔城寨相似的是,九龙墩的寨墙和建筑之中,置有机关,触动机关,会有石块、毒箭等从暗处发出,令人防不胜防。”
刘勍眉头紧锁,道:
“九龙墩城寨确乎非同凡响,易守难攻,我军需谨慎谋划。”
“九龙墩周边的地形也极为复杂。山深林密,瘴气弥漫,我军若不熟悉地形,极易迷失方向或陷入瘴气之中。而且,彭士愁的山兵多为猎户出身,熟悉地形,擅长丛林作战。利用地形,搭建吊桥,设置陷阱,均为好手。”
刘勍沉吟片刻,像是自问,又像是询问向宗彦道:
“如此说来,我军该如何攻克九龙墩山寨?”
向宗彦微微一笑,不无自信地道:
“九龙墩虽固若金汤,却也并非无懈可击。我军可先以精兵切断九龙墩与外界各个山兵小队的联系,使其孤立无援。派遣小股精锐,察明其马场位置,控制其军马场。待时机成熟,以重兵强攻山寨。若能将投石机拆零后扛至山上,组装后摧毁其箭楼和垛口,即可为攻寨部队打开通道。”
刘勍微微颔首,道:
“分析入理,计亦可行。”
此时,向宗彦凝视着老将军刘勍,缓缓说道:
“以上所议,皆为‘战法’。末将还有‘不战之法’呈报将军。”
刘勍眼光一亮,说道:
“‘不战之法’?莫非是劝降?老夫近几日亦在三番五次地思虑,以向将军此前在溪州府任职衙前兵马使的身份,由向将军出面劝降彭士愁,但又顾虑,此计危险重重,一旦向将军为彭士愁所执,我军失去臂膊,向将军也陷入危机,故而想来想去,不便说出。”
向宗彦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说:
“正是由末将出马劝降。不过此计不是由末将独自深入对方营垒,而是要待双方对战之际,于阵前劝导彭士愁明辨是非、回归正途。不过……
“请讲!向将军有何要求,尽管讲出,本将奏明楚王,请求满足。”
“不不不,末将安危,何足挂齿!所请求则是请将军奏明楚王,降下诏书,言明对彭士愁既往不咎,且承诺赋予溪州羁縻之制,此前苛捐重税一概免除……”
刘勍大悟道:
“如此大好大好!溪州平安归回,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但不知楚王和彭士愁双方均接受建议否?”
“楚王与溪州纷争,已付出巨大代价,如今孤军深入湘西乌龙山区,条件极端恶劣,后勤供应困难,平原湖区来的军队,无法适应深山作战,一旦棋局告输,后果不堪设想,将军与我等的命运,也在不可知之数。故而靠将军致书陈明利害,也期望楚王洞察大势,颁发赦免诏书,以达不战而胜之美好结局。”
“那么,彭士愁会否接受劝降,回归南楚?”
“南楚首先宽让,彭溪州当会接受和解。原因其一,彭士愁已经数败于我,丢掉辰州、澧州、桑植大片所占土地,退回原址;其二,后蜀虚空承诺,兵力、武备,没有半点实际表示。后蜀以溪州为棋子,挑起溪州与南楚争端,谋取未来的利益。其三,一旦棋局结束,后蜀便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棋子。”
刘勍的眼光更亮了,一拳砸在木案上,砸得牛油灯烛也跳将起来:
“向将军此计大好大好!”
“请刘将军陈词楚王,颁发诏书。我则以诚意开导彭溪州,量他也不会再执迷不悟、强行作乱、自弃前程吧?”
李玉娟 任见 著
本书简介
战火纷飞的五代十国,传奇人物向宗彦的生命波澜壮阔。本书情节跌宕起伏,既有金戈铁马的战争追溯,也有细腻生动的情感刻画,再现五代十国的动荡与变迁和向宗彦热烈精彩的非凡活剧,描述了艰险重重的湘西民族融合即“溪州铜柱”的产生过程和辰州莲花池古山寨“历史村落”的发展变迁。全书结构奇崛,文笔优美,以“题材惟一”“故事惟一”“文创惟一”成就佳作,值得阅读和收藏。
上下册合计380千字,2006冬月初成,2010秋月修订,2012春月改定。
历史之声
第一章 头角辉光
宗祠西厢房的檀木架上,十九幅描金诰命卷轴层层叠放。
从武周御史中丞的直言,到开元江南巡抚的水利功绩,每卷都刻着铿锵谏言。
东厢房樟木书橱中,十二部诗文集静卧,政论如剑,诗篇似画,墨迹历久弥坚。
《谏争图》中曾祖父怒目持笏,风过画动,似有谏言破空,惊起梁间燕雀。
垂髫之龄的向宗彦,踩银杏叶,行蹒跚步。檐角风铃伴奏,墨香与檀香交织成文化呼吸。
第二章 奔赴战火
鄱阳湖晨雾如纱,向氏船队破浪前行。向宗彦立船头,玄色战袍猎猎,腰间长剑与晨风相和。船舱内,裹伤白绫堆成山,金创药气既振奋又忧伤。
老船工望着血色云霞:“公子这是往虎口里送!”
向宗彦扬鞭指残月:“叔父死守七日,英雄壮志岂惧虎口!”
三日后抵虔州,江风裹寒意,玄甲映晨光。他忆起叔父影响,习演兵法骑射,今番驰援,既是检验,亦是淬炼。
第三章 高门试玉
暮春张府后园,张艾妹持《诗经》而来,白棠别发间。
小侍女逗趣:“雎鸠比锦鲤懂风情?”
她红耳尖,却侃侃而论:“雎鸠雌雄相随,本是自然真情,何须礼教捆缚?”
向宗彦肃然道:“妹妹所言,令我受教。古人取雌雄相和之意,确胜牵强附会。”
她展颜笑说:“《诗》本心声,‘关雎’妙在朦胧 —— 君子隔苇望淑女,千年后我们说‘关雎’,皆是朦胧之美。”
第四章 险途茶使
船队入长江,狂风骤起,主船偏舵卡死。周匡正抓撬杠跃江,凭水师经验摸索,终将舵叶撬开。误入南唐竹签阵,郑弘毅急令放帆减速,众水手奋力划桨,转出危途。
傍晚七船搁浅浅滩,他集十余船工撑篙,号子声中挪船出滩。夜静,惟闻喘息。次日冰雹如拳,砸船板砰砰作响。
向宗彦令靠岸,周匡正急呼:“江岸陡峭,抛锚更险!”
话音落处,狂风掀动副船,十九岁船工抓桅缆自救,众人惊出冷汗。
第五章 洛城厚待
洛阳天街,隋帝规划暗合星象,唐时更成繁华纽带。上元节张灯结彩,商贾云集,丝绸茶叶与域外香料交汇。
冯道指向天津桥南:“武周时,李昭德、阎知微皆殒命于此。”
向宗彦震撼:“权力场竟如此酷烈。”
冯道叹:“天街既是盛世舞台,亦是权力祭坛。”
走上天津桥,二人共鸣:它承载隋风唐韵,见证繁华与血腥,终是文明融汇的见证者。
第六章 焕然潭州
马殷凝视潭州民居,决意扩建都城。青铜编钟鸣,工匠云集。湘江商船载木,号子与江声交织;城外窑火昼夜不息,工匠摔泥制瓦,汗珠凝霜。
金秋十月,十六里新城墙崛起,青砖包夯土,高逾三丈。朝阳下城门开启,贩夫走卒、文人墨客赞叹不绝。河道如带,画舫穿梭;街道齐整,官署商区分明。
马殷宴群臣,高郁展开黄绫:“设长沙府,辖二十九州,立六部,仿中原建制。”
向宗彦立于班列,新赐玉带泛光,深知潭州正焕新生。
第七章 五溪英豪
五溪山民,源溯远古巫咸,秦汉时拒汉廷,魏晋融流民。唐设羁縻州,彭瑊父子经营溪州,至彭士愁已辖二十余州。
马希范改怀柔为苛税,山民不堪,彭士愁借后蜀支持反楚,天福四年八月,率万兵攻辰、澧二州,焚镇掠民。
拓跋恒谏马希范:“先平后抚。” 刘勍、廖匡齐、向宗彦率军迎战。
向宗彦请战:“我为武安军衙前使,或可劝降,免生灵涂炭。”
第八章 沅水逆旅
沅江回流石段,明滩暗礁密布,风势诡谲。向宗彦望老艄公掌舵,叹:“兵书未载此等险。”
忽闻惊呼,三艘漕船撞礁倾覆,军械粮草沉江。廖匡齐跃水救卒,呛水仍挥手:“靠岸!”
申牌时分,船队泊天然港汊,结筏成营。当地百姓送热粥:“马大王通商路,才有今日温饱。” 向宗彦接过,知民心是最稳船锚。
夜宿船阵,渔人老周赠朱砂:“洒船头,避水鬼。”
向宗彦望着江面,明白沅水险,不及人心叵测。
第九章 辰澧攻守
辰州城头,田好汉督战,礌石箭雨倾泻。南楚军蚁附攻城,廖匡齐持长枪登云梯,枪尖破敌喉,血溅甲胄。城头滚油泼下,士兵惨叫坠落,廖将军臂受创仍冲锋。
向宗彦观战局,对刘勍道:“夜袭东南角,彼处火区有隙。”
三更,三百死士泅水登岸,燃火箭射城。火借风势蔓延,田好汉救火忙,东门防务松动。廖匡齐、向宗彦分兵杀入,巷战惨烈,血染红石板。
田好汉率残部遁往码头,辰州终破。刘勍望城头楚旗,忽觉箭囊沉重。
第十章 乌龙僵持
九龙墩山道如九龙蜿蜒,每段皆有陷阱。南楚军攻至第三哨寨,滚木礌石如银河倒泻,士兵坠崖,血溅嫩叶。
刘勍掷头盔,灌酒叹:“楚王催‘克期平乱’,可这山……”
向宗彦捡带血箭镞,其上图腾狰狞:“硬拼无谓。彭士愁恃险,却缺粮草。不如围而不攻,待其自溃。”
雨雾中,双方僵持。南楚军营瘟疫蔓延,药石难阻减员。
刘勍终下令:“退往天门县,整兵再图。”
大军撤时,向宗彦回望九龙墩,知此退非怯,乃为久战之计。
第十一章 春雨鏖兵
雨雾锁乌龙,彭士愁骑兵突袭楚营。五溪山兵如鬼魅,毒箭啸叫,楚兵惨叫不绝。
向宗彦令缩营固守,亲率精锐夜袭敌巢。三更,三百死士分三路:一路纵火,一路冲杀,一路接应。火光冲天,山兵溃乱。
向宗彦挥剑斩将,却见尸横遍野,忽生悲悯。黎明,楚营暂安,他对刘勍道:“战损惨重,不如议和。”
刘勍沉默,终点头。春雨洗战场,血水入泥,向宗彦悟曰:胜利若以白骨堆砌,纵胜亦悲。
第十二章 和平会商
湘仲驿站,向宗彦展《复溪州铜柱记》,彭师暠指尖摩挲纸角:“‘渐为边患’句,刺耳。”
向宗彦释曰:“实录方显诚意。”
谈及铸柱,彭师暠蹙眉:“工银八千两,五溪难承。”
向宗彦笑:“各担其半。柱成,五溪工匠名刻柱基,此非施舍,乃万世功业。”
暮色中,彭师暠割发系纸,向宗彦解玉佩压之。“五溪契约见血发,楚人物信见玉心。”
江风穿窗,似传刘禹锡竹枝词:“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第十三章 精铜成柱
御龙寨冶场,二十六座土炉如铜狮蹲伏。彭士愁掌坩桶,向宗彦执木杖,铜汁赤白如火龙入范。开范时,柱声如磬,余韵绕谷。
七月望日,基座、顶盖铸就,楚王赐万枚 “乾封泉宝” 藏柱中。
巫师祭三牲,老錾匠落第一凿,铜声清越。
向宗彦记:“天福五年秋,铜柱始镌,吾心惴惴如悬丝。”
他知此柱非镇物,实乃桥跨楚溪,纽连今古,让刀兵化玉帛。
第十四章 辰州莲花
莲花池山寨,依形就势,山如莲开,寨墙半卷半舒。主街青石铺就,两侧沟渠通山涧。
互市滩上,苗妇售茶蜜,汉商列绢布,盐堆似雪。
向宗彦立寨门,望苗汉兵共守:前排藤甲持镰,后排铁甲执戟。内宅 “怀柔” 匾下,地图标酉水苗寨,朱砂圈示兵力所及。
张文卿问:“苗汉如何相安?”
向宗彦答:“互教技艺,通婚赠镜,不分族属,只论心诚。”
山风拂铜铃,似唱和谐歌。
第十五章 雪原拼杀
辰州莲花池夏夜,风带潮湿腥味。向宗彦在油灯下展阅急报,指节泛着冷白。
石重贵拒向辽称臣,耶律德光挥师南侵,战火迫近。潭州兵部征召令至,向宗彦取 “寒锋” 刀与 “冰影” 剑,月光照刃如银线。
黎明,他写下 “辰州稻熟,宗彦当归”,披甲上马。妻儿递来平安香囊与铜铃,岳父母伫立目送。
北地烽火中,他知此去,需以刀剑护中原,如雪原寒梅,于血与霜中绽放风骨。
第十六章 英烈永在
辰州莲花池晨雾如纱,十六亲兵扛赤漆棺椁归来,玄色斗篷沾泪似血。
寨民跪迎,老妇挥艾草成挽幛。
灵堂内,张艾妹扣棺恸哭,向拾撞棺呼父,向琼泪落如溪。
彭士愁率酋长以刀划面,血与泪滴衣袍。
夜阑,张艾妹将香囊与铜铃沉莲池,水波载其漂向沅江。
群山静默,松涛呜咽,似在传唱:忠魂虽逝,如铜柱永立,光照千秋。
第十七章 我的湘西
湘西之魂,不在奇峰异水,而在人文荟萃。五溪流域,峒歌与汉曲和鸣,苗织共湘绣比艳。
向公宗彦以通婚联姻化畛域,以贸易通商结同好,让武陵山下美丽与和谐共舞,酉水河畔文明与野性交衔。
溪州铜柱,非仅镇疆之器,更是民族和解的见证;辰州莲花寨,不只是军事要塞,实为多元共生的家园。
这片土地,因先辈的包容与坚守,终成文明交融的沃土。
第十八章 湘西的我
我与湘西,是魂与土的相拥。
踏过沅水滩涂,触摸铜柱斑驳,方知和平从来不是偶然 —— 是向公们以剑为笔,在雪峰酉水间写下的史诗。
看苗家姑娘织锦,汉家匠人打铜,才懂 “共生” 二字的重量:不是同化,而是各美其美。
当晨雾漫过莲花寨,芦笙与书声交织,便明白:我是湘西的儿女,湘西亦是我心中永不褪色的图腾,血脉里流淌着它的坚韧与温柔。
书后的话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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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张教授手持任见《曹操传》台湾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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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多位北大博士推荐:任见先生的《大唐上阳》(15卷),与众不同的认识价值。
2.后山学派杨元相、鸿翎[台]、刘晋元、时勇军、李闽山、杨瑾、李意敏等诚挚推荐。
3.后山学派杨鄱阳:任见先生当年有许多思想深邃、辞采优美的散文在海外杂志和报纸发表,有待寻找和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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