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山轮战——猫耳洞中天【回忆7】

我和小赵在山里面昼伏夜行，有好几次，我们躲在草丛里，我们屏住呼吸，越军离我们近在咫尺。小赵和我猛吃了一顿带壳的花生，又吃了一些尚未成熟的生芭蕉，芭蕉在嘴里咬的响，就像啃生地瓜一样。带壳花生和生芭蕉的威力很快就体现出来，我还好，小赵开始拉肚子，是不受控制的拉得稀里哗啦那种。小赵本来身体就很虚弱，这样下去，人迟早会脱水。小赵说让我先走，他休息一会再跟上来。我明白把小赵留在山里就是死路一条。我要想办法去找些止泻的草药。

我们只能走那些人迹罕至的路。清晨时分，我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这个山洞处于山腰上方，被茂密的野草覆盖，我在向山上爬时，身体突然向前一倒，然后往下一沉，我马上紧张起来，心想我可能是踩中了越军布置的陷阱了。还好，这只是个草窝，我趴在草窝里看到前方有个山洞，山洞高度不高，能弯着腰走进去，我往里面走了几步，山洞深度约有七八米。我赶紧回身拉起小赵往山洞里隐蔽。 山洞里有一具侧卧着的我军战友的遗体，我仔细查看烈士遗体，是腰部负伤，看样子已经牺牲有段时间了，战友应该是负伤后躲在山洞里得不到及时医治而牺牲的，我找到了烈士身上证件，拿出来在洞口看了看，是幺二幺师的，那是二月份我41军的穿插部队啊！烈士身边还有一个军用水壶，一枚手榴弹和五发子弹。遗体伤口局部已经开始腐烂，但干燥的山洞环境，遗体还算保存的完好。

我摇了摇水壶，水壶里还有半壶水。我把水壶留给小赵，山洞里空气浑浊，但我似乎感受不到。趁着太阳还没有出来，我要赶紧在周边找草药。我要找的是种叫老鹳草的草药，这种植物有很好的止泻效果，这还是村里的老中医告诉我的。高平北面的大山里植被茂密，老鹳草应该到处都是。我曾听过老中医说过老鹳草传奇来历。在隋末唐初时期，药王孙思邈云游到了四川，当时天下初定，川蜀地区瘟疫横行。人和动物被瘟疫传染后，往往腹泻不止，如同白鹿原中的佳轩媳妇，最终在呕吐腹泻中死去。孙思邈在山中采药炼丹想要解除病人的疾苦。 但苦无良方。看着瘟疫蔓延，孙思邈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有天，孙思邈上山采药，在山崖上，孙思邈看到一群灰色的老鹳鸟在不停地啄食一种无名开着粉花的野草，在这些野草下方却没有鸟儿的尸体。反复几天，孙思邈总看到有老鹳鸟去啄食这些野草，而且老鹳鸟似乎不受瘟疫的影响。孙思邈想，在田埂上，鸟类感染瘟疫的尸体随处可见，但在这些野草附近，一只鸟类的尸体都没有。老鹳鸟能吃这种草，代表这种草无毒。他就采摘了很多这种野草，把它煎制成浓汤，自己先行服下，没有性命之忧。再将这些草药熬汤后给感染瘟疫的病人服用，并带些药草回去自己熬汤服用。几天之后，奇迹发生了，病人不再腹泻。有人问孙思邈这款草药的名字，孙思邈略加思索说:这款草药是老鹳鸟发现的，就叫它老鹳草吧。

开着粉红色野花的草附近就有一些，我摘了很多，把它拖回山洞里，再把山洞入口伪装好。小赵躺在山洞里，又拉了好几次，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他半天才回过神来。哭了起来，说: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能在艰难环境下生存下来，全凭意志。我把老鹳草递给他，让他嚼一嚼在把草的汁水吞下去。白天我们就隐蔽在山洞里，哪里都不去了，山外偶尔还有零星的枪声。我记得在山里面我遇到过两次战友，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蹲坐在大树下闭目休息，当我们喜出望外的去推他们时，他们的身体都歪向一边，早已牺牲，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他们都是活活被累死的。他们牺牲后，越军还没有发现他们，我想，这块地方越军应该很少过来吧。

面对第一个战友的遗体，我们还找来些野草把他掩盖起来。到后面我们自己都没有力气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我只得拍拍烈士的肩膀，低声说一句:兄弟跟着我一起回家吧。我想人是有灵魂的，要不然就不会有灵魂这个词了。我们在荒山野岭间苦苦寻找回家的路，只能靠生死相依的战友和绝不放弃的精神了。多年后，我看士兵突击，当战友们喊出不抛弃，不放弃时，我又想起了我和小赵在高平北面大山里的日日夜夜，不由得潸然泪下。我陪着小赵在山洞里隐蔽了一天一夜，小赵也感觉体力恢复了些。到了第二天黄昏后，我们继续向北面走去。山势连绵似乎永无尽头。枪，子弹，手榴弹，水壶，这是绝对不能丢弃的。其余的装备我们早已全部扔掉。

深夜，我们爬上一座石头山，我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我想去打点水，我顺着流水声小心的摸了过去，看到一条小溪，在小溪边上有一个简易的窝棚，有名戴着大通帽的越军端着枪正在来回走动，这里是越军的哨所。我赶紧往山上走，上山时，可能是枪支碰到了岩石，传来了响声，身后马上响起了枪声和狗叫声。越军我并不太担心，我担心的是狗，它们嗅觉灵敏，如果是越军的军犬那麻烦就更大了。还好，山下枪声想过后，越军并没有追来。我和小赵再度爬上半山腰，再从山坡背面下去。下到谷底后，全是生锈的铁丝网。这里会不会是越军的雷场，我们不敢多想，只得顺着石头山底小心的向前摸去。因为石头上是无法埋设地雷的。我和小赵摸过了成片的铁丝网，又不知往前走了多久，前面似乎是一片高粱地，东方已露出鱼肚白，我们决定白天我们就潜伏在高粱地里。天色大亮时，我看到我们周边是一片玉米地。越南人是很少种玉米的。我心里顿时有种预感，我们是不是已经走出来了。我顺着玉米地往前爬，前面又是一座山，只不过山脚下树着一块牌子，牌子上用红色油漆写着:封山育林，造福子孙。

我仔细看着牌子，上面写的是汉字。我激动的想大喊，但喉咙里的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我赶紧拖着小赵让他来看这块牌子。我们明白七天六夜，我们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