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俄罗斯联邦统计局公布的一组最新数据打破了此前持续三年的增长惯性。曾被视为经济“最后一根支柱”的军工产业,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转折点——今年9月,金属制成品类制造业同比下降1.6%,为战争爆发以来首次出现负增长。
最引人关注的,是“其他车辆”分类所代表的坦克和装甲车辆产量的剧烈波动:2025年8月尚维持61.2%的同比增幅,但9月骤然下滑至6%。这一数字表明,军工订单的动能已接近耗尽。
分析指出,这一变化非但未能像以往一样带动相关配套产业,反而成为整体制造业的拖累。2025年9月,俄罗斯制造业总指数同比仅增长0.4%,与8月的2.4%相比下降了八成。莱夫艾森银行测算称,金属成品与军工车辆的产出环比分别下降6%与20%,表明此轮回落并非统计误差,而是产业断点全面显现。
更令人担忧的是,这一趋势正向整个工业体系传导。阿尔法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娜塔莉亚·奥尔洛娃指出,军工带动效应减弱已开始波及机械制造联合体等关键行业。9月数据中的机械设备产出环比转负,被视为财政拨款趋紧对工业链的直接冲击。
这不仅意味着一个订单周期的终结,更意味着俄罗斯政府面临“资源集中但回报枯竭”的战时工业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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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政紧缩序幕拉开:军费之外皆遭冻结
军工产能下滑背后,真正的问题出现在联邦财政层面。2025年俄国家预算草案显示,国防开支在绝对规模上继续上升,占俄罗斯GDP和联邦支出的比重进一步走高,但增速已经明显低于前两年。同时,多家预算分析指出,非军事类支出在联邦预算中的占比持续被压缩,军费及安全相关支出合计接近全部支出的四成甚至更高。
财政部长安东·西卢安诺夫在10月的杜马会议上公开表示:“当前预算必须优先保障核心安全与战略计划,其他非核心项目将适度压缩。”这番话被多家俄媒解读为一次明确的“财政优先级重排”信号,也说明政府内部在支出侧收紧方向上已经形成共识。
这一紧缩趋势的直接受害者,是高度依赖政府订单的民用制造业与地方财政系统。多家俄媒和研究机构的预算分析指出,在国防和安全开支被优先保障的同时,教育、地方基建和医疗采购等非军用领域的转移支付和专项拨款面临不同程度的压缩。
专家指出,在军费增长被锁定的情况下,任何形式的财政紧缩都将不成比例地挤压非军事资金。这种“一头重”的资源配置方式,正逐步将俄联邦预算推入“军工单一主轴”的战时体制逻辑中。
民间经济雪上加霜
财政退潮之下,俄国民经济的另一侧也显出严重萎缩迹象。
《生意人报》近期发布的三季度物价变动报告显示,俄境内核心生活物资价格全面上涨:牛肉价格同比上涨15%、奶酪上涨17%、冷冻鱼涨幅达27.7%。尽管政府试图通过口头引导抑制通胀预期,但实物商品稀缺与物流涨价所带来的输入性成本无法被行政手段逆转。
与此同时,民用工业板块同步滑坡。2025年三季度,俄罗斯汽车、拖车和半挂车的产量同比降幅接近两成,轻工产品产出也普遍出现两位数的负增长。机械设备产量同样录得明显下滑,反映出工业端正在失去维持投资与生产的基础。
这种消费与产出同步紧缩的现象,构成了“战时通缩型经济”雏形。俄罗斯央行的三季度货币政策报告显示,企业用于设备和厂房的中长期贷款需求明显走弱,银行对实体经济的授信更加谨慎,中小企业在高利率和需求萎缩压力下逐步退出市场。资本市场流动性明显回落,卢布兑美元在8月至10月间再度走软,内需下滑与币值波动形成了相互强化的负反馈。
更严重的是,政府对这种趋势几乎没有有效应对工具。财政侧受军费锁死,货币侧又必须压制通胀预期而不敢宽松,导致政策空间陷入双重封闭。
中期矛盾凸显:战时经济的失控
从表面看,这一轮经济衰退似乎与战争周期同步。然而根源却远不止“军工衰退”那么简单——整个俄罗斯战时经济体系,正在步入其自我封闭与资源错配的深层危机。
俄罗斯战略经济学者马克西姆·布朗特在11月初撰文指出,问题不在技术手段,而在体制结构。他明确指出:“财政部长、央行行长或总理都各司其职,但无一人有权触动体制主轴。战争体制下的经济运行,已经无法回应社会真实需求。”
战时调度机制将资源集中于前线物资、军品与战略产业,这种“统筹型优先分配”方式在战争初期有效,却随着战线拉长和财政透支,迅速演变为“结构性排他”:除军工外几乎没有预算空间,导致消费、教育、卫生、地方经济逐步凋零。
此外,国际出口环境的持续恶化也让俄经济陷入长期脱钩。2025年7月起G7追加制裁导致高端工业设备断供,俄政府虽尝试通过亚太供应商替代,但越南、印度等国产能无法承接德国技术链空缺,造成军工产品外溢无法带动整体工业升级。
结果是,一方面前线消耗庞大资源,另一方面内陆城市居民失去就业与保障。在资源单向流动与产出价值断裂的双重压力下,俄经济系统失去“反哺”功能,陷入自耗式循环。
战场未止,经济已困
2025年的俄罗斯经济,已经不是“可控放缓”,而是“系统脱节”。
军工动能熄火、财政紧缩加速、民生物资紧张,三股力量正在同时冲击俄政府的调度能力。更令人警醒的是,这场危机并非外力冲击,而是由战时经济体制的自身逻辑所诱发——一旦资源分配与生产机制固化为“为战争而配置”,就很难回到“为社会而配置”的正常轨道。
从政府高层的表态看,除延迟个别民生项目、口头压制物价预期外,俄当局并未提出任何涉及财政结构调整、经济自由度提升或区域自治权重放大的改革方向。这意味着,在可见未来,俄罗斯将继续固守以军工为核心的动员体制。
主流西方智库对此判断大体一致。包括布鲁金斯学会、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在内的多家机构都在研究中提出,当前俄罗斯正滑向一种“战时财政困局”:维持军事能力的高成本正在反向侵蚀经济基础,而现有体制既缺乏转向和平时期产业再分配的意愿,也缺乏相应的政策工具。
结局或已写明:在战争未止、体制不改、资源断裂的三重约束下,俄罗斯的“经济稳定器”正在失效,其未来将面临的不仅是萎缩,而是一个持续失能的、不可逆的系统性经济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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