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亚五国访美谈定“稀土”合作　美国代表团访华落实大豆贸易——美国外交一周观察

作者：绮蝶

本周，特朗普在白宫接待了中亚五国领导人，重点讨论了关键矿产投资与采购事宜，签署了数十亿美元的合作协议，以应对中国在稀土领域的全球主导地位。这也是特朗普亚洲行之后布局稀土供应链的又一举措。与此同时，釜山峰会后美国农产品代表团首次访华，重点推进对华大豆出口。另外，美国最高法院围绕特朗普关税权限的辩论和国会两党围绕联邦政府停摆僵局的争执，以及左翼民主党人赢得纽约市长选举等事件，都对特朗普执政形象带来冲击。国内问题会对特朗普关税政策产生何种影响，越来越受到外界关注。

中美之间的“大豆”杠杆

釜山会晤后，中美公布了有关削减关税或暂停相关举措的内容。虽然双方措辞有些差异（美方更强调“取消”，而非“暂停”），但总体上希望彼此都能恪守承诺，为两国在经贸领域开展务实合作营造积极氛围。比如11月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CBS公布的采访中承认，对于中国而言，美国也是一种威胁。双方激烈竞争，一直盯着彼此。但两国相处得很好。“我相信，与其一味打压他们，倒不如合作，这样我们才能变得更大、更好、更强”。此外，特朗普还要求“战争部长”海格塞斯不要在南海问题上发表对华强硬言论，以免影响和中国的贸易合作氛围。

▲11月4日，李成钢在京会见美农产品贸易代表团。

白宫宣称，中国同意2025年11-12月采购1200万吨美国大豆，未来三年每年不低于2500万吨。11月4日，美国农产品贸易代表团访问北京，与中国商务部副部长李成钢会晤。这是釜山会晤后，也是特朗普再次执政以来，首次派代表团访华进行贸易磋商。次日，中方宣布暂停对美鸡肉、小麦、玉米等15%的反制关税，但对美国大豆仍然维持13%税率。

这意味着中国仍对进口美国大豆控制着一定的主动权。虽然此次美方代表团访华是中美贸易紧张关系缓和的信号，但中美之间结构性、战略性分歧仍然存在，尤其体现在芯片技术、稀土供应链和地缘安全等领域。贸易议题已经不是判定双边关系回暖的主要指标。

此次美国代表团访华也凸显了特朗普推进贸易协议的紧迫性。美国中西部农业带是全美大豆主产区，选民政治倾向相对保守，是特朗普重要的“农业票仓”。明年，美国将进行中期选举，该农业带中的一些边缘选区可能会成为共和党能否维持国会众议院多数的关键。这也是特朗普急于在圣诞节前、急于在明年到来前和中国达成协议的主要原因。特朗普稳住农民收入，就是希望稳住共和党候选人的得票率。可见，除了稀土和制程芯片以外，大豆进口也发挥着经济杠杆和谈判筹码的作用。

为了稀土抬升中亚五国地位

11月6日，特朗普在白宫主办了美国-中亚五国（C5+1）——乌兹别克斯坦、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土库曼斯坦——领导人峰会,议题涵盖供应链发展、人工智能（AI）应用和双边投资等。这是美国总统首次在白宫举办此类峰会。

C5+1机制成立于2015年，主要关注地区安全，今年是该“集团”十周年峰会。拜登执政期间曾在联合国大会期间会晤中亚五国领导人。特朗普再次上台后，起初并不重视中亚五国，并向它们当中的最大贸易哈萨克斯坦加征了27%的关税。但是，中国在稀土领域的反制促使特朗普改变态度，在出席釜山中美元首会晤前，就已派遣幕僚同中亚五国商定访问白宫的行程。特朗普给予五个国家领导人椭圆形办公室双边会晤和工作晚宴的待遇。鲁比奥也在国务院同五国外长举行了隆重的纪念仪式，强调要强化这些国家与美国的经济合作，并宣布将在2026年访问中亚五国。

▲11月6日，特朗普在白宫主办了美国-中亚五国（C5+1）领导人峰会。

特朗普高调接待中亚五国领导人，就是为了加大争夺该地区关键矿产资源的力度。中亚国家拥有丰富的稀土矿藏，并生产全球约一半的铀。但该地区关键资源流向中国与俄罗斯。比如，哈萨克2023年向中国出口关键矿产约30.7亿美元，向俄罗斯出口18亿美元，而向美国仅5.44亿美元。该地区大部分尚未开发的矿藏为美国寻找稀土供应链替代方案提供了可能。所以，特朗普政府及其周围的投资人也重视强化与中亚国家在“关键矿产”领域的合作。

矿产合作协议瞄准中国

中亚国家在本世纪初聚焦反恐和能源交易，近几年开始转向新能源开发，现在则是借中美战略竞争提升关键矿产在本国安全中的作用，求同美国的合作并讨好特朗普。塔吉克斯坦总统埃莫马利·拉赫蒙迎合特朗普的方式相对直接。他坦言，塔吉克斯坦拥有“非常丰富、无限”的关键矿产资源，但也身处中俄的这一艰难地缘政治环境之中。这使得与美国的合作变得更加重要，拉赫蒙还希望在安全事务上和美国强化合作。

中亚五国领导人在白宫都赞扬了特朗普促进地区贸易和世界和平的努力。11月6日，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在白宫和特朗普会晤时，两人还同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通了电话。扎卡耶夫同意让哈萨克斯坦加入《亚伯拉罕协议》，赢得特朗普高度赞赏。他希望穆斯林占大多数的哈萨克斯坦加入该协议，也能带动印尼等穆斯林国家争相效仿，从而为自己的中东大和解树立功绩。不过，沙特阿拉伯和印度尼西亚的官员一直坚持，在没有明确的巴勒斯坦建国路径之前，他们无法推进与以色列的关系正常化。

哈萨克斯坦是美国在中亚首要的经济伙伴，自其独立以来，美国直接投资超600亿美元，占中亚区域总额逾80%。此次白宫峰会期间，美哈签署了价值约172亿美元的双边文件共30份，涵盖工业、能源、教育、数字化及创新等领域。其中包括约11亿美元的钨矿开采协议，美国公司取得70%股份，并由美国出口—进口银行拟提供9亿美元融资。

该钨矿协议由美国投资公司Cove Kaz Capital Group LLC（Cove Kaz）和哈萨克斯坦Tau-Ken Samruk石油天然气公司签署，双方将共同开发位于卡拉干达州的北卡特帕尔和上凯拉克蒂钨矿床。Cove Kaz总部位于纽约，并在澳大利亚设有办事处，专注于矿业、清洁技术和可再生能源领域的投资，特别是关键矿产（如稀土元素、钨等）的勘探和开发。特朗普和美国商务部长卢特尼克推动Cove Kaz投资，就是为了阻止中国企业在哈萨克斯坦开发该战略矿产资源。

废除冷战时期法案，为中亚五国松绑

特朗普在白宫接待中亚五国领导人之际，美国两党参议员就提出立法，推动废除杰克逊-瓦尼克修正案（Jackson-Vanik Amendment）。该法案是冷战时期针对前苏联国家的贸易限制举措。一些美国议员认为，它阻碍了美国在中亚的投资。发起人之一的爱达荷州共和党联邦参议员、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主席吉姆·里施（Jim Risch）说得很直白。他就是要让中亚国家决定自己的命运，不要依附于中俄任何一方。

中亚五国目前每年都需接受该法案的临时豁免，吉尔吉斯斯坦已于1998年完全豁免，其他国家属于被临时豁免。如果该法案被废除，这些国家就会获得经贸最惠国待遇，促进美国企业的投资，尤其是在关键矿产开发领域的投资，从而减少对中俄的依赖。

中亚在“中美”间的平衡

中亚作为传统向中俄供应矿产资源的区域，其战略转向可能会影响中俄在该地区的资源影响力，尤其是中国在中亚地区的丝绸之路经济带。和东南亚国家一样，它们也注重在大国间的“平衡选择”。在新能源技术革命的背景下，它们也急需新的投资帮助开发矿产资源。在俄罗斯被俄乌冲突及西方制裁不断削弱的情况下，中亚五国寻求战略自主、寻求对美合作的自由度就大了很多。通过与美国加强矿产投资合作，它们也有意增加同中俄的谈判筹码。这也有可能加剧中美在中亚的经济和政治地缘博弈。

这也是美国主动布局的结果。特朗普近期一直在“绕中国”重塑全球关键矿产供应链。特朗普接待中亚五国领导人时宣称，自己近几周与全球盟友达成协议，扩大美国的关键矿产供应链，从而加强了美国经济安全。

中国须考虑如何应对美国介入中亚矿产带来的竞争态势。不过，目前特朗普急于签署的相关协议仍是备忘录模式，象征意义大，存在执行的不确定性。比如，中亚国家一直有加大对外开放的意愿，只不过其基础设施、物流通道、环境监管、加工能力偏弱，美国在短期内很难替代中俄的一些角色。

从中国和中亚的角度看，若中亚五国将资源转向美国，并不意味着它们会立即减少对中国的出口。中亚国家也不希望完全割裂与中国的关系，而更多是战略上谋求资源经济的多元化。在中亚物流方面，中国占据一定的优势。华盛顿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的一份报告指出，中国和俄罗斯的投资主导着该地区的采矿、加工和物流网络，该地区交通运输线欠发达，能源短缺也反复出现，这些结构性障碍是西方投资的主要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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