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凌晨三点的写字楼，只有打印机吞吐纸张的规律声响与我作伴。
“磐石计划”的技术方案第七稿摊在桌上，每一个字符都在嘲笑我的无能。
窗玻璃映出我布满血丝的双眼，还有身后那片吞噬理智的黑暗。
就在我几乎要将键盘摔向显示屏时，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悄然飘近。
萧婉清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手指轻点在我僵硬的肩头。
“年轻人拼事业是好事，可别把弦绷断了。”
她放下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妆容精致得不像这个时辰该有的模样。
那份熨帖的温柔，在死寂的深夜里，像一根救命稻草。
我当时并不知道，有些善意包裹着锋利的钩子。
那杯咖啡的暖意还未从掌心褪尽，命运的车轮已开始转向。
一个看似偶然的视角，一次意味深长的娇笑，都将把我推向前所未料的漩涡。
所有的伏笔，都埋藏在她俯身时，那未系扣的衣领间隙里。
01
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数字再次跳动，凌晨三点十七分。
我揉了揉干涩的眼，视线从密密麻麻的代码上抬起，落在窗外。
城市早已沉睡，只有零星灯火如同迷失的星子，点缀着巨大的黑暗。
“磐石计划”四个字像座山压在心头，这份公司下半年最重要的项目，此刻卡在我手里。
项目经理上星期离职，担子猝不及防落在我这个入职刚满一年的新人肩上。
空气里弥漫着速食面调料包和咖啡因混合的颓靡气息。
键盘旁边，是揉成一团的废稿，像一个个被遗弃的失败念头。
我试图集中精神，但眼皮沉重得如同挂了铅块。
大脑一片混沌，那些熟悉的逻辑链条打了死结。
不远处传来规律的“咔哒”声，是清洁阿姨推着车在进行深夜作业。
她经过我隔间时，投来一丝混杂着同情和理解的目光。
这层楼，大概只剩我还被困在这片惨白的灯光下。
内线电话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划破寂静，吓了我一跳。
接起来，是保安室老张带着睡意的声音：“沈工，还没走啊？我这边登记一下。”
“快了，张师傅，弄完这点就走。”我含糊应着，心里却没底。
挂掉电话，巨大的疲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希望能短暂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压力。
就在这时，一阵极淡雅的香水味若有若无地飘近。
不是办公室里常见的任何一种气息，它更含蓄，带着一点冷冽的花香。
我睁开眼，看见萧婉清站在隔断旁，单手抱臂，另一只手提着小纸袋。
她穿着剪裁利落的深灰色套装，与白天不同的是，取下了胸牌，松开了盘发。
微卷的发梢垂在肩头，减弱了几分她作为部门经理的威严。
“还在跟‘磐石’死磕？”她声音不高，带着深夜特有的沙哑质感。
我慌忙坐直身体，像是课堂上被点名的小学生。“萧经理，您也还没下班？”
她没回答，走近几步，目光扫过我屏幕上停滞不前的方案。
“给我看看问题出在哪儿。”她说着，很自然地拉过旁边赵光启的椅子坐下。
椅子滑轮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声响，在这个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我闻到更清晰的茉莉香气，混合着她身上一点点咖啡的醇苦。
她专注地看着屏幕，侧脸线条在显示屏冷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我简要说明遇到的瓶颈，算法优化始终达不到预期效率指标。
她听完，沉默片刻，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几下，调出几段核心代码。
“思路没错，但入口参数设置得太保守了。”她侧过头看我，眼神明亮。
“有时候，解决问题需要跳出既定框架，哪怕是冒一点险。”
她的话像是一道微光，照进我混沌的思绪。我似乎抓住了点什么。
“谢谢萧经理，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这话发自肺腑。
她微微一笑，眼角有浅浅的笑意纹路，看起来比白天亲切许多。
“别熬太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站起身，将那个小纸袋放在我桌上。
“朋友送的糕点，尝尝看，甜的能补充点能量。”
说完，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
我打开纸袋，是包装精致的抹茶马卡龙。拿起一个咬下，甜意在舌尖化开。
再看屏幕上的代码，似乎不再那么面目可憎。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
窗外的黑暗，仿佛透进了一丝微光。只是我还没意识到，光与影总是并存。
办公室角落的监控摄像头，红色指示灯在黑暗中，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
02
晨会的气氛比预想的还要凝重。
椭圆会议桌首位，副总彭成功指尖缓慢敲击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他面前摊着“磐石计划”的进度报告。
“已经延迟三天了。”他抬起眼，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身上。
“小沈，你是具体负责人，解释一下。”
我喉头发紧，准备好的说辞在嘴边打了结。会议室空调很足，后背却沁出冷汗。
“彭总，算法部分遇到一些技术难点，我们正在全力攻关…”
“我要的不是过程，是结果。”彭成功打断我，语气平淡，压力却倍增。
坐在他旁边的胡根生轻笑一声，端起茶杯慢悠悠呷了一口。
他是竞争项目部负责人，一向与萧婉清不对付，此刻显然乐见我方受挫。
我攥紧了手心，求助般地看向斜对面的萧婉清。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开口时，她合上笔记本，发出清晰的“啪”声。
“彭总，”她声音清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延迟的责任在我。”
彭成功挑眉，示意她继续。
“是我临时调整了部分架构设计，增加了冗余校验模块。”萧婉清不疾不徐。
“初期会多花一点时间测试，但从项目全生命周期看，能大幅降低后期维护成本。”
她转向我，眼神平静无波。“这点我和小沈讨论过，只是没想到会影响初始进度。”
我愣住了。我们从未讨论过什么冗余校验模块。她在替我解围。
胡根生放下茶杯，阴阳怪气：“临时调整？萧经理，流程不是儿戏啊。”
萧婉清看都没看他，直接对彭成功说：“调整方案和风险评估报告，我已经发您邮箱。”
“如果因此造成任何问题，我来承担责任。”
彭成功盯着她看了几秒，脸上看不出喜怒。会议室里静得能听到空调送风声。
“既然萧经理有周全考虑，那就按你的思路走。”他终于松口。
“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进度延误。‘磐石’对公司的重要性，不用我重申。”
会议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众人陆续离开，我故意磨蹭到最后。
等会议室只剩我和萧婉清时，我快步上前。“萧经理，刚才谢谢您。”
她正在整理文件，闻言抬头，笑了笑。“我说的是事实，没必要谢。”
“可是那个模块…”
“现在有了。”她打断我，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下班前把新需求文档发给你。”
她拿起笔记本，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压力大的时候，别一个人硬扛。”
“我们是团队，记得吗？”她说完，转身离开，留下淡淡的茉莉余香。
我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感激之余，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掠过。
回到工位，赵光启凑过来，压低声音：“老萧可以啊，硬刚彭总和胡根生。”
他挤挤眼，“不过你小子走运，女王陛下亲自护驾。”
我推了他一把，“别瞎说。赶紧干活，新需求马上来了。”
“得令！”赵光启滑回自己座位，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我打开邮箱，果然收到萧婉清发来的新文档。附件里甚至有几份参考案例。
她的支持像及时雨，缓解了我的焦虑。我开始仔细阅读需求，投入工作。
只是偶尔抬头，望向经理办公室那扇磨砂玻璃门时，会有些许走神。
门后那个身影，为何一次次向我伸出援手？仅仅因为我是项目负责人吗？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如同我此刻的心情，明亮与困惑交织。而更大的风暴，尚在酝酿之中。
内部通讯软件上，萧婉清的头像突然闪烁起来，发来一条简短消息。
03
消息框里只有一行字：“下班后有空吗？聊聊方案细节。”
心脏突兀地跳快了几下。我盯着那行字，指尖在键盘上悬停片刻。
“好的，萧经理。”回复发送后，才发觉自己呼吸有些急促。
整个下午变得漫长而心神不宁。代码调试效率低得可怜，错误频出。
赵光启探过头来：“哥们儿，魂不守舍的，琢磨啥呢？”
“没什么，‘磐石’的事儿。”我含糊过去，生怕他看出端倪。
他终于没再追问，只是嘀咕了句“悠着点”，便缩了回去。
终于挨到下班时间。同事们陆续离开，办公室渐渐空荡。
我故意整理文件，拖延时间。玻璃窗映出我反复调整领带的笨拙动作。
当最后一位同事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我才深吸一口气，走向经理办公室。
门虚掩着。我轻轻敲了敲，里面传来萧婉清的声音：“请进。”
她正站在窗边讲电话，背对着我。夕阳余晖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
比起白天的正式套装，她换了件丝质衬衫，下摆松松收进窄裙里。
通电话的语气很放松，带着些许笑意。“…知道了，妈，周末一定回去。”
她挂断电话，转过身，脸上还残留着那种居家般的温和神情。
“不好意思，家里电话。”她指了指沙发，“坐，想喝点什么？”
“不用麻烦，萧经理。”我在沙发边缘坐下，身体有些僵硬。
她轻笑，还是走到角落的小吧台，倒了两杯温水过来。
“下班时间，不用这么拘谨。”她将一杯水放在我面前，自己在斜侧坐下。
双腿交叠，小腿线条优雅。身上香水味比白天更清晰，扰乱着我的思绪。
“您的修改建议我看过了，很有启发。”我试图让话题回到正轨。
“但关于加密协议的部份，我担心会和现有的验证系统产生冲突。”
她倾身向前，拿起茶几上的平板电脑，指尖在上面快速滑动。
这个动作让她靠得很近，发丝几乎拂过我的手臂。我下意识向后靠了靠。
“冲突是表象。”她将平板转向我，上面是复杂的架构图。
“关键在于这里，网关接口的权限判定逻辑。我们可以绕开标准验证。”
她的讲解清晰透彻，手指点着屏幕，不时侧头看我是否理解。
专业领域里，她总是如此游刃有余，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渐渐被带入技术语境，开始提出自己的想法，紧张感慢慢消退。
讨论间隙，她起身又去添水。我无意间瞥见她放在沙发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显示一条新消息预览，发送者备注是“彭”。
内容只有几个字：“进展如何？”
我的心微微一沉。彭成功？是工作汇报，还是别的？
她很快回来，顺手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茶几上，神色如常。
“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非对称加密的应用场景。”她继续之前的话题。
但我有些心不在焉了。那个备注和简短的信息，像根小刺。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来，城市灯火透过百叶窗，在室内投下条纹光影。
她终于结束一个技术点的阐述，看了眼手表。“都这个点了。”
她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包。“一起吃个晚饭？边吃边聊。”
这不是问句，更像是温和的指令。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好…好的。”我跟着站起来，小腿因为久坐有些发麻。
她拿起外套，动作自然地递给我。“帮我拿一下？”
我接过那件质地柔软的大衣，残留的体温和香气扑面而来。
走向电梯时，她走在前面，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节奏。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那丝不安再次浮现，混合着难以名状的期待。
电梯金属门映出我们两人的身影，靠得有些近。她忽然转头对我一笑。
“放松点，沈伟祺。我又不会吃了你。”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门缓缓打开，如同一个未知的入口。
04
餐厅是公司附近一家新开的意式餐吧，环境幽静，灯光暖昧。
服务生将我们引到靠窗的角落卡座。丝绒沙发柔软得让人陷进去。
萧婉清似乎对这里很熟，熟练地点了餐，并为我推荐了主食。
“他们的海鲜意面不错，尝尝？”她合上菜单，微笑看着我。
“听您的。”我有些拘谨，手心在膝盖上蹭了蹭，拭去并不存在的汗。
等餐时分，她聊起一些行业内的趣闻，语气轻松。我渐渐没那么紧张。
但当她问到我的个人情况，比如家乡、毕业院校、感情状况时，我又警觉起来。
回答尽量简短，避免透露太多。她听着，指尖轻轻转动水杯。
“年轻人，多拼事业是对的。”她笑了笑，眼神却像在审视什么。
餐点上桌，话题回到“磐石计划”。她切入几个关键的技术难点。
谈至兴起，她向服务生要了纸笔，在餐垫上画起流程图。
“你看，如果我们把验证节点放在这里…”她俯身过来，指着草图。
就是这个瞬间。她的丝质衬衫最上方两颗扣子不知何时松开了。
俯身时，衣领自然垂下，露出一段纤细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肌肤。
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像被烫到一样立刻弹开，心跳如鼓。
但已经晚了。她显然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停留。
我脸颊发烫，慌乱地垂下眼，盯着餐盘里的意大利面，不敢抬头。
预期的斥责或尴尬的沉默并未出现。耳边反而传来一声极轻的娇笑。
那笑声低沉，带着一丝揶揄，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暧昧。
我鼓起勇气抬眼，撞上她含笑的眸子。她没有整理衣领，姿势未变。
“我那儿，”她声音压低，像在分享一个秘密，“有套更优化的方案。”
她靠回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窘迫的模样，指尖轻轻点着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