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妈走了,你们快来。"
凌晨四点零八分,林雨挂断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时长:十二秒。
电话那头,小姑子王慧的声音从睡梦中惊醒:"什么?妈她...你怎么不早点打电话?!"
"我打了,你手机关机。"林雨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她站在ICU的病床前,右手握着那条还带着体温的金项链,左手拿着两本从枕头下翻出来的存折。监护仪早已归零,屏幕上的直线像一把刀,切断了二十年的恩怨。
病房门外,护士小陈探头进来:"家属,要不要先通知殡仪馆?"
"等他们来了再说。"林雨把项链和存折放进包里,拉上拉链。她的眼眶湿润,但没有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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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深夜十一点,林雨端着保温杯走进ICU。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她已经连续七天闻着这个味道守夜。
护士站的小陈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是你啊。你家其他人呢?"
"他们白天来过,晚上需要休息。"林雨挤出一个笑容。
小陈撇撇嘴,没再说话。这种事她见多了,病人一住进ICU,家属就开始轮流消失。能坚持守夜的,往往是那些在家里最不受待见的。
林雨推开病房的门。婆婆张桂芳躺在病床上,呼吸机规律地起伏着。72岁的老人三周前突发脑溢血,医生下了两次病危通知。
她在床边坐下,从保温杯里倒出半杯温水,用棉签蘸湿,小心地润着婆婆干裂的嘴唇。
这个动作她重复了整整二十天。
没人教过她该怎么做,婆婆昏迷后,丈夫王建国来了一次就消失了,说单位有个重要项目离不开人。小姑子王慧倒是头两天天天来,但每次只在病房外站五分钟,看一眼监护仪的数值,问一句"我妈什么时候能醒",然后就走。
到第三天,王慧连来都不来了,只每天打个电话问情况。
林雨把湿棉签放在托盘里,看着婆婆苍白的脸。老人脖子上那条金项链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280克的22K金,按现在的价格值62万。
二十年了,这条项链从来没离开过婆婆的脖子。
凌晨两点,病房里突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呻吟。
林雨猛地睁开眼,她刚刚靠在椅子上打了个盹。
张桂芳的眼皮在颤动。
"妈?"林雨凑过去,"妈,你能听见吗?"
老人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珠转动着,最后定格在林雨脸上。
"雨...雨儿..."声音虚弱得像一缕游丝。
"我在,妈,我在。"林雨握住婆婆冰凉的手。
张桂芳的嘴唇动了动,眼泪从眼角滑落:"对不起..."
这三个字,婆婆用了二十年才说出口。
林雨的鼻子一酸,但她强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她想说"没关系",但这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真的有关系。
太有关系了。
02
2003年的春天,25岁的林雨穿着红色的婚纱,嫁进了王家。
婚礼在市里最好的酒店办,来了三十多桌宾客。司仪刚宣布新人交换戒指,张桂芳就从主桌站起来,径直走到林雨身边。
"跟我来。"婆婆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林雨愣了一下,跟着婆婆走到化妆间。门关上的那一刻,张桂芳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金项链。
"看清楚了,这条项链是我的陪嫁,280克22K金,是你公公当年专门打的。"婆婆的手指在项链上摩挲着,"记住了,这是要传给我女儿的,你别打主意。"
化妆间的灯光很亮,金项链反射出刺眼的光。林雨低着头,脸涨得通红。
"我知道了,妈。"
"知道就好。"张桂芳转身要走,又回过头,"还有,我们王家三代单传,你要早点生个儿子,别让我等太久。"
婚礼进行到一半,林雨躲在洗手间里哭。新郎王建国敲了半天门,她才出来。
"我妈说什么了?"王建国问。
"没什么。"林雨擦干眼泪,重新补好妆。
婚后第三个月,她发现怀孕了。验孕棒上两条红杠的时候,她高兴得跳起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婆婆。
"妈,我怀孕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先别声张,等四个月做了B超再说。"
"为什么?"
"万一是女孩呢?"张桂芳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在讨论今天吃什么菜。
林雨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
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她去做四维彩超。医生看着屏幕笑了:"小公主,很健康。"
林雨摸着肚子,心里既高兴又忐忑。
回到家,婆婆正在厨房做饭。她鼓起勇气说:"妈,是个女孩。"
张桂芳手里的锅铲停在半空中,沉默了很久才说:"那也得生。不过生完了,你们赶紧要二胎。"
2004年3月的那个凌晨,林雨在产房里躺了十六个小时。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她大出血,血压降到了危险值。
护士抱着刚出生的女婴出去,对守在门外的家属说:"产妇大出血,需要马上输血,你们快去缴费。"
王建国慌了神,掏遍口袋只有八百块钱。他给母亲打电话,张桂芳在电话里说:"我在老家呢,赶不回去。你自己想办法。"
"妈,雨儿出事了!"
"我知道,但我现在真走不开。你们王家三代单传,她生了个赔钱货,我得回老家拜拜菩萨,求菩萨保佑下一胎是儿子。"
电话挂断了。
最后是林雨的母亲赶到医院,当场摘下手上戴了三十年的金镯子,又从存折里取了两万块,凑够三万块救命钱。
林雨醒来的时候,看到守在床边的是自己的母亲,不是婆婆。
"建国呢?"她虚弱地问。
"在外面照顾孩子。"母亲握着她的手,眼眶发红,"雨儿,妈问你,你过得好吗?"
林雨想说好,但眼泪先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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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2010年的秋天,林雨在单位体检时查出卵巢囊肿,医生说必须尽快手术,费用大概八万。
她下班回家,把诊断书放在饭桌上。王建国看了一眼,摊开双手:"家里没钱,你自己想办法。"
"怎么会没钱?你上个月不是刚发了奖金吗?"
"买车了。"王建国点了根烟,"你自己有医保,报销一部分,剩下的问你娘家借。"
林雨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婆婆。张桂芳正在剥橘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都怪你第一胎不争气,要是个儿子,哪还需要做这手术?女人就是麻烦,生孩子麻烦,身体还麻烦。"
那天晚上,林雨给所有能想到的亲戚打电话。舅舅借了一万,表哥借了八千,大学室友凑了五千,七拼八凑,终于凑够了手术费。
手术后她在家休养,身体虚弱得下不了床。婆婆倒是每天来送饭,但每次都是把饭盒往床头柜上一放,转身就走。
第五天下午,林雨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客厅里有说话声。
"妈,你那两本存折还在吧?我要开服装店,差二十万启动资金。"是小姑子王慧的声音。
"放心,一本38万,一本27万,都给你留着呢。"张桂芳的声音很清楚,"藏在我枕头底下,你哥和你嫂子都不知道。等你要用的时候,妈就给你。"
"那我哥呢?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也别让他知道。这钱是我和你爸这些年攒的,你爸临走前交代过,要留给女儿。儿子有房有车就够了,女儿出嫁得有底气。"
林雨躺在床上,握紧了拳头。
65万。
就在她四处打电话借钱,欠下一屁股人情债的时候,婆婆的枕头下压着65万现金。
她想冲出去质问,但身体动不了,只能咬着牙,听着那对母女在客厅里商量着怎么花这笔钱。
晚上王建国回来,林雨把听到的话告诉他。
"你听错了吧?"王建国根本不信,"我妈要是有钱,能不给我?"
"我没听错。"
"就算有,那也是我妈的钱,她想给谁给谁,你管得着吗?"王建国脱了外套,"你现在就是太闲了,胡思乱想。"
林雨看着丈夫的背影,心一点点凉透。
04
2018年夏天,15岁的女儿王诗雨在放学路上遭遇车祸。
肇事司机逃逸,监控只拍到一个模糊的车牌号。女儿被送进医院时,脊椎第四节骨折,需要做内固定手术。
医生说,用国产钢钉费用在十五万左右,医保能报一部分。但国产的恢复慢,容易出现排异反应。进口钢钉效果好,但要四十五万,医保只能报一小部分,自费需要三十万。
林雨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给王建国打了三十几个电话。
前十个,对方按掉。
后二十几个,直接关机。
她又给婆婆打,张桂芳接了:"诗雨怎么样了?"
"脊椎骨折,需要三十万。妈,建国电话打不通,你能不能..."
"我哪有钱?"张桂芳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们做父母的怎么看孩子的?十五岁了还能出车祸?我看就是你们平时太娇惯她,不好好教育。现在出事了,怪谁?"
"妈,求你了,先救诗雨。"林雨哭了出来。
"我真没钱,我就一个月三千块退休金,你让我上哪给你变三十万?"
电话挂断了。
林雨坐在冰凉的长椅上,脑子一片空白。医生走过来说:"家属,病人等不了了,你们到底做不做手术?"
她给娘家哥哥打电话。哥哥二话没说:"我马上把房子挂网上,这两天就能卖。"
三天后,哥哥的房子以低于市场价二十万的价格紧急卖掉,凑够了手术费。
手术进行了七个小时。林雨站在手术室门口,从早上等到晚上。
下午四点,张桂芳来了,手里提着一袋苹果和香蕉。
"诗雨醒了吗?"婆婆问。
"还在手术。"林雨的声音沙哑。
"哦。"张桂芳把水果放在椅子上,"那我先回去了,家里还得做饭呢。你要是需要什么,给我打电话。"
"妈。"林雨叫住她,"你真的没钱吗?"
张桂芳皱起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2010年,小姑子要开店,你说枕头下有两本存折,一本38万,一本27万。"林雨一字一句地说,"那笔钱,现在还在吗?"
婆婆的脸色变了:"你偷听我说话?"
"我没偷听,你们说话声音太大。"
"那是我的钱,我想给谁给谁!"张桂芳的声音尖锐起来,"你还想要我的钱?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说完,婆婆转身就走。
那天夜里,手术终于结束。女儿被推出来时,脸色苍白得像纸。林雨趴在病床边,哭到虚脱。
王建国第二天才出现,说是手机没电了,没看到消息。他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女儿,问了一句:"花了多少钱?"
"三十万。"
"哪来的钱?"
"我哥卖了房子。"
王建国沉默了一会,说:"那就先欠着吧,等我发了年终奖再还。"
林雨看着丈夫,突然觉得很陌生。这个男人,是她爱了二十年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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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2023年11月3日,张桂芳在家里突发脑溢血。
是邻居发现的,老人倒在客厅地板上,已经昏迷。120把人送到医院,医生诊断为大面积脑出血,需要立即手术。
小姑子王慧第一时间赶到医院,但她冲进急诊室不是看望母亲,而是拉着王建国问:"妈的存折在哪?"
"什么存折?"王建国正在填手术同意书。
"妈枕头下藏的那两本存折!你不知道吗?"王慧的声音很急。
"你说什么?"王建国停下笔。
"妈有两本存折,一本38万,一本27万,说是要给我的。"王慧说,"你真不知道?"
王建国的脸色沉了下来:"妈有65万?"
"对啊,我早就知道。怎么,你想分钱?"
"那是妈的钱,要分也是妈说了算。"王建国说,"现在妈还没死呢,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要装修房子,妈答应过给我钱的!"王慧提高了声音,"你别想跟我抢!"
兄妹俩在急诊室外大吵起来。护士过来制止了好几次,最后保安都惊动了。
林雨站在角落里,看着这对兄妹撕破脸皮地争吵,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张桂芳被推进ICU。医生说,就算抢救过来,也很可能成为植物人。
王建国在ICU外站了十分钟,接了个电话就走了。他回头对林雨说:"单位有个项目要赶,我得回去。妈这边你先看着,有事给我打电话。"
那是王建国最后一次来医院。
之后的二十天,他以各种理由推脱:项目紧急、领导要检查、出差去了外地...林雨每天给他发婆婆的病情,他只回复两个字:"知道。"
王慧倒是头几天天天来,但每次只在ICU外站一会,隔着玻璃看一眼母亲,问一句"什么时候能醒",然后就走。
到第三天,她连来都不来了,只在需要签字的时候打电话问情况。
林雨成了唯一守在医院的人。
她白天上班,晚上下班后直奔医院,在ICU外的陪护椅上坐到天亮。护士小陈看不下去,偷偷给她送过一次盒饭。
"你家里人也真够狠心的。"小陈说,"老太太都这样了,就你一个人守着。"
林雨笑了笑,没说话。
她不是圣母,也不是真心想守。只是想起女儿车祸那年,躺在医院里等了七个小时才等到婆婆来,她就觉得,自己不能像那些人一样冷血。
哪怕这个老人,曾经那样对待她。
11月23日凌晨,监护仪的数值开始不稳定。护士进来检查了一遍,出来对林雨说:"家属,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林雨点点头。她给王建国打电话,关机。给王慧打,也关机。
她想,也许他们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所以故意躲着。
凌晨三点,张桂芳的血压开始下降。
三点半,呼吸变得急促。
三点五十分,心跳越来越慢。
三点五十二分,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
一条直线,在屏幕上延展开来。
凌晨三点,张桂芳的血压开始下降。
三点半,呼吸变得急促。
三点五十分,心跳越来越慢。
三点五十二分,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一条直线,在屏幕上延展开来。
林雨站在病床前,呆呆地看着那条直线。她没有按呼叫铃,也没有立刻打电话。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呼吸机停止后的嗡鸣声。
她的目光落在婆婆脖子上的金项链上。280克,62万,二十年来从未离开过老人的脖子。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产房里的大出血、娘家妈当场摘下的金镯子、女儿车祸时哥哥卖掉的房子、婆婆说"门都没有"时的那张脸...
她的手伸向项链,在半空中停了三秒,然后坚定地扣住了链扣。
金属还带着体温。轻轻一扭,开了。
她把项链放进包里,又走到床头,掀开枕头。两本红色的存折静静地躺在那里。她拿起存折,翻开第一页,看到那串数字时,她的手微微颤抖。
但真正让她整个人僵住的,是压在存折下面的那个发黄信封。
她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纸,只看了第一行字,眼泪就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