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陈晟睿三年,一直觉得他是个没什么特别嗜好的男人。
温和,顾家,朝九晚五,像一杯温度刚好的白开水。
唯独有一个习惯,三年里雷打不动,近乎偏执。
每晚他快到家前十分钟,我的“任务”就是走到楼道里,用力跺亮那盏声控灯。
那盏灯有些年头了,光线昏黄,反应迟钝,有时需要重重踩上两三下才会懒洋洋地亮起。
他说,楼道黑,怕我磕着碰着,亮着灯他安心。
这个理由,听上去体贴,我却总觉得哪里透着一点说不出的古怪。
直到那天晚上,我因为手头一份紧急的设计稿忙得昏天黑地,彻底忘记了这件事。
当我下意识地摸黑用钥匙拧开家门,客厅里来不及掩饰的一幕,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我所有关于日常安稳的想象。
我傻眼了。也终于明白,那盏需要我每晚跺亮的灯,照亮从来不是他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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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墙上的挂钟指向六点二十分。
我放下手里的素描本,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玄关。
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里一片昏暗,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幽光勉强勾勒出阶梯的轮廓。
这栋老式居民楼一共六层,我们住在四楼,一层两户。
对门邻居罗大叔家的大门紧闭,一如既往地安静。
我深吸一口气,拧开自家防盗门,走到楼道里。
水泥地面传来熟悉的冰凉触感,透过薄薄的拖鞋底。
我抬起脚,用力跺了下去。
“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
头顶那盏吊着蛛网的声控灯毫无反应。
我只好又加了把劲,更重地跺了一次脚。
“咚!”
灯终于亮了,投下一圈昏黄黯淡的光晕,勉强驱散了门口的黑暗。
光线甚至不足以照亮通往三楼或五楼的楼梯转角。
我站在光晕里,等了几秒,听着灯内部发出细微的“滋滋”电流声。
这是陈晟睿要求的,他说要确认灯是好的,能亮一阵子。
大约过了半分钟,灯“啪”地熄灭了,楼道重新陷入昏暗。
任务完成,我转身回家,轻轻关上门。
厨房里煲着的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味弥漫开来。
我继续回到沙发上,修改那份总是不太满意的服装设计稿。
六点四十分左右,楼下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特有的节奏感。
是陈晟睿的脚步声,我听了三年,绝不会错。
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三楼半的转角,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是两声清晰的咳嗽声。
这是他习惯性的小动作,像是清嗓子,又像是一个无意识的信号。
然后脚步声继续,踏上四楼的最后几级台阶。
钥匙串清脆的碰撞声响起,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陈晟睿带着一身初夏傍晚的微凉气息走了进来。
“我回来了。”他一边换鞋,一边说着每天重复的话。
“今天累不累?”我放下画笔,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
很轻,他似乎总是这样,包里从不装太多东西。
“还好,老样子。”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自然亲昵。
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玄关,然后落在了我脸上。
“灯亮着吧?”他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
“亮着呢,我按你说的,跺了两下,等了半分钟才灭的。”我答道。
“嗯,亮着就好。”他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放松的神情,转身走向洗手间,“我先洗个手。”
我看着他的背影,高大,略显清瘦,穿着合身的白衬衫和西裤,是典型的职场青年模样。
这个跺亮灯的习惯,是从我们搬进这个房子不久后开始的。
一开始我没在意,只觉得是他细心,怕黑。
可三年下来,这份细心里,似乎掺杂了些别的东西。
比如,他每次问“灯亮着吧”时,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确认。
又比如,他偶尔加班晚归,会特意打电话提醒我:“别忘了楼道里的灯。”
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像一根极细的丝线,轻轻缠绕在我的心头。
02
晚餐是我做的三菜一汤,清蒸鲈鱼,蒜蓉西兰花,番茄炒蛋,还有冬瓜排骨汤。
陈晟睿吃得很香,夸我手艺又进步了。
饭桌上,我们聊着各自一天里发生的琐事。
他说公司最近接了个新项目,可能会忙一阵子。
我说我的设计稿又被客户打回来修改,有点烦心。
大多是些平淡无奇的对话,和这座城市里千千万万的普通夫妻一样。
“对了,今天下班时,在楼下碰到对门的罗大叔了。”陈晟睿夹了一筷子鱼,忽然说道。
“哦?难得啊。”我有些诧异。
对门的罗大海大叔,是个极其孤僻的人。
我们搬来三年,跟他打照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大约六十岁上下,头发花白,总是穿着一身洗得发旧的深色衣服,背有些微驼。
偶尔在楼道里遇见,他都是低着头,快步走过,从不主动打招呼。
即使我们主动问好,他也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嗯”,算是回应。
眼神总是躲闪着的,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警惕和疏离。
“他好像出去买了点东西,提了个塑料袋。”陈晟睿语气平常,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罗大叔好像总是一个人,也没见有家里人来看过他。”我随口接话。
陈晟睿吃饭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
“可能子女不在身边吧,或者……就是喜欢清静。”
他拿起汤勺,给我盛了碗汤,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这汤味道正好,你多喝点。”
我接过汤碗,心里那点微妙的感觉又浮现出来。
每次提到对门的罗大海,陈晟睿的反应总是这样,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仿佛那扇紧闭的防盗门背后,是一个不值得多谈的空洞。
可我又隐隐觉得,他似乎对那扇门后的动静,有着超乎寻常的感知。
比如,有时我们正看着电视,他会忽然侧耳倾听一下门外的动静。
虽然动作很轻微,但我能感觉到。
又比如,像刚才,他拥抱我时,那个下意识瞥向对门方向的视线。
那不是好奇,更像是一种……确认?
确认什么?确认罗大叔在家?还是不在家?
我低下头,小口喝着温热的汤,把这点疑虑压了下去。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毕竟住对门,有点下意识的关注也正常。
夫妻之间,总不能因为对方一个眼神就疑神疑鬼。
饭后,陈晟睿主动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和华灯初上的城市灯火。
这个家,温暖,整洁,有着寻常日子的烟火气。
可那盏需要我每晚跺亮的声控灯,像一颗小小的、坚硬的石子,投在这片平静的湖面上,漾开一圈圈不易察觉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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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周六下午,天气晴好。
我下楼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日用品,在单元门口碰到了隔壁楼的马秀梅阿姨。
马阿姨是居委会的积极分子,热心肠,嗓门大,小区里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晓雪,买东西去啊?”马阿姨提着一袋刚买的菜,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
“是啊,马阿姨,家里没酱油了。”我笑着回应。
“哎,你们小两口日子过得真不错。”马阿姨凑近了些,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八卦的神情,“对了,你们对门那老罗,最近怎么样?没吵到你们吧?”
“罗大叔?没有啊,他挺安静的,几乎没什么动静。”我如实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马阿姨点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唉,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我被她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可不是嘛。”马阿姨打开了话匣子,“老罗啊,以前是开运钞车的,就银行那种,听说过吧?”
我点点头,心里有些意外。运钞车司机?这似乎和罗大叔那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畏缩的形象不太搭边。
“干了好多年呢,后来出了事,就提前退休了。”马阿姨的声音又压低了些,带着点神秘感。
“出了什么事?”我忍不住追问。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好多年前,他们车队遇上过一次抢劫未遂的事儿,受了惊吓?还是车出了啥故障?反正从那以后,他整个人就变了。”
马阿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变得有点怪怪的,不爱跟人打交道,老婆也跟他离了,孩子好像也不怎么来往。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着那套老房子。”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心里对罗大叔多了几分同情。
一场工作上的意外,或许还有随之而来的家庭变故,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所以啊,他要是有什么古怪地方,你们年轻人多担待点。”马阿姨热心地说,“不过老罗人本质不坏,就是独惯了。”
和马阿姨分开后,我提着购物袋往家走,心里琢磨着刚才听到的信息。
运钞车司机,遭遇过抢劫未遂,性格大变,孤身一人。
这些碎片拼凑起来,似乎能解释罗大叔为何如此孤僻。
但不知怎的,我又想起了陈晟睿那个瞥向对门的眼神,和他对跺亮灯的执着。
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难道陈晟睿是知道罗大叔的过去,所以心存怜悯,或者……是别的什么?
比如,因为罗大叔受过惊吓,怕黑?所以陈晟睿坚持要亮着楼道灯,是为了照顾对门邻居的感受?
这个念头冒出来,让我觉得自己有点异想天开。
陈晟睿和罗大叔看上去毫无交集,三年里,我从未见他们说过话。
陈晟睿也从未提起过他知道罗大叔的过往。
以他的性格,如果真是出于善意,应该会告诉我才对。
这种秘而不宣,反而让事情透着一丝不寻常。
我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想。
也许只是巧合,是我最近设计稿压力太大,有点胡思乱想了。
回到家,陈晟睿正在书房看书,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安静而平和。
我看着他,心里那点疑虑暂时被眼前的温馨冲淡了。
04
接下来的几天,我暗中留了心。
我越发觉得,陈晟睿对“跺亮灯”这件事,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
那不仅仅是一个习惯,更像是一种必须完成的仪式,带着某种隐秘的焦虑。
周三晚上,他因为临时加班,快九点才给我打电话。
电话里,他声音带着疲惫,却依旧没忘记叮嘱:“晓雪,我大概九点半到家,楼道灯别忘了。”
当时我正在画图,随口应了一声:“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又沉浸到线条和色彩里,完全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直到九点二十五分,我的手机再次响起,是陈晟睿。
“我到楼下了,灯怎么没亮?”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我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想起忘了跺灯。
“啊,我马上就去!”我赶紧放下画笔,趿拉着拖鞋跑到门口。
透过猫眼,楼道里果然漆黑一片。
我连忙开门,用力跺了两脚,灯亮了。
几乎就在灯亮起的瞬间,楼下传来了陈晟睿上楼的脚步声。
比平时要快一些,显得有些匆忙。
他走到四楼,额头上甚至带着细密的汗珠。
看到站在门口的我,他明显松了口气,但眉头却微微蹙着。
“怎么忘了?”他走进门,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虽然很克制,但我能听出来。
“画图画入神了,对不起啊。”我有些歉疚,也有点委屈。
不过是一盏灯没及时亮而已,至于这么紧张吗?
“没事就好。”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放缓了声音,拍了拍我的肩膀,“下次记得就行,黑灯瞎火的,我怕你害怕。”
这个理由,他用了三年。
以前听着是体贴,现在听着,却总觉得有点苍白无力。
我害怕?我一個三十岁的成年人,从家门口到楼梯口不过几步路,有什么好怕的?
更让我在意的是他刚才那一瞬间的紧张。
那不像是因为担心我,更像是因为……灯没亮这件事本身。
周五晚上,我决定试探一下。
估摸着他快到家了,我像往常一样走到楼道,跺亮了灯。
但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躲在虚掩的门后,透过门缝观察。
灯光昏黄,楼道寂静。
几分钟后,陈晟睿的脚步声在楼下响起。
他走到三楼半的转角,习惯性地停顿,咳嗽。
然后,他应该是抬头看到了四楼亮着的灯光。
我屏住呼吸,注意着他的动静。
他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在原地停留了几秒钟。
那几秒钟里,非常安静,我几乎能想象出他站在那里,确认灯光的样子。
然后,他才迈步上楼,脚步显得从容了许多。
钥匙开门,进屋,一切如常。
“灯亮着?”他一边换鞋,一边问,语气是放松的。
“嗯,亮着。”我从厨房探出头,装作刚忙完的样子。
他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老婆辛苦了。”
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
他的拥抱很温暖,话语也很温柔。
可我却清晰地感觉到,那份温柔和安心,似乎更多地来自于那盏亮着的灯,而不是我这个人。
这个认知让我心里有点发凉。
我越来越确定,跺亮灯这个动作,绝不仅仅是为了照明那么简单。
它一定意味着别的什么,一个我不知道,而陈晟睿非常在意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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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自从心里存了疑,我开始留意更多细节。
我注意到,陈晟睿的书房,那个他偶尔加班和处理“私事”的空间,似乎也有了点变化。
书房有个带锁的抽屉,以前他很少用,钥匙就随便扔在笔筒里。
但最近,我发现那把钥匙不见了。
起初我没在意,以为是他收起来了。
直到有一天周末,他出去和同事打球,我打扫书房卫生时,无意中发现。
那把黄铜色的老式钥匙,并没有被收起来,而是穿在了一根红色的绳子上,挂在了书房窗帘杆的后面。
一个非常隐蔽的角落,如果不是我擦拭窗帘杆,根本不会发现。
为什么要藏起来?抽屉里放了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东西?
工作文件?私房钱?还是……别的?
我的心跳有些加速。
理智告诉我,不应该未经允许翻动丈夫的私人物品。
但那股强烈的不安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去动那把钥匙。
也许只是我想多了,他只是随手把钥匙挂在了那里。
除了钥匙,我对门罗大叔的动向,也多了份关注。
罗大叔的生活极其规律,几乎每天都是早上七八点出门,去附近的公园或者菜市场。
下午四五点回来,然后整晚不再出门。
但有几个深夜,大概十一二点的样子,我因为赶稿睡得晚。
曾隐约听到对门传来极其轻微的开门和关门声。
声音很小,在寂静的夜里,像一片羽毛落地。
如果不是我刻意留心,几乎会以为是错觉。
有一次,我甚至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不是下楼,而是往上,去了五楼或者天台的方向。
很快又消失了。
罗大叔那么晚出去做什么?倒垃圾?似乎没必要那么晚。
而且,他白天几乎不出门,为何选择在深夜活动?
这些零碎的发现,像散落的拼图碎片,在我脑海里盘旋。
每一片都模糊不清,但似乎又都隐隐指向某个我不愿深想的方向。
陈晟睿依旧每天重复着“跺亮灯”的仪式。
我也依旧每天按时完成这个“任务”。
我们之间看起来和过去没什么不同,照样吃饭,聊天,分享日常。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一层薄薄的、无形的隔膜,似乎在我们之间慢慢生成。
我开始害怕夜晚的到来,害怕听到他快到家的脚步声。
因为那意味着,我又要去跺亮那盏灯,去参与这个我越来越看不懂的“仪式”。
我甚至开始害怕,那盏灯真正照亮的东西,会是我无法承受的。
06
日子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涌的状态下又过了一段时间。
我按捺住直接质问陈晟睿的冲动,告诉自己需要更多证据,或者一个合适的时机。
我安慰自己,也许真是我多心了,婚姻生活久了,难免会有些无谓的猜疑。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让我继续糊里糊涂下去。
那是一个周四的晚上,我接到公司领导的紧急电话。
一个重要的客户突然要求提前交稿,原本一周的时间被压缩到了两天。
设计稿还有大半没有完成,这意味着我需要连夜赶工。
我匆匆煮了碗面对付了晚饭,就扎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和数位板,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线条、色彩、构图、修改……时间在高度专注中飞速流逝。
窗外从华灯初上到夜深人静,我完全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忘记了喝水,忘记了休息,也忘记了……时间。
更忘记了陈晟睿快要下班了,忘记了那个雷打不动的“任务”。
当我终于因为颈椎酸痛而暂时停下来,抬头看墙上的钟时,心里猛地一沉。
竟然已经晚上九点三十五分了!
陈晟睿通常六点半到七点之间到家,就算偶尔加班,最晚也不会超过八点半。
他今天怎么这么晚?也没来个电话?
我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调成了静音模式。
上面有五个未接来电,全是陈晟睿的,从七点十分开始,每隔大概二十分钟打一次。
最近的一个是九点整。
还有几条短信:“晓雪,在忙吗?我快到家了。”
“灯没亮?你没在家?”
“电话怎么不接?没事吧?”
“看到信息回我电话。”
最后一条是八点五十分发的:“我有点事,晚点回,你先忙。”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和不安瞬间攫住了我。
我竟然完全忘了跺灯的事!而且还没接他电话!
他一定急坏了。
我赶紧拿起手机,准备给他回电话。
就在这时,我隐约听到楼道里似乎有极其轻微的动静,像是有人极力放轻的脚步声。
很模糊,若有若无。
是因为我太久没跺灯,他担心我,所以上来看看?
可为什么脚步声那么轻?好像怕被人听见似的。
而且,他短信里说“有点事,晚点回”,按理说现在不应该在家门口啊。
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放下手机,心脏不受控制地“咚咚”直跳。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玄关,屏住呼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透过猫眼往外看,因为猫眼会有轻微的反光,可能会被外面察觉到。
我只是把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片死寂。
刚才那点细微的声响,仿佛只是我的幻觉。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没有声音,自然是暗着的。
门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我犹豫着,是不是该开门看看?或者直接给陈晟睿打电话?
最终,强烈的好奇心和这段时间积累的疑虑占了上风。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发出声音,轻轻地将钥匙插进了锁孔。
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拧动了钥匙。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推开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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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门缝缓缓扩大,客厅里的景象一点点映入我的眼帘。
没有开大灯,只有沙发旁边那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朦胧的光线。
而就在那片昏黄的光晕下,我看到了让我血液几乎凝固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