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边疆，我们的国防线何时从丝带变成一条线

模糊的边疆

中国古代的国界在很多边疆地区其实是一个模糊的地带。直到清代，清政府可能会设置卡伦（哨卡）进行管制，但是并不是说这里就是边界，卡伦的两侧几十公里外的居民都受到管辖。当地的土司、藩国也承认北京的宗主权，会向中国纳贡、交税。即使是中亚地区到不了北京，也会就近去西藏或者新疆完成藩属朝贡的义务。

清代鼎盛时期的疆域，在整个边疆两侧其实没有特别明晰的界限，但是帝国主义侵略者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中国古代的边疆管理，注重的是一个带状区域的控制，而不是清晰的一条线。

比如我国西藏的东西两个雷区是英国人埋下的。除了比较著名的藏南的“麦克马红线”，英国人在西藏西面还画了一条“约翰松线”。这两条线就是踩着中国画界的模糊原则，强行占了我们便宜。

19世纪，英国人从印度出发向北扩展英属印度的缓冲区。首先倒霉的就是克什米尔东部的拉达克王国。拉达克王国是吐蕃末代赞普后裔建立的，立国近千年，是西藏文化圈的一部分。

1842年，英国人控制包括拉达克在内的克什米尔地区。1860年又攻占吉尔吉特。随后英国人开始派部队进入西藏，清廷虽然病入膏肓，但是马上也派部队入藏。并加快在西南地区的改土归流。英国人后续退出，但一直在藏区施加影响。

英国人画的“约翰逊线”深入我国阿里地区

20世纪初，英国人在西线划定了一条名为“约翰逊线”的边界线，将包括班公湖在内的大片中国领土划归给了英国保护下的克什米尔土邦，中国从来没有承认这条线。

中国今天的边界线大部分是19世纪西方全面入侵后，留下的“烂账”。是中原天下体系解体后被迫融入“世界潮流”的后果。

普天之下

中国古代“天下观”和今天“国家观”不太一样。传统中国王朝的意识形态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认为自己代表的是整个“天下”的文明中心。边疆地区是“化外之地”，其居民是“蛮夷”。

可以看成一个个同心圆构成亲疏有别的体系，越靠近中心则越中华。

这个概念在商周就有了，因为当时可见的范围内，没有能和中国匹敌的文明，那就没必要把边界指定的那么细。

商周时期形成的疆域观念，这里从根子上与西方不同

到了唐代，中央会派遣军队对这些地区进行“王化”，发展出了羁縻制度。大部分时间王朝与西域、东北边疆的关系是“羁縻”，即通过册封、赏赐、贸易等松散间接的方式进行控制，而非直接的行政管辖。在悠长的岁月里，边疆慢慢成为熟地，更外围一点的地区也慢慢“融”进中国。中国的外沿会变得越来越大。

离我们最近的清代，它的行政区域就很好的体现了当时国家管理“内紧外松”的特点。对于面积广阔的边疆地区，清朝设置的“xx将军”进行管理，也行使主权，有驻军和收税，但是管理的严密程度比内地松一些。

伊犁卡伦（哨卡）遗址

“边疆”而非“边界”，在这种观念下，中原王朝控制的是一个面（边疆区域），而不是一条线（精确边界线）。历代边疆哨所的作用是巡逻、稽查、管理部落，并维持一个缓冲地带，其内外都可能存在受影响的部落。这条控制线是波动的、弹性的。

西方和日本的学者就别用用心的在学术上结构我们和边疆的联系，发明了内亚史观，说什么蒙藏不是中国领土，中国只限定于长城之内等等。

近代与西方列强的碰撞中，传统边界观念吃的“大亏”

当奉行“威斯特伐利亚体系”的西方列强携着“主权国家”、“明确边界”、“国际法”等概念东来时，因为打不过列强，中国的传统模式也完全落于下风了。

30年战争后，威斯特伐利亚体系成了西方国与国谈判的基本准则

按照西方带过来的这套理念，核心吃亏点在于在国际法和条约谈判中，你无法主张你从未有效控制和精确界定过的土地。

这些给近代的边界划分带来了极端的被动。

19世纪，大量西方探险家、传教士深入某地进行地图绘制、情报勘探等活动

当与俄国、英国等就边界问题进行谈判时，对方往往派出大量的探险家、测绘人员，绘制了详细的地图，对山川地理了如指掌。而中方代表大多还停留在“自古以来”，和边疆朝贡记录的笼统概念，拿不出精确的、符合现代制图学标准的地图作为依据。甚至连朝贡政权的具体方位也搞不清楚。

列强充分利用了中国“卡伦之外非我土”的模糊性。例如，在1864年的《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中，俄国就强硬主张，常设卡伦线才是中国的实际边界线，而将许多在卡伦之外但仍在清军季节性巡逻范围内、且当地哈萨克、蒙古部落向清朝纳贡的广大区域，全部划归俄国。

东北方向（对俄国）：通过1858年的《瑷珲条约》和1860年的《北京条约》，俄国割占了中国外东北约10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清朝对此地的管理同样是松散的，主要以“吉林将军”等军政合一的方式进行羁縻统治，缺乏有效的移民开发和行政建制。这使得俄国在谈判中有机可乘，并以“实际占领”和“调停有功”为借口进行勒索。

界湖成为俄国内湖

西北方向（对俄国）：如前所述，通过《中俄勘分西北界约记》等一系列条约，俄国割占了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约44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这些地区很多是准噶尔部故地，清朝平定后并未进行紧密的郡县化管理，给了俄国蚕食的空间。

缅北不少地区和中国联系颇深

缅甸方向：原本是中国的藩属国。英国在吞并缅甸后，通过中英谈判，迫使中国放弃对缅甸的宗主权，并在划界时（如1894年《中英续议滇缅界务条款》），将许多历史上与云南土司有密切联系的部落区域划入英属缅甸。

西藏：英国通过多次战争和不平等条约（如1890年的《中英会议藏印条约》），迫使清朝承认锡金受英国保护，并割让藏南部分土地。清朝对西藏的统治虽较其他边疆紧密，但仍是通过驻藏大臣和噶厦政府间接管理，在边界细节上同样模糊。最终我们和周边曾经藩属的边界也在一次次的吃亏中逐渐明晰了。

噶厦政府

后来英国人更是搞出了“麦克马洪线”和“约翰松线”，这两条线主张的领土被印度继续“承认了”，今天我们和印度的边界问题起源就是英国人画的这2条线。

今天西方这套民族国家、边界的理论已经深入人心。但我们历史的朝贡体系和天下观也不是一无是处，按照文化、地缘亲疏建立一套稳定的国际体系其实比今天西方这种到处煽风点火，软殖民的体系要强的多。期待我们能走出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