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在老城区的榆树巷里,路是人的脸面。路平了,人的腰杆子似乎也挺直了。
木匠陈建舟不爱说话,他的人生就像他手里的木头,实在,布满了生活的刻痕。
当崭新的水泥路在他家门口断开,变成一滩烂泥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把委屈刨成木屑,咽进肚里。他们不知道,有些沉默的男人,骨头里藏着的是火,不是水。
01
九十年代末的那个夏天,太阳像个烧红的铁饼,悬在北方老城的上空。榆树巷里,积了半个世纪的尘土和泥泞,终于要被崭新发亮的水泥地给盖住了。巷子里的空气都透着一股子喜气,像是过年。
噼里啪啦的鞭炮碎屑铺了一地,红得晃眼。孩子们在还没干透的水泥地上追跑打闹,留下一串串小脚印,大人们也不骂,只是笑着看。巷子口的王大妈逢人就说,这下好了,下雨天出门再也不用穿套鞋了。
人群的中心是孙志彪。他穿着一件雪白的短袖衬衫,领口敞着,露出脖子上粗大的金链子。他是新成立的社区自治小组组长,这次修路的事,就是他一手操办的。他端着个大茶缸,缸壁上印着红色的“奖”字,跟谁说话都带着一股子领导派头,唾沫星子乱飞,讲着自己为了这路跑了多少趟腿,磨了多少次嘴皮子。街坊邻里都围着他,递烟的,夸赞的,一张张笑脸像是向日葵朝着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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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舟就站在人群的外围,靠着自家斑驳的院墙。他是个木匠,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刨花味。他看着眼前的热闹,没往前凑。他这人,话少,手艺好,一辈子跟木头打交道,性子也跟木头似的,直,也闷。
水泥搅拌车轰隆隆地开进来,又轰隆隆地开出去。工人们喊着号子,用铁锹和刮板,把灰色的水泥浆一点点往前推。那条平坦的路,像一条灰色的河,慢慢地在巷子里流淌。它流过了王大妈家,流过了李裁缝家,巷子里的每家每户门口,都变得平整又干净。
陈建舟看着那路离自己家越来越近,心里也踏实了些。他想着,以后女儿陈希上学,那双小白鞋就不会再沾上泥了。
可那条灰色的河,流到他家院门前七八米的地方,突然就停了。工人们收起了工具,开始清理现场,像是电影演到一半,幕布突然落了下来。陈建舟家门口,那段熟悉的黄土地,在两片水泥地的夹击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块没愈合的伤疤。
陈建舟愣住了。他搓了搓沾满木屑的手,走了过去。他看到孙志彪正跟工头结账,满面红光。
“孙组长,”陈建舟的声音有些干,“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家门口这块怎么不铺了?”
孙志彪闻声,慢悠悠地转过身,用眼角瞥了他一下,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碍事的旧家具。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呀,陈师傅啊,你看这事闹的。图纸上就规划到这儿,再往前就没预算了。”
“没预算?”陈建舟不解,“这不就差几步路吗?”
“几步路?”孙志彪把茶缸重重地往地上一放,声音大了起来,“几步路不要钱啊?水泥不要钱?人工不要钱?再说了,你家门口那地势低,不好弄,费工夫。工程队赶时间呢,谁有空给你一个人瞎折腾。”
周围几个还没散去的邻居,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拉了拉陈建舟的衣角,小声说:“算了算了,老陈,别跟孙组长犟。”也有人附和着孙志彪:“就是,人家孙组长办公事,哪能顾得上家家户户。”
陈建舟看着孙志彪那副得意的嘴脸,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想起了几年前,有个大户人家要做一套红木家具,问了好几家,最后找到了他。他报了个实诚价,活干得也漂亮。后来他才知道,孙志彪的一个亲戚也想接那活,开价高了一大截,结果被他给搅黄了。就为这事,孙志彪好几次在巷子里指桑骂槐,说有的人“不识抬举,断人财路”。
原来根子在这儿。这是明晃晃地给他穿小鞋。
陈建舟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了看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假装劝和的脸,再想想还在屋里写作业的女儿,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女儿胆小,他怕吓着她。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家。身后传来孙志彪更加响亮的吹嘘声,夹杂着一些压抑不住的笑声。陈建舟关上院门,把那些声音都隔绝在外。他从院子角落里找来几块旧木板和碎砖头,一块一块地铺在门口的泥地上,想给女儿走出一条不那么泥泞的路。
天晴的时候还好,可一到下雨天,那些木板和砖头就变得湿滑无比。女儿陈希穿着他新买的小白鞋,踩在上面,小心翼翼地像只小猫。可鞋边上,还是溅满了黄色的泥点。
陈建舟看着那泥点,觉得比任何人的嘲讽都更刺心。
02
日子就像门口那摊泥地,晴天时是灰,雨天时是水。北方的雨季说来就来,连着下了三天。榆树巷新铺的水泥路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只有陈建舟家门口,那七八米的路,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烂泥塘。黄色的泥水混着碎草叶子,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陈建舟骑着他的那辆旧电动三轮车送女儿上学,车轮子陷在泥里,空转着,发出尖锐的嘶鸣。他只好下来,使出全身的力气推车。陈希就站在旁边,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雨还是泪。父女俩每天出门,都像是在打一场仗,弄得一身狼狈。
陈希很懂事,她从不在父亲面前抱怨。只是陈建舟发现,她放学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水龙头下,用小刷子一遍又一遍地刷她那双已经看不出白色的鞋子。
有一次,陈建舟去学校给女儿送忘了带的文具盒,隔着窗户,他听到里面有男孩子在起哄,喊陈希是“小泥孩”。他看见女儿的背紧绷着,头埋得低低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那一刻,陈建舟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断掉了。他一直信奉的“忍一时风平浪静”,在那一刻,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的忍耐,没有换来风平浪静,只换来了女儿被欺负时委屈的眼泪。
那天晚上,他从柜子底下翻出两条平时舍不得抽的好烟,用报纸包好,再次敲响了孙志彪家的门。
孙志彪正在家里看电视,喝着小酒。看到陈建舟,他一点也不意外,斜着眼问:“什么事?”
陈建舟把烟递过去,声音放得很低:“孙组长,你看,我家门口那段路……能不能给想想办法?钱不够的话,我自己补上,工钱我也出。”
孙志彪根本没接那烟。他突然站起来,走到门口,故意把声音提得老高,让半条巷子的人都能听见:“哟,陈师傅,现在知道求我了?我跟你说,晚了!工程队早撤了,谁还为了你家门口那点破事再跑一趟?你当人家是你家的长工,随叫随到啊?”
他指了指陈建舟手里的烟,一脸不屑地说:“拿回去吧,你这点东西,还不够我塞牙缝的。”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陈建舟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那两条被拒绝的烟,像提着两个沉甸甸的羞辱。巷子里有些窗户后面,人影晃动,他能感觉到那些看笑话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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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家,女儿已经睡了。他坐在床边,看着女儿恬静的睡脸,又看了看床头摆着的那双怎么也刷不干净的鞋子。他沉默地坐了很久,眼神从最初的黯淡和屈辱,慢慢变得像一块被磨砺过的石头,坚硬,冰冷。
他走到里屋,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箱。箱子里,是他全部的家当——一张十万元的定期存单。那是他过世的妻子留下的,和他这些年一锤子一刨子攒下来的血汗钱。他原本打算,这笔钱是给女儿将来上大学用的,是她的嫁妆,是她未来的依靠。
他拿着那张薄薄的存单,手指有些发抖。他想起了妻子临终前的嘱托,让他好好照顾女儿,别让人欺负了去。他想起了女儿在学校里委屈的背影。
那一夜,陈建舟没有合眼。窗外的雨停了,月光照进来,落在他布满老茧的手上。第二天一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他的木工房,而是跟主顾请了假,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悄悄去了市里。
他没再去求任何人。他一家一家地找筑路公司,不问水泥,他问的是柏油。他要铺一条比所有人的都好、都结实的路。
他的沉默,不是认输,只是在积蓄力量。就像拉满的弓,不出则已,一出,必将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03
一个星期后的清晨,榆树巷还没完全醒透,一阵沉闷的引擎轰鸣声就打破了宁静。一辆小型的压路机,后面跟着几辆装着黑色黏稠物的大卡车,慢吞吞地开进了巷子。这阵仗,比上次修水泥路时还大。
邻居们纷纷打开窗户,或者穿着睡衣就跑了出来。他们以为是市政又有什么新工程,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这是要干啥?又要修路?”
“不像啊,这车怎么直奔巷子最里头去了?”
议论声中,车队在陈建舟家门口那片烂泥地前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工人们开始卸货、做准备。就在大家纳闷的时候,陈建舟从自家院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蓝色工装,手里拿着图纸,正跟一个像是工头的人比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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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整个巷子都炸了锅。
“是陈木匠!他要自己修路?”
“我的天,他哪来这么多钱?这黑乎乎的是啥,比水泥贵多了吧?”
“疯了吧,就为了门口那点地,置这么大的气?”
孙志彪是被邻居的电话叫来的。他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地挤出人群,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脸上的慵懒瞬间变成了铁青。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权威,正在被一台压路机和几车沥青碾得粉碎。
“停下!都给我停下!”孙志彪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指着工头的鼻子吼道,“谁让你们在这施工的?这是公共用地,你们这是破坏公共设施!信不信我马上报警把你们全抓起来!”
工头被他吼得一愣,看向旁边的陈建舟。
陈建舟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水壶,拧开盖子,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水。他擦了擦嘴,看着暴跳如雷的孙志彪,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这和他平日里那个沉默寡言、见人就低头的样子,判若两人。
“孙组长,你别冲人家喊。”陈建舟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这活是我让他们干的。”
“你?”孙志彪冷笑一声,“陈建舟,你长能耐了啊!我告诉你,今天有我在这,这路你就休想修!这是违章建筑,马上给我扒了!”
陈建舟没有理会他的咆哮。他弯下腰,从那个磨得发白的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牛皮纸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他一层层打开牛皮纸,露出来的是一个泛黄的卷轴。
他把卷轴在压路机的引擎盖上缓缓展开。那是一份解放初期签发的土地房产所有证,纸张已经脆弱得像是秋天的枯叶,但上面的红印和字迹依然清晰可辨。证件下面,还附着一张用毛笔手绘的勘测图。
孙志彪和围上来的几个邻居都愣住了。他们不明白陈建舟这时候拿出个老古董干什么。
陈建舟用他那粗糙但异常稳定的手指,指着图纸上一块用红线清晰标注出来的区域,对孙志彪说:“孙组长,麻烦你看清楚。从这棵老槐树,到这口井,再到我家院墙,这块地,从我爷爷那辈起,就一直在我家的地契红线范围内。它根本就不是公共巷道,是我的私人地界。”
孙志彪一把夺过图纸,脸上写满了不信:“放屁!几十年的老黄历了,谁认!巷子里的路就是公家的!”他旁边的几个老街坊也凑过来看热闹,想帮着孙志彪找出些破绽。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挤了进来。他是从街道办退休的钱干部,在这一片很有威望。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凑到图纸前,仔仔细-细地辨认着上面的印章和批文。
突然,钱干部的脸色变了。他倒吸一口凉气,手指颤抖地指着图纸右下角一行几乎快要看不清的备注小字,震惊地脱口而出:
“这……这不可能!这块地当年不是被征用了吗?图上写着……它底下埋着东西!”
04
钱干部那一声惊呼,像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池塘,让整个榆树巷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泛黄的图纸上。
“埋着东西?埋着什么?”孙志彪也顾不上撒野了,凑过去追问。
钱干部扶了扶眼镜,一字一句地念出了那行备注:“军用通讯电缆预留通道,暂缓征用。”
他抬起头,看向众人,解释道:“我有点印象了。建国初期,咱们这片要铺设一条重要的通讯电缆,规划路线正好要从巷子底下穿过去。大部分土地都转为公用了,唯独到了陈家这块,因为地质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电缆得从更深的地方走。为了方便日后检修,上头就做了这么个批示,把这块地‘暂缓征用’,产权没有变更,只是限制了深挖和永久性建筑。所以,这块地,在法律上,还真是陈家的私产。”
这番话,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孙志彪的脸上。他所谓的“破坏公共设施”、“违章建筑”的指控,瞬间就成了一个笑话。他想反驳,可面对着白纸黑字和德高望重的老干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变成了猪肝色。
陈建舟从他手里拿回地契,小心地卷好,放回帆布包里。他对着旁边已经看傻了的工头点了点头:“师傅,继续吧。”
工头得了令,冲着压路机司机一挥手。机器再次发出轰鸣,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在榆树巷几十户人家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滚烫的黑色沥青被均匀地铺在陈建舟家门口的泥地上,冒着阵阵白烟。小型压路机来回碾压,发出沉稳的“咯吱”声。那块困扰了陈家父女许久的泥泞,被一层黝黑、平坦、结实的柏油彻底覆盖。
傍晚时分,路修好了。一条崭新的柏油路,像一块黑色的锦缎,完美地衔接着陈家的门槛和巷子里的水泥路。它比旁边粗糙的水泥路面更细腻,更显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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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建舟检查完工程,付了钱,送走了工程队。他从自己的木工房里,拿出了一块早就雕好的木牌。那是一块厚实的榆木板,上面用隶书刻着八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本院路段,概不外借”。
他搬来梯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块牌子稳稳地挂在了自家院墙最显眼的位置。
这块牌子,像一道无声的命令,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榆树巷是个死胡同,住在陈建舟家后面的还有好几户人家。以前,他们进出都是走巷子中间的大路。现在,陈建舟家门口这段最平坦、最宽阔的路,成了禁区。
第二天,大家就尝到了苦头。他们想要去巷口,必须从陈家院墙的另一侧绕行。那里是一条只容得下一人通过的窄小土路,坑坑洼洼,旁边还堆着各家的杂物。骑自行车的得下来推,骑三轮车的得费老大劲才能拐过去。
“哎,这叫什么事啊,好好的路不能走。”
“还不是怪孙志彪,当初要是把路给人家修上,哪有这档子事。”
当初那些看热闹、说风凉话的邻居,现在每天都要为自己的“绕行”付出实实在在的代价。他们的抱怨,不再针对陈建舟,而是像潮水一样,全都涌向了孙志彪。孙志彪在巷子里的威信,随着那条柏油路的铺成,一落千丈。他走到哪,都能感觉到背后戳戳点点的目光。
他看着那块“概不外借”的牌子,看着每天从那条私家路上昂首走过的陈家父女,恨得牙根都痒痒。
05
孙志彪在路的事情上栽了个大跟头,成了整个榆树巷的笑柄。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陈建舟,那份怨恨,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明着来不行,他就开始动歪脑筋,准备从暗地里下手。
他知道陈建舟靠手艺吃饭,最在乎的就是名声和活计。于是,孙志彪利用自己这些年结下的人脉,开始四处散布谣言。他在酒桌上跟家具店的老板说:“陈木匠那人心眼小,为了点路的事跟全巷子的人作对,这种人能交吗?”他跑到装修市场跟人讲:“听说陈建舟现在用的木料都是次品,从外地收来的旧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些话传得有鼻子有眼,像风一样钻进了各个角落。
很快,陈建舟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常年找他定做家具的几个老主顾,接二连三地打电话来,找各种借口取消了订单。有的说家里计划变了,有的说资金周转不开了。一个合作了快十年的装修队长,更是直接告诉他,客户指定不要他做的木工活。
陈建舟的木工房,从门庭若市变得冷冷清清。那台嗡嗡作响的电刨,也安静了下来。他的收入断崖式地减少,家里的日子一下子就紧巴起来。
他心里明白,这背后肯定是孙志彪在捣鬼。可谣言这种东西,无形无色,你抓不住它的把柄。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靠着之前剩下的一点积蓄和接一些修修补补的零散小活,勉强度日。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脸上的皱纹也好像更深了。
一个深夜,院门被轻轻地敲响了。陈建舟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的是小刘,一个前不久刚取消了一笔大订单的装修小老板。
小刘一脸愧疚,闪身进了院子,压低声音说:“陈哥,我对不住你。我那单活,是孙志彪不让我给你的。他说我要是敢用你,就让我在市里的建材市场混不下去。”
陈建舟给他倒了杯水,摇了摇头:“不怪你,你有你的难处。”
小刘喝了口水,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继续说:“陈哥,我今天来,是想提醒你一句。孙志彪那个人,坏到骨子里了。他最近不光是断你的财路,我听人说,他还在到处打听你家的旧事,尤其是……尤其是你父亲当年那场火灾,问得特别细,好像非要从里头找出点什么能整你的把柄。”
陈建舟的心猛地一沉。父亲的死,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不是假话,小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揉成一团的废纸,塞到陈建舟手里。他说:“陈哥,你信我。这是我昨天硬着头皮去给孙志彪送礼时,从他书房的废纸篓里偷偷捡出来的。他好像是在翻一堆旧东西,不小心把这个跟着废报纸一起扔了。我看着有点奇怪,就给你带来了。”
陈建舟送走小刘,回到屋里,在昏黄的灯光下,他慢慢展开了那团废纸。
纸团里包着一枚东西,硬硬的。他倒在手心,是一枚已经锈迹斑斑、被火烧得有些变形的黄铜纽扣。纽扣的样式很老旧,上面还沾着些黑色的灰烬。
他起初没在意,以为就是个普通的旧扣子。他习惯性地用粗糙的指腹去擦拭纽扣背面的污垢,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印记。当上面的锈迹和黑灰被擦掉一小块,露出了底下刻着的一个模糊图案时,陈建舟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由一把卷尺和一把角尺交叉组成的图案。
这个图案,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尘封的记忆。他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