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三弟口述13：我的四弟生得方头大耳，不料竟被一场病夺去生命

我的身体一直不好，瘦弱多病，引起母亲极大的不安和忧虑，多次请大舅父、小舅父来给我诊治，毛病容易医治，要转弱为强可就难了。难道长妈妈的话又要说中了吗？

狱中的祖父也很关心我的健康，他叫二哥写信来，说可以用槟榔枣治疗，这东西不难得也不难吃，母亲就耐心地做给我吃。

我的哥哥们比我健康，四弟更是结实，他的身材高度将赶上我了，我生得又瘦又矮又小，好像一只病鸡。

引起人们注意的，是这年头不太平。光绪二十四年戊戌（1898年），这一年真特别，新年过后，就听到不少谣言，盛传诸暨武童杀死了四个洋人，大家议论纷纷。

没有进秀才的叫童生，年龄再老也叫童生，文的是文童，考武秀才的是武童。考武秀才的以诸暨、嵊县人为多。我有一次到大教场看考武秀才，真好看。一个满族大将军主考，旁边亭子里是官乐队，吹吹打打敲敲，很热闹。武童们舞刀使枪、骑马射箭，靶子不是别的，是石灰包，一声军号，武童骑马落槽射石灰包，看到石灰飞扬，就知道射中了，于是吹号，记上分。武童个个身强力壮，要杀死个把人，是一点不费力气的。

后来，又有人说弄错啦，弄错啦，诸暨武童并没有杀死洋人，只是拆了教堂。

我大哥是在看报纸杂志的，我弄不清是看什么，后来知道是《知新报》，报上介绍了美国和德国建立强大的海军，对增强国力会起作用。还有译载日本报上的文章和瓜分中国的地图。谣言也很多，说有苗兵三千人到杭州，守镇海关了。后来又听说苗兵是没有的，把为首造谣的两个人，各加以枷责，儆戒别人。但瓜分中国的事，总不是谣言吧！大哥十分愤慨，刻了两颗图章：一颗是"文章误我"；一颗是"戛剑生"，意思是说，以前读古书，做古文，耽误了我的青春，现在我要"戛"的一声拔出剑来，参加战斗了。

我大哥不想在家里住下去了，对母亲说，他要到南京去读书，我母亲也许很舍不得他走，可是他坚决要去。

他托仲翔叔写信到南京，和庆蕃叔祖联系，又请在南京的升叔从旁协助。不久，升叔回信说，事已讲妥。我大哥写信给狱中的祖父，他要去南京了。祖父是不会反对的，他在前年就把升叔送去了。

我母亲心里很难过，进洋学堂是要受人奚落的，开办才一年的绍郡中西学堂，汉文之外，教些洋文和算学，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受尽嘲笑，更何况江南水师学堂是去当兵的？但对读书应试这一条正路，她也见得多了，走下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在春天的缠绵的细雨中，我大哥向我祖母和母亲磕了一个头，带着行李，走了，母亲含着眼泪对我大哥说："俗话说：'穷出山'，你要争气！"

这一年春天，天时不正，青黄不接，朝廷大小官员只刮而不管，全国各地都饿死人了。在绍兴偷盗、抢劫的事几乎天天都发生。

四乡的农民进城来，每人手里拿着一支香，跪在绍兴府衙门的两旁，申诉生活的苦况，请求官府减免租粮。听衡廷叔说，农民跪香，被知府程赞清派散兵游勇打散。农民们抢天呼地，号啕痛哭。台门里里外外的人，都在议论。有的说，农民不种田，哪里来的饭吃，眼看就要天下大乱了。有的说，这真叫做"官气人进，人气走出"。农民老老实实跪香，向你请愿，求你作主，犯什么法？不减免也还罢了，把人打成这样！老年人都摇头叹气，说太平天国要重演了。

三月底四月初，我从县学堂放学回来，看见小船埠头与张马桥之间的傅澄记米店出了事了，招牌在地上，已经被踏烂，大门被推倒，柜台已翻转，穷人们抗议米涨价，把米店操了，只是没有抢。

我站在街上呆呆地张望，听人说，这一天，测水牌、瓦窑头的米店，全都被饥民操坏，最热闹的王云门、昌安门，操得特别凶。饥民们自动聚集在米店前面，先是看，米店老板一看形势不对，就上排门了，饥民们就骂："伢（我们）末（虚词）饿煞，僚（你们）落（虚词）把米放起来卖好价钿……"骂了一阵后，领头的说："操！"大家就冲进去，把店门、木栅、招牌搡掉，出一口气，但没有敢抢米。

和官府有结交的米店老板纷纷到知府、知县衙门哭诉去了。

接着，饥民们又操大户（大地主人家）。大户人家吃饭，从不上米店买米的，自己都有米仓，饥民们把辫子盘起，挽着扭纠头，赤着膊，光着脚，穿一条破裤，冲起大地主的家。领头说操厅堂里的，大家就操厅堂里的；领头说操后堂前，大家就搡后堂前；领头说内房不要进去，大家就不进去。

知府程赞清当夜杀掉一个16岁的小理发匠，说他乘势拿了一个铜脚炉。过后，刽子手对人讲，拉到轩亭口杀头的时候，这少年身上被鞭子打伤的血痕还没有凝结呢！

不仅绍兴乱，整个浙江也乱，温州饥民毁官衙土局，拒兵劫米。宁波民变，殴打鄞县、慈溪两县县令。

不仅浙江乱，全国都乱，治河经费被官吏侵吞，黄河大溃决，直隶的东南部、山东沿运河的西部都被决毁，淹死十六七万人，损失田地房屋不可数计。官府不但不救济，还不承认有灾，依然加紧搜刮。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听人说直隶大名府"土匪"起，山东沂州乱。广东刘毅募勇五千，鼓噪索粮。潮州又乱，知府被戕。

虽然大家不知道事情的底细，但这些消息的传播，足以使人心惶惶，觉得天下要大乱了。

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仿佛不知道这些灾荒、饥饿、民变。报上说，德亲王亨利送上礼物四抬，内有珊瑚，长八尺余。回送以16抬，内珍珠朝珠一串，每粒重钱余云。送回礼是对方的四倍，这才显得自己是天朝大国的气派。如果知道，会这样不顾百姓的死活吗？

我们家里的开支已节约到极点了，每天掀开镬盖，饭架上只有腌鱼和咸菜，但总还能吃饱饭，大家已很满意了。有时候，我到门口去买一块豆腐，或者买一斤螺蛳，给祖母和四弟换换口味，我自己总是尽量节约。母亲要我做什么事，不用她多说，我总是尽力给她做好。除此以外，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还有不少事，台门里或亲友家的人情往来，也得由我出场了。郦家表兄荔臣结婚，我陪母亲去吃喜酒。广宁桥郦家也是城里有名的大族，有很大的台门。

荔臣表兄的婚礼很热闹，吃了一天酒，演了几天戏，我天天都去。如果不去，就很失礼，所以只好不去上学，可是去看了一两次以后，我真是看出神了。

戏的种类很多，有一场大清音，这是一个音乐班子，坐在像床一样的扶栏里，有弹、有吹、有敲、有唱，有合演的，有独奏独唱的，很好听。有一场大木偶戏，木偶比平常看到的要大，戏台也比大眠床还要高大，木偶在台上演出，人在台下布幔里弹唱，演得活龙活现，很好看。有一场隔壁戏，在大厅里张开一张很大的蓝布幔，把观众的视线挡住，一人在布幔后面演口技，一个人可以演出十几种声音。有一场是扇子戏，有一个人手里拿一把白油纸扇，另一人手里一把乌油纸扇，又各拿了一个纸做的人，有尺把长，这时蜡烛火打暗，两人把手里的纸人放在空中，用油纸扇对扇起来，一对纸人就在空中翩翩起舞，纸人舞姿美妙，大家都看呆了。最后，是一场小调，绍兴有各种小调，种田的、摇船的、砍柴的、放牛的都会唱。小调班子上来，唱了一支又一支，大家听得很开心。突然，一个嘹亮的声音，吐出这样的词句：

"清朝世界啊……大也大不同……

顾了东来失了西，

顾了西来失了东，

这显然和这喜庆的场面很不协调，大家听了一呆。但这些经常不得温饱、受人歧视的民间艺人，却热血沸腾地唱出了自己心头的悲愤，把自己不幸的身世和时局危亡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他的不顾一切的勇气和优美动听的歌喉，使听众好像着了魔一样，引起心底的共鸣。

唱完以后，那艺人已是热泪盈眶；听的人也一个个像泥塑木雕，坐在位子上动弹不得；本来心如古井的，也激起波澜来了。亡国之痛迫在眉睫，谁能无动于衷？

5月17日，我的二哥从杭州回来了。我看见他很高兴，也没有问他是怎么回来的，还去不去了，我只听他说祖父在监狱里很好，也不生病；潘庶祖母也好，升叔放寒暑假就到杭州去。

在我二哥回来后不久，玉田公公生起病来。我一直爱到他那里看花草虫鱼，他对我始终很和蔼，他有病，我常去看看他。

玉田公公生的是牙瘘，先是觉得牙齿痛，接着牙床都溃烂了，接着，腮边也烂穿了，脓水从里面流出来。

这时已六月里，天很热，我看他好像很痛苦，到18日，他去世了。

他的儿子，我的开蒙老师谦叔，可能还没有到知府衙门里做师爷，玉田公公一死，他就到处张罗钱，让尸体挺在大堂前，没有立即入殓。

天气很热，玉田公公又是大胖子，一天下来，尸体发胀，谦叔在挺尸板上垫上厚厚的芭蕉叶，又出去奔走借钱，还典卖东西，等他把钱凑足，已是三天了。

尸体已经发臭，而且流出水来了，苍蝇嗡嗡地叮了上来。要人殓，便要给死者穿衣服，这时，已经没有人愿意来做这种事了，谦叔只得去找土工来穿。这土工是专门清理坟地、埋葬尸体的，能经得住尸臭，有特别的本事。

入殓时，别的人都躲得远远的了，但我站在大堂前看，吸引我的是这两个土工。

他们按照给死者穿衣服的程序，一样样照办。这本来是个苦活，然而他们十分认真，一面干活，一面谈天。他们所讲的事情，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

他们说，穷人家的小孩，死了就埋掉，根本没有棺材，孩子的娘哭着，孩子的爹来叫土工把孩子抱走，给他们几文钱作酬劳；也有的穷人家，买一口薄皮棺材，叫他们抬了出去，没有坟地，无法埋葬，随便什么地方一掷，就算数了。他们说：人有几等几样人，物有几等几样物，活着时候不同，死了也大不相同哩！

他们还说起，有一次，一家暴发户买了一份败落大人家的坟地，叫他们去清理。在这块坟地里，什么样棺材都有，有的露在地面，有的已给野狗攻破了，尸体的肉全都吃掉，骨头架子散了一地。

我谦叔问："你们不害怕吗？"

土工笑嘻嘻地回答："我们怕，也就不吃这碗饭了，清理坟地有报酬，棺材里陪葬的东西，也全归我们的呢！"

谦叔说："这样你们好发财了。"

土工回答："发财也谈不上，不过一般大户人家，招文袋里总放着一些玉器，扳指呀，鼻壶呀，我们卖了就大家分。"

他们又谈起这次清理败落大人家的坟地，有一口棺材，是露在地上的，还很新，他们打开棺材一看，连见惯尸体的他们，也吓得倒退了。

谦叔问："棺材里是什么？"

土工回答："是一个女人，还没有烂掉，她脸上是恐怖的表情，手向上举起，手指是弯曲的，好像死后又活过来，挣扎过。后来我们听说，城里是有过一户人家，媳妇受婆婆的责骂后，吞烟膏自杀了。也许就是这个女人，因为吞烟膏有时会醒过来。你看，这不是晦气吗？"

谦叔说："那也有好的时候的，你们看到过什么珍宝？"

土工说："就在这一块坟地上，我们清理到最后，发现地下埋着一具棺材，已经年代久远，我们打开来一看，衣服、皮肉，都已烂光，但有一样稀奇东西。"

"什么稀奇东西？"

"这副枯骨只有身子，没有头，头是假的，入殓时装上去的。你猜这头是用什么做的？"

"我哪里猜得出！"

"这头是用金子打出来的，空心，还用项圈，把身子连起来。我们猜想这败落大人家的上代大概是做大官的，给皇帝阿伯杀了头，身首分开，所以只好用金子铸一个假头装上。没想到倒便宜我们了。"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十月间，大哥从南京回来，他这时已从江南水师学堂改入矿路学堂。十一月初六日，是县考的日子，我大哥二哥和伯文、仲翔叔都去应试。他们回来说碰到阮家、郦家、鲁家的表兄，上辈连襟相逢在杭州乡试的考场，现在一代又是相逢在绍兴的考场。在这一天，又是岐叔结婚，我去道贺吃喜酒。我母亲因为四弟受寒发热，心绪不宁。

夜里，四弟的病重了，睡得不安宁，发烧发得很高，额角摸上去烫手，还有点气喘。我母亲一夜没有睡，很着急，城里并没有什么专看儿科的医生，第二天一早，我二哥就坐了小船，赶到小皋埠的大舅父家里，我的两个舅父，都是医生，会看病。

我大舅父来，给四弟把了脉。我们都在旁边，见四弟气喘，呼吸好像很困难，鼻孔一扇一扇的。

我母亲焦急地问："怎么样？"

我大舅父出来，走到廊厦，对我母亲说："我已经无能为力了。"说着，低着头，很难过的样子，脚步沉重地一步一步走出黄门。

这几个字，对我母亲却是致命的打击，她的脸色一下子灰白，而且似乎站立不住，我扶住了她。她到小堂前坐下，定了定神。

祖母、大哥都在四弟的房里，长妈妈和宝姑也在。他们看到大舅父没有留下药方，知道四弟已不久于人世，便都伤心起来。

我不知道我母亲这一夜是怎么过的，她把长妈妈和宝姑都打发去睡觉，我大哥陪伴着她，我熬不住夜，自己去睡了。

早上起来，我到母亲的房里，我四弟躺在床上，母亲坐在床沿，拉着他的手。

"姆娘！"我四弟睁开眼睛，对母亲说："我呕倒不想呕，很难过呀！"

母亲握紧了他的手回答："阿囝，你难过，我知道，我是有力无处使呀！"他在床上喘得厉害，长妈妈抱起他来，让他伏在自己的膝上，抚摸他的背。

我只听得他的呼吸急促，忽然，他喉咙里似乎"咯"的一声，就透大气了。

"阿官！……"长妈妈叫唤。

但我四弟已经不会答应，断气了。

前不多久，我的四弟还活活泼泼地跑跑跳跳，他的身体结实，生得方头大耳，很少生什么病，不料竟被这一场病，夺去了生命。

母亲的悲伤是不必说的了，家里的人也都大哭，我有点发呆，一个人的生命竟如此脆弱？

可能因为矿路学堂要开学，我大哥要回南京去了。而下个月（十二月）初二，就要府试，多少人来劝他，且看大案出来，如榜上有名，应了府试，再回南京读书不迟，本来母亲也很悲伤，多留几天也是人之常情，但对这番好意，我大哥坚决不接受，他回南京去了。

伯文叔代我大哥写了一块碑，碑文是："亡弟荫轩处士之墓"，下署"兄樟寿立"，葬在南门外龟山，相去不远还有一座小坟，碑上写着"亡女端姑之墓"，是我父亲为我未满一岁即殇的姐姐题写的。龟山临河那边有一个废庙或废庵，除门口两间住了看守人以外，其余都改作殡屋，兴房也有一间，停放着祖母孙氏的灵柩，另一间和中慎房桂轩伯一起，停放着父亲的灵柩。全能的庆叔用砖砌成四弟的小坟，我二哥在寒风凛冽中看着他把简陋的坟墓砌好。

大案出来，我大哥在三图，一同去考的伯文、仲翔叔，便竭力怂恿母亲，府试的时候找一个枪手，去枪替一下子，明年可以去院试。因为请人当枪手，是要花钱的，母亲不愿意，后来经不住撺掇再三，这才答应了，便请仲翔的妻弟莫侣京去枪替。仲翔叔的丈人叫莫兰生，是绍兴十大名讼师"六兰、三竹、一梅花"中的一个。

我母亲对四弟日思夜想，几乎不吃饭不睡觉。长妈妈看不过去了，说："少奶奶，文王课的瞎子会招魂，灵验得很呢！还是请他来，使你们母子再会面一次。"

我母亲本来是不迷信的，从不吃素念佛，也不信神弄鬼，这次不知怎的却给长妈妈说动了心，说："再让我看一眼也好。"

文王课的瞎子被人领进来了，进了我母亲的房里。我很好奇，也想跟进去看。瞎子说，屋里不能有人，一有人，阳气太盛，就把阴魂冲散了。所以我和长妈妈，还有别人，都坐在桂花明堂里，等着。

后来，瞎子开出门来，说，可以进去了。

长妈妈酬谢了瞎子，我急急地问母亲："看见四弟了吗？"

我母亲说，瞎子告诉她，坐在帐子里不要动，他念起咒，会把魂招来。我母亲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听他念了半天，只见房门口似乎亮了一亮，别的什么也没有。

长妈妈说："你为什么还叫我给他钱呢？"

我母亲说，他既来了，怎么能不给钱呢？

母亲思念四弟心切，叫二哥请了叶雨香来，画了四弟的像，挂在房间里。二哥和我也都很伤心，二哥会舞文弄墨，写了不少诗词悼念四弟，有一首七绝《冬夜有感》是这样的：

空庭寂寞伴青灯，倍觉凄其感不胜。

犹忆当年丹桂下，凭栏听唱一颗星。

我也很感伤，我觉得我的童年也随着四弟的去世而消逝了。

我们二人尽力安慰母亲，不使她过于悲痛，我们陪母亲到小皋埠大舅父家。大舅父寄居在他前妻的娘家，他的丈人叫秦树话，字秋伊，也是个举人，善于诗画，已经去世。他的郎舅少伊，善于画梅花。我大舅父住在厅堂西偏的厢房里，连着一个娱园，也算是名胜之地，我们借此陪母亲游了娱园。以后，我独自一人又陪母亲到小舅父家。舅父们和母亲谈谈，玩玩，我想这对她的健康是很有好处的。

宝姑要嫁人了，离开了我家。长妈妈已年老，本来也早已不做什么活。不过我母亲说，长妈妈是有功之臣，难为她把孩子都照看大，即使家里再穷，也要和她一起吃粥汤咸菜，不能辞退她，她要养长妈妈的老。而长妈妈确也把我们的家当作她自己的家，她年轻守寡，把一个侄儿承继为儿子，侄儿是做裁缝的，收入还不错，可是她每次回家，总急急忙忙地要回到我母亲的身边来，她已经习惯在这里生活，倒好像和我们是一家人了。

这一年，家里出了这么一件大事情，却把祖父给忘记了，等事情办完后一想，还有祖父呢，他怎么了？

周建人（1888年11月12日—1984年7月29日），鲁迅三弟，生于浙江绍兴都昌坊口，初名松寿，乳名阿松，后改名建人，字乔峰，浙江绍兴人。笔名克士、高山、李正、孙鲠等。中国民主促进会创始人之一，现代著名社会活动家、生物学家、鲁迅研究专家和妇女解放运动的先驱者之一。1919年周建人迁居北京，潜心研究生物学，并从事著译工作，在《东方杂志》、《妇女杂志》、《自然科学杂志》上发表文章，提倡妇女解放，普及科学知识。1923年应瞿秋白邀请，在上海大学讲授进化论，上海暨南大学、安徽大学任教授。新中国成立后，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共产党第九至第十一届中央委员，第六、第七届民进中央主席。1984年7月29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