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引言：
“老鞠，校董会决定让你去宿管科看大门。”新校长轻飘飘说道。
52岁的鞠庆苍怎么也没想到，为英才中学服务了二十年的自己，
就因为拒绝让学生列队敬礼迎接校董，被从后勤主任贬为了门卫。
当晚，他怒删光了手机里所有供应商的联系方式。
第二天一早，新校长准备启动新教学楼项目时却傻了眼，
开始疯狂拨打建材城所有电话，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1
“老鞠，校董会研究决定，让你去宿管科看大门。”
会议室里，新校长尚鸿飞轻飘飘地说道。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多岁、头发梳得油亮的年轻人，满脸的不可思议。
“尚校长，我做错了什么？我在英才中学二十年，后勤工作从没出过纰漏。”
尚鸿飞靠在椅背上，身边的年轻女助理孟琳立刻给他续上了茶水。
“鞠主任，这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是你的思想跟不上时代了。”
尚鸿飞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我听说，上周校董来视察，你拒绝组织学生在校门口列队欢迎？”
“学生是来上学的，不是来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形式主义的，那天还下着雨。”
鞠庆苍的声音有些激动，他无法理解这种本末倒置的逻辑。
“你看，这就是你的问题。”尚鸿飞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迎接校董，体现的是我们学校对投资人的尊重，是精神面貌的展示。”
他身旁的孟琳柔声附和道：
“是啊，鞠师傅，尚校长这是为了学校的未来着想。”
“您在后勤这么多年，可能不太理解高层战略。”
一声“鞠师傅”，让鞠庆苍的脸瞬间涨红，他以前是鞠主任。
“我只知道学生的本分是学习，学校的本分是教书育人。”
“够了！”尚鸿飞不耐烦地打断他，“跟你这种老古董说不明白。”
“让你去看大门，是考虑到你年纪大了，给你个清闲的岗位养老，薪水不变。”
“这是对你过去二十年苦劳的照顾，别不识抬举。”
尚鸿飞的语气充满了施舍的意味，仿佛给了他天大的恩惠。
鞠庆苍的拳头在桌下攥得发白。
二十年的兢兢业业，换来的就是“老古董”和“不识抬举”的评价。
他想起自己为了学校的建设，夏天跟着工人在烈日下监工，
冬天在暖气管道破裂时带头跳进冰冷的污水里抢修。
学校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哪个没有他鞠庆苍的心血？
“如果我不同意呢？”鞠庆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尚鸿飞笑了，孟琳也跟着掩嘴轻笑。
“鞠主任，哦不，老鞠。要么去看大门，要么就办离职，你自己选。”
“按规定，主动离职可没有补偿金，你这个年纪，再找工作可不容易。”
孟琳“贴心”地提醒道，话语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鞠庆苍想到了还在上大学的女儿，想到了每月雷打不动的房贷。
良久，他缓缓站起身，佝偻了背，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我去……看大门。”
“这就对了嘛。”尚鸿飞满意地点点头，“孟琳，带老鞠去办交接。”
走出会议室，走廊里几个相熟的老师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都投来询问的目光。
鞠庆苍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走向自己的后勤主任办公室。
孟琳跟在他身后，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清点着办公室的物品。
“鞠师傅，这些学校的固定资产清单，您核对一下，钥匙今天就要交上来。”
鞠庆苍在交接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当他交出那串跟随了他十几年的办公室和仓库钥匙时，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孟琳接过钥匙，脸上带着假笑：
“鞠师傅，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来行政办公室找我。”
“不过宿管科那边，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言下之意，你一个看大门的，以后别来烦我。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学校里飞速传开。
鞠庆苍从后勤主任被贬为门卫，成了所有人私下议论的焦点。
有人同情，有人幸灾乐祸，更多的人是选择了沉默和疏远。
2
第二天，鞠庆苍穿上了那身不合体的蓝色保安制服，坐在了校门口的门卫室里。
这个不到五平米的小房间，夏天闷热，冬天漏风。
与他之前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早上七点半，是学生和老师入校的高峰期。
鞠庆苍坐在门卫室里，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他眼前经过。
体育组的王老师看到他，愣了一下，想说什么，
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快步走了进去。
教务处的李主任路过时，目光与他对上，随即尴尬地移开，假装在看手机。
他以前的下属，采购员小张，提着早餐走到门口，看到鞠庆苍身上的制服，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鞠……鞠师傅。”小张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进去吧，快迟到了。”鞠庆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小张把早餐放在门卫室的窗台上，低着头跑进了学校。
最让他难堪的，是尚鸿飞和孟琳开车进校门的时候。
黑色的轿车在门口缓缓停下，车窗降下，尚鸿飞和孟琳并排坐在后座。
尚鸿飞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对开车的司机说：
“以后让他把门开利索点，别耽误时间。”
孟琳则透过车窗，对着鞠庆苍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眼神里满是轻蔑。
那种感觉，就像是把他踩在脚下，还要再碾上几脚。
一整天，鞠庆苍都在这种无声的凌迟中度过。
每一次车辆的进出，每一次人员的登记，都像是在提醒他身份的转变。
中午，食堂的赵大姐，一个和他共事了十几年的老伙计，
特意给他多打了一份红烧肉，用饭盒装着送到了门卫室。
“老鞠，别往心里去，那帮小年轻，就是瞎折腾，长不了。”
“谢谢你，赵姐。”鞠庆苍接过饭盒，眼眶有些发热。
在这冰冷的人情中，这点温暖显得弥足珍贵。
下午，一个学生的家长开车来学校送东西，在门口登记时认出了他。
“您不是鞠主任吗？怎么在这儿？”家长一脸惊讶。
鞠庆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含糊道：“岗位调动。”
家长狐疑地看了他几眼，摇着头进了学校。
这种来自外界的异样眼光，比同事的同情更让他难受。
晚上回到家，妻子看他一脸疲惫，关切地问他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调了个清闲的岗位，不用那么操心了。”鞠庆苍撒了谎。
他不想让家人为他担心，这点屈辱，他觉得自己还能扛。
女儿打来视频电话，兴奋地告诉他评上了奖学金，想买一台新电脑。
“买！爸给你钱！”鞠庆苍没有丝毫犹豫，
尽管他知道，未来的收入可能会不稳定。
挂掉电话，他独自一人坐在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二十年的付出，换来的却是被一脚踢开。
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难道勤勤恳恳，踏实做事，也是一种错吗？
3
一周后，学校要为新教学楼项目举行一个盛大的奠基仪式。
尚鸿飞把这看作是自己上任后的头等大事，事事要求尽善尽美。
仪式前一天，尚鸿飞突然心血来潮，要求在学校主干道两旁挂满庆祝的竖幅。
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孟琳，并要求当天必须完成。
孟琳立刻带着两个行政人员开始联系，但很快就遇到了麻烦。
她打了好几家广告公司的电话，对方一听是要当天加急制作几十条竖幅，都表示无法完成。
“孟助理，这太急了，设计、排版、制作都需要时间，一天根本来不及。”
“我们可以加钱。”孟琳财大气粗地说。
“加钱也来不及，我们的机器都排满了。”
一连问了五六家，都是同样的答复。
孟琳急得满头大汗，眼看就要到中午了，事情还没一点眉目。
尚鸿飞的催促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来。
“怎么样了？竖幅联系好了吗？下午我-要看到东西挂起来！”
“尚校长，我……我问了好几家，都说今天做不出来。”孟琳的声音带着哭腔。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尚鸿飞在电话里大发雷霆。
就在孟琳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行政人员小声提醒她。
“孟助理，我记得以前这种急活儿，都是鞠主任去办的，他好像有熟人，半天就能搞定。”
孟琳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让她去求那个被自己亲手踩下去的鞠庆苍？
她拉不下这个脸。
可尚鸿飞那边催得紧，她没有别的办法。
孟琳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校门口的门卫室。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鞠师傅，在忙呢？”
鞠庆苍正低头看着报纸，头也没抬：“有事？”
“是这样，学校要做一批竖幅，比较急，您以前……不是认识一些广告公司吗？”
孟琳的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鞠庆苍终于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不认识。”
“怎么会呢？我听小王说，您以前总能找到人做急活儿的。”孟琳有些急了。
“那是以前，现在人老了，记性不好了，都忘了。”鞠庆苍说完，又低头看起了报纸。
孟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没想到鞠庆苍会这么不给面子。
“鞠师傅，这是尚校长安排的工作，是公事，您不能因为个人情绪就……”
“我有什么个人情绪？”鞠庆苍打断她，
“我现在就是一个看大门的，我的工作就是登记、开门，其他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归我管。”
“你……”孟琳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跺了跺脚，转身跑回了行政楼，向尚鸿飞告状。
“尚校长，那个老鞠，他就是故意的！”
“我好声好气地去问他，他居然说忘了！”
“他还说自己就是个看大门的，不归他管，态度特别恶劣！”
孟琳添油加醋地描述着。
尚鸿飞听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砰”地一拍桌子：“反了他了！一个看大门的，还敢给我摆谱！”
他带着孟琳，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门卫室。
“鞠庆苍！”尚鸿飞连名带姓地吼道。
鞠庆苍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问你，做竖幅的联系人，你到底给不给？”尚鸿飞指着他的鼻子质问。
“我说了，忘了。”鞠庆苍说道。
“好，好你个鞠庆苍！”尚鸿飞气得发笑，“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你是不是觉得你捏着这些关系，学校就离不开你了？”
“我告诉你，现在是新时代了！学校要的是规范化、流程化的管理！”
“你那些喝酒吃饭拉来的所谓‘关系’，都是要被淘汰的落后东西！”
“孟琳，你马上去联系建材城，告诉他们，英才中学要招标，让他们所有人都来！”
“我就不信，离了他这个屠夫，我们还得吃带毛猪！”
尚鸿飞说完，轻蔑地看了鞠庆苍一眼：
“你就在这好好看你的大门吧，别以为自己还是个人物！”
说完，他带着孟琳扬长而去。
4
奠基仪式的风波总算靠着多花三倍的价钱，找了家小作坊连夜赶工糊弄了过去。
这件事让尚鸿飞更加坚定了要“清除旧势力影响”的决心。
周五下午，尚鸿飞召开了全校教职工大会。
他站在主席台上，意气风发地宣布了新教学楼项目正式启动的宏伟蓝图。
在收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后，他的话锋突然一转。
“学校要发展，就必须破除旧思想，建立新制度！”
“尤其是在后勤采购这方面，过去存在着很多不规范的问题！”
“个人关系凌驾于规章制度之上，这是滋生腐败的温床，也给学校带来了巨大的管理风险！”
台下的老师们窃窃私语，很多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鞠庆苍。
鞠庆苍面无表情，仿佛尚鸿飞说的都与他无关。
尚鸿飞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也落在了鞠庆苍的身上。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我决定，从下周一开始，学校所有采购项目，全部实行线上公开招标！”
“所有供应商信息，必须录入学校的统一管理系统，由行政办公室统一接洽。”
“任何个人不得再私下联系供应商，搞所谓的‘私人关系’！”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提高了音量。
“我们有些老同志，工作多年，确实辛苦，但思想僵化，跟不上时代步伐。”
“比如我们的鞠庆苍师傅，在后勤主任的岗位上干了二十年，很辛苦。”
“所以校董会才决定，让他去门卫室这样比较清闲的岗位上休息休息，这也是对老同志的一种人文关怀嘛！”
“正好，也可以让他利用这个时间，多学习一些新知识，与时俱进嘛！”
“哈哈哈……”
尚鸿飞自以为幽默的话，引来了前排几个行政人员的附和笑声。
那笑声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公开羞辱！
把他贬为门卫，还要给他扣上“思想僵化”的帽子，最后还要用“人文关怀”来粉饰这种卑劣的行径。
鞠庆苍身边的几个老教师都向他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礼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尚鸿飞也有些意外，他挑衅地看着鞠庆苍：“鞠师傅，你有什么想法要发表吗？”
鞠庆苍没有看他，而是环视了一周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然后，他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礼堂。
那挺直的背影，带着一种无声的决绝。
当晚，鞠庆苍回到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他打开了那部用了多年的旧手机，通讯录里密密麻麻存着几百个联系人。
“水泥-王哥”、“钢筋-李老板”、“食堂蔬菜-刘婶”、“水电维修-小周”……
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份长达数年甚至十几年的信任。
是他用一杯杯白酒，一根根香烟，一次次雪中送炭换来的情分。
是这些人，保证了英才中学二十年来后勤系统的高效运转。
比市场价低一成的水泥，随叫随到的维修工，永远最新鲜的食堂蔬菜……
鞠庆苍的眼睛有些湿润，他想起了刚来学校时，为了省钱，他骑着自行车跑遍全城对比砖瓦的价格。
想起了有一年冬天大雪封路，食堂的米面运不进来，是“刘婶”的丈夫开着拖拉机，在凌晨四点把粮食送到了学校。
他看着这些名字，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许久。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点开了设置，选择了一个选项。
“清空所有联系人。”
一个确认弹窗跳了出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按下了“确认”。
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那几百个承载着二十年心血的名字，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他又打开微信，退出了“英才后勤保障群”、“学校供应商联络群”等所有工作群。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心里某个沉重的东西，好像也跟着一起被清空了。
既然你们认为这些一文不值，那我就让它彻底归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