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我和邓傲晴结婚八年，日子过得像窗台上的那盆绿萝，安静而平凡。
直到三个月前的那个周日，我帮她整理钱包时，一张皱巴巴的转账凭条悄然滑落。
"妈最近身体不好，买点营养品。"她当时是这么说的，眼神却飘向别处。
我没有戳破，只是默默将凭条塞回原处。
这已经是第五个月了，每月二号，雷打不动的一笔两万支出。
银行APP的推送像准时敲响的警钟，提醒着我这个婚姻中的秘密。
今晚的月亮很圆，照在傲晴熟睡的脸上，她连做梦都蹙着眉头。
我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心想这个秘密还能保守多久。
而命运的转折，总是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01
清晨六点半，闹钟还没响我就醒了。
厨房里传来傲晴准备早餐的声响，煎蛋的香气顺着门缝飘进来。
我靠在床头，打开手机银行，那条转账记录赫然在目。
"老公，吃早饭了！"傲晴在门外喊道，声音里带着惯常的轻快。
我应了一声，删除了通知记录，像过去五个月一样。
餐桌上摆着金黄的煎蛋和热腾腾的豆浆，傲晴正给女儿扎辫子。
"今天公司要开季度总结会，可能晚点回来。"我咬了口煎蛋说道。
傲晴的手顿了顿，细小的皮筋从指间滑落。
女儿嘟囔着抱怨，她却恍若未闻，急忙弯腰去捡。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我故作轻松地问。
"没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她勉强笑了笑，继续给女儿编辫子。
我注意到她眼底的乌青，比昨天又深了些。
送女儿上校车后，我照例开车送傲晴去学校。
她在一所小学当语文老师，这条路我们已经走了八年。
"妈昨天来电话，说想周末过来看看妞妞。"傲晴突然说道。
"好啊，正好我周末不加班。"我目视前方，假装随意地问，"妈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还好啊，怎么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包带。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最近给妈打钱的次数有点多。"
车轮轧过减速带，车身轻轻震动了一下。
"老人年纪大了，总想给她多备点钱。"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路口红灯亮起，我踩下刹车，转头看向她。
她正低头整理裙摆，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这个我爱了十年的女人，撒谎时总是不敢看我的眼睛。
"要是家里需要用钱，一定要告诉我。"我轻声说。
"知道啦。"她终于抬起头，送给我一个安心的微笑。
绿灯亮起，我重新发动车子，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到了学校门口，她下车时差点忘了拿包。
我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第一次对我们的婚姻产生了不安。
02
公司的季度总结会开得异常漫长。
我在投影仪前讲解项目进度时，忍不住走神想起早上的对话。
"郑经理？"助理小声提醒，我这才发现全场都在等我继续。
散会后，好友唐思淼凑过来递给我一杯咖啡。
"你今天状态不对啊，老婆又和你闹别扭了？"
我苦笑着摇头，和他一起走到走廊尽头。
思淼和我是大学同学，现在又是同事，几乎无话不谈。
"就是觉得傲晴最近有点奇怪。"我斟酌着用词。
"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情绪波动。"他打趣道。
"不是这个原因。"我压低声音，"她最近在偷偷给家里汇钱。"
思淼收起玩笑的表情，认真地看着我。
"多少？"
"每月两万，已经五个月了。"
他吹了声口哨，"这可不是小数目，你问过她吗？"
"旁敲侧击了一下，她说给岳母买补品。"
我们同时沉默，都知道这个借口站不住脚。
"要不要我帮你打听打听？"思淼提议，"我老婆和你小姨子邓雨馨是瑜伽课同学。"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下班回家时，我发现傲晴在厨房格外忙碌。
餐桌上摆满了我爱吃的菜，连平时很少做的红烧肘子都出现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我故作轻松地问。
"就是觉得你最近太辛苦了。"她擦擦额角的汗，眼神闪烁。
女儿妞妞跑过来要我抱，我趁机转移了注意力。
晚饭时，傲晴不停地给我夹菜，几乎有些殷勤。
"老公，你说如果家人遇到困难，我们是不是该尽力帮忙？"
我放下筷子，看着她紧张的神情。
"那要看是什么困难，以及我们能不能帮得上。"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睡前，我假装随口提起："承运最近在忙什么？好久没见他了。"
傲晴正在涂护手霜的手顿了顿，"他啊，好像在和朋友搞什么项目。"
"需要投资吗？"我状似无意地问。
"可能吧，我不太清楚。"她匆匆躺下，背对着我，"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她紧绷的背上。
我知道，这个秘密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
03
周末岳母林玉婉来了，带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
"浩轩啊，最近工作忙不忙？"她一边给妞妞剥橘子一边问。
"还好，就是常规项目。"我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新镯子。
傲晴在厨房切水果，母女俩偶尔交换一个眼神。
"承运最近怎么样？"我故意提起小舅子。
岳母立刻眉开眼笑，"我们承运可出息了，最近在做大生意呢！"
"什么生意？"我追问道。
"好像是互联网什么的，我也不懂。"她压低声音，"听说特别赚钱。"
傲晴端着果盘过来，及时打断了谈话。
"妈，尝尝这个芒果，特别甜。"
下午岳母睡午觉时，我借口公司有事出了门。
实际上我开车去了银行，打印了近半年的流水明细。
柜员是我大学学妹，很快帮我办好了手续。
"师兄最近在投资理财？"她看着密集的转账记录好奇地问。
"帮朋友看看。"我敷衍道，手指在纸上轻轻划过。
那些每月二号从傲晴账户转出的两万元，最终都流入同一个账户。
开户名：丁承运。
回家的路上，我在车里坐了很久。
十万元，对普通家庭来说不是小数目。
傲晴为什么要瞒着我资助她弟弟？
红灯时，我拨通了唐思淼的电话。
"你帮我问雨馨了吗？"
"正要和你说呢，"思淼压低声音，"雨馨说她姐最近经常找她借钱。"
我的心沉了下去，"借多少？"
"每次三五千，说应急用，但从来没还过。"
挂断电话后，我第一次对我们的婚姻产生了动摇。
晚上帮傲晴整理书包时，一张借条从教案本里滑落。
今借到邓傲晴人民币伍万元整，三个月内还清。借款人：丁承运。
日期是两个月前。
我盯着那张皱巴巴的纸，突然觉得枕边人如此陌生。
04
记忆像退潮时的海浪，一次次拍打着往事。
第一次见丁承运，他还是个高中生。
那时我和傲晴刚谈恋爱，他吊儿郎当地靠在门框上。
"姐，这就是你那个程序员男朋友？"
岳母赶紧打圆场："承运，怎么说话呢！"
"没事，年轻人嘛。"我当时大度地笑笑。
现在想来，那种纨绔子弟的做派早有端倪。
三年前他大学毕业，我托关系给他找了份工作。
干了不到半年就辞职，说工资太低，不够他买双鞋。
傲晴当时还替他辩解："年轻人有追求是好事。"
后来他倒腾过奶茶店、手游代练、微商...
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赔得精光。
最可笑的是去年，他说要投资区块链。
"姐夫，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在书房加班时，他凑过来给我看手机上的K线图。
"这些都是骗局，你别上当。"我好心劝他。
他嗤之以鼻："你们老一辈太保守了，活该穷一辈子。"
那天傲晴还怪我说话太重，伤了她弟弟的自尊。
现在想想，也许从那时起，她就开始偷偷资助他了。
"发什么呆呢？"傲晴推门进来，把我从回忆中惊醒。
"想起承运以前说要投资区块链的事。"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怎么突然提这个？"
"随便想想，"我合上电脑，"他最近还在搞这个吗？"
"早就不做了。"她快速说道，转身要去客厅。
我拉住她的手，"傲晴，我们是一家人，对吗？"
"当然是啊。"她不敢看我的眼睛。
"那为什么有事要瞒着我？"
她的手指在我掌心轻轻颤抖，"我哪有瞒你什么事。"
窗外突然下起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
我们维持着这个姿势，像两尊僵硬的雕塑。
05
周一上班时，我在电梯里遇到唐思淼。
"你小舅子最近在搞虚拟货币，"他低声说，"我有个朋友被他拉进群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什么群？"
"一个叫'火星计划'的资金盘，承诺周收益百分之二十。"
电梯到达楼层，我们并肩走向办公室。
"你确定是承运？"
思淼打开手机给我看聊天记录，"看这个头像。"
照片上的丁承运搂着几个网红脸姑娘，背景是豪华游艇。
"这是他？"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个月在三亚拍的，听说包一天游艇要好几万。"
我接过手机仔细看，确实是他。
只是神态气质完全变了，像个暴发户。
"这个项目很危险，"思淼严肃地说，"已经有人报警了。"
整个上午我都心神不宁，连午餐都忘了吃。
下午我请了假，开车去承运的住处。
那是个高端公寓小区，凭他的收入根本住不起。
我在楼下等到傍晚，终于看到他的保时捷开进来。
副驾驶坐着一个年轻女孩，两人举止亲密。
"姐夫？你怎么来了？"他下车时很惊讶。
"路过，顺便看看你。"我打量着他一身名牌，"最近过得不错？"
"还行吧，做了点小投资。"他搂着女孩介绍，"这是我女朋友莉莉。"
女孩娇滴滴地打招呼，手指上的钻戒闪闪发光。
"什么投资这么赚钱？"我故作好奇地问。
"就...互联网项目。"他含糊其辞，"姐夫人脉广，要不要也投点？"
我看着他闪烁的眼神，突然觉得很可悲。
回家路上，我给在银行工作的学妹发了条微信。
"能帮我查个账户的流水吗？"
"原则上不行，但如果是亲属关系可以通融。"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把承运的账户信息发了过去。
晚上傲晴格外沉默，连妞妞都察觉到了异常。
"妈妈，你今天为什么不笑啊？"
"妈妈累了。"她亲了亲女儿的脸蛋。
临睡前，她突然说："老公，如果...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那要看是什么事。"我轻声说。
她叹了口气，转身假装睡着。
月光照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像停在花间的蝴蝶。
06
周五晚上是家庭聚餐，岳母特意叮嘱都要到场。
餐厅包间里，承运迟到半小时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刚谈完一笔大单子。"他西装革履，意气风发。
岳母立刻眉开眼笑："我们承运就是能干！"
雨馨悄悄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注意承运的手表。
"百达翡丽？"我认出那个标志。
"限量版，八十多万。"承运得意地晃了晃手腕。
傲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哪来这么多钱？"
"投资赚的啊姐，早让你跟我一起投你不听。"
岳母给儿子夹菜，"你姐哪懂这些，还是我儿子厉害。"
雨馨忍不住开口："妈，你不能总这么惯着承运。"
"怎么说话呢！"岳母瞪了她一眼，"你弟弟有出息是好事。"
承运开始高谈阔论他的"火星计划"，说什么区块链革命。
我默默听着，发现他连基本的技术原理都说不清楚。
"这就是个庞氏骗局。"我放下筷子，"迟早要崩盘的。"
包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承运涨红了脸："姐夫，你不懂就别乱说！"
"我做过调研，这种模式活不过半年。"
傲晴在桌下轻轻踢我，示意我别说了。
岳母打圆场："好了好了，吃饭不谈公事。"
散场时，承运故意走在最后。
"姐夫，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他冷笑道，"等我把赚的钱拍你脸上那天..."
雨馨拉住他："承运你喝多了！"
回家的车上，傲晴一直望着窗外。
"你早就知道他在做这个，对不对？"
她沉默了很久，终于轻轻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
"妈说...说你会阻止他。"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所以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夜风吹进车窗，带着初秋的凉意。
07
周日上午，银行学妹发来一份加密文件。
我借口去买烟，独自在小区花园里查看。
承运的账户流水触目惊心，每月有数十笔资金往来。
最大的一笔入账五十万，备注是"火星计划分红"。
但更多是给不同账户的小额转账，明显是在发展下线。
最后几条记录是网贷平台的借款，每笔五万到十万不等。
我正看着，承运突然打来电话。
"姐夫，我姐在你旁边吗？"
"没有，什么事？"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能借我二十万周转一下吗？"
"你又投资了？"
"不是...就是暂时需要点钱。"
我听见电话那头隐约有催促声，像是有人在逼债。
挂断后，我立刻打给唐思淼。
"你那个在经侦支队的朋友，能帮我约见一下吗？"
一小时后，我在咖啡厅见到了李警官。
他看完资料后摇头："典型的资金盘诈骗，主犯已经逃往境外了。"
"投资者能追回损失吗？"
"很难，大部分钱都转移出境了。"
回到家时，傲晴正在偷偷抹眼泪。
"承运又找你要钱了？"
她惊慌地抬头，"你...你怎么知道？"
"他刚给我打电话借钱。"
傲晴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他说再不续投，之前的钱都拿不回来了。"
我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终于不忍心再隐瞒。
"我查过了，那个项目是骗局。"
她呆住了，像被抽走了灵魂。
"可是...可是我已经把家里的存款都..."
窗外天色暗了下来，风雨欲来。
08
周一早上，我请了年假在家陪傲晴。
她整夜没睡，眼睛肿得像桃子。
"一共投了多少？"我尽量平静地问。
"我的积蓄三十万，妈的养老金二十万，雨馨的十万..."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我计算了一下，加上承运自己的钱，至少两百万。
"还有网贷，"她突然想起什么，"承运用我的身份证借了三十万。"
我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他说很快就能还上..."
电话突然响起，是雨馨打来的。
"姐！承运不见了！"她在电话里哭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