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四周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我已经两个月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
所以当手机屏幕骤然亮起,那个熟悉的名字跳动时,我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迟疑着划开接听键,听筒里却只传来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仿佛溺水之人最后的挣扎。
“喂?”我试探着问。
许久,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破碎不堪的话:
“老婆,你快回来……求你了……”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绝望。
“钱没了,房子也没了……全没了……”
01
那天的阳光很好,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洒下暖融融的光斑。
我正哼着歌,给刚买的几盆绿萝浇水。
我和顾翰结婚三年,日子过得就像这盆绿萝,平淡,却也生机勃勃。
我们俩都是普通工薪阶层,靠着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在这座城市里扎下了根。
没什么大富大贵,但胜在安稳。
三年来,我们省吃俭用,一点一滴地攒下了五十万。
这笔钱,是我们俩未来的底气。
我们计划着,再过两年,等钱再多一些,就换个带学区的大一点的房子,然后就要个孩子。
我对这样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浇完水,我习惯性地打开手机银行APP,想看看这个季度的理财收益到账了没有。
可当我看到账户余额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屏幕上那串数字,短得刺眼。
五十万,我们整整五十万的积蓄,只剩下了一千二百块的零头。
我反复刷新了好几次,结果依然没有改变。
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第一反应是被盗刷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点开了转账流水。
然而,流水记录上清清楚楚地显示,昨天下午三点,有一笔五十万的金额,被一次性转走了。
收款人那一栏,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名字。
我的手开始发抖,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
我立刻拨通了顾翰的电话。
“老公,你现在在哪儿?”
“在公司啊,怎么了老婆,今天下班这么早?”电话那头,顾翰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你马上回家,立刻,马上!”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住的颤抖。
顾翰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声答应着,挂了电话。
等待的半个小时,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坐在沙发上,一遍遍地看着那条转账记录,试图从中找出一点差错。
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顾翰推门进来,脸上还带着笑意。
“老婆,这么急叫我回来干嘛,看你……”
他的话在我冰冷的眼神中,戛然而止。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屏幕正对着他的眼睛。
顾翰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地凝固。
他的眼神开始闪躲,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笔钱,是你转走的?”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沉默着,不敢看我。
这沉默,就是最残忍的回答。
“为什么?”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顾翰,我们辛辛苦苦攒了三年的钱,你去哪儿了?”
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我……我借给朋友周转了,很快就会还的。”
“朋友?”我冷笑一声,“哪个朋友,需要五十万来周转?哪个朋友,能让你瞒着我,把我们全部的家底都拿出去?”
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撕扯出来的。
“你告诉我,他是谁!”
在我的逼问下,他终于抬起了头,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挣扎。
“是……是我弟,顾磊。”
“顾磊?”我愣住了。
“他要结婚,柳莺莺家提出,必须得先买房。”顾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首付还差一大截,他没办法,只能来找我。”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扔进了冰窟窿。
原来,不是什么朋友,是他的弟弟。
“所以,你就瞒着我,把我们俩的钱,我们为未来孩子准备的教育金,我们换房子的希望,全都拿去给他付首付了?”
我的声音在发抖,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顾翰,那是我们俩的钱!”
“我知道,我知道……”他急忙想来拉我的手,被我一把甩开。
“我知道这事儿没跟你商量是我不对,可那是我亲弟弟啊,舒雅!他要结婚,我当哥的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吗?”
他的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丝委屈和理直气壮。
“都是一家人,你别分得那么清楚。这钱就当是我借给他的,等他以后缓过来了,肯定会还给我们的。”
“一家人?”我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在你心里,我和你才是一个家!顾磊他有自己的生活,以后也会有他自己的家!”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是我唯一的弟弟!”顾翰也激动了起来。
“帮助弟弟我没有意见,但前提是,第一,不能影响我们自己的生活;第二,你必须和我商量!”
“这五十万,是我们全部的积蓄!你动用之前,有想过我吗?有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在你眼里,我这个妻子,是不是还没有你那个弟弟重要?”
我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插向他,也插向我自己。
我们的争吵,从客厅到卧室,愈演愈烈。
所有的解释和辩白,在“擅作主张”和“背叛信任”这八个字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让我心寒的,不是他拿钱给弟弟买房,而是他从头到尾的隐瞒。
他根本没有把我当成这个家平等的另一半。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的钱,就是他们家的钱,可以随意支配给他的原生家庭。
而我,不过是一个需要被通知的“外人”。
当所有的道理都讲不通,当所有的感情都被消耗殆尽时,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失望。
我看着这个曾经最亲密的爱人,感觉我们的心之间,已经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争吵的最后,我平静了下来。
“顾翰,你没把我们当一个家,我也不必留下了。”
我走进卧室,拿出那个许久未用的行李箱,开始沉默地收拾自己的衣物。
他慌了,冲过来抓住我的手。
“舒雅,你别这样,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走好不好?”
他的道歉,来得太迟了。
信任一旦被打破,就像摔碎的镜子,再也无法复原。
我没有理会他的哀求,一件件地叠好衣服,放进行李箱。
每放一件,就好像在和过去的一部分告别。
拉上行李箱拉链的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我拉着箱子,走到门口,没有回头。
“舒雅!”
身后传来他带着哭腔的呼喊。
我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停留,决绝地拉开了那扇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城市的霓虹,在眼泪中模糊成一片。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家。
回我自己的家,我父母的家。
02
我拖着行李箱,在深夜敲响了父母家的门。
开门的是我妈,看到我红肿的眼睛和身边的行李箱,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把我拉了进去,然后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那一刻,我所有的坚强和伪装,瞬间土崩瓦解。
我趴在妈妈的肩膀上,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等我情绪稍微平复,我才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父母。
我爸听完,气得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混账!这简直是胡闹!”他气得脸色发青,“他顾翰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你这个妻子!”
妈妈一边轻轻拍着我的背,一边叹气。
“雅雅,这件事,确实是顾翰做得不对。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和商量,他这是犯了大忌。”
父母的理解和支持,是我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唯一的光。
我暂时在娘家住了下来。
白天,我强打精神去上班,用忙碌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可一到晚上,当夜深人静时,思念和痛苦就会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反复问自己,这三年的感情,难道真的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我爱顾翰,这一点我无法否认。
我们曾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可一想到那笔消失的积蓄,一想到他理所当然的态度,我的心就又冷又硬。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原则问题。
如果这次我轻易原谅,那下一次呢?
是不是还会有更过分的事情发生?
顾翰开始给我发微信,打电话。
起初,他的信息里充满了歉意。
“老婆,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吧。”
“没有你,家里冷冰冰的,我睡不着。”
“我保证,以后家里所有的大事都跟你商量,好不好?”
我看着这些信息,内心毫无波澜。
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他仍然没有认识到问题的核心。
他以为我只是在气他“没商量”,却没有意识到,他践踏的是我们之间最宝贵的信任。
我没有回复,也没有接他的电话。
见我态度坚决,他的信息开始变了味道。
“舒雅,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吗?那是我亲弟弟!”
“为了这点事,你就要闹到离婚的地步吗?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我妈知道了,气得犯了心脏病,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愧疚吗?”
看到这些指责,我只觉得可笑。
他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结于我的“不理解”和“心狠”。
甚至搬出了婆婆来压我。
我终于回复了他一条信息。
“顾翰,在你指责我之前,请先想一想,是谁亲手毁了我们的家。在你考虑你弟弟和你妈的时候,你何曾为我,为我们的未来考虑过一秒钟?”
发完这条信息,我关掉了手机。
我需要冷静,需要时间,来认真思考我们的婚姻,是否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是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我们彻底断了联系。
我渐渐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
生活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但至少,不用再提心吊胆。
我开始规划自己一个人的未来。
没有了那笔积蓄,我可能需要更努力地工作。
换房子的计划,也只能无限期地搁置了。
尽管心有不甘,但日子总得过下去。
偶尔,我会从我们共同朋友的社交媒体上,看到顾磊和柳莺莺的消息。
他们似乎丝毫没有受到我们争吵的影响。
前几天,他们还发了在新房里的合影。
照片上,柳莺莺小鸟依人地靠在顾磊身边,笑得一脸幸福。
背景里的那套房子,装修得很漂亮,看得出来花了不少心思。
而那每一块地砖,每一寸墙纸,都像是用我的心血和眼泪铺就的。
我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原来,我的痛苦和牺牲,竟然成了别人幸福的垫脚石。
我默默地屏蔽了那个朋友的动态。
眼不见,心不烦。
我已经开始认真地在网上查询离婚的相关手续和财产分割的问题。
我想,或许是时候,给这段千疮百孔的婚姻,画上一个句号了。
做出这个决定后,我反而感到了一丝轻松。
那天晚上,我加了个班,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
洗漱完毕,我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就在我迷迷糊糊之际,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
我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是顾翰。
两个月了,这是他第一次,在深夜打来电话。
我盯着那个名字,犹豫了很久。
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
只有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通过电波,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的心,莫名地跟着揪紧了。
“喂?”我试探着,轻轻地问了一声。
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说话,准备挂断的时候。
听筒里,终于传来他嘶哑破碎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刀尖上滚过。
“老婆,你快回来……求你了……”
他的声音里,是我从未听过的恐慌和绝望,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老婆,钱没了。”
他说。
紧接着,是一句更让我如坠冰窟的话。
“房子也没了……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