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先生,这张卡您确定要注销吗?系统显示里面还有余额。”年轻的柜员隔着防弹玻璃,公式化地提醒道。
我靠在冰凉的柜台前,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耐烦地说:“销。密码我早忘了,反正里面也没多少钱,我不要了,麻烦你快点。”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顿了顿,最后还是问了一句:“那...先生,这张卡最后一笔交易的附带留言……您要看吗?”
那一刻,我才发觉自己心慌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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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那个周末的下午,阳光很好,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在地板上切出一块明亮的矩形。妻子王琳正在指挥家政阿姨打扫卫生,家里被弄得人仰马翻。我嫌烦,便躲进了书房。
我的书房不大,靠墙是一整面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不光有书,还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旧物件。它们像一个个时间的琥珀,封存着我前半生的吉光片羽。我决定也给自己找点事做,把这些陈年旧物规整一下。
我搬来一张梯凳,从书架的最顶层取下一个积满灰尘的铁皮盒子。盒子是绿色的,上面印着褪色的红五星,是我退伍时部队发的纪念品。打开它,一股樟脑丸混合着旧纸张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躺着我的几枚军功章,一本褪色的《士兵手册》,还有几张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几个穿着旧式军装的年轻小伙子勾肩搭背,笑得没心没肺。我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还有站在我身边的陈东。照片里的他,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那么朝气蓬勃。
我用手指摩挲着他那张年轻的脸,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将照片和军功章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我的手指在盒子底部触到了一个硬硬的、方方的东西。我把它拿出来,用袖子擦掉上面的灰尘。那是一张银行卡,蓝色的卡面,印着一家现在已经合并重组了的银行名字。
就是这张卡。
我的呼吸不由得重了几分。十年前,我就是用这张卡,给陈东转了那笔钱。
那笔两万块钱。
十年前的两万块,对我来说,不是一笔小钱。那时我刚离开体制自己单干不久,开了一家小小的广告公司,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每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
一天晚上,我正在公司加班改方案,接到了陈东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沙哑,与平日里那个嗓门洪亮、笑声爽朗的他判若两人。
“维子,在忙吗?”他问。
“还行,在公司呢。怎么了?听你声音不对劲啊。”我一边说,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喂?陈东?还在吗?”
“在……维子,我……我遇到点事儿。”他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能不能……借我点钱?”
我停下了手里的活。我和陈东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后来又一起入伍,在一个班里睡上下铺,在训练场上一起挨过罚,在演习时一起扛过枪。这份情谊,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他这个人,性格豪爽,自尊心极强,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上,是绝对不会开口向人借钱的。
“出什么事了?你说。”我的语气也严肃了起来。
他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才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他退伍后也学着别人下海经商,跟人合伙开了个小厂子,结果经营不善,被人骗了,赔了个底朝天,还欠了一屁股债。更糟糕的是,他妻子受不了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提出了离婚,准备带孩子回娘家。
“我……我想最后再争取一下,把厂里工人的工资结了,再还一部分最急的债……我不能让她和孩子就这么走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维子,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但是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两万,一年,我保证一年之内肯定还你。”
我没丝毫犹豫:“行。你把卡号发给我。钱的事你别愁,先把家里的事处理好。嫂子那边你好好说说,夫妻俩没有过不去的坎。”
“维子……”他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谢谢你,兄弟……大恩不言谢。”
挂了电话,我立刻就去银行,把我当时公司账上仅有的两万五千块流动资金取出来了两万,用这张他给我的卡号,转了过去。办完业务,我看着取款凭条,心里虽然有点为公司下个月的开销发愁,但更多的是为能帮到兄弟的踏实。
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这只是我们兄弟情谊中的一个小插曲。钱还了,他渡过难关,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隔三差五地聚在一起,喝酒撸串,吹牛打屁。
可我没想到,这个插曲,竟然成了我们友情的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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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借钱后的第一个月,陈东还偶尔给我打个电话,说说他的近况。他说他准备把剩下的烂摊子处理完,然后带着老婆孩子回乡下老家,看看能不能找点别的营生。我鼓励他,跟他说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有什么需要再开口。
他说:“维子,你放心,你的钱,我砸锅卖铁也会还上。”
我笑着说:“行了,别想那么多,先顾好眼前。”
但是,从第二个月开始,他的电话就渐渐少了。我主动打过去,有时他接了,也只是匆匆说几句“在忙”,然后就挂了。再后来,电话打过去,十次有八次是无人接听。我心里开始有点犯嘀咕,但每次都用“他肯定是在忙着挣钱还债,不好意思面对我”来说服自己。
一年之期很快就到了。我等了几天,手机安安静静,那张专门用来接收他还款的银行卡,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终于忍不住,又拨通了他的电话。这一次,电话通了,但是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又没人接,准备挂断的时候,他接了。
“喂?”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但透着一股子疏离。
“陈东,是我,李维。”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最近怎么样?还顺利吗?”
“……还行。”他言简意赅。
我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把“还钱”这两个字说出口。对于我们这种过命的交情来说,谈钱,太伤感情。
“那个……维子,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啊。”没等我组织好语言,他那边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愣在原地。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了上来。这是什么意思?躲着我?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再联系他。我在等,等他主动给我一个解释。哪怕他说现在没钱,再宽限一段时间,我也认了。我要的,是一个态度。
但我什么也没等到。
半个月后,我压着火气再次拨通那个号码。这一次,听筒里传来的是一个冰冷的、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已停机。
这三个字像三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当时就懵了。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赶紧联系了几个我们共同的战友,想打听他的消息。但他们也都说,很久没联系上陈东了,只知道他生意失败回了老家,具体在哪里,做什么,一概不知。
那一刻,所有的担心和焦虑,都转为了愤怒和失望。
他不是出事了。他是故意躲着我。为了区区两万块钱,他换了手机号,断了和所有朋友的联系,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我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我把他当生死兄弟,在他最难的时候倾囊相助,他却把我当成了可以随意抛弃的冤大头。那两万块钱,是我当时勒紧裤腰带省下来的,而他,拿着我的血汗钱,连句交代都没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从那天起,陈东这个名字,就成了我心里的一个禁忌。我删除了手机里他的号码,把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我告诉自己,我没有这个朋友,就当我拿两万块钱,看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妻子王琳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书房门口,手里拿着一杯刚泡好的茶。
我回过神,把手里的银行卡往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没什么,翻到点旧东西。”我淡淡地说。
王琳走过来,看了一眼那张卡,又看了看我阴沉的脸,瞬间就明白了:“又是为了你那个战友?都十年了,李维,你还没放下?”
“谈不上放不放下。”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有点烫,灼得我舌头发麻,“就是觉得膈应。明天我去把这张卡销了,省得看着心烦。”
王琳叹了口气,在我身边坐下,拍了拍我的肩膀:“销了好。就当破财消灾了。这十年,咱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也不差那两万块钱。你啊,就是这个牛脾气,为这点事,跟自己较了十年劲。”
是啊,十年了。我的公司早已经走上正轨,规模比当年大了几十倍,我换了车,换了房,生活优渥。两万块钱,对我现在来说,不过是一两次商务宴请的费用。但是,它就像一根扎进肉里的刺,平时感觉不到,一碰,就钻心地疼。疼的不是钱,是那份被辜负的信任。
第二天,我揣着那张卡,开着车去了市里。那家银行早就被并购了,我得去新的总行办理业务。车在路上有些堵,我烦躁地敲着方向盘,脑子里又不受控制地开始想陈东的事。
我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我们重逢的场景。或许在某个街角,我开着我的豪车,他蹬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满脸沧桑。我会停下车,摇下车窗,用一种悲悯又带着一丝快意的眼神看着他,什么也不说,然后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或许,他现在发了财,成了大老板。那我更要找到他,把当年的转账凭证摔在他脸上,告诉他:“我李维不是要你还钱,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当年办的,不是人事!”
这些恶意的想象,像毒药一样,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了十年。它们支撑着我那点可怜的自尊,也把我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斤斤计较的人。
我越想越烦,一脚油门,车子在车流中穿梭,朝着银行的方向开去。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完成这个仪式,销掉那张卡,就像亲手埋葬那段不堪的往事。
03
银行大堂里开着冷气,与外面炎热的夏日仿佛是两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钞票混合的味道,闻起来冰冷又现实。大堂里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各自玩着手机,表情漠然。
我取了号,前面还有两个人。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地划着。屏幕上的新闻和短视频都没法吸引我的注意力,我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叫号的电子屏。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
我的思绪又飘回了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在那个烟火缭绕的大排档。那是我借钱给陈东之前,我们见的最后一面。
“维子,来,再喝一个!”陈东举着扎啤杯,脸喝得通红。
“你少喝点吧,明天还要去见客户。”我推了推他的杯子。
他没理我,自顾自地一口气干了,然后重重地把杯子顿在桌上,啤酒沫洒了出来。
“客户……客户……”他苦笑着摇头,“都他妈是爷。陪着笑脸,喝着伤胃的酒,说的都是违心的话。真怀念在部队的日子啊,那时候多简单,多纯粹。”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他点了一根烟。
他猛吸了一口,吐出一串长长的烟圈,烟雾模糊了他有些落寞的脸。“维子,你说,咱们当初的选择,到底对不对?如果我像你一样,在部队多待几年,或者干脆转业进个单位,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活得像条狗。”
“别瞎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路是自己选的,哪有对错。你比我胆子大,敢闯。现在遇到点困难是暂时的,肯定能过去的。”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看着我:“维子,以后要是我混不下去了,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我当时笑了,一拳捶在他的胸口:“说什么屁话!咱们是兄弟,一辈子的兄弟!你混好了,我为你高兴;你混得不好,我拉你一把。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看不起你!”
“一辈子的兄弟……”他喃喃地重复着,又给自己倒满了酒。
那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嘴里反复念叨着“兄弟”、“对不起”。我把他扛回家,他妻子看着他那副烂醉如泥的样子,只是一个劲地叹气。我当时还觉得,是生意上的不顺让他压力太大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就是他事业和家庭全面崩溃的前兆。
而我当初那句“我拉你一把”,很快就得到了验证。可结果呢?我拉了他一把,他却转身给了我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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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A103号顾客到3号窗口办理业务。”
冰冷的电子叫号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看了一眼手里的号码,站起身,朝着3号窗口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那些破碎的回忆上。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很年轻的女孩,二十出头的样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文文静静的。
我把身份证和那张旧银行卡从窗口下面的凹槽里递了进去,言简意赅地说:“你好,销卡。”
“好的,先生,请您稍等。”她礼貌地接过,开始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我靠在柜台上,低着头,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我心里想着,快点,快点办完,快点结束这一切。等下签完字,我就把这张卡扔进银行门口的垃圾桶,然后开车去吃一顿好的,彻底把这件事翻篇。
女孩的操作很熟练,核对信息,查询状态。大堂里很安静,我能清楚地听到她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以及打印机启动时发出的“嘶嘶”声。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就像我这十年里,每一次来银行办理业务一样。
“先生,这张卡您确定要注销吗?”她突然停下了操作,抬头看着我,公式化地提醒道,“系统显示里面还有余额。”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心里一阵嗤笑。余额?能有几块钱?当年这张卡就是为了给他转账办的,转完账就再也没用过。就算有利息,十年下来,又能有多少?
“销。”我的声音冷硬,带着一丝不耐烦,“密码我早忘了,里面的钱我也不要了,就当捐给你们银行了。麻烦你快点。”
女孩被我的语气噎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低头继续操作。
我看到她从旁边的打印机里抽出一张单子,应该是注销确认单。她拿着单子,似乎准备递给我签字。
我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终于,要结束了。
她拿着那张单子,手指悬在半空,却没有立刻递过来。她又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微微蹙起,表情看起来有些困惑。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被我捕捉到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些许不确定。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指了指她的电脑屏幕,对我说道:“先生,是这样的。系统显示您这张卡在很久之前有过一笔两万元的收款记录,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任何交易了。这张卡并不是空卡,里面的余额,就是这笔钱和它产生的利息。”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两万元的收款记录?
这怎么可能!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在胡说八道。这张卡自从我给陈东转完账,就被我扔进了抽屉的角落,再也没碰过。我更没有收到过任何到账的短信提醒。十年了,我一直坚信,这笔钱石沉大海,有去无回。
“不可能!”我斩钉截截地反驳,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我从来没收到过这笔钱!肯定是你们系统搞错了!你赶紧给我办注销!”
我的声音有点大,引得旁边等候区零星的几个人朝我这边看来。
女孩显然没料到我反应这么大。她被我吼得愣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耐心地解释道:“先生,您别激动。银行的系统是不会出错的,每一笔账目都有据可查。这笔两万块的转账记录非常清晰,转账时间是……九年零十一个月前。”
九年零十一个月前……那不就是陈东借钱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吗?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攫住了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信!”我固执地重复着,像是在说服她,更像是在说服我自己,“我绑定的手机号从来没收到过短信!”
为了让我彻底信服,她不再跟我争辩。
她直接把电脑显示器,朝我的方向,转过来了一点。
“先生,您看,就是这笔交易记录。”她指着屏幕,声音清晰地传来,“转账人为了让您确认,当时还附带了一条留言……这个留言,您要看吗?”
“......看。”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块发光的屏幕上。
当我看清那行最后的留言内容时,我不禁流泪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