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兄弟,借我点钱。”
“多少?”
“两万。”
那天晚上,我看着眼前的赵东,他眼睛里燃烧着一团火,跟我描绘着南方的宏图霸业。
我没有一丝犹豫,把准备用来结婚的彩礼塞到了他手里。
他接过后,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等我回来,事成了咱俩吃香喝辣的!”
听到这话,我立马笑了。
自始至终,我信的不是他那听起来不着边际的生意,我信的是那个在雪地里能把命分我一半的兄弟。
可谁知,他带着我的家当,从此杳无音信。
于是,我只能外出打工填补漏洞。
十五年了,我以为赵东这个名字,连同我那两万块钱,早就烂在了时间的泥里。
要不是身份证丢了必须回老家补办,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这个地方。
我在邮局柜台前不耐烦地等着,那个快退休的大叔却突然拉住了我。
“你是周程吧?有封你的挂号信,我们存了十多年了,你朋友说一定要给你”
说完,他眯着眼,从一堆旧档案里抽出一封黄得发脆的信,我心里咯噔一下。
一封存了十多年的信?朋友是谁?
我接过那封信,心想:赵东,你这个王八蛋,难道是想告诉我,你用我的钱发了多大的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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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和赵东的情分,是用命换来的。
不是说说的那么轻巧,是真刀真枪,用血和汗泡出来的。
我们是同一年进的部队,分到了同一个班。
我这个人,闷,话不多,训练起来像头犟牛,除了死力气什么都没有。
赵东不一样,他脑子活,眼睛里总闪着一股贼光,像是能看穿所有人心里在想什么。
指导员给我们新兵训话,指着我,又指着他,对全班说:
“你们都看看,周程,赵东!一个负责埋头干,一个负责抬头看,你们要是能把他俩的优点合到一个人身上,那就是个完美的兵!”
赵东听了,在队列里偷偷冲我挤眉弄眼,嘴型比划着:
“听见没,咱俩是绝配。”
新兵连的日子苦得像嚼黄连。
每天天不亮就被人从被窝里踹起来,跑到天亮,再练到天黑。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年冬天,野外拉练。零下二十多度的天,风刮在脸上像刀子。
我们背着几十斤的装备,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走。
走到半夜,我发起了高烧,整个人像一摊烂泥,瘫在雪地里再也爬不起来。
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背我,那人的骨头硌得我生疼,喘气声像个破风箱。
我闻到一股汗臭味,混着雪地里冰冷的气息。
睁开一条缝,我看到是赵东。
他那张平时总是挂着坏笑的脸,此刻绷得紧紧的,嘴唇冻得发紫,额头上的汗珠子冒出来,瞬间就结成了冰霜。
他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挪。我趴在他背上,虚弱地说:
“东子……东子,你把我放下,别管我了,你自己走……”
他没回头,脚下踉跄了一下,然后站得更稳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进我耳朵里:
“周程,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老子背你回营地,你死了,老子也跟着你躺下。咱俩是一个班出来的,要死也得死在一块!”
那天晚上,他背着我走了十几里山路。
回到营地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虚脱了,一头栽倒在地上,比我还像个病人。
从那天起,我就知道,赵东这个兄弟,是能把后背交给他的人。
在部队,能让你把后死后活都交出去的人,一辈子也遇不到几个。赵东就是那一个。
我们一起在炊事班偷过馒头,一起在禁闭室里挨过罚,也一起在边境线上,缩在一个猫耳洞里,盯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说着将来退伍了要去干什么。
我说:我想回老家,找个安稳工作,娶个媳妇,安安稳稳过日子。
赵东说:安稳有什么意思?人活着,就得折腾。他说他要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去南方,下海,当大老板。
他说:“程子,等我发了财,我开着小轿车来接你,让你也过上好日子。”
我当时只是笑,觉得他在吹牛。
可我心里,又隐隐地相信他能做到。他就是有那种让人信服的劲儿。
退伍后,我真的回了老家,在县里的纺织厂找了份工作,每天三班倒,累是累了点,但心里踏实。
我还处了个对象,叫小娟,是隔壁车间的女工,人长得白净,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们商量好了,等我攒够两万块钱,就结婚。在
那个年代,两万块钱,对一个普通工人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
那是我和我爹妈几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的钱。
那钱不光是钱,是我的婚房,是我的未来,是我后半辈子的指望。
我每天下了班,就骑着我那辆破凤凰牌自行车,去找小娟。
我们俩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县城边上的那条河。
我们坐在河边的草地上,看着河水慢慢地流,说着以后生个儿子还是女儿。
那时候,我觉得日子就像那条河,虽然慢,但总是在往前走,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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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就在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的时候,赵东回来了。
那天我刚下中班,浑身都是机油味,推着车子走出工厂大门,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口的槐树下。
那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抹得油光锃亮,脚上的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
他嘴里叼着一根烟,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脸。
我心想:这是哪个城里来的干部,跑到我们这破厂子来干嘛。
我推着车子从他身边走过,他突然开口了:“程子。”
我浑身一震,这个声音,我化成灰都认得。
我猛地回头,那人把烟掐了,冲我咧嘴一笑。
还是那口熟悉的白牙,还是那种带着点坏笑的眼神。
是赵东。
我扔下车子就冲了过去,一拳捶在他肩膀上:“你小子,混哪去了?”
他哈哈大笑,也给了我一拳:“混出个人样,回来看看你。”
我们去了县里最好的饭店,叫“迎宾楼”。
赵东点了一桌子菜,都是我平时听都没听过的硬菜,还开了一瓶好酒。
他给我讲他在南方的见闻,说那里的高楼大厦,说那里的车水马龙,说那里的钱就像大风刮来的一样,只要你敢去捡。
他的眼睛里闪着光,那种光,我在部队里见过,是在冲锋号吹响时,他眼里才会有的光。
酒过三巡,他突然严肃起来,握着我的手说:“程子,哥这次回来,是想拉你一把。”
他说他看准了一个生意,做电子配件,现在已经打通了所有的关节,找到了货源和买家,就差一笔启动资金。
他说只要两万块钱,一年,最多一年,就能翻好几番。到时候,别说在县城买房,就是在省城,也能安个家。
他拍着胸脯,脸因为激动和酒精涨得通红:
“程子,我赵东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坑谁,也不能坑你。这钱,算我借的,也算你入股。你信我,就跟我干!”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真诚得不掺任何杂质的眼睛。我想起了那个在雪地里背着我,说要死一起死的夜晚。
我信的不是他那个听起来天花乱坠的生意,我信的是他这个人。
对他来说,信任这两个字,是多余的。
小娟的脸,父母的叮嘱,那两万块钱对我意味着什么,在那一刻,全都被我抛到了脑后。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他说:“东子,我信你。”
第二天,我请了假,去银行取钱。
银行的柜员是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她数了两遍那两万块钱,用牛皮纸袋给我装好,问我:
“小伙子,取这么多钱干啥用啊?可得当心点。”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把那包沉甸甸的钱交到赵东手上的时候,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重重地抱了我一下,在我耳边说:“等我回来。”
他走了。像一阵风一样,来得突然,走得也干脆。
起初的几个月,他还会给我打个电话,说生意很顺利,让我放心。
我每次都跟小娟炫耀,说我兄弟有出息,我们很快就能住上大房子了。
小娟总是笑我,说我傻。她说:
“哪有做生意稳赚不赔的?你连个借条都没让他打,万一……”
我总是打断她:“没有万一。他是赵东。”
然后,电话就断了。
起初是一个星期没打,我安慰自己,他肯定是太忙了。
后来是一个月,两个月。
我往他留下的号码打过去,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个冰冷的女声: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我慌了,我按照他留下的地址,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全都石沉大海。
赵东,我过命的兄弟,带着我全部的家当和未来,就这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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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赵东消失的消息,像一场瘟疫,迅速在我生活的小圈子里传开了。
最先发难的,是小娟的父母。
那天晚上,他们二老直接堵在了我家的门口。
小娟的父亲,一个在镇政府干了半辈子的小科员,背着手,官腔十足地指着我的鼻子:
“周程,我问你,那两万块钱,是不是真的给了你那个什么战友?”
我爹妈在一旁赔着笑脸,说小孩子不懂事,让他们别生气。我梗着脖子,点了点头。
“连借条都没有?”他声音又高了八度。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小娟的母亲“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了我家门槛上,拍着大腿就开始哭嚎:
“我的天哪,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我女儿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傻子!两万块钱啊,说给人就给人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这婚还怎么结啊!”
那晚,我家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邻居。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我能清楚地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老周家这儿子,真是个憨子。”“
什么战友,我看就是个骗子。”
“是啊,现在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还信这个。”
那些话像一根根针,扎在我耳朵里,扎在我心上。
我爹一辈子老实本分,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给了我一巴掌。
那一巴掌不重,但我的脸火辣辣地疼。
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娘则在一旁抹着眼泪。
最终,我和小娟的婚事,黄了。
她来找过我一次,哭着对我说:
“周程,不是我不愿意跟你,是我爸妈……他们说,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家当都守不住,怎么守住一个家。”
我看着她哭红的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能说什么呢?
说赵东不是骗子?说他一定会回来?连我自己都不信了。
从那以后,我成了县城里的一个笑话。一个活生生的,关于“轻信”与“愚蠢”的反面教材。
厂里的同事,见了我就绕道走,生怕我跟他们借钱。
以前一起喝酒的工友,也开始疏远我。
我走在路上,总觉得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他们的眼神里,有同情,有嘲笑,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吧,我就知道”的幸灾乐祸。
我从一个勤劳踏实的青年,变成了一个人人都避之不及的“冤大头”。
对赵东的感情,也从最初的担忧和焦虑,慢慢变成了怨恨。我恨他为什么一声不响地消失,恨他为什么要把我的人生搅得一团糟。
那个在雪地里背着我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他在迎宾楼里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样子。
那样子,现在看来,多么虚伪,多么可笑。
我把我们俩在部队唯一的合影,一张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从相册里抽出来,撕成了碎片。
在这个小县城里,我再也待不下去了。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让我感到窒息。
我辞掉了工作,不顾父母的劝阻,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囊,买了一张去南方的绿皮火车票。
临走前,我对我爹说:“我出去闯闯。”
我爹看了我半天,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塞给我:
“出去也好,省得在这里遭人白眼。记住,外面不比家里,凡事多长个心眼。”
我拿着那几百块钱,头也不回地踏上了火车。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站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地方,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从今往后,我周程,再也没有兄弟,再也不相信任何人。我只信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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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十五年的时间,能把一块石头磨圆,也能把一个人的心磨硬。
我在南方的一座大城市里扎下了根。说是扎根,其实也就是飘着。
我换过好几份工作,在工地上扛过水泥,在饭店里端过盘子,后来在一家物流公司当了司机,每天开着货车穿梭在城市的血管里。
生活不好不坏,饿不死,也发不了财。
我挣的钱,一部分寄回家里,剩下的,够我一个人吃喝拉撒。
我没再谈过恋爱,也没交过什么朋友。
每天下班,我就回到我那个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喝点闷酒,看看电视,然后睡觉。
日子就像我车上的里程表,数字一天天在跳,但窗外的风景,永远都是差不多的高楼和马路。
我学会了把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没人知道我来自哪里,没人知道我过去发生过什么。
同事们都说我这个人闷,不好相处。我不在乎。
对我来说,孤独是一种保护色。它让我安全。
关于赵东,关于那两万块钱,关于那个我逃离的家乡,我把它们打包,锁进了记忆最深处的柜子里。
偶尔在深夜喝多了,柜子会裂开一道缝,那些怨恨和不甘会像鬼魂一样飘出来,纠缠着我。
但天一亮,酒一醒,我又会把柜子牢牢锁上。
十五年了,我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麻木了。
直到上个星期,我那只用了好几年的旧钱包,在拥挤的地铁上被偷了。
钱不多,就几百块。银行卡挂失补办也方便。最麻烦的,是那张身份证。
没有身份证,我寸步难行。
我去了离我最近的派出所,想办个临时的,顺便把正式的也补了。
窗口里的小警察看了我的户籍信息,敲了半天键盘,然后抬起头对我说:
“你这个情况有点特殊,你的二代证是第一批发行的,之后没有更新过信息。按照规定,你必须回你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本人亲自办理。”
“不能在这里办吗?”我问。
“不行,”他摇摇头,“系统里有规定,我们这没权限。必须本人回去,现场采集指纹和照片。”
我拿着那张写着“办理须知”的纸条,站在派出所门口,太阳晒得我有点发晕。
户籍所在地,那三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眼睛里。
那个我发誓永不回去的地方,最终还是用一张薄薄的卡片,把我无可奈何地拽了回去。
我买了最快的一趟火车票。
坐在晃晃悠悠的车厢里,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和村庄,心里没有一丝近乡情怯,只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烦躁。
对我来说,这趟旅程,不是回家,是出差。一项我极其不情愿,但又必须完成的任务。
我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办完手续,然后立刻买票离开,就像十五年前那样。
我甚至提前想好了,如果路上遇到熟人,我就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这个地方,它承载的不是我的乡愁,而是我的耻辱。
火车到站,我走出那个陈旧的小火车站。
十五年了,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化。
我拉了拉衣领,快步走出了车站,就像一个急于逃离犯罪现场的罪犯。
05
事情总是不像你计划的那样顺利。
我到了派出所,取了号,排了半天队。
轮到我的时候,我把情况跟窗口里的民警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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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年轻的警察,比我当年离开时遇到的那个还要年轻。
他查了半天电脑,皱起了眉头:
“你这个档案有点老,信息不全。系统显示,几年前我们做户籍地址核对的时候,给你寄过一份确认函,你一直没签收。你得先去邮局把那份函件取回来,我们才能给你办。”
“邮局?”我愣了一下,“什么函件?我从来没收到过。”
“地址是你家的老地址,估计是没人接收,退回邮局了。你去问问就知道了,这是规定。”年轻警察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
我心里骂了一句,但没办法,只好转身出了派出所。
乡邮局就在派出所斜对面,一栋两层的苏式小楼,墙皮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砖。
门口挂着一块绿色的牌子,上面的“中国邮政”四个字已经褪色发白。
我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邮局里很安静,只有一个柜台。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叔,戴着一副老花镜,正低着头,用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整理着一堆信件。
他听见我进来,头也没抬,只是问:“办什么业务?”
“大叔,我来取个件。”我报上了我的名字,周程,还有我家的老地址。
听到“周程”两个字,那个大叔的手突然停住了。他慢慢地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我,就像在辨认一件出土文物。
“你叫周程?”他问。
“对。”
“从外地回来的?”
“是。”我有点不耐烦了,“大叔,能帮我找一下那个函件吗?派出所要。”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站起身,说了一句“你等等”,然后转身走进了柜台后面的一个里间。
那里面堆满了各种发黄的档案袋和包裹,像个小山一样。我站在柜台外,心里嘀咕着这破地方办事效率就是低。
等了大概有五六分钟,他才从里面出来,手里没拿什么函件,而是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牛皮纸的档案夹。
那夹子已经旧得不成样子,边角都磨烂了。
他把档案夹放在柜台上,吹了吹上面的灰,然后从里面抽出一封信。
看样子,那是一封挂号信。
信封已经黄得发脆,像是随时都会碎掉。
上面的地址是我家的老地址,字迹是用钢笔写的,很用力,笔锋都透着一股子劲儿。
邮戳上的日期,已经模糊不清,但能隐约看出来,是十五年前。
“大叔,这是……”我懵了。
“这个不是你要的那个函件。”老黄,也就是那个大叔,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这封信,是十几年前寄给你的。”
“寄信人是个男的,口音不是本地的。他当年寄了信之后,隔三差五就打电话来问,问你收到了没有。”
“我说你出去打工了,家里没人。他说,这信比他的命都重要,让我无论如何都要亲手交给你。”
“按规定,这种无人签收的挂号信,早就该退回或者销毁了。可我听他那口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就想,万一真是什么要紧事呢,就一直给你存着。没想到啊,”他看着我,感慨地摇了摇头,“我都要退休了,你才回来。”
我呆呆地看着那封信,心里翻江倒海。一封存了十几年的信?寄信人是个男的?
我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但唯独没有闪过赵东。
一个存心骗钱跑路的人,怎么可能还会费尽心机寄一封挂号信,还说什么比命都重要?
这太荒唐了。
我猜,这可能是某个早就断了联系的远房亲戚,或者是我忘了名字的老同学。
签了字,我从老黄手里接过了那封信。
信很轻,但拿在手里,却感觉有千斤重。
它带着一股时光的霉味,也带着一个尘封了十五年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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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我没有回旅馆,而是捏着那封信,鬼使神差地走出了县城。
沿着一条满是杂草的小路,我一直走,走到了城外的那条河边。
十五年了,这条河好像一点都没变。
河水还是那么缓慢地流淌着,对岸的杨树林还是那么茂密。
只是河边的草,长得比我记忆里更高了。这里,是我和赵东以前最常来的地方。
我们曾经在这里钓鱼,一坐就是一下午,一句话不说。
也曾经在这里喝得烂醉,躺在草地上,对着满天星星吹牛,说将来要干出一番大事业。
这里也是我和小娟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
这个地方,埋葬了我的兄弟情,也埋葬了我的爱情。
我找了块还算干净的草地坐下。
夕阳正挂在西边的山头上,把整个河面染成了一片金红色。
我看着那封躺在我手心里的信,黄色的信封在夕阳下显得更加陈旧。
我反复摩挲着信封上那几个用钢笔写的字,地址写得歪歪扭扭,但“周程(收)”这三个字,却写得异常用力,笔画的尽头,像是要刻进纸里去。
会是谁呢?我还在想。
我实在想不出,除了赵东,还有谁会给我写信。
可如果是赵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炫耀他骗到了钱,过上了好日子?还是说,他良心发现,想把钱还给我?
如果想还钱,直接寄钱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写信,还说什么比命都重要?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有些害怕打开它。
我怕里面是我无法承受的真相,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最终,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我用有些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沿着信封的封口,一点一点地撕开。
经过时间的沉淀,信封的纸质已经很脆了,稍微一用力,就碎成一片。
可等打开后,信封里掉出来的,不是我想象中的信纸,更不是钱。
第一件东西,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我展开它,上面竟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