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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屁股还要不要了”。
一个声音从背后幽幽地飘过来,带着股子坟地里常有的那种潮气。
“不要就扔了,别夹在手上装样子”。
那声音又说。
林宇回过头,看见一张蜡黄的脸,脸上的褶子像是被水泡过的烂树叶,胡乱地贴在骨头上。
那人嘿嘿地笑,露出一嘴焦黄的牙。
“看你这后生,细皮嫩肉的,不像我们这山里人,倒像是城里来的大姑娘,怎么,也学人抽烟解愁”。
林宇把夹在指尖,已经熄灭了半截的烟扔在地上,用脚尖碾了碾。
“大叔,这山里,晚上是不是特别安静”。他问。
那人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像是生了锈的铁球。
“安静。安静得能听见阎王爷翻生死簿的声音。你最好盼着他翻得慢一点,不然啊,这青山村的土,可就又多了一抔新坟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宇,扛着锄头,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那调子在寂静的山谷里绕来绕去,像一条找不到归路的蛇。
01
林宇是被一辆快散架的乡镇巴士吐到云山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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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牲口粪便、烂菜叶和廉价柴油味道的热风“呼”地一下就灌满了他的肺。
他几乎是逃一样地拎着他那个崭新的皮箱子跳下了车。
皮鞋踩在泥泞的土路上,溅起一朵朵暗黄色的泥花,像是在他锃亮的鞋面上绣上了一层粗鄙的徽章。
他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环顾四周,天空是一种灰蒙蒙的颜色,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远处的山峦沉默地匍匐着,像一只只褪了毛的巨兽。
云山乡政府是一栋三层高的灰白色小楼,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像是被人撕开了一道道伤口。
林宇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那股子独特的“乡土气息”呛得他喉咙发痒。
他挺了挺笔直的腰杆,这是他踏入社会的第一步,尽管这一步踩在了泥里,但他心里那团火还烧得正旺。
父亲林正德曾对他说:“你想证明自己,就到水最深的地方去游,别在自家的游泳池里扑腾”。
于是,他来了。
他隐瞒了自己是东海市市委书记林正德独子的身份,档案上只写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城市工薪家庭。
他想看看,褪去那层光环,他林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走进乡政府大院,几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正蹲在墙角抽烟,看见他这个陌生面孔,眼神齐刷刷地扫过来,像探照灯一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讥诮。
“你找谁啊,后生”。
一个脸膛发黑的男人吐出一口浓烟,懒洋洋地问。
“我叫林宇,来报到的,分配到青山村担任村长助理”。
林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谦逊而有力。
“哦——就是那个新来的大学生村官啊”。
那人拖长了声音,和旁边的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里有轻蔑,有怜悯,还有一丝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张书记在三楼办公室,你自己上去吧”。
他用下巴指了指楼上,便不再理会林宇,继续和同伴们吞云吐雾,聊着谁家婆娘更泼辣的话题。
林宇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他踩着咯吱作响的水泥楼梯上了三楼。
党委书记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一个粗哑的嗓音从里面传来。
林宇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烟味和茶垢的酸味扑面而来。
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正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两只脚翘在办公桌上,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缸子,上面“为人民服务”五个红字已经斑驳。
他就是云山乡的“土皇帝”,党委书记张建军。
张建军甚至没有拿正眼看他,只是从喉咙里哼了一声,算是打过了招呼。
林宇把自己的报到材料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张书记,您好,我是新来报到的林宇”。
张建军慢悠悠地放下脚,拿起桌上的材料,用两根手指捏着,像是捏着什么脏东西一样,随意地翻了翻。
“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啊”。
他的语气阴阳怪气,带着一股子酸味。
“跑到我们这穷山沟里来,是来体验生活,还是来镀金的啊”。
林宇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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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我是来工作的,想为乡亲们做点实事”。
“做实事”。
张建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肥硕的身体在椅子里抖动起来,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
“哈哈哈,现在的年轻人,嘴上说得都好听。
你懂什么是农村。
你分得清韭菜和麦苗吗。
你知道一头猪要养多久才能出栏吗”。
林宇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张建军把他的窘迫尽收眼底,脸上的嘲讽更浓了。
他把林宇的材料往桌子上一扔。
“行了,既然来了,总得找点事给你做。
我看你这大学生,白白净净的,下地干活怕是吃不消。
这样吧,乡里档案室堆了十几年的旧档案,乱得跟个鸡窝一样,一直没腾出人手来整理,这个工作最适合你这种有文化的年轻人了。
既不用风吹日晒,又能让你尽快熟悉乡里的情况。
怎么样,组织上的安排,很体贴吧”。
林宇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整理档案。
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边缘化信号。
他就像一台刚加满油准备上赛道的跑车,却被直接推进了废品回收站。
他想争辩,想说自己是来当村官,不是来当档案管理员的。
但是看着张建军那张写满了“不容置疑”的脸,他知道,任何反驳都只会招来更难堪的羞辱。
“……是,我服从组织安排”。
林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嗯,这就对了嘛”。
张建军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把脚翘回桌子上,端起茶缸,嘬了一口,发出“滋溜”一声响。
“年轻人,要沉得住气,不要总想着一步登天。
先从最基础的工作做起,对你有好处”。
他挥了挥手,像是在赶一只苍蝇。
“去吧,找办公室的陈倩带你去档案室”。
林宇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里面传来张建军带着笑意的声音:“又来一个眼高手低的愣头青……”。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冰冷的铁板上。
他心里的那团火,被这盆来自顶头上司的冷水,浇得只剩下一缕摇摇欲坠的青烟。
02
那个所谓的档案室,其实就是一间常年不见阳光的杂物间。
一开门,一股陈腐的霉味混合着纸张腐烂的气息就冲了出来,呛得林宇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房间里堆满了小山一样的文件,黄脆的纸张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蜘蛛在角落里结了网,几只硕大的老鼠被开门声惊动,发出“吱吱”的尖叫,拖着肥胖的身体钻进了纸堆深处。
带他来的女干部陈倩脸上带着一丝不忍和同情。
“林宇,你……你就先在这里将就一下吧。
张书记他……他就是那样的人,对谁都一样”。
她小声说道。
林宇冲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事,陈姐,谢谢你”。
陈倩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林宇站在这堆故纸里,感觉自己像是被活埋了。
他没有抱怨,也没有消沉。
他知道,这是张建军给他的第一个考验,或者说,是第一个下马威。
他要是就此认输,那他就真的成了张建军口中那个“愣头青”。
他脱下外套,找了块破布把手包上,开始动手整理。
他把这项枯燥得能把人逼疯的工作,当成了一次独特的调研。
这些积压了十几年的档案,就像是云山乡的病历本,记录着它每一寸肌肤下的病灶和脓疮。
他从一堆关于农业补贴的旧文件里,第一次注意到了“高山云雾茶”这个名字。
档案里记载,青山村的海拔和气候非常适合种茶,产出的茶叶品质极高,曾在八十年代得过省里的金奖。
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这个发现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宇心中的迷雾。
他白天整理档案,晚上就跑到青山村,挨家挨户地找老茶农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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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老支书王大爷告诉他,不是村民不想种,而是种了也卖不上价。
“后生啊,你不知道,我们这茶,那可是顶好的东西。
可是路不通,消息也闭塞。
每年都有茶商来收,但他们把价钱压得死死的,比外面市场价低了一大半。
我们卖给他们是土,他们转手一包装,到了城里就变成了金子。
我们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来就赚个汗水钱,连化肥都快买不起了”。
王大爷布满沟壑的脸上满是无奈和辛酸。
林宇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
他看着村民们守着金山却在过苦日子,心里那团即将熄灭的火又重新燃烧起来,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烈。
他要为这片茶叶,为这些淳朴的村民,闯出一条路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林宇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
他利用所有业余时间,把青山村的山头跑了个遍,做了详细的土壤和气候记录。
他上网查阅了国内外所有关于茶叶品牌化和电商销售的成功案例。
他甚至自费买了几斤村民的茶叶,寄给了自己大学时学市场营销的同学,让他们帮忙做品质鉴定和市场分析。
所有的信息汇集到他这里,一个大胆而周详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他把自己关在那个发霉的档案室里,熬了三个通宵,用光了两根签字笔,写出了一份长达五十多页的《关于青山村茶叶品牌化与电商渠道建设的可行性报告》。
报告从青山村茶叶的独特优势,到现有销售渠道的弊端,再到如何打造自主品牌、开通网络销售渠道、以及详细的成本预算和预期收益,每一个环节都论证得清清楚楚,每一个数据都详实可靠。
他相信,这份报告就像一把钥匙,能打开锁住青山村贫困的枷锁。
他把报告打印得整整齐齐,怀着一丝忐忑和巨大的期望,敲响了张建军办公室的门。
恰逢乡政府召开每周的例会。
林宇被允许列席。
当会议进行到“其他事项”这个环节时,林宇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张书记,各位领导,我有一个关于青山村发展的想法,做了一份报告,想向大家汇报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有好奇,有惊讶,也有不屑。
张建军靠在椅子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说”。
林宇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用尽可能简洁明了的语言,阐述了自己的核心观点。
他说得口干舌燥,热血沸腾,仿佛已经看到了青山村茶叶大卖,村民们喜笑颜开的场景。
最后,他将那份凝聚了他全部心血的报告,双手呈递给张建军。
“书记,这是我的详细报告,请您审阅”。
张建军懒洋洋地接过去,那厚厚的一叠纸在他肥胖的手里显得格外单薄。
他象征性地翻了两页,那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份毫无意义的废纸。
他的目光在纸上停留了不到十秒钟,嘴角就撇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
“啪”的一声,他把报告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林宇的心也跟着那一摔,沉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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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切实际”。
张建军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居高临下的嘲弄。
“搞电商品牌。
你以为这是在你们城里过家家吗。
你知道我们乡里有多少人会用电脑吗。
你知道建一个网站要花多少钱吗。
你知道物流怎么解决吗。
年轻人,我劝你还是脚踏实地一点,不要整天想着这些好高骛远的东西”。
他转向林宇,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林宇同志,你的工作热情是好的,但热情不能当饭吃。
我给你安排的工作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是整理档案。
你连本职工作都还没干利索,就想着指点江山了。
先把你的档案理清楚了再说吧。
村里的事,你懂什么”。
一阵压抑的窃笑声从会议室的角落里传来。
林宇站在那里,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任凭所有人的目光在他身上鞭笞。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他感觉一股血腥味涌上了喉咙。
他的第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甚至没能得到一次像样的审视,就被如此粗暴、如此无情地当众扼杀了。
他会就此消沉,还是会选择另一条更艰难的路去证明自己。
空中的粉尘在光柱中飞舞,像是一场无声的嘲笑。
03
会议室里的羞辱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林宇的心里。
那几天,他把自己关在档案室里,一言不发,只是疯狂地干活。
陈倩几次想找他说话,都被他那张冰冷的脸挡了回去。
乡政府里的人都在背后议论,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学生,终于被张书记敲打了,现在变成一只斗败的公鸡了。
然而,他们都想错了。
林宇不是在消沉,他是在积蓄力量。
那份被摔在桌子上的报告,每一个字都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张建军的否决,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倔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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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庙堂之上走不通,那他就去闯荡江湖。
他没有放弃。
他把自己的工资拿出来,买了一台二手的茶叶烘干机和真空包装机。
他跑到村里,找到对他还抱有一丝信任的老支书王大爷。
“王大爷,您信我吗。
如果您信我,就把您家今年最好的那批春茶交给我。
我不要您的茶,我只是想用您的茶,做一个实验。
成了,我保证给您一个比茶商高三倍的价钱。
败了,所有的损失我一个人承担”。
王大爷看着林宇眼睛里闪烁的火光,那是一种他只在年轻时的自己眼中看到过的光芒。
他沉默了很久,狠狠地抽了一口旱烟。
“后生,我这把老骨头活了七十多年,见的官多了去了,像你这样的,还是头一个。
冲你这股劲,大爷我陪你赌一把”。
就这样,王大爷家的堂屋,成了林宇的第一个“秘密加工厂”。
他利用档案室里学到的知识,结合从网上找来的现代制茶工艺,对传统的炒茶手法进行了改良。
他白天是乡政府里那个沉默寡言的档案管理员,晚上就变成了青山村里满身茶香的“技术员”。
他亲手控制火候,亲手揉捻,亲手烘干。
好几次,他都因为操作不当,手上被烫出了一串燎泡,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经过几十次的失败,第一批经过改良工艺制作的“高山云雾茶”终于出炉了。
茶叶被精心包装在林宇设计的牛皮纸袋里,上面印着他自己用毛笔写的四个字——“青山风骨”。
他把这些茶,连同他亲手写的故事文案,一起寄给了他那个在省城做自媒体的大学同学。
一个星期后,同学打来电话,声音里满是兴奋。
“林宇,你这茶火了。
我把你的故事和茶叶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和公众号上,一夜之间就爆了。
所有人都被这个‘深山遗珠’的故事打动了。
你寄来的那二十斤茶叶,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抢购一空,还有上百个订单在排队。
你快想想办法,赶紧补货”。
成功的消息像一道惊雷,在林宇沉寂的心湖里炸开了万丈波澜。
他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大爷和其他几户信得过的茶农。
村民们半信半疑,但看到林宇当场兑现了三倍价格的现金时,他们的眼睛都直了。
整个青山村都轰动了。
越来越多的茶农找到林宇,希望能加入他的“实验”。
林宇的热情被彻底点燃。
他利用业余时间,手把手地教村民们新的制茶工艺,并且垫付资金,让他们先按照新标准生产。
他那个在省城的同学,也义务帮他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线上销售微店。
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青山村的茶叶,第一次没有经过中间商的盘剥,直接以一个体面的价格,飞出了这片困住了它们几十年的大山。
村民们拿到了多年未见的真金白银,脸上的笑容比田里的庄稼还要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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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看林宇的眼神,从最初的怀疑,变成了由衷的敬佩和感激。
“小林助理,你可真是我们村的大救星啊”。
事情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张建军的耳朵里。
他一开始还不相信,直到他看到县农业局内参上的一篇简报,标题是《云山乡青山村探索电商新模式,高山茶叶焕发新生机》。
他立刻把林宇叫到了办公室。
这一次,张建军的脸上没有了嘲讽,而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嫉妒、愤怒和贪婪的神情。
“林宇,你长本事了啊”。
他拍着那份简报,皮笑肉不笑地说。
“不声不响地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么,是想绕开乡党委,自己另立山头吗”。
“书记,我没有。
我只是想为村民们做点事,证明我的想法是可行的”。
林宇不卑不亢地回答。
“证明。
你向谁证明”。
张建军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还有没有我这个党委书记”。
林宇沉默了。
他知道,任何解释在张建军面前都是苍白的。
张建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他脸上的阴云散去,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笑容,那笑容看得林宇心里直发毛。
“行了,小林同志,你不要紧张嘛。
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
你这个事情,办得还是不错的,有创新,有想法。
虽然程序上有点问题,但出发点是好的嘛”。
他站起身,走到林宇身边,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个点子,非常有价值。
但是,靠你一个人单打独斗,不成规模,也上不了台面。
这件事,必须由乡党委来牵头,把它做大做强,做成我们云山乡的样板工程。
你放心,你的功劳,组织上是不会忘记的”。
接下来的几天,林宇亲眼见证了一场叹为观止的“窃取大戏”。
张建军以雷霆万钧之势,成立了“云山乡茶叶电商项目领导小组”,他亲自担任组长。
他组织乡政府的笔杆子,连夜加班,将林宇的探索和成果,包装成了“在乡党委张建军书记高瞻远瞩的领导下,乡干部深入基层,大胆创新”的先进事迹。
一篇洋洋洒灑的报告,以乡党委的名义,直接上报到了县里,甚至市里。
报告里,对林宇的贡献只字未提。
然后,他把林宇搭建的那个简易微店收归“乡有”,并且在乡政府大会上,公开“表扬”了林宇。
“小林同志作为一名年轻干部,能够积极配合乡党委的中心工作,在茶叶电商项目的初期探索阶段,做出了一些辅助性的工作,这种服从大局的精神,是值得大家学习的”。
这番话,无异于公开宣布,林宇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为他张建军做了嫁衣。
功劳,是领导的。
成果,是集体的。
而他林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辅助人员”。
不仅如此,张建军还私下里警告林宇:“年轻人,不要总想着出风头,要懂得感恩,要服从组织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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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个项目由乡里接手了,你就不要再插手了,回去继续整理你的档案吧。
那才是你的本职工作”。
辛苦的成果被窃取,还要被反咬一口。
林宇站在走廊里,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像是要撑破他的胸膛。
他想到了举报,向县里,甚至向市里。
但是,他有什么证据呢。
在官场这个巨大的名利场里,他一个无权无势的村长助理,声音轻得像一粒尘埃。
他的举报,会有人相信吗。
还是会像他那份报告一样,被轻蔑地扔进垃圾桶,然后招致更疯狂的报复。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04
林宇并没有被这次的打击击垮。
他选择了隐忍。
他像一棵被巨石压住的竹子,虽然弯曲了,但根却扎得更深。
张建军窃取了他的功劳,但也从客观上把茶叶电商这件事推到了全乡的台面上,让更多的村民看到了希望。
只是,张建军的官僚主义和好大喜功,让这个本可以走上快车道的项目,变得举步维艰。
他不懂业务,却喜欢瞎指挥,搞了无数花里胡哨的“启动仪式”、“誓师大会”,钱花了不少,但茶叶的销量却停滞不前。
林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件更重要,也更根本的事情上——水。
青山村地处半山腰,全村的农田灌溉和人畜饮水,都依赖着山顶上一个解放前修建的老旧蓄水池。
那水池年久失修,池壁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缝,一到旱季,就存不住水。
村民们只能到几里外的山谷里去挑水,苦不堪言。
林宇在走访中,不止一次看到年迈的老人颤颤巍巍地挑着水桶,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那个画面,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心上。
修水池。
这件事比卖茶叶更迫在眉睫。
这一次,他没有再写长篇大论的报告。
他只是拍了大量的照片,记录了村民们取水的艰辛,也记录了蓄水池触目惊心的破败。
然后,他把这些照片,连同一份言简意赅的修复申请,放在了张建军的办公桌上。
他已经做好了再次被羞辱和否决的准备。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张建军这次竟然异常爽快地同意了。
“修水池,这是大好事嘛。
是为民办实事。
我怎么会不支持呢”。
张建军笑得像一尊弥勒佛,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小林同志,你很有想法嘛,能发现群众最关心的问题,这说明你这段时间的基层工作没有白干,有进步”。
他甚至破天荒地夸奖了林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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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吧,这件事关系到全村的民生大计,我就把这个重担交给你了。
我授权你全权负责这个项目,从预算到施工,都由你说了算。
乡里全力支持你”。
林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建军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张建军接下来的话,就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