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一部手机，205步。李队，这算哪门子夜跑？” 年轻警员的声音带着困惑。滨江公园的芦苇丛中发现了一具精心伪装成夜跑遇害的女尸，调查却推翻了所有表象——她根本没跑。当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丈夫时，死者指甲里的一丝皮屑，却牵出了一个早已消失在三年前的幽灵。
01
“李队，死者周宁，女，28岁，在一家外贸公司做行政。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昨晚九点到十一点之间。”
法医老张掀开白布，露出一张还算安详的脸。
李振涛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尸体的每一寸细节。
“脖子上有勒痕，是主要死因。没有明显的搏斗伤，但手腕有轻微的划伤，不像是指甲抓的。”
“财物呢？”李振涛问。
“手机在，钱包、首饰都没了。看起来，像是一场典型的抢劫杀人。”旁边年轻的警员小王补充道。
李振涛没说话，他戴上手套，拿起证物袋里那部粉色的手机。
手机壳很新，还贴着卡通的贴膜。
他点亮屏幕，壁纸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正是死者周宁。
“运动软件的数据导出来了吗？”
“导出来了，李队。我就是为这个来的，太奇怪了。” 小王递过来一张打印的报告。
李振涛接过报告，视线落在最后一行数字上。
昨夜20:00 23:00，计步：205步。
李振涛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205步？”
“对，我们反复确认过了，数据没问题，手机也没被动过手脚。”
李振涛抬头，看着小王，“从滨江公园南门，走到发现尸体的芦苇丛，大概要多少步？”
“我们早上刚测过，就算抄最近的小路，也至少要1500步。”
李振涛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1500步的路程，她只走了205步就到了？她是飞过去的吗？”
小王被问得一愣，“这……这确实不合常理。”
“何止不合常理。”李振涛把报告拍在解剖台上，“这根本就说不通。”
他再次看向尸体，眼神变得深邃。
“一个准备夜跑的人，穿着全套的运动装备，戴着耳机，结果手机里只有205步的记录。”
“这说明什么？”
李振涛一字一句地说道：“说明她根本就没打算夜跑，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来得及跑。”
“这不是抢劫杀人现场，这是抛尸现场。”
“凶手把她杀死在别的地方，然后伪装成夜跑遇害的样子，扔在了这里。”
小王恍然大悟，“那这205步……”
“可能只是凶手在移动尸体，或者布置现场时，无意中产生的步数。”
李振涛脱下手套，语气变得冰冷。
“查，给我查死者的社会关系。特别是，感情关系。”
“这个案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02
审讯室的灯光有些刺眼。
陈明远坐在椅子上，神情憔ें悴，眼圈发黑。他是一家科技公司的项目经理，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得体。
“陈先生，请再回忆一下，昨晚八点到十一点，你具体在做什么？”
李振涛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在公司加班。”陈明远推了推眼镜。
“我们需要更详细的时间点。比如，你几点离开的工位，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大概九点半左右，我去茶水间接了杯水。十点多，部门的王经理还过来跟我讨论了一个方案。这些……公司走廊的监控应该都能拍到。”陈明远的回答滴水不漏。
李振涛点点头，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你和你太太，周宁，感情怎么样？”
陈明远沉默了片刻，低下头。
“我们……在闹离婚。”
“为什么？”
“性格不合吧，一些生活琐事积累多了，就……”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据我们了解，你们的财产分割存在一些争议？”
陈明远立刻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
“那都是小事，一套房子而已，我们已经协商得差不多了。这跟案子有关系吗？”
“只是例行询问。”李振涛的目光紧紧锁定着他，“你太太有夜跑的习惯，你知道吗？”
“知道，她很喜欢运动，几乎每天都去。”
“她一般去哪里跑？”
“就是……就是滨江公园。”
李振涛注意到，陈明远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眼神也有些飘忽。
这是一个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的细节。
“她跑步有什么特别的习惯吗？比如固定的路线，或者固定的时间？”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你知道，我们最近关系不太好，我也没有太关心她这些事。”
陈明远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像是在掩饰什么。
李振涛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再问下去。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小王走了进来，对李振涛使了个眼色。
李振涛起身，“陈先生，今天就先到这里，感谢你的配合。后续可能还需要你协助调查。”
走出审讯室，小王立刻跟了上来。
“李队，我们查了，陈明远公司的监控确实拍到他整晚都在公司，他的同事也证实他一直在加班。不在场证明……很充分。”
李振涛的脚步没有停下。
“充分？”他冷哼一声，“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你注意到没有？”
“什么？”
“我问他妻子跑步习惯的时候，他的反应。”
小王努力回忆着，“好像……是有点迟疑？”
“不是迟疑，是撒谎。”
李振涛的眼神变得锐利。
“一个朝夕相处几年的人，就算感情再不好，对自己妻子的生活习惯也会了如指掌。他那句‘不太清楚’，太刻意了。”
“他有问题。”
“可是李队，监控……”
“监控可以作假，人也可以找替身。别忘了，他是个科技公司的项目经理。”
李振涛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审讯室的门。
“去查，查他那辆车的行车记录仪。另外，派人去他公司，把他办公电脑里的所有文件，给我拷贝一份回来。”
“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加什么‘班’。”
03
“宁宁她……她好像早就预感到了什么。”
咖啡馆里，苏晓雅的眼眶红红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是周宁最好的闺蜜，也是同一家公司的同事。
“预感到什么？”李振涛递过去一张纸巾。
苏晓雅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
“大概半个月前，她有一次突然跟我说，‘晓雅，如果我哪天出事了，绝不是意外，你一定要帮我报警’。”
李振涛的神情严肃起来，“她有没有说，她担心谁会害她？”
苏晓雅摇了摇头。
“她没明说，但我猜得到，一定是陈明远那个混蛋！”她咬着牙，语气里满是愤怒。
“他们为什么要离婚？真的是因为性格不合吗？”
“性格不合？那都是陈明远对外说的鬼话！”苏晓雅激动地提高了音量，“是陈明远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他想卖掉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去还债，宁宁不同意，才闹到离婚这一步的！”
“欠债？什么债？”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跟一个什么地下钱庄有关。宁宁无意中发现的，她一直在偷偷收集证据。”
苏晓雅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U盘，放在桌上，推到李振涛面前。
“这是宁宁交给我的，她说万一她出事，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
李振涛拿起那个U盘，眼神凝重。
“这里面是什么？”
“是她找到的一些证据，关于陈明远和那个地下钱庄资金往来的记录，还有一些……通话录音。”
李振涛握紧了手里的U盘，这或许就是案件的突破口。
“除了这些，周宁还有没有跟你说过别的？”
苏晓雅想了想。
“对了，她还说过，陈明远最近变得很奇怪，经常一个人偷偷地打电话，还换了手机密码。”
“她说，她觉得陈明远看她的眼神，有时候让她觉得害怕。”
李振涛沉默了。
一个欠下巨额债务的丈夫，一个不同意卖房的妻子，一个存有致命证据的U盘。
动机，已经足够清晰了。
离开咖啡馆，李振涛立刻拨通了小王的电话。
“小王，陈明远那边的进展怎么样？”
“李队，行车记录仪的数据卡被格式化了，恢复不出来。电脑我们也带回来了，技术队正在破解。”
“破解U盘，我马上回去，里面的东西最重要。”
李振涛挂掉电话，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
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正在慢慢收紧。
而陈明远，就是网中央那只看似冷静，实则已经无路可逃的蜘蛛。
04
技术队的办公室里，气氛紧张。
几台电脑高速运转着，屏幕上飞速地闪过一行行代码。
“李队，U盘的加密很专业，我们花了好些功夫才解开。”一个技术警员满头大汗地汇报道。
李振涛紧盯着主屏幕，屏幕上显示出几个文件夹。
“打开。”
文件夹被打开，里面是大量的银行流水截图，转账记录，还有几个音频文件。
“这些转账记录……数额巨大，而且收款方都是一些个人账户，很分散。”小王在一旁分析道。
“典型的洗钱手法。”李振涛的目光落在那些音频文件上。
“录音能播放吗？”
“可以。”
技术员点击了播放键，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传来了陈明远的声音，压抑而紧张。
“……钱我一定会想办法，再给我点时间……”
“时间？陈经理，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再不还钱，断手断脚，你自己选！”另一个声音阴狠地说道。
对话很短，但信息量巨大。
“看来，苏晓雅说的是真的，陈明远确实被地下钱庄逼得走投无路了。”小王说道。
李振涛没有说话，他示意技术员播放下一段录音。
这段录音里，是陈明远和周宁的争吵。
“……那套房子是我的底线，我不可能卖！”周宁的声音坚定而决绝。
“宁宁，你算我求你了，就这一次，帮帮我！不然他们真的会杀了我的！”陈明远的声音几近哀求。
“那是你的事！你当初背着我借钱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
“你……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杀人动机，有了。”小王低声说，“只要周宁死了，房子作为婚内共同财产，他就有权处置一半。有了那一半的钱，至少可以解燃眉之急。”
李振涛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
“他那个不在场证明呢？查得怎么样了？”
“我们又走访了他公司的同事，都说他那天状态很差，但确实没离开过公司。监控我们也一帧一帧地看了，从他晚上七点进公司，到第二天早上警察找到他，人影一直在工位附近晃悠。”
“太完美了。”李振涛喃喃自语。
“是啊，完美得有点假。”小王也附和道。
“一个被高利贷逼到绝境，和妻子吵到快要撕破脸的男人，居然还有心思在公司安安稳稳地加一晚上班？”
李振涛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这不合逻辑。除非……他的加班，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是故意留在监控底下，制造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可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又不会分身术。”
李振涛停下脚步，眼神犀利。
“我们都忽略了一个可能。如果，杀人的不是他本人呢？”
“他只是主谋，负责策划，而动手的，另有其人。”
“他用那套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把自己摘干净，然后把所有的嫌疑都引向一场意外的抢劫杀人。”
小王倒吸一口凉气，“买凶杀人？”
“很有可能。”
李振涛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物证科打来的。
“李队，周宁指甲缝里的皮屑，DNA检测结果出来了！”
李振涛的心头一紧。
“是谁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和震惊。
“不是陈明远的！”
“我们在数据库里做了比对，这个DNA……属于三年前城西入室抢劫案的在逃嫌疑人，张伟！”
05
“张伟？”
李振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海中所有的思绪。
三年前，城西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入室抢劫案。户主夫妇被捆绑殴打，家中财物被洗劫一空。警方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很快锁定了一个叫张伟的嫌疑人。
但这个张伟，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三年来杳无音信，成了悬在李振涛心头的一根刺。
他怎么会和周宁的案子扯上关系？
“确定吗？”李振涛的声音有些沙哑。
“确定！相似度高达99.9%！绝对是同一个人！”物证科的同事语气肯定。
李振涛挂掉电话，办公室里死一般地寂静。
小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李队……这……这怎么可能？难道周宁的死，真的只是一场意外的抢劫？我们……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推理，瞬间被推翻了。
如果凶手是张伟，那陈明远的动机、U盘里的证据、那个看似伪造的不在场证明，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一个被高利贷追债的丈夫，恰好在他妻子遇害的当晚，有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一个三年前销声匿迹的抢劫犯，恰好在此时出现，并且杀了人。
天底下，有这么多巧合吗？
李振涛不信。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件事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
“不。”李振涛缓缓摇头，眼神像鹰一样锐利，“我们没想错。”
“陈明远依然是最大的嫌疑人。只是，我们可能低估了他的手段。”
“李队，你的意思是……”
“陈明远和张伟，他们认识。”
这个推断大胆得近乎疯狂。
一个是高科技公司的白领精英，一个是劣迹斑斑的亡命之徒。两个人的生活轨迹，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他们怎么会认识？
“去查！”李振涛的声音斩钉截铁，“把陈明远和张伟这两个人的所有资料都调出来，从出生到现在，同学、同事、邻居、甚至是去过的饭店，网吧，所有可能产生交集的地方，一个都不要放过！”
“就算是大海捞针，也要把他们之间的那根线，给我捞出来！”
小王被李振涛的气势所感染，立刻挺直了腰板。
“是！”
就在这时，负责破解陈明远电脑的技术警员突然喊了一声。
“李队，快来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