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人放这儿，我妈留下照顾。但丑话说在前面，一天一千块，伙食费、住宿费、护理费，一分不能少！”
李杰堵在门口，看着舅舅王国强那张既错愕又愤怒的脸，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就在昨天，外婆才揣着两百万拆迁款，兴高采烈地被这个亲儿子接走，说要去享福。
可仅仅隔了一天，人就被嫌弃地送了回来，存折却不见了。这福，享得可真够快的。
01
“妈，您就放心跟我走吧！您儿子现在有出息了，住的是大房子，以后保证让您顿顿有肉吃，天天都舒坦！”
王国强满脸堆笑，殷勤地给母亲，也就是李杰的外婆，捶着背。
外婆坐在李杰家那张破旧的沙发上，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花，眼睛里闪着光。
“好好好，我这辈子，就盼着你这句话呢。”
李杰的妈妈王秀琴，也就是王国强的亲姐姐，在一旁默默地收拾着外婆的旧衣服，眼圈有点红。
“国强，妈在你那儿住，你可得照顾好她。她晚上睡觉轻，有点动静就醒，还有，她的降压药，一天两次，一次一片，千万不能忘。”王秀琴絮絮叨叨地嘱咐着。
“姐，你放心吧！我还能亏待咱吗？”王国强拍着胸脯，一脸的不耐烦。
李杰靠在门框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一个月前，外婆住的那片老城区传来消息，要拆迁了。外婆那间不到四十平的小破屋，一下子赔了两百万。
两百万！
这笔巨款，像一块巨石砸进了这个平静的家庭。
消息传出后，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两次人影的舅舅王国强，突然就变成了大孝子。三天两头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上门，把外婆哄得晕头转向，一口一个“还是儿子亲”。
而在此之前，外婆已经跟着李杰母子俩，在这个六十平米的小房子里，住了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来，外婆的吃喝拉撒，全是李杰的妈妈王秀琴在伺候。王国强除了逢年过节，提着两斤水果来坐一坐，连一分钱的生活费都没给过。
现在，钱一到账，他就迫不及待地要把人接走。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杰子，看你舅舅多孝顺。”外婆浑浊的眼睛看着李杰，带着一丝炫耀。
李杰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他能说什么？说你儿子是冲着你的钱来的？
外婆不会信的。在她心里，“养儿防老”是天经地义的事，女儿和外孙，终究是外人。
“妈，存折您可得自己收好，别乱放。”王秀琴把一个布包塞到母亲怀里，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外婆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生怕女儿会惦记她的钱。
就这样，在一片“母慈子孝”的和谐气氛中，外婆被舅舅王国强，用他那辆半新不旧的二手车，风风光光地接走了。
望着远去的车屁股，王秀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李杰走过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
“妈，别难过。由她去吧。”
他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平静得有些可怕。
02
外婆被接走的第二天，李杰特意炖了一锅鸡汤，准备给妈妈王秀琴补补身子。
这十五年，妈妈为了照顾外婆，自己累出了一身病。现在外婆走了，她也该好好歇歇了。
母子俩正吃着饭，门铃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李杰打开门，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正是舅舅王国强和舅妈张丽。
他们俩一人一边，半架着外婆，脸上满是嫌恶和不耐。
外婆看起来一脸的委屈和迷茫，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姐，开门啊，愣着干什么！”王国强不耐烦地吼道。
王秀琴闻声赶来，看到这副情景，也惊呆了。
“国强？你们这是……妈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舅妈张丽抢先开了口，声音尖酸刻薄，“你妈昨晚一宿没睡，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心脏不好，被她吓得一晚上没合眼！这日子没法过了！”
王国强也跟着抱怨：“就是！让她吃饭，她嫌油腻；让她洗澡，她嫌水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太难伺候了！我们是儿子儿媳，不是保姆！”
王秀琴听得心都凉了。
这才一天啊！
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让老人享福，今天就嫌弃成这样了？
“那……那你们也不能把妈送回来啊！”王秀琴急得快哭了。
“不送回来怎么办？放我们家吓人啊？”张丽翻了个白眼，“再说了，你妈说了，她就认你这个女儿，在我们那儿住不惯！我们这也是尊重她的意见！”
他们不由分说，把外婆往屋里一推，转身就要走。
外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被李杰一把扶住。
“等等。”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李杰的口中吐出。
王国强和张丽的脚步停住了。
李杰扶着外婆，慢慢地走到他们面前。他的目光，在舅舅和舅妈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外婆那个随身带着的布包上。
他伸手拿过布包，打开。
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旧衣服，和一个空空的存折保护套。
那本记录着两百万巨款的存折，不见了。
李杰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抬起头，看着王国强，平静地说道：“存折呢？”
03
王国强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什么存折？我不知道！”他眼神闪躲，不敢看李杰。
“不知道？”李杰冷笑一声，“舅舅，昨天外婆走的时候，存折就在这个布包里。现在人回来了，存折没了。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那是她自己收起来了！她说怕丢了，让我帮她保管！”舅妈张丽在一旁尖声说道，“那是我们王家的钱，跟你一个外姓人有什么关系！”
“哦？是吗？”
李杰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外婆的身上。
“外婆，是这样吗？”
外婆被这阵仗吓得有点懵，她看看儿子儿媳，又看看外孙，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妈！你快说啊！是不是你自己愿意让我保管的！”王国强对着外婆使了个眼色，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
外婆缩了缩脖子，最终，还是懦弱地点了点头。
“是……是我让他收着的……”
王国强和张丽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王秀琴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国强！你怎么能这样！那是妈的养老钱啊！”
“姐，你这话说的，我替妈保管，不比她自己拿着安全？再说了，我还能贪了咱妈的钱不成？”王国强一脸的理直气壮。
“好了！别废话了！”张丽不耐烦地推了推王国强，“赶紧走，我头还疼着呢。”
两人说完，转身就要下楼。
“我让你们走了吗？”
李杰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一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像一堵墙，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楼道口。
王国强一米七的个子，在将近一米八五的李杰面前，显得有些矮小。
“李杰！你想干什么？我是你舅舅！”王国强色厉内荏地喊道。
“舅舅？”李杰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度，“拿了钱，就把亲妈当垃圾一样扔回来，你也配当舅舅？”
“你！”
“我不想跟你废话。”李杰的眼神，冷得像十二月的冰，“今天，你们有两个选择。”
“第一，把存折留下，人，你们带走。”
“第二，人留下，钱，你们也别想安生花。”
“你这是在威胁我？”王国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可以这么认为。”
李杰上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王国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李杰！你别忘了，我是儿子！妈的钱，本来就该是我的！法律都向着我！”
“是吗？”李杰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那你就去告我好了。”
他看了一眼已经被吓傻的外婆，和泣不成声的母亲，心里最后一点温情也消失了。
他缓缓地开口，说出了那句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
“可以，人放这儿。我妈留下照顾。但丑话说在前面，一天一千块，伙食费、住宿费、护理费，一分不能少！”
“少一分，我就把人给你送回去，再把这事嚷嚷得全小区、全厂的家属院都知道！让大家伙都评评理，看看你王国强，是个什么样的大孝子！”
04
“一天一千？你怎么不去抢！”
舅妈张丽第一个尖叫起来，那声音，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王国强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杰的鼻子骂道：“李杰！你个小白眼狼！你这是敲诈！我告诉你，一分钱都没有！”
“没有？”李杰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对着他们俩，“行，我现在就带外婆去你们家属院，找院里的王大爷、李大妈，好好聊聊。顺便录个视频，发到网上去，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孝子拿走母亲两百万拆迁款，第二天就将亲妈扫地出门’，你觉得怎么样？”
“你敢！”王国强是真的慌了。
他是个极其好面子的人。要是这事真被捅出去，他以后在单位、在家属院，都别想抬起头做人了。
李杰看着他那张又青又白的脸，心里冷笑。
他知道，自己抓住了舅舅的软肋。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李杰收起手机，下了最后通牒，“明天这个时候，我看不到钱，我就当你选择让我去你们那儿‘做客’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他们，拉着还在发愣的母亲和外婆，转身进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王国强和张丽气急败坏的咒骂声，但他们终究没敢再闹下去，灰溜溜地走了。
屋子里，王秀琴才反应过来，她一把抓住李杰的手，急道：“小杰！你疯了？那可是你舅舅啊！你怎么能跟他要钱呢？还一天一千！”
“妈，”李杰扶着母亲坐下，眼神坚定，“这不是钱的事，是脸的事。是咱们家的脸，也是你的脸。”
“他把外婆当包袱一样扔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是他姐姐？他拿走那两百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这十五年是怎么过来的？”
“有些人，你越是忍让，他越是得寸进尺。你跟他讲亲情，他跟你耍无赖。对付这种人，就得用他听得懂的方式。”
王秀琴被儿子说得哑口无言。她知道儿子说得对，可心里还是觉得不安。
李杰安顿好母亲，又去看了看外婆。
老太太这会儿正坐在小板凳上抹眼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儿子……没良心啊……”
李杰看着她，心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片悲凉。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给外婆倒了杯热水，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自己房间，李杰关上了门。他脸上那副坚硬的表情，才慢慢地卸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思。
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舅舅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格，就算再好面子，也不可能轻易就范。一天一千，一个月就是三万，他绝对舍不得。
他一定会想别的办法来对付自己。
李杰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陈旧的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面容英俊、眼神坚毅的年轻男人。
这是他的父亲。一个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公殉职的男人。
李杰看着照片，眼神慢慢变得锐利起来。
“爸，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妈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猴子，帮我查个人……”
05
第二天，王国强没有送钱来。
他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打。
王秀琴在家里坐立不安，来来回回地踱步。
“小杰，你看这怎么办啊？你舅舅他……他是不是真的不管了？”
“不管正好。”李杰正在擦拭着他那套宝贝工具，头也不抬地说道，“他不管，咱们就按说好的办。”
“你还真去他们家属院闹啊？那……那咱们跟他们不就彻底撕破脸了？”
“妈，”李杰放下手里的扳手，看着母亲，“脸，从他把外婆扔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破了。”
就在这时，李杰的手机响了。
不是舅舅，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李杰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妇女咋咋呼呼的声音。
“是李杰吧？我是你三姨奶！我可听说了啊，你怎么能跟你亲舅舅要钱呢？你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那是人家的亲妈，钱给儿子天经地义，你一个外孙，跟着瞎掺和什么！”
电话刚挂，另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李杰啊，我是你表叔。国强从小就不容易，你得体谅他。一家人，别为了点钱伤了和气……”
一个接一个，全都是来说情的，或者说是来施压的。
亲戚们的电话，像是商量好了一样，轮番轰炸。话里话外，都是指责李杰不懂事，贪图外婆的拆迁款，欺负老实本分的舅舅。
王秀琴在一旁听得脸色发白，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李杰却异常地冷静。他没有跟任何人争吵，只是等对方说完，然后平静地回一句：“我知道了。”
接着，就挂断电话，拉黑号码。
一上午的时间，他拉黑了十几个亲戚。
“他们……他们怎么都向着你舅舅说话啊……”王秀琴委屈得快哭了。
“妈，他们不是向着舅舅，是向着那两百万。”李杰一针见血地指出，“在他们眼里，舅舅是儿子，拿着钱名正言顺。咱们要是闹，就是想分钱，就是大逆不道。”
这套“宗族绑架”的戏码，李杰从小看到大，早就腻了。
到了下午，电话终于消停了。
李杰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舅舅的第二招，要来了。
果然，傍晚时分，家门口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
李杰打开门，看到楼道里站着好几个人。
为首的，正是他的三姨奶和表叔，身后还跟着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
舅舅王国强，就站在他们身后，一脸的得意和挑衅。
他这是纠集了一帮人，来家里“主持公道”了。
06
“王秀琴！李杰！你们给我出来！”
三姨奶一马当先，嗓门大得整栋楼都能听见。她一脚踏进门，指着李杰的鼻子就骂：“你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连亲舅舅都敢敲诈！我们老王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
表叔也跟着帮腔：“就是！李杰，赶紧给你舅舅道歉！大家都是亲戚，别把事做绝了！”
几个亲戚把不大的客厅挤得满满当当，一个个义愤填膺，仿佛李杰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王秀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躲在李杰身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外婆也被吵闹声惊动了，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看到这么多人，又害怕地缩了回去。
王国强站在人群后面，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这就是他的计划。他就不信，在这么多长辈的唾沫星子底下，李杰还能硬得起来！
然而，他失算了。
李杰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连一点愤怒都看不到。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群所谓的“亲戚”表演，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等他们骂累了，吵累了，屋子里稍微安静了一点。
李杰才缓缓地开了口。
“说完了吗？”
他环视一圈，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说完了，就请回吧。我家地方小，容不下这么多大佛。”
“你这是什么态度！”三姨奶气得跳脚。
“我什么态度？”李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录音文件。
“……三姨奶，您放心，等这事过去了，我给您儿子介绍个好工作！”
“……表叔，您那侄子想上重点中学的事，包在我身上！”
舅舅王国强那熟悉的声音，清晰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他许诺给各个亲戚的好处，一字不差。
客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刚才还义正言辞的亲戚们，一个个脸色变得像调色盘一样，精彩极了。
王国强的脸，更是“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你……你……”他指着李杰，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杰关掉录音，慢悠悠地说道：“各位叔伯阿姨，我舅舅许给你们的好处，能不能兑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今天谁再多说一句废话，这段录音，立刻就会出现在你们各自的家庭群里。”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到时候，是你们家里人觉得你们‘深明大义’，还是觉得你们‘拿钱办事’，可就不好说了。”
这话一出，所有亲戚都慌了。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开口。
“滚。”
李杰只说了一个字。
三姨奶和表叔他们，像是得到了大赦令，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转眼间，屋子里只剩下了李杰一家，和已经彻底傻眼的王国强。
李杰一步一步地走到王国强面前，居高不下地看着他。
“舅舅，看来，你还是选择让我去你那儿‘做客’了。”
王国强被李杰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嘴里还在逞强：“李杰，你别得意！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给钱吗？我告诉你，没门！”
“我没指望你会给。”李杰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在王国强眼前晃了晃。
王国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骇然！
“这……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