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俗话说,大有大的难处。那高门大户里的人,看着是风光,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可关起门来,那心里的苦,那人与人之间的算计,比咱们庄稼人想的要复杂得多。那年头,刘姥姥一个乡下老婆子,三进贾府,得了不少好处。
村里人都说她命好,碰上了活菩萨。可他们哪里知道,那沉甸甸的赏赐背后,藏着的是一座快要塌了的金山,和一个当家奶奶,对自家女儿,最绝望的安排。这世上的事,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01
这已经是刘姥姥第三次进荣国府了。
这一次,贾府给的排场,比前两次加起来还要大。
贾母虽然精神头大不如前了,歪在榻上,半天说不上一句话,但还是强打着精神,拉着刘姥姥的手,让鸳鸯拿了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赏给了她。除此之外,还有一堆上等的绸缎衣料,南方来的各色药材,和几大食盒连宫里都少见的精致点心。
后来,病得下不了床的琏二奶奶王熙凤,也专门派平儿请她过去坐了坐。凤姐儿的脸,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也盖不住那股子病气。可她还是强撑着笑,又赏了刘姥姥好些东西。
刘姥姥千恩万谢,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府上真真是活菩萨下凡。老婆子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她被一群穿红着绿的丫鬟婆子簇拥着,从那雕梁画栋的院子里走出来,感觉自己就像个打了大胜仗的将军,风光无限。府里那些个下人们,看着她怀里抱着的,手里提着的,眼睛里都冒着光。他们羡慕地在背后议论,说这老太太真是好命,来一趟就能得一辈子都吃不完的嚼用,都说老太太、琏二奶奶是真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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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姥姥听着这些话,嘴上乐呵呵的,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她看得见,贾母那双浑浊的老眼里,藏着深深的疲惫和力不从心。她看得见,王熙凤那强撑出来的笑容背后,是无法掩饰的病容和一种浸到骨子里的绝望。她更看得见,那些丫鬟婆子们的眼睛里,除了羡慕,还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慌乱和一种朝不保夕的恐惧。
这高门大户,就像一棵外面看着还枝繁叶茂,里面却已经被虫子蛀空了的老树,一阵大风过来,随时都会“咔嚓”一声,倒下来。
临出门前,贾母的大丫鬟鸳鸯又追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袱。鸳鸯笑着说:“姥姥,这是老太太特意给板儿准备的几件新衣裳和几样小玩意儿,您拿好。”
刘姥姥接过来,感觉这包袱的分量不对,几件小孩儿的衣裳,哪里有这么沉?她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还是那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她想着,这包袱里头,怕是另有乾坤,得回家再看了。
02
刘姥姥刚要坐上府门口那辆专门送她的骡车,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姥姥,您慢着些!”
她回头一看,是平儿。平儿手里提着两个小酱菜坛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府门口那两盏巨大的红灯笼,光线昏暗,照得人脸上忽明忽暗。
平儿快步走到刘姥姥跟前,把那两个酱菜坛子塞到她怀里,眼睛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紧张地朝四周张望着。
“姥姥,”平儿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颤抖,“这是我们奶奶自己园子里结的瓜,腌的两瓶酱菜,让您带回去路上吃。”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们奶奶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这府里的事,您老人家是个明白人,也看在眼里。有些话,我们奶奶开不了口,只能我这个做奴才的,代她求您了。”
刘姥姥心里一沉。她知道,正题来了。她把酱菜坛子抱紧了些,伸出那双干枯的、像老树皮一样的手,握住了平儿冰冷的手。
她轻声说:“好姑娘,有话但说无妨。老婆子我虽然没用,但听你几句话的力气,还是有的。”
刘姥姥的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平儿心里那道强撑着的闸门。平儿的眼圈,“刷”地一下就红了。
她飞快地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进了刘姥姥装着那一百两赏钱的、最贴身的布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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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这里面……有我们奶奶的一点体己,还有……还有一封信。”平儿的手抖得厉害,她凑到刘姥姥的耳边,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您老人家千万要贴身放好,回到家,等夜深人静了,再找个识字的人给您念念。信里写了什么,您看过之后,就立马烧了,千万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这事,事关我们大姐儿(巧姐)的……终身大事。以后,万一……万一这府里头,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变故,我们大姐儿,就只能……托付给您了!”
说完这句话,平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匆匆地对着刘姥姥弯了弯腰,福了一福,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回了那座深宅大院里。她的背影,在昏黄的灯笼光下,显得那么仓皇,那么无助,像身后有恶鬼在追赶一样。
刘姥姥一个人,站在原地,怀里抱着那两个还带着温热的酱菜坛子。她贴身的那个布袋里,却像揣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慌。
她伸出粗糙的手,摸了摸那个硬邦邦的油纸包。她心里掀起了惊天巨浪。她知道,这绝不是什么简单的托付。这分明是一份来自末日之前的,带着血和泪的救命嘱托。
03
刘姥姥坐在回乡的骡车上,一路都心事重重。她没敢在路上打开那个油纸包,只是用手紧紧地捂着,生怕它长了翅膀飞了。
回到村里,她谁也没告诉,只对家里人说,府上的太太奶奶们心善,赏了许多好东西。
等到夜深了,孙子板儿和家里人都睡熟了,整个村子都静得只剩下狗叫和虫鸣。她才悄悄地关上房门,用身体顶住,然后点上那盏只有一豆火苗的、昏暗的油灯。
她颤抖着手,从贴身的布袋里,掏出了那个油纸包。
油纸包得很仔细,里三层外三层。刘姥姥用指甲,抠了半天,才把油纸打开。
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用上好的锦缎做的锦囊,上面还用金线,绣着一对并蒂莲。
锦囊里,没有刘姥姥想象中的金银珠宝,或者大额的银票。
里面只有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和一张更厚的、盖着官府大红印的文书。
刘姥姥不识字。她想起平儿的嘱咐,让她找个识字的人念念。可这村里,除了那个嘴上没毛的教书先生,就没人识字了。这东西,一看就不是寻常物件,她信不过那个后生。
她思来想去,想到了邻村一个姓周的落魄老秀才。那老秀才读了一辈子书,连个举人都没考上,穷得叮当响,但人很老实,嘴也严实。
第二天一大早,刘姥姥就借口去邻村走亲戚,揣着这两样要命的东西,找到了那个周秀才的家。
她从自己那点体己钱里,摸出了二两银子,塞给周秀才,又让他对着堂屋里供着的孔夫子牌位发誓,保证今天看到的东西,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周秀才收了银子,又发了誓,这才在自家那张快要散架的八仙桌上,小心翼翼地,先展开了那张盖着红印的文书。
他只看了一眼,就“啊”的一声,手里的文书差点掉在地上。
“这……这这这……”周秀才结结巴巴,指着那张文书,眼睛瞪得像牛眼,“老太太,这……这是一张地契啊!京郊,良乡,上好的水浇地,足足有五十亩!这地契上写的户主,是……是你家孙子,狗儿(板儿的大名)的名字!”
刘姥姥也惊呆了!
五十亩地!还是在寸土寸金的京郊!这是什么概念?足够她刘姥姥一家子,从今往后,几代人都吃穿不愁,变成地主老财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王熙凤出手,竟然是这么一份天大的厚礼!
周秀才定了定神,又拿起了另一张比较软的纸。这是一封信。他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信,是平儿的笔迹,但那信里的口吻,分明就是王熙凤的。
信的前半段,都是些客套话。说些感谢刘姥姥给她们主仆几人带来了许多欢笑,让她在病中也觉得舒坦了些。
但是,信的后半段,语气突然一转,变得凄凉而又决绝。
信中写道:“……姥姥,我知你是个有福之人,也是个有情有义的明白人。这五十亩地,你就当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提前为我那苦命的巧姐,存下的一点嫁妆。只求姥姥,日后若是听闻我贾家败落,巧姐儿孤苦无依,无家可归,便请你看在这五十亩地的份上,凭着此信物,去寻她,救她一命。切记,她那个狠心的舅舅王仁,还有族里那些个奸猾的兄长,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他们靠不住,只会把我那可怜的女儿,卖入火坑,换几个过河的钱……”
周秀才念到这里,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刘姥姥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最关键的东西,要来了。
平儿在信的最后,这样写道:“……为让姥姥日后能认出巧姐,不至于被旁人所骗,特将巧姐贴身之物附上。此物乃巧姐出生之时,府上的宝二爷一时兴起,亲手所绘,其中藏有玄机,见此物如见巧姐本人。姥姥切记,此物万万不可损毁!”
刘姥姥连忙让周秀才打开信纸的夹层。里面果然还夹着一张仔细折叠起来的画纸。
周秀才小心翼翼地,把画纸展开。
那是一幅画。画上,是一个粉雕玉琢、虎头虎脑的女娃娃,穿着红色的肚兜,手里抓着一个纺车。画得惟妙惟肖,十分可爱。画中人,正是巧姐。
刘姥姥和周秀才都觉得奇怪。一幅普普通通的小儿画像,能有什么玄机?周秀才把画翻来覆去地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兴许……兴许是这画的背面有字?”周秀才说着,就把那张画纸,翻了过来。
可当他看清楚画纸背面的东西时,整个人就像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把那幅画扔在了桌子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指着那幅画,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震惊了!他终于明白,这哪里是一幅什么信物画,这分明是一道催命符,一个能让整个贾府都万劫不复的惊天大秘密!
04
画的背面,根本就不是字。
而是用一种不知名的、泛着淡黄色的特殊药水,绘制了一幅地图!
那地图的线条,画得极其精准,山川、河流、道路,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地图的终点,指向了京城东门外的一处皇家粮仓。
而在地图的旁边,用一种比蚊子腿还细的小字,标注着一串数字和几个字。周秀才凑上去,费了半天劲,才辨认出来。
上面写的是:“丙寅年,京通粮道,亏空,三十万石。和珅、贾琏。”
周秀才是个读书人。他看到这几个字的瞬间,就吓得魂不附体了。
和珅是谁?那是前些年刚被皇上办了的天下第一大贪官!贾琏是谁?那是荣国府的琏二爷,王熙凤的丈夫!
这张图,赫然是当年,贾琏伙同和珅,贪污朝廷官粮的铁证!
宝玉那个混世魔王,不知怎么,无意中撞见了贾琏和人密谈这件事,他把听来的地图和关键信息,偷偷地,画在了给巧姐画的这幅画像的背面。
王熙凤发现了这个秘密,一直把这幅画当作是自己保命的王牌,准备在关键时刻,用来要挟贾琏,保住自己和巧姐。
却没想到,这张保命符,最终,成了她托付给刘姥姥的、关系到整个贾府生死存亡的物证!
周秀才哆哆嗦嗦地把地契和那幅要命的画,都推还给刘姥姥,连声说:“老太太,这……这东西,老婆子我看不懂,我今天什么也没见过,你快拿走,快拿走!”
他把刘姥姥给他的那二两银子,又硬塞了回来,然后像送瘟神一样,把刘姥姥推出了门。
刘姥姥揣着这个能把天都捅个窟窿的秘密,感觉脚下都像踩着棉花,轻飘飘的,随时都会摔倒。
她回到家,把那张地契和那幅画,用一块干净的油布,包了一层又一层,然后藏在了自家炕头最里面的一个砖缝里。她还在砖缝外面,糊上了一层新泥。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
平儿为什么说,那封信事关巧姐的“终身大事”。这哪里是终身大事,这简直是身家性命!
这封信,这份地契,这幅画,是那个精明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的王熙凤,在为她那个可怜的女儿,安排一条带血的、艰难的后路。
她料定了,贾府这座金山,总有一天会倒。她料定了,她那个靠不住的丈夫贾琏,在危难关头,绝不会顾及女儿的死活。她更料定了,她娘家那个所谓的“亲人”王仁,还有贾府里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族人,到时候,会像一群饿狼一样,扑上来,把巧姐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给刘姥姥五十亩地,不是施舍,也不是心善。那是一场交易。
她用这泼天的富贵,买的是刘姥姥这个庄稼人的良心。买的是巧姐在末日到来的时候,一个可能的、能活下去的容身之所。
从那天起,刘姥姥的生活,彻底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只想着地里多收三五斗,家里多养两只鸡的乡下老太太了。
她每天都心神不宁,像个贼一样,竖着耳朵,听着每一个从京城方向,传来的风言风语。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关于贾府的坏消息,也像冬天的寒风一样,一阵阵地传来。
先是听说,宫里那位最得宠的元妃娘娘,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失德”,被皇上冷落了,贾家失了最大的靠山。
接着又听说,贾府的财政,彻底亏空了。入不敷出,连下人们的月钱都发不出来了,开始变卖祖宗留下来的田产和宅子了。
再后来,又听说,府里的琏二奶奶王熙凤,病得已经下不来床了,瘦得脱了相,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刘姥姥心里清楚,天,马上就要变了。那场她最担心的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她开始悄悄地做准备。她没有去动良乡那五十亩地,她知道,那东西太扎眼,时候还没到。
她只是让自己的儿子和女婿,把家里那几间快要倒了的破屋子,重新修缮了一下,又在墙角,多堆了一些粮食和柴火。
家里人问她,她说,是怕今年冬天雪大,提前做些准备。
其实,她是在为一个可能到来的“小客人”,准备一个能够遮风避雨的、简陋的窝。
05
又过了几个月,一个冰冷的,下着冻雨的冬日,一个让整个京城都震动了的消息,终于传来了。
贾府,被抄了!
据说,抄家的那天,几百个穿着号坎的官兵,像凶神恶煞一样,涌进了那座曾经的“天上人间”荣国府。
府里头,哭喊声,打骂声,东西破碎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那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董字画,被一箱一箱地,从里面抬了出来,在门口的大街上,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贾府的男丁,从老爷贾政,到琏二爷贾琏、宝二爷贾宝玉,全部戴上枷锁,下了大狱。
府里的女眷们,则被集中看管在一处院子里,等待着被发卖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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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像一道晴天霹雳,传到乡下的时候,刘姥姥整个人都瘫倒在了热炕上。她知道,她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立刻让自己的孙子板儿,揣上几个干粮,去京城打探消息。
板儿在京城外的一个小茶馆里,蹲了好几天,终于让他等到了一个以前在贾府当差,这次侥幸逃了出来,相熟的老婆子。
那个老婆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诉了板儿府里的惨状。
她说,府里头,全乱了。老太太贾母,看到抄家的官兵冲进来的那一刻,当场就一口气没上来,气绝了。
琏二奶奶王熙凤,本来就病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她在屋里听到外面的动静,挣扎着要起来,结果一口血喷了出来,人就跟着老太太去了。
老婆子抹着眼泪说:“最可怜的,是我们那个大姐儿(巧姐)啊。她爹贾琏,在狱里为了保住自己的命,已经把什么不该说的,都招了。她那个狼心狗肺的亲舅舅王仁,还有族里的那个蔷二爷,正打着‘照看孤女’的幌子,四处打点关系,要把巧姐儿卖到南边的某个藩王府里去换钱呢!”
板儿把这个消息带回来的时候,刘姥姥一夜没合眼。
她的眼前,全是巧姐那张天真可爱的脸,全是王熙凤和平台那绝望的、带着血泪的托付。
她知道,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可是,她只是一个七十多岁,手无寸铁的乡下老太太。她要怎么,从那些如狼似虎的男人手里,把巧姐救出来?
就在刘姥一筹莫展,急得在屋里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团团转的时候,她家那扇破旧的木门,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刘姥姥以为是官府的人,追查到了这里,上门来抓人了。她吓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壮着胆子,哆哆嗦嗦地,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浑身是血,满脸都是污泥的年轻女人。那个女人一看到她,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拼尽全力递了过来。
“姥姥……救……救救我们姑娘……快……”
女人说完这句话,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刘姥姥借着从门缝里透出来的微弱光线,看清楚了那个女人的脸。是平儿!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平儿拼死递过来的那个东西。那是一块小小的,用一块撕下来的衣角手帕,包着的一件硬邦邦的东西。
刘姥姥颤抖着手,一层一层地,打开了那块还带着血迹的手帕。
当她看清楚手帕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时,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她的脚底板,直冲头顶。她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