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周六下午的商场，空气里混杂着空调冷气、香水专柜的甜腻味道和食物广场飘来的油炸香气。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我，林小溪，正生无可恋地跟在我那冤种弟弟林小海身后，充当他人形购物袋兼ATM机。
“姐，你看这件怎么样？是不是显得我特别有型？”林小海从试衣间钻出来，身上套着一件花里胡哨的夏威夷风情衬衫，对着镜子搔首弄姿。
他那张勉强算得上清秀的脸，配上这身骚包的行头，活像只开了屏的孔雀，还是公的。
我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三四个购物袋往上提了提，勒得手指发麻。“有型？我看你是有病。大夏天的穿这么花，不怕招蚊子？赶紧脱了，下一家。”我累得只想找个地方坐下喝杯冰奶茶，奈何这臭小子精力旺盛，从一楼逛到三楼，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啧，姐你真没品味。”林小海不满地撇嘴，但还是磨磨蹭蹭往回走，“我跟你说，我们社团下个月有迎新晚会，我得穿得出彩点，说不定就能摆脱单身了……”
我懒得听他絮叨他那点校园八卦，眼神下意识地在人群中飘忽。
就是这一瞥，让我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
斜对面，一家主打简约风格的男装店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低头看着手里的衣服吊牌。简单的白T恤，水洗蓝的牛仔裤，衬得他身形修长挺拔。
午后的阳光透过商场巨大的玻璃穹顶，在他柔软的黑发上跳跃出细碎的光晕。是陈默。
我暗恋了整整三年，从大一到毕业工作至今，只敢远远看着，连句话都不敢上前说的男神，陈默。
时间仿佛瞬间慢了下来。周围嘈杂的人声、音乐声像潮水般退去，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微微蹙眉看价格标签的侧脸。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不争气的心脏重新开始狂跳，咚咚咚，像擂鼓一样，震得我耳膜发痒。手心瞬间沁出薄汗，差点拿不住那些沉甸甸的购物袋。
“喂！姐！你看什么呢？眼都直了。”林小海用手肘捅了捅我的胳膊，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然后发出了一声夸张的“哇哦”。
“闭嘴！”我猛地回过神，脸颊像着了火一样烫。我下意识想躲，想把自己藏进旁边的人体模特后面。太狼狈了！
我今天因为是被林小海硬拖出来的，根本没好好打扮，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旧T恤，头发随便扎了个丸子头，因为出汗还有几缕黏在额头上。这副尊容，怎么能被陈默看到！
然而，已经晚了。陈默似乎感受到了我们这边过于“灼热”的视线，抬起了头。他的目光掠过咋咋呼呼的林小海，然后，落在了我身上。
那是一双很干净的眼睛，瞳孔颜色偏浅，像浸在泉水里的琥珀。平时在公司遇到，他总是神色疏离，偶尔点头示意，也带着礼貌的距离感。
但此刻，或许是商场光线太好，或许是错觉，我竟然觉得他那一眼里，带着一丝……细微的讶异？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我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林小海，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眼睛滴溜溜一转，脸上露出了那种我极其熟悉的、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
他一把甩开我试图拉住他胳膊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蹿到了陈默面前，动作快得我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阵风。
“嘿！哥们儿！好巧啊！”林小海嗓门洪亮，一巴掌拍在陈默的肩膀上，那熟稔的架势，仿佛他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陈默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懵了，他看了看林小海，又疑惑地看向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我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这个死小子要干什么！
林小海完全无视我杀人的目光，挺了挺他那并不结实的胸脯，用一种得意洋洋、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广播的语气，对陈默宣布：“认识一下，这是我对象，林小溪！怎么样，漂亮吧？”
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轰的一下全冲到了头顶，然后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四肢冰凉。
我张着嘴，像条离水的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小海！这个杀千刀的！他在胡说八道什么！对象？！我什么时候成他对象了？！他是我亲弟弟啊！这个满嘴跑火车的混蛋！
巨大的震惊和社死带来的羞愤让我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购物袋提手里。我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捂住林小海的嘴，再把他从三楼扔下去！
陈默脸上的惊讶之色更明显了。
他的目光在我和林小海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我爆红得快要滴血的脸和快要喷火的眼睛上。
他那双浅色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情绪飞快地闪过，是疑惑？是玩味？还是……厌恶？
就在我绞尽脑汁，试图用我那被惊吓过度而停止运转的大脑组织语言解释这荒谬绝伦的局面时，陈默却先开口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淡，甚至带着点平时没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一片羽毛轻轻划过，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看着林小海，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语气平静无波：“哦？是吗？没听她提起过。看来，养鱼呢？”
养……养鱼呢？
这三个字像三颗冰锥，精准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陈默。
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在同时“养”着很多条“鱼”？包括我弟弟？！在他眼里，我就是那种感情混乱、生活不检点的女人吗？
委屈、愤怒、难堪、百口莫辩的绝望……种种情绪像火山一样在我胸腔里爆发。
眼泪不受控制地冲上眼眶，视线迅速模糊。我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不能哭，林小溪，绝对不能在这个误会你、轻视你的男人面前哭！
“喂！你什么意思啊！”林小海也反应过来了，他虽然爱恶作剧，但护短是刻在骨子里的，听到陈默这带着明显讽刺的话，立刻不干了，梗着脖子就要上前理论。
“小海！”我猛地喝止他，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
我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抓住林小海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肉里，“我们走！”
我甚至不敢再看陈默一眼，生怕看到他眼中可能存在的鄙夷。
我低着头，像只受伤的鸵鸟，死死拽着还想嚷嚷的林小海，几乎是逃离了那个让我无地自容的地方。身后那些购物袋磕磕碰碰，发出哐当的响声，仿佛在嘲笑我的狼狈。
我拉着林小海一路横冲直撞，直到拐进一个相对僻静的消防通道入口，才猛地甩开他的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砸下来，落在地面上，洇开深色的水渍。
“姐……你没事吧？”林小海大概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看着我这副样子，终于有点慌了，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我……我就是开个玩笑，谁让他长得人模狗样的……我看你看他都看傻了，就想帮你试探一下……”
“开玩笑？林小海！你多大了？！这种玩笑能随便开吗？！”我抬起泪眼，愤怒地瞪着他，声音因为哽咽而破碎，“那是我老板！是我暗恋了三年的人！你当着我的面，说我是你对象？！你让他怎么想我？！啊？！他觉得我是个玩弄感情、连自己弟弟都不放过的变态了！”
我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抡起手里的购物袋就没头没脑地往林小海身上砸去。
购物袋里硬邦邦的盒子硌得他龇牙咧嘴，但他没躲，只是抱着头任我发泄。
“对不起嘛姐……我真不知道他是你老板还你暗恋对象……我看他刚才那眼神就不对劲，好像认识你似的……谁知道他嘴巴那么毒……”林小海小声嘀咕着辩解。
“闭嘴！我不想再听你说话！”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所有的期待，所有小心翼翼维护的暗恋，都在今天，被这个混蛋弟弟一句愚蠢的玩笑和陈默那句轻飘飘的“养鱼呢”击得粉碎。
我甚至能想象到周一回公司，陈默会用怎样异样的眼光看我。这个工作我好不容易才得到，难道也要因为这件事毁了吗？
绝望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我滑坐到地上，把脸埋进膝盖，哭得不能自已。
林小海蹲在旁边，笨拙地拍着我的背，一遍遍说着“对不起”，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了。
哭了不知道多久，眼泪都快流干了，只剩下抽噎。
消防通道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外机运转的嗡嗡声。
我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核桃。林小海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巾。
“姐，你别哭了。是我不对，我混蛋。”林小海耷拉着脑袋，像只做错事的大狗，“要不……我去跟他解释清楚？就说你是我亲姐，我刚才是胡说八道的？”
“解释？怎么解释？”我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说，“现在去解释，只会越描越黑，显得我更心虚。”难道要我跟陈默说“对不起陈总，那不是我对象，那是我弟弟，我刚才是因为暗恋你所以看傻了而我弟弟是想帮我试探你所以才开了个愚蠢的玩笑”？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我就恨不得当场去世。
“那……那怎么办？”林小海也没了主意。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已至此，哭也没用。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面对周一的工作。
也许……陈默只是随口一说，并不会放在心上？毕竟他是那么高高在上、对下属私生活毫不关心的人。
也许他明天就忘了这件事？我只能如此卑微地祈祷。
“走吧，回家。”我撑着墙壁站起来，腿因为久坐而发麻。我拎起散落在地上的购物袋，感觉它们比刚才更沉了。
林小海乖乖地跟在我身后，不敢再多话。
我们俩沉默地走到商场门口。傍晚的阳光依然炽烈，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暖意。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是微信新消息的提示音。我本能地心头一紧，不会……是陈默吧？他难道现在就要找我算账？我颤抖着手拿出手机，屏幕解锁。
发来消息的人，竟然真的是陈默。
那个我设置了特殊提示音、却几乎从未响起过的头像，此刻突兀地出现在聊天列表的最顶端。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他找我？他真的找我了！他要说什么？质问？嘲讽？还是直接通知我下周一不用去上班了？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我几乎不敢点开那条消息。林小海凑过来想看，被我一把推开。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一样，用颤抖的手指点开了那个对话框。
屏幕上，只有陈默发来的一句简短的话，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你弟弟挺有意思”
什么意思？
我盯着这短短六个字，大脑再次宕机。
他这话是讽刺？是调侃？还是……别的什么意思？“挺有意思”？是说林小海的行为可笑？还是说……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林小海的鬼话？
无数个问号在我脑海里盘旋。
陈默的态度，比直接骂我一顿更让我心慌意乱。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说什么了他说什么了？”林小海又凑了过来，看到那句话，也愣住了，“这……啥意思？骂我呢还是夸我呢？”
我摇摇头，心乱如麻。
我看着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又想起陈默当时那个复杂的眼神，以及他准确叫出我名字的场景。一个荒谬的、几乎不敢想象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花，突然在我心里闪了一下。
难道……陈默他，其实也认识我？
这个念头太过惊悚，让我瞬间打了个寒颤。我立刻否定了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可是陈默，是公司里无数女同事倾慕的对象，怎么会注意到我这种不起眼的小透明？
可是，如果他完全不在意，又为什么要特意发这么一条让人捉摸不透的信息？
“姐，现在怎么办？你回他吗？”林小海的声音把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简短的消息，仿佛那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也是一个充满未知的潘多拉魔盒。回？怎么回？不回？会不会显得更心虚？
我站在商场门口，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刚才的崩溃和绝望，被一种更复杂的、夹杂着一丝微弱好奇和难以置信的紧张感所取代。
周一的公司，似乎变得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忐忑面对的职场，而更像是一个即将揭开谜底的舞台。
我握紧了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最终，我也没有回复那条信息。只是把它设置成了未读，然后对林小海说：“走吧，先回家。”
但我知道，有些事情，从今天下午，从林小海那句该死的玩笑开始，就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而陈默那条没头没脑的消息，更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了层层叠叠、无法平息的涟漪。养鱼？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周末，注定要在煎熬和猜测中度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