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冬,五台山被罕见的暴雪覆盖,天地间一片苍茫。凛冽的寒风卷着雪粒,打在人脸上如刀割般疼。一位身着军大衣的老者,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攀登,身后跟着几名冻得鼻尖发红的工作人员。他便是张万年,此行冒着严寒上山,只为见一个素未谋面的和尚。
不久,一道单薄的僧袍身影出现在雪坡尽头。看到张万年一行,年轻和尚愣了愣,快步迎了上来。“施主远道而来,山路难行,快随我进禅房避雪。”他的声音带着出家人的平和,却难掩一丝局促。
暖炉旁,热茶驱散了些许寒气。张万年看着眼前这个眉眼间仍有英气的年轻和尚,开门见山:“施主俗名是否姓张?我听闻你曾是沈阳军区的战士。”话音刚落,小和尚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茶水溅出几滴在僧袍上。
当张万年轻声问出“你本有大好前程,为何要遁入空门”时,小和尚积压多年的情绪瞬间崩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将自己的遭遇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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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原名小张,1991年入伍,是沈阳某军区的一名新兵。1992年,部队奉命支援地方基建,他被连长安排协助挖掘机司机工作,兼顾后勤保障。彼时国家经济尚处困难时期,部队伙食简陋,肉类稀缺。看着工人们每天高强度作业却只能啃干馍,小张心里不是滋味。
思来想去,他偷偷从连队食堂取了些猪油,拌在工人们的饭菜里。在他看来,这只是举手之劳的善意,却没料到闯了“大祸”。连长得知后勃然大怒,认为他此举会让人误以为部队克扣施工人员伙食,影响军民关系。虽然当时连长没当面发作,但小张能感受到对方眼中的寒意。
一个月后,小张被召回部队。谈话间,连长突然捡起脚边一块石头,猛地朝他砸去。毫无防备的小张被砸中额头,鲜血瞬间流了满脸。营长得知后,连夜送他去医院包扎,还向他诚恳道歉,并对连长作了口头批评。
小张本想息事宁人,但家人得知消息后极为气愤。在他们心中,参军的儿子是全家的骄傲,如今无故被打,必须讨个说法。家人坚持要求部队为小张评定伤残等级,并让连长引咎辞职。可小张的伤只是皮外伤,根本达不到伤残标准,部队无法满足这一要求。
年轻气盛的小张在家人的坚持和内心的委屈下,做出了冲动的决定——擅自离队。他揣着仅有的津贴,一路辗转来到五台山,削发为僧。而部队在多方寻找无果后,按规定将他开除军籍。“我当天就后悔了,可‘逃兵’两个字像烙印,我再也回不去了。”小和尚抹着眼泪,声音哽咽。
听完这番叙述,张万年的脸色愈发凝重。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良久才开口:“部队处理此事,太缺乏人情味了。”他既痛惜基层干部的简单粗暴伤了战士的心,也觉得小张因一时冲动断送前程太过可惜。“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公正的答复。”临走前,张万年紧紧握住小和尚的手,目光坚定。
下山后,张万年第一时间联系沈阳军区,亲自牵头成立调查组。半个月内,调查组走访了当年的连长、营长、工友及医护人员,证实小张所述句句属实。在军区干部会议上,张万年拍了桌子:“一个战士怀着善意做事,却被如此对待;一个本该热血报国的青年,被逼得遁入空门,这说明我们的基层干部作风有严重问题!”
他当场作出指示:立即撤销对小张的开除处分,为其恢复名誉;对动手打人的连长给予记过处分并调离岗位,对处置不当的营长进行诫勉谈话;尽快与小张对接,妥善安排其后续生活。
当部队领导带着处理结果再次登上五台山时,小和尚看着撤销处分的文件,泪流满面。他脱下僧袍,重新穿上了象征荣誉的军装——虽不能再回归战斗岗位,但部队为他安排了合适的工作,让他得以以另一种方式服务社会。
多年后,这件事仍被部队老战士们津津乐道。张万年在一次讲话中提到:“军队是大家庭,每个战士都是家人。对战士有感情,才能带好兵、打胜仗。”他用实际行动诠释了“官兵一致”的深刻内涵——军装不分级别,人心没有距离,尊重每一份善意,守护每一颗初心,才是军队凝聚力的源泉。
五台山的那场大雪早已消融,但雪夜中的那份关怀与担当,却永远留在了人们心中。它时刻提醒着:一支有温度的军队,才能真正赢得人心,也才能在任何考验面前坚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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