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指着蒙恬:杀了他内外尽归于你!扶苏拔剑对准身旁的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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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沙丘行宫,药石的苦味混杂着死亡的腐败气息。

在这帝国残阳的最后一刻,弥留的始皇帝嬴政,用猜忌与疯狂布下了一个最毒的赌局:他要用忠心耿耿的大将军蒙恬的命,来考验长子扶苏是否能褪去仁德,成为一个冷血的孤家寡人。而阴影中,野心家赵高正舔舐着嘴角,等待着坐收渔利。

“杀了他!”当始皇帝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这道惊天命令,所有人都以为忠臣即将血溅当场。

扶苏拔剑了,长剑“锵”然出鞘,划破了帐内死寂。但那道森然的剑锋,却石破天惊地对准了皇帝最宠信的宦官——赵高!

君臣父子的对决骤然逆转,这一剑,究竟是救赎帝国的开始,还是引爆毁灭的导火索?



01

七月的风刮过沙丘台,没有带来一丝凉意,反倒卷起了地上的燥热,糊在人脸上,像一块湿热的破布。天上的太阳毒得吓人,把远处的地平线都烤得扭曲起来。车队周围的禁军士兵,一个个穿着厚重的黑铁盔甲,站在原地,像一排排被烤黑了的木桩。汗水从他们的额角、鬓边不停地往下淌,顺着脖子流进衣甲里,痒得钻心,可谁也不敢动一下。那汗水滴在滚烫的黄土地上,“滋”的一声就没了踪影,仿佛一个卑微的生命,还没来得及留下痕迹,就从这世上蒸发了。

整个行营都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里,连平日里叫得最欢的夏蝉,此刻也只剩下有气无力的嘶鸣,像是知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在提前唱着挽歌。

所有压抑的源头,都来自那座最大的行帐。

帐外的一个角落,公子扶苏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他没穿那身象征身份的锦袍,只着一身半旧的深色布衣,看上去倒像个寻常的军中校尉。他的目光投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里没有焦点。手里拿着一块麻布,正一遍又一遍地、极其缓慢地擦拭着一把剑。那剑的样式很普通,是北地边军最常见的制式佩剑,剑鞘上甚至还有几道磕碰的痕迹。

他擦得很用心,仿佛想把心里的烦躁都擦进这块麻布里。可他越擦,心就越乱。帐篷里断断续续传来的、父亲那微弱又沉重的呼吸声,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他想起了在北地长城戍边的那些年,冬天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可吸进肺里的空气是干净的,凛冽的,人的心思也没这么复杂。

不像现在,这沙丘的空气里,混着浓重的汤药味、香料的熏味,还有一种……一种他不愿意承认,却又无比熟悉的,东西腐败时发出的甜腥气。

“公子。”

一个腻得发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扶苏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慢慢地转过身。

中车府令赵高,正像一只没有骨头的猫,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他脸上挂着一副恰到好处的悲戚,眼角的褶子里都写满了“忧国忧民”,可那双细长的眼睛深处,却藏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精光。

“陛下刚服了药,睡下了。”赵高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虚伪的关切,“公子您也守了半日了,还是去歇歇吧。您要是累垮了,陛下醒来看见了,又要心疼了。”

扶苏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知道赵高这些话,一半是说给自己听的,另一半是说给不远处的人听的。果然,赵高的眼神飞快地瞟了一下站在另一头的丞相李斯,和正在焦躁地踱来踱去的小弟胡亥。

李斯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穿着一丝不苟的朝服,站在帐门十步开外的地方。他低着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好像在研究一群搬家的蚂蚁。可他那微微抽动的耳廓表明,这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作为跟随父皇一统天下、设计了整个帝国法度框架的丞相,他比谁都清楚,帐里那位巨人的倒下,对这个刚刚缝合起来的天下,意味着什么。那不是天塌了,是天本身要没了。

而十八子胡亥,则完全是另一番模样。他不停地用宽大的袖子给自己扇着风,嘴里念念有叨,一脸的不耐烦。时不时地,他会朝赵高投去一个求助和依赖的眼神,像个还没断奶的孩子在找自己的阿娘。

就在这时,主帐里突然传来一阵含混不清的惊呼,是始皇帝的声音。那声音嘶哑、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

“不……休想……!那三十万大军……是朕的!是朕的!”

扶苏心里一紧,猛地站起身,几步就冲到了帐门口。他想进去看看父亲到底怎么了,一只手却像铁钳一样搭在了他的胳膊上。是赵高。

“公子,不可!”赵高依旧压着嗓子,但力道却不小,“陛下只是梦魇了,您这么进去,会惊扰圣驾的。太医嘱咐过,陛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

他的脸上还是那副恭敬的表情,可笑容在帐篷门口昏暗的光影下,显得格外阴冷。扶苏心里窝着火,一把甩开他的手,透过门帘的缝隙往里瞧。他看见自己的父亲,那个曾经能肩扛山岳、气吞六合的男人,此刻正躺在宽大的病榻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他额上全是冷汗,双手在锦被上胡乱地抓挠着,脸上满是孩童般的惊惧和帝王式的多疑。

扶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这位被称为“千古一帝”的父亲,在内心最深处,竟然埋藏着如此巨大的恐惧。

他怕的不是六国余孽,不是天上鬼神,而是兵权,是那支由他最信任的大将蒙恬统领的,驻守在长城一线的三十万秦军精锐!那是帝国的长剑,也是悬在皇权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赵高看着扶苏瞬间苍白的脸色,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丝弧度,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轻轻地帮扶苏把被风吹开的衣角整理好,柔声道:“公子宽心,有奴才们在里面伺候着呢。您还是先顾好自己。”

扶苏没理他,转身走回原来的石头上,重新坐下。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擦那把剑,而是将它紧紧地抱在怀里,冰冷的剑鞘硌着他的胸口,反倒让他混乱的心绪有了一点点着落。他知道,父亲的这个梦,不是无缘无故的。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在煎熬中过去了。傍晚时分,残阳如血,将整个营地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红色。始皇帝总算清醒了一些,精神头也好了不少,甚至能喝下小半碗米粥。

他传了口谕,召丞相李斯和中车府令赵高入帐议事。

唯独没有叫扶苏。

扶苏就站在帐外,听着里面传出父亲那虽然虚弱却依旧威严的问话声,以及李斯和赵高低声的回应。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从那压抑的语调中,感觉到一场风暴正在酝酿。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焦躁地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狂跳的心上。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里面谈论的事情,一定和自己有关,和蒙恬有关。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赵高从帐里出来了。他手里捧着一卷刚刚写好的诏书,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神情,像是办成了一件大事后的疲惫,又像是阴谋得逞前的兴奋。

他走到扶苏面前,微微躬身,将那卷用黑漆封好的竹简双手呈上,尖着嗓子宣道:“陛下有旨,着中车府令即刻派出最优的信使,持此诏书,星夜兼程,赶赴上郡,急召大将军蒙恬,前来沙丘行在,觐见陛下。不得有误!”

“什么?!”扶苏闻言,如遭雷击。他一把抓住赵高的手腕,力气大得让赵高的脸都变了形。“父皇病重至此,已是风中残烛!北方边境军情平稳,为何要在此时急召蒙恬将军回京?三十万大军镇守长城,抵御匈奴,帅帐不可一日无人!这到底是父皇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赵高的手腕被捏得生疼,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哎哟,我的好公子,您这是要捏碎奴才的骨头啊。这……这当然是陛下的意思,奴才哪有这个胆子。陛下的心思,又岂是我等奴才能揣测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想把手抽回来,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他缓了口气,继续用那油滑的调子说道:“或许……或许是陛下自知时日无多,想在最后时刻,见一见为我大秦戍边十数载的盖世功臣吧。此乃君臣恩遇,公子您又何必如此激动呢?”

他说“功臣”这两个字的时候,尾音拖得特别长,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讥讽和寒意。

扶苏松开了手,死死地盯着赵高。赵高揉着手腕,对他谦卑地躬了躬身,转身便安排人马,准备出发送信。

看着赵高那在夕阳下被拉得又细又长的背影,扶苏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知道,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召见。父皇的多疑、赵高的谄媚、李斯的沉默……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

一张针对蒙恬,也针对自己的天罗地网,正在父亲的病榻之前,悄无声息地张开了。而他,似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02

夜深了。沙丘的夜没有半点白日的燥热,反倒凉得有些瘆人。扶苏独自一人站在营地的边缘,抬头望着那轮残缺的月亮。月光洒在不远处的哨塔上,给那冰冷的建筑镀上了一层虚假的温柔。他的思绪,却早已飞越了千山万水,回到了那片让他魂牵梦绕的土地——北地,长城。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被父皇“遣”往上郡,名为监军,实为流放。

那一年,他因为反对父皇“焚书坑儒”,在朝堂上据理力争,惹得龙颜大怒。父皇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心怀妇人之仁,与腐儒为伍”,一气之下,便将他打发到了这帝国最苦寒的边疆。

从咸阳出发的那天,宫人替他打点行装,备足了锦衣玉食、貂裘皮草。

可当他真正踏上上郡的土地时,才发现那些东西是多么可笑。他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黄土,是衣衫褴褛、面容麻木的民夫,在监工的皮鞭下,艰难地将一块块巨石运上城墙。

他看到的是戍边的士兵,穿着磨破了的铠甲,脸上被风沙刻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他们的眼神里,没有对公子的敬畏,只有对生存最原始的渴望和疲惫。

咸阳宫殿里的歌舞升平、醇酒美人,在这里,就像一个遥远而荒诞的梦。巨大的失落和迷茫,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在这片荒凉土地上被遗忘时,蒙恬出现了。

他不是扶苏想象中那种满脸横肉、言语粗鄙的武夫。相反,蒙恬的身形极其高大挺拔,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铠甲,上面布满了刀剑的划痕。

他的皮肤是古铜色的,脸上的线条如同刀削斧凿般坚毅。最让扶苏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双眼睛,锐利得像鹰,却又沉静得像一潭深水。

蒙恬见到他,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只是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便将一个粗陶大碗递到他面前。碗里,是浑浊而辛辣的烈酒。

“公子,”蒙恬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北地的风硬,能把人的骨头缝都吹透。喝了这碗,能暖暖身子。到了这里,没什么公子王孙,只有同生共死的袍泽兄弟。”

扶苏看着那碗酒,又看了看蒙恬那张不带任何表情的脸,迟疑了一下,还是一仰头,将那辛辣的液体尽数灌进了喉咙。酒液像一条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呛得他眼泪都流了出来,身子却真的暖和了许多。

从那天起,扶苏开始真正认识这片土地。在蒙恬的默许甚至可以说是引导下,他脱下了那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锦袍,换上了和普通士兵一样的粗布衣裳。

他跟着巡逻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长城之上,脚下的每一块砖石,似乎都渗透着民夫的血汗。他甚至试着和士兵们一起,去抬那些沉重的石料,没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引来一片善意的哄笑。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子,他学会了在篝火旁,听那些粗犷的汉子用南腔北调的方言抱怨伙食,思念家乡的婆娘和娃。他明白了,这些支撑起帝国脊梁的男人,所求的不过是活着回家,分到几亩薄田。

有一个冬天,雪下得特别大,鹅毛般的大雪封锁了天地,整个世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一个刚入伍没多久的年轻士兵,躲在营帐的角落里偷偷地哭。他的脚生了冻疮,肿得像个紫色的馒头,钻心地疼,更让他难受的,是对家乡的思念。

扶苏看到了,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过去,解下自己身上那件蒙恬特意送给他的狼皮大氅,分了一半,盖在了那个小兵的身上。他又找来干净的布条,笨拙地、却无比认真地为他包扎已经溃烂的伤口。

蒙恬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什么都没说,但扶苏能感觉到,他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暖意。



那天深夜,蒙恬把扶苏叫到了自己的主帐。帐里没有山珍海味,只有一壶温热的马奶酒,和几块风干的羊肉。两人就着昏暗的油灯,对坐饮酒。

那是蒙恬第一次,对他真正地敞开心扉。他谈起了战争的残酷,谈起了每一次胜利背后,那些再也回不了家的兄弟。他指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地图,对扶苏说:“公子,你看,这长城就像一道伤疤,横亘在帝国的北疆。它挡住了匈奴的铁蹄,也隔断了无数家庭的团圆。陛下想要一个万世永固的江山,可这江山的每一寸地基,都是用人命填起来的。”

扶苏听着,心里百感交集。他想起了那些在咸阳被坑杀的儒生,他们也是人命。他向蒙恬说出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困惑,他认为父皇的严刑峻法,就像一根绷得太紧的琴弦,虽然能一时弹出高亢的强音,但总有一天会崩断。只有施以仁政,让天下百姓归心,帝国才能真正地长治久安。

起初,蒙恬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喝一口酒。他这样的百战宿将,听惯了刀剑的声音,对这些“书生之见”本能地抱着一丝怀疑。

直到一次小规模的冲突改变了他的看法。一股百余人的匈奴游骑,趁着风雪突袭了一个边境的小村落,抢走了一些牛羊和粮食。蒙恬闻讯,立刻点齐兵马,设伏将这股游骑轻松击溃,斩获颇丰。按照惯例,战利品上缴,战事就算结束了。

但扶苏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坚持要亲自去那个被劫掠的村子看一看,并请求蒙恬从军粮中拨出一部分,去安抚那些失去了财产和亲人的村民。

蒙恬犹豫了。军粮是军队的命脉,动用军粮赈济百姓,这不合规矩。

扶苏看着他,眼神无比诚恳:“将军,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我们身后的这些百姓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吗?我们打赢了,可他们却家破人亡,那我们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匈奴人抢走的,我们得给他们补回来,让他们知道,大秦的军队,不仅能杀敌,更能保护他们。”

最终,蒙恬被说服了。当扶苏带着粮食和布匹,亲自送到那些惊魂未定的村民手中时,他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那些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感激和信赖。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拉着扶苏的手,浑浊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一遍遍地只说着两个字:“好人……公子是好人……”

那一刻,蒙恬的心被深深地触动了。他忽然明白了扶苏所说的“仁政”和“民心”,不是空洞的说教,而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强大力量。

回营的路上,蒙恬策马与扶苏并行,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公子,今天你给我上了一课。你的心是对的。”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你也要记住,这个帝国的根基,是陛下亲手立下的法。光有仁心,没有铁腕,你手里的粮食只会引来更多的豺狼。这个天下,会比现在更乱。”

他勒住马缰,转头凝视着扶苏,目光前所未有的严肃:“公子,你需要找到一条路。一条既能让你紧紧握住手中的剑,也能让你弯下腰,扶起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的路。刚柔并济,方是王道。”

这句话,像一道光,照亮了扶苏心中所有的迷雾。他明白了,单纯的仁德救不了这个庞大的帝国,必须将仁爱之心,与雷霆手段相结合。

从那以后,他和蒙恬之间,不再是简单的监军与将军的关系。他们成了真正的师友,是政治上的盟友,更是可以交付后背的兄弟。在长城的风雪中,在灼热的烈酒里,他们共同勾画着一个关于帝国未来的蓝图。一个不再只有冰冷法条和无尽徭役,也能有关怀和温度的大秦。

回忆的潮水退去,扶苏重新回到了冰冷的现实。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他想的,已经不仅仅是蒙恬个人的安危了。他想的是那三十万将士的军心,是整个帝国北疆的安宁,是他和蒙恬共同描绘的那个未来。

他绝不能让赵高那样的阴险小人得逞。

更不能,让自己的父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犯下自毁长城、令亲者痛仇者快的滔天大错。

他的眼神,在清冷的月光下,变得无比坚定。

03

赵高回到自己的帐篷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没有点灯,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里,像一只蛰伏的蝎子。他抬起被扶苏捏得发紫的手腕,凑到眼前看了看,然后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那片淤青,脸上露出一丝既痛苦又享受的诡异表情。

“扶苏……好一个长公子……”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在空荡荡的帐篷里显得格外阴森。

他的思绪,飘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不叫赵高,他有自己的姓氏,他是赵国的王族宗室。他记得小时候,穿着华美的衣服,在邯郸的宫殿里追逐嬉戏。可这一切,都在秦军的铁蹄下化为了泡影。国破家亡,他和其他王室子弟一样,成了阶下囚。更屈辱的是,因为一些现在想来都模糊不清的罪名,他和他的兄弟们一起被处以宫刑,送进了秦宫,成了一个最低贱的宦官。

从云端跌落泥沼的巨大落差,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他恨秦国,恨那个夺走他一切的秦王嬴政,更恨那些生来就高高在上、可以对他颐指气使的王公贵族。

那颗种子,在日复一日的屈辱和卑微中,汲取着怨毒的养分,慢慢长成了一棵渴望权力的参天大树。

他知道,要想报复,要想爬上去,唯一的阶梯,就是那个他最恨的人——始皇帝。

他开始疯狂地学习。他把秦国的律法条文背得滚瓜烂熟,甚至比许多法官都精通。他揣摩着嬴政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无心之言。他发现,这位雄才大略的君王,内心深处充满了不安全感。他需要绝对的控制,绝对的忠诚。

于是,赵高把自己变成了一面镜子,只反射出皇帝想看到的影像;他把自己变成了一把刀,皇帝指向哪里,他就砍向哪里,从不问对错。他替皇帝办了很多见不得光的“脏活”,处理那些皇帝不方便亲自下手的政敌。他下手狠辣,干脆利落,从不留后患。久而久之,始皇帝越来越离不开他。因为赵高让他感觉到,自己是皇帝意志最忠实的延伸,是一个没有自己思想、只为皇权服务的完美工具。

可赵高有自己的思想,他的野心比谁都大。他知道,只要始皇帝活着,他就永远只是一条狗。他想要当的,是握着狗链的主人。而他通往权力巅峰的路上,有两块最大的绊脚石:公子扶苏,和大将军蒙恬。

蒙氏一族,三代为将,忠心耿耿,手握帝国最精锐的三十万大军。而扶苏,是法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宅心仁厚,在朝野和民间都有着极高的声望。这两人一旦结合,便是磐石一般,无人可以撼动。

赵高开始了他长达数年的布局。他就像一个最耐心的织网工,用一根根看不见的蛛丝,编织着一张巨大的阴谋之网。

他记得有一次,扶苏上书始皇帝,洋洋洒洒数千言,建议对原先六国的旧贵族采取怀柔安抚的政策,减免他们的赋税,甚至可以酌情让他们参与一些地方事务的管理。

扶苏的本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化解六国遗民的怨气,让他们真正地归心于秦,这是长治久安的良策。

赵高拿到这份奏疏后,并没有立刻呈给始皇帝。他等到一个深夜,在为皇帝捶腿的时候,“不经意”地提起了这件事。

他是这么说的:“陛下,奴才今天看了长公子的奏疏,真是为公子的高瞻远瞩和仁德之心感到高兴啊。”他先是一顿猛夸,让始-皇帝放下戒心。

接着,他话锋一转,装出满脸的忧虑:“只是……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始皇帝闭着眼睛,声音里透着疲惫。

“奴才听说……只是听说啊,那些六国的旧贵族们,私下里聚会的时候,都在称颂公子呢。他们说,公子宅心仁厚,有上古圣君之风,跟陛下……跟陛下的雷霆手段完全不同。他们都说,公子才是他们未来的指望,是能让他们重新过上好日子的人。”

赵高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始皇帝的表情。他看到皇帝的眉毛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

他又加了一把火:“唉,这当然是那些乱臣贼子在挑拨离间!他们是想把公子架在火上烤啊!公子的一片好心,恐怕要被他们利用了。这对陛下一生的威名,恐怕……恐怕会有些许影响啊。”

他没有一句是直接攻击扶苏的,句句都在为扶苏“开脱”,可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毒针,精准地刺在了始皇帝最多疑、最敏感的神经上。



什么叫“未来的指望”?什么叫“跟陛下不同”?这不就是在说扶苏在收买人心,在另立山头吗?

生性多疑的始皇帝,果然从此对扶苏心生芥蒂。扶苏越是表现出仁德,在始皇帝眼中,就越像是别有用心的伪装。

解决了扶苏的“信”,赵高开始着手解决他的“势”。他找到了丞相李斯。

李斯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纯粹的法家信徒。他辅助始皇帝,废分封、立郡县,书同文、车同轨,这一切都是他政治理想的实现。他最怕的是什么?他最怕的就是人亡政息。他知道扶苏亲近儒家,一旦扶苏上台,很可能会改弦更张,推行儒家的那套东西,那他李斯一生的心血,岂不都白费了?

赵高精准地抓住了李斯的这个恐惧。

在一个私下的场合,赵高对李斯说:“丞相大人,你我都是维系帝国这架巨大马车平稳前行的人。您是车夫,奴才是给车轴上油的。可我们都得听赶车人的。如今,这辆马车跑得又快又稳,是因为赶车人走的是咱们熟悉的这条路。”

他压低了声音:“要是换了长公子来赶车呢?他要去的那条路,布满了荆棘,风景也完全不同。到时候,丞相您这位车夫,怕是就要被换掉了。咱们这辆好不容易造起来的马车,怕是也要散架了啊。”

这番话,说到了李斯的心坎里。他和赵高,从此结成了心照不宣的政治同盟。他们的目标,就是阻止扶苏上台。

有了李斯的支持,赵高开始扶植他的“备胎”——公子胡亥。

胡亥是个头脑简单的年轻人,从小娇生惯养,除了吃喝玩乐,对治国理政一窍不通。赵高从不教他什么大道理,反而投其所好,带着他四处游猎,教他如何享受权力带来的肆意和快感。他不断地在胡亥耳边吹风。

“公子啊,您看您大哥,文武双全,人人都夸他,父皇也喜欢他。您呢?除了跟在我身边,还有谁把你放在眼里?”

“您想不想像父皇一样,说一不二,想让谁生就生,想让谁死就死?”

“您大哥那个人,看着仁义,其实心里算计多着呢。他要是当了皇帝,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您这个弟弟。您要想出头,要想活命,就得知恩图报,就得听我的。只有我,是真心为您好的。”就这样,他把胡亥变成了一个对他言听计从、完全依赖他,并且对扶苏充满了嫉妒和恐惧的傀儡。

现在,沙丘的帐篷里,棋盘已经摆好。扶苏的仁德,成了他被猜忌的根源;李斯的恐惧,成了他被捆绑的枷锁;胡亥的愚蠢,成了他最完美的棋子。而始皇帝的多疑和对死亡的恐惧,则是他手中最好用的王牌。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等蒙恬这枚分量最重的棋子,风尘仆仆地赶到。

赵高站起身,帐篷外的月光透过门帘照进来,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诡异的光影。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正在进行一场豪赌。

他要的不是将军,不是吃掉对方的王。

他要的是在棋局结束之后,把整个棋盘,连同所有的棋子,一起吞进肚子里。

04

行帐之内,比外面还要闷热。上好的香料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形成一种让人闻了就头晕目眩的味道。嬴政躺在宽大的病榻上,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只能徒劳地张着嘴,费力地呼吸着这污浊的空气。

他的眼前,时常会出现一些奇怪的幻像。

有时候,他看到被他亲手消灭的六国君王,一个个披头散发,站在他的床前,对着他狞笑;有时候,他又看到那些被他下令坑杀的儒生,满身是血和泥土,排着队,用空洞的眼神哀怨地看着他,嘴里发出无声的哭嚎。他想挥手赶走他们,却发现自己的手臂重如千钧,根本抬不起来。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回顾自己这一生。

他从一个在赵国备受欺凌的质子,一步步走上秦王的宝座,然后剪除权臣吕不韦,平定嫪毐之乱,将权力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接着,他用了十年时间,以前无古人的雷霆之势,灭六国,扫四海,结束了数百年的战乱。

他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废分封,立郡县……他为这个天下立下了万世的基业。他修筑的长城,将把匈奴的铁蹄挡在关外;他开凿的灵渠,将让帝国的血脉流淌到南疆;他修建的驰道,能让他的政令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他为这些丰功伟绩感到无比的自豪。他是始皇帝,前无古人,他也相信后无来者。

可是在夜深人静,被病痛折磨得无法入眠的时候,一种巨大的孤独和恐惧会像毒蛇一样缠住他的心脏。他心里也明白,这些伟大的功业,是建立在如山一般的累累白骨之上的。

修长城的民夫,戍边的士卒,被严刑峻法处死的罪犯,还有那无数在统一战争中倒下的生命……他们的怨气,仿佛凝聚成了实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最怕的,是自己死后,这个他亲手捏合起来的庞大帝国,会像一个精美的陶器一样,在他松手的那一刻,轰然碎裂,分崩离析。那他一生的心血,他背负的所有罪孽,就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需要一个继承人,一个能把他这条强硬、冷酷的道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的继承人。

他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儿子们。看来看去,最像他的,还是扶苏。

不是说长相,而是骨子里那股子执拗的劲儿。只是,他嬴政的执拗,是向外扩张,征服一切;而扶苏的执拗,却是向内收敛,悲天悯人。父子俩的执拗,方向完全相反。

他恍惚间想起了扶苏还很小的时候。那时他刚刚亲政,每天有处理不完的政务。难得有空闲,他会把小扶苏抱在膝上,手把手地教他写字。他记得自己教扶苏写的第一个字,是“秦”。

他抓着那只肉乎乎的小手,用笔在竹简上写下一个端正的篆字,告诉他:“扶苏,你看,这就是‘秦’。这是我们的国,我们的家。你以后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它。”

那时候的扶苏,仰着小脸,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孺慕和崇拜。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儿子的眼神变了。从崇拜,变成了尊敬,后来又变成了不解,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悲悯和质疑。尤其是在他谈论自己的功业,谈论那些必须使用的铁血手段时,扶苏的眼神总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愤怒。

那种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父亲,你错了。

一个君王,尤其是一个自认为是千古第一的君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说他错了,哪怕这个人是他最心爱的儿子。

他对扶苏与蒙恬的关系,更是充满了帝王本能的猜忌。一个是储君,一个是手握三十万重兵、镇守边疆的大将。两人在北地朝夕相处,关系好得像亲兄弟。这在普通人家是好事,但在帝王之家,却是最大的忌讳。

蒙恬忠诚吗?他想,应该是忠诚的。蒙家三代都对大秦忠心耿耿。但他嬴政,活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他相信忠诚,但他更相信人性中无法抑制的欲望和野心。他不能把帝国的安危,寄托在某一个人的品德之上。

他需要一个能彻底斩断这个“潜在威胁”的继承人。他要扶苏亲手来斩。

前几天的那个深夜,他咳着血,精神稍稍好了一些。他把李斯叫到床前,屏退了左右。

他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臣,断断续续地说:“李斯……朕的这个天下,需要的是一把……比朕更锋利的剑,而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菩萨……”

“扶苏他……他很好……但他太软了……”嬴政剧烈地喘息着,眼中射出骇人的光芒,“他必须向朕证明,他能当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没有私情,没有朋友,心中只有江山社稷的君王!”

李斯躬着身子,一言不发。殿内的油灯光影摇曳,把他脸上的皱纹照得更深了。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立刻就明白了皇帝这番话背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意。这是帝王心术的极致,也是最灭绝人性的一招。

始皇帝看着李斯的沉默,以为他懂了。他下定了决心。

他要用他最信任的将军蒙恬的命,来给扶苏上这登基前的最后一课。这一课,也是扶苏递上的投名状。

如果扶苏毫不犹豫地杀了蒙恬,那就说明他终于懂得了权力的本质,学会了为了江山社稷,可以抛弃一切个人情感。他将成为一个合格的、冷酷的统治者,大秦的江山,可保无虞。

如果他拒绝,那就证明他终究是优柔寡断,被妇人之仁所束缚,难当大任。到了那个时候,就只能启动备用的方案了——那个虽然愚蠢,但听话好控制的胡亥。

这是一个父亲,对自己最钟爱的儿子,设下的一个最残忍、最血腥的赌局。赌注,是整个帝国的未来。

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卫兵的通报声。

“启禀陛下!上郡大将军蒙恬,奉诏前来觐见!”

嬴政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赵高的搀扶下,从病榻上微微支起上半身。帐帘被掀开,一个高大魁梧、风尘仆仆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他身上的铠甲还带着塞外的风沙,脸庞黝黑而坚毅。

正是大将军蒙恬。

他走到榻前三步处,单膝跪地,盔甲发出“哗啦”一声脆响,声音洪亮如钟:“臣,蒙恬,奉诏觐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嬴政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跪在地上的蒙恬,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倚重,有欣赏,有怀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然后,他的头,又极其缓慢地,转向了站在一旁的扶苏。

帐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下来。

最后的考验,马上就要开始了。

05

沙丘行宫的主帐之内,时间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万物都静止了。

只有那盏昏黄的油灯,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在帐壁上投下几个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始皇帝沉重而费力的喘息声,像一把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拉动,都仿佛耗尽了他身体里最后的一丝生气。

蒙恬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小山,静静地跪在那里。他身上的征尘尚未洗去,眉宇间还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他的背脊,挺得像一根标枪。

扶苏站在榻边,他的心跳得像战鼓,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发出隆隆的声响。他能感觉到身旁李斯那压抑的呼吸,能感觉到另一侧赵高那几乎难以掩饰的兴奋,还能感觉到躲在李斯身后的胡亥那怯懦的窥探。

所有人都像在等待一场审判。

始皇帝嬴政,用他那双已经失去了神采的眼睛,在扶苏和蒙恬之间来回移动。他似乎积攒了很久很久的气力,终于,那只枯瘦如鸡爪的手,颤巍巍地从锦被下抬了起来,在空中停顿了片刻,然后,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指向了跪在地上的蒙恬。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扶苏……”

始皇帝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再有往日的威严,嘶哑得就像两块粗糙的砂纸在互相摩擦,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用尽力气挤出来的。

“朕……朕把这大秦的万里江山……交给你之前……”他停下来,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地起伏,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但他还是撑住了,眼中闪烁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的光芒。

他一字一顿,用尽毕生最后的力气,迸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命令:

“给……朕……杀……了……他!”

“杀了蒙恬!”

“然后,长城内外,那三十万大军……就尽归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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