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孙师傅,车上没你家孩子名字,上不了。”
校车司机当着全村人的面,把我八岁的儿子推了下来。
我没去闹,默默地拿出所有积蓄,买了辆面包车。
后来,一场大雪封了路,校车停运。
全村人都来求我,我摇下车窗,平静地竖起一根手指。
“坐我的车?可以,一个座位,一百块。”
他们都骂我疯了,可没人知道,这只是我反击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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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孙海涛,今年三十八岁,是我们卧牛村一个地地道道的,靠着几亩薄田和一身力气吃饭的农民。
我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嘴也笨,不会说那些场面上的漂亮话。
为人老实,甚至可以说,有些木讷,不善言辞。
但我心里,有自己的一杆秤,知道什么是黑,什么是白,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我们卧牛村,坐落在两座大山的夹缝里,像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村子离镇上的中心小学,有十几公里的,蜿蜒崎岖的山路。
我们村里的孩子们,每天为了上学,都要天不亮就起床。
成群结队地,打着手电筒,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才能到学校。
夏天还好,一到了冬天,天寒地冻,路上结冰,孩子们的小脸总是被冻得通红。
所以,当镇里终于批下来,决定给我们卧牛村,也专门通一辆校车的时候。
全村人,都沸腾了,比过年还要高兴。
那辆漆着明黄色,画着卡通图案的,看起来崭新又安全的大鼻子校车,成了我们村所有孩子和家长们的希望。
为了庆祝这件“天大的喜事”,村长王大柱,甚至自掏腰包,在村委会的大院里,摆了好几桌丰盛的酒席。
全村人都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之中,除了我,我们一家人。
因为我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知道,这辆能给全村带来便利的校车,很可能,没有我儿子孙亮的座位。
开学第一天,我还是怀着那么一丝微弱的侥C幸。
我起了个大早,给我八岁的儿子孙亮,换上了他最喜欢的新衣服。
然后,我带着他,和村里其他兴高采烈的孩子们一起,在村口那棵大槐树下,等校车。
崭新的黄色校车,在一片欢呼声中,准时地停在了村口。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像一群快乐的小麻雀,排着整齐的队伍,准备上车。
校车的司机,是村长王大柱的一个远房亲戚,一个我向来都不喜欢的,二十多岁的,总是斜着眼睛看人,满脸都写着“不好惹”的年轻人。
他从车上跳下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名单,像个钦差大臣一样,开始一个一个地,高声地核对着名字。
当轮到我那个满脸都写着期待和兴奋的儿子孙亮的时候。
那个年轻人,故意抬起眼皮,轻蔑地瞥了我们父子俩一眼。
然后,用一种非常不耐烦的,甚至带着一丝明显侮辱性的语气,大声说:
“下一个,王小虎!孙亮的名字没在名单上,上不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那个兴奋又安静的清晨,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八岁的儿子,孙亮,那张原本充满了阳光和期待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立刻就噙满了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我感觉我的脸,在一瞬间,像被一盆滚烫的开水从头浇下,烧得火辣辣的,无地自容。
我强压着心头那即将要爆发的,滔天的怒火。
我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包好烟,抽出一根,陪着笑脸,递了过去。
“师傅,您辛苦。是不是…是不是搞错了?”
“我们家亮亮的名字,早就报上去了啊,村长亲自登记的。”
“麻烦您再仔仔细细地看看,是不是不小心给漏掉了?”
那个年轻人,连看都懒得再看那份名单一眼。
他一把推开我递过去的烟,非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听不懂人话吗?”
“这名单是镇上教育办直接定下来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有本事,你去找镇里去!”
“别在这儿耽误大家上车的时间!后面的孩子还等着上学呢!”
说完,他就像驱赶一只讨厌的苍蝇一样,粗暴地,把我们父子俩,从排队的队伍里,推到了一边。
孙亮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当着全村所有孩子的面,在他所有的小伙伴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我站在那里,在村民们那些或同情,或怜悯,或幸灾乐祸,或事不关己的,复杂的目光中。
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当众扒光了衣服,任人围观的小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羞辱和愤怒。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们村那个一手遮天的“土皇帝”,村长王大柱,在背后搞的鬼。
02
这件事的根源,要追溯到几年前的那次,我们卧牛村的村长换届选举。
当时,在任多年的老村长因为身体原因,主动退了下来。
王大柱,作为村里唯一的,也是最有势力的候选人,几乎所有人都慑于他的权势,不情不愿地,把票投给了他。
只有我,我这个在村里人眼中,不识时务的“犟驴”,那个死脑筋的傻子。
在选举结束后,公布唱票结果的时候,我当着所有村民和乡里派来的监督员的面,站了起来。
我实名地,质疑他,在担任村会计的那几年里。
村里那笔由上面拨款,用来修缮村里那条唯一出山公路的专项资金,其中有好几万的账目,对不上。
我要求他,向全村人,清清楚楚地公布那笔款项的,每一笔花销的详细明细。
那件事,让他当着乡里领导的面,下不来台,颜面尽失。
虽然,因为他背后的关系,那件事最终还是被强行压了下去,不了了之。
但从那天起,他王大柱就彻底地把我当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些年,他明里暗里,给我家使了无数的绊子,穿了无数的小鞋。
前年,村里评选低保户,我们家明明是全村最困难的几户之一,却连个候选资格都没有。
去年,镇里给村里统一发放改良的农用物资和种子,他总是最后一个才通知我。
等我急急忙忙地赶到村委会的时候,那些好东西,早就被和他关系好的人,领得一干二净了。
甚至连我家的那块位置最好的自留地,都被他以“响应国家号召,统一规划村容村貌”为名,强行划走,给了他自己的小舅子盖了新房。
而这一次,他更是把这卑劣的,公报私仇的手段,用到了我那只有八岁的,无辜的儿子身上。
我带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儿子,回到了家。
妻子看到我们父子俩这个狼狈的样子,再看看窗外那辆已经远去的,黄色的校车。
她立刻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她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她的眼圈,也一下子就红了。
当天下午,我就揣着一包我平时都舍不得抽的好烟,去了村长王大柱家那栋全村最气派的两层小洋楼。
我不是想跟他吵架,我不是想跟他理论。
我知道,跟这种人,是永远也讲不通道理的。
我只是想,作为一个父亲,为了我的儿子,去低一次头,求一次情。
我低声下气地,把那包烟,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
想跟他,求个情,让他高抬贵手,放我儿子一马。
可他,连正眼都没有看我一下。
他只是舒舒服服地,靠在他那张据说价值不菲的太师椅上,悠闲地,喝着他那顶级的龙井茶。
用一种官腔十足的,阴阳怪气的,充满了嘲讽的语气对我说:
“海涛啊,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这个校车的名单,是镇上教育办公室直接定下来的。”
“座位就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我这个小小的村长,也说不上话啊。”
“再说了,谁让你家亮亮,学习不好呢?要是他回回都能考个全班第一,镇里还能不让他坐?”
他的话,每一句,都虚伪到了极点。
也恶毒到了极点,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子,一下一下地,来回地,割着我那颗正在滴血的心。
我忍着那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怒火,又去给镇上的教育办,打了一整天的电话。
电话打了无数次,终于有一个人肯接了。
接电话的人,态度倒是很客气,但说的话,却和王大柱如出一辙,充满了官僚的腔调。
他们只是让我留下联系方式,说会“高度重视”这个问题,并且会派人下来“调查情况”。
然后,就让我回去等消息。
再然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的下文,石沉大海。
我知道,这条路,也被王大柱那个在乡里当领导的亲戚,给彻底地堵死了。
妻子看着愁眉不展的我,劝我说,要不算了,干脆去给王大柱送点实在的礼,说几句好话,服个软。
她说:“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你跟他硬扛,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自己,还是咱们的儿子啊。”
我沉默了,我坐在院子里,抽了一整夜的烟。
我心里那个坎,那个关于对错和尊严的坎,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我没错,我只是说了实话,我凭什么要向他这种卑鄙的小人低头?
就因为他手里有那么一点点可怜的权力,就可以这么无法无天,这么颠倒黑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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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可那天晚上,我那一直都很乖巧,很懂事的儿子孙亮。
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冲我发了火。
他把他那崭新的书包,狠狠地摔在了冰冷的地上。
他哭着,对我,对他这个没用的父亲,大声地喊道:
“爸!我不想去上学了!我再也不想去上学了!”
我蹲下身,抱着他,问他为什么,在学校里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他说,学校里所有的同学,现在都在嘲笑他。
他们说他是“全村唯一一个坐不上新校车的人”,说他家太穷了,连坐车的几十块钱都交不起。
他们给他起了一个非常难听的外号,叫“孙瘸子”。
因为我每天只能用那辆破旧的,时不时就会掉链子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载着他去上学。
那十几公里的,崎岖不平的山路,我们每天都要骑一个多小时。
风里来,雨里去,每次到了学校,我们父子俩的身上,都像是从泥水里刚刚捞出来一样,狼狈不堪。
儿子的眼泪,和他那双充满了委屈、羞辱和倔强的,通红的眼睛。
像一根烧红了的,带着倒刺的铁钎。
狠狠地,彻底地刺痛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心。
那一刻,我所有的犹豫,所有的退让,所有的瞻前顾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看着儿子那张哭花了的,满是泪痕的小脸。
我在心里,暗暗地,发了一个我这辈子最重,也最坚定的誓。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做出了一个让我的妻子,甚至让全村所有的人,都震惊不已的决定。
他王大柱不是有权吗?他不是不让我儿子坐那辆破校车吗?
好!
那我就自己买一辆车!
我天天自己开车,接送我儿子上学!
我的这个决定,在我的妻子看来,是彻底的,不可理喻的疯狂。
她哭着对我说:“孙海涛!你疯了吗?我们家哪有钱买车!”
这个决定,意味着,我们要拿出家里所有的,辛辛苦苦,一分一毫攒下来的,本是准备给儿子将来上大学用的全部积蓄。
甚至,还远远不够。
我还必须去信用社,背上好几万的,利息不低的贷款。
可我看着因为激动而浑身颤抖的妻子,又看了看旁边那间屋子里,还在睡梦中,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儿子。
我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喙的,坚定的语气,对她说: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已经决定了。”
“钱没了,我们可以再挣。大不了,我再去外面工地上,卖几年力气。”
“可我儿子的尊严,要是现在就没了,那就一辈子,都再也找不回来了。”
一个星期后,我从县城的二手车交易市场。
开回了一辆银白色的,车况还算不错的,半旧的五菱面包车。
这辆车不贵,只花了我四万多块钱。
但它,也彻底地,花光了我家里所有的积蓄,并且让我背上了沉重的债务。
可当我把这辆车,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一样,开回村里。
当我看到我的儿子孙亮,眼睛里,那重新燃起的,无比明亮的光芒时。
我觉得,这一切的付出,都值了。
从此以后,每天的清晨和傍晚,在我们卧牛村那条唯一通往镇上的,坑坑洼洼的公路上。
就会出现一道奇怪的,又带着那么一丝悲壮的,独特的风景线。
那辆崭新的,总是坐得满满当当的,充满了孩子们打闹和欢声笑语的,黄色的,威风凛凛的大鼻子校车。
总会和一辆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乘客的,破旧的银白色面包车,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沉默地,擦肩而过。
这辆小小的,不起眼的面包车,成了我,孙海涛,与我们村的“土皇帝”王大柱之间,一场无声的,也是倔强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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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我是在公然地,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挑战他作为村长的,至高无上的,不容侵犯的权威。
他没少在背地里,在村里那个聚集了所有长舌妇的小卖部。
或者在那些总是围着他转的,酒桌上的马屁精面前,说我的风凉话。
“你们看看那个孙海涛,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打肿了脸充胖子。”
“就为了跟他老子我赌一口气,把家底都掏空了,还背了一屁股的债。我看他那辆破车,能开到什么时候!”
04
那个开校车的,他的远房亲戚,也经常会在村口那段最窄的路上。
故意地,别我的车,或者在我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用一种极其刺耳的方式,长长地,挑衅地按着喇叭。
对于这一切的挑衅和风言风语,我从不理会,也从不反击。
我只是默默地,准时地,开着我那辆虽然破旧但却很干净的车。
接送着我那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至高无上的乘客——我的儿子,孙亮。
渐渐地,孙亮的脸上,又重新有了那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灿烂笑容。
虽然他的这辆“专属座驾”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乘客,显得有些冷清。
但这辆只为他一个人服务的,独一无二的面包车。
让他在那些曾经肆无忌惮地嘲笑过他的同学面前,重新地,骄傲地,抬起了头。
他甚至会有些骄傲地,对他的同桌说:“我才不稀罕坐那辆破校车呢,我爸爸每天都开专车接送我,比你们所有人都舒服多了。”
而村里,也开始有一些,同样曾经因为各种原因,受到过村长王大柱排挤和打压的村民。
或者是一些家离村口比较远,每天也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坐上校车的村民。
开始在私下里,偷偷地,找到我。
他们有的提着一篮子刚从地里摘下来的,还带着露珠的新鲜蔬菜。
有的拎着几只自己家养的,咯咯叫的老母鸡,想让我“顺路”,捎带一下他们的孩子。
并且,他们都表示,愿意每个月,多多少少地,付给我一些油钱。
但对于所有这些充满了善意的请求,我都一一地,坚定地拒绝了。
我对他们说:“不好意思啊,嫂子,三大爷。我买这车,不是为了挣钱的。”
“它现在,只为我儿子一个人开。”
我知道,我的这个决定,可能会得罪一些本可以成为我“盟友”的邻居。
但我心里那口气,那股被无端欺压和集体孤立后所产生的,巨大的怨气。
让我无法做到那么大度,那么“以德报怨”。
凭什么,你们当初在我儿子被当众羞辱,在我们家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替我们说一句公道话。
现在,却又想来心安理得地,占我这份用血汗钱和一身债务换来的便宜?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地,在校车和面包车的交错行驶中,平静地过去。
秋去冬来。
一场我们这里几十年都未曾遇到过的,巨大的特大暴雪,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就降临了。
整个世界,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片苍茫的,望不到尽头的白色。
通往镇上的那条唯一的,本就崎岖的山路,被厚厚的大雪彻底封死。
有些地势低洼的路段,积雪甚至有半米多深,连人都很难通过。
第二天一早,村里那只已经很久没响过的大喇叭,又刺耳地响了起来。
里面传来了村长王大柱那充满了官腔的声音。
他郑重地,向全村的村民,通知了一件事。
接到镇里校车公司的紧急通知,因为天气情况极其恶劣,道路已经完全中断,并且出现了严重的结冰现象。
为了所有孩子的绝对安全起见,校车,从即日起,全面停运。
至于具体的复课时间,要等道路抢通之后,再另行通知。
这个消息,让所有家里有即将要参加期末考试的孩子的家长,都犯了愁。
这要是停课一个星期,对孩子们的成绩,肯定会有巨大的,不可挽回的影响。
所有人都以为,我,孙海涛,在这样恶劣的,连专业校车都望而却步的天气面前,也一定会选择放弃。
毕竟,我那辆破旧的,只有两个轮子驱动的二手面包车,又能怎么样呢。
没想到,那天早上,天还没亮,村里那些早起扫雪的人,就看到了让他们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一幕。
我,孙海涛,正拿着一把沉重的大铁锹和一把竹扫帚。
一个人,在刺骨的,如同刀子般凌厉的寒风中。
默默地,一铲一铲地,清理着我那辆几乎快要被大雪完全掩埋的,银白色面包车周围,那厚厚的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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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又从屋里,拿出两条我早就准备好的,又粗又重的防滑铁链。
在冰天雪地里,我趴在地上,冻得满手通红,吃力地,一圈一圈地,把它们紧紧地绑在了我那两个驱动轮上。
我决定,就算路被大雪封死了,我也要自己,用我手里的这把铁锹,开出一条路来。
我必须要把我的儿子,准时地,安全地,送到学校去。
不能耽误了他期末前的最后冲刺,更不能耽误了他那重要的,可能会影响他一生的期末考试。
我发动了那辆半旧的面包车,发动机在严寒中,发出了一阵如同老牛般痛苦的嘶吼。
但最终,它还是顽强地,成功地运转了起来。
我在那片白茫茫的,几乎看不清道路的雪地里,艰难地,缓缓地起步。
05
我的这个在所有人看来,都如同疯子一般,充满了偏执的举动。
立刻就引来了村里所有人的围观。
那些早起的,无所事事的村民们,都披着厚厚的,笨重的棉袄。
站在各自家的门口,或者路边,对着我那辆像个甲壳虫一样,在雪地里缓慢移动的车,指指点点。
村长王大柱,也披着一件看起来就很气派的,崭新的军大衣。
他的手里,还端着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巨大的搪瓷缸子。
他站在他家那栋全村最气派的,两层小洋楼的门口,抱着手臂,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看好戏的冷笑。
他对着身边那几个总是像苍蝇一样,围着他转的马屁精,吐了口唾沫,大声地,毫不避讳地说:
“哼,真是不自量力!我看他孙海涛今天能开出这个村口不!”
通往镇上的那条山路,比我想象中,还要难走一百倍,一千倍。
有好几处背阴的路段,都因为积雪太厚,车轮陷在里面,疯狂地打滑,根本无法通行。
我就熄了火,跳下车,拿出放在车后座上的那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工兵铲。
迎着那刺骨的,能把人骨头都吹透的寒风。
一铲一铲地,用力地,把那些坚硬的积雪,往前挖,往前推。
我硬是靠着我一个人,一身的力气。
在那片白茫茫的,看不到一丝希望的雪地里。
为我的车,为我那坐在车里,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敬佩的儿子。
硬生生地,开出了一条可以勉强通行的,只属于我们父子俩的道路。
就在我累得满头大汗,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汗水彻底浸透。
终于,快要开到村口那段最陡峭的,也是最危险的,被称为“鬼见愁”的坡路时。
我看到,在那个陡坡的下面,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人。
是我那些“亲爱”的乡亲们。
是村里那些同样因为孩子上学问题,而焦急万分的家长,和他们那些穿着厚厚的棉衣,冻得瑟瑟发抖的孩子。
他们看到我的那辆银白色的面包车,像是在无边的黑暗和绝望中,看到了唯一的,可以拯救他们的救星一样。
他们挥着手,不顾脚下那深及膝盖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我的车,疯狂地跑了过来。
“海涛!海涛!好兄弟!行行好!看在咱们一个村的份上,把我们家孩子也捎上吧!”
一个平日里和我关系还算不错的,本家的一个堂哥,跑在最前面。
他扒着我那冰冷的车窗,气喘吁吁地,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
“这该死的大雪,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可千万不能耽误了娃的期末考试啊!”
“是啊海涛!我们给你油钱!双倍!不,三倍的油钱都行!”其他的家长也纷纷附和。
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平日里我从未在他们脸上见过的,真诚的,甚至是卑微的恳求。
就在这时,村长王大柱,也闻讯赶了过来。
他拨开那拥挤的人群,走到我的车前。
他沉着脸,用一种他惯用的,高高在上的,命令式的语气,对我颐指气使地说:
“孙海涛,既然你非要逞这个能,那你就做件好事,做件积德的事!”
“把村里所有的孩子,都带上!这是你作为我们红旗村的村民,应尽的,也是必须履行的义务!”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
我停下车,熄了火,然后,缓缓地,摇下了满是雾气的车窗。
凛冽的,如同刀子般的寒风,瞬间就灌了进来,刮得我的脸生疼。
我看着眼前这些,曾经在我最需要帮助,在我儿子被当众羞辱的时候,对我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的“乡亲们”。
我又看了看那个,直到现在,还在用那可笑的“义务”这两个字,来对我进行道德绑架和权力压迫的村长。
我那张被刺骨的寒风,吹得通红皲裂的,布满了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平静得像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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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很久,久到他们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会像以前无数次一样,选择默默地,屈辱地妥协。
然后,我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被压得有些变形的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朝着窗外,吐出了一个白色的,很快就消散在了冰冷空气里的烟圈。
我伸出了一根因为寒冷而有些僵硬的,食指,对着车外所有的人。
用一种不大,但却无比清晰的,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一样,能重重地砸在每个人心上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他们所有人都当场愣住的话:
“坐我的车,可以。”
我顿了顿,看着他们脸上那瞬间燃起的,如同看到了救世主般的,希望的火光。
我又接着,用一种更冰冷,更不容商量,也更具侮辱性的语气,补充道:
“一个人,一百块。”
06
“孙海涛!你疯了!你怎么不去抢!你这是趁火打劫!”
我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就有一个家长当场就炸了,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说我没人性,说我发国难财,说我掉进了钱眼里。
王大柱更是气得脸色铁青,他上前一步,用他那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跳着脚地吼道:
“孙海涛!我以村委会主任的名义,现在命令你!马上把所有的孩子们,都拉上车!”
“不然我…我就让你在咱们村,彻底地,永远地待不下去!”
还没等他说完,我却突然就笑了。
那笑容里,充满了压抑了多年的,无尽的嘲讽,和一种彻骨的,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寒意。
我没有再跟他多废一句话。
我只是直接弯下腰,从副驾驶座的下面,那个我早就准备好的,有些破旧的帆布包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我隔着还没有摇上去的车窗,狠狠地,把它摔在了王大柱的脚下。
那是一本颜色暗红的,因为年代久远,边缘已经严重卷曲破损的,陈旧的荣誉证书。
王大柱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当他看清楚那本证书的封面上,那几个用烫金的,正楷字体印着的大字时。
他那张总是写满了嚣张和跋扈的脸,瞬间就变得惨白,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看不见的,来自地狱的闪电,狠狠地击中了一样。
他踉跄着,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退了两步,嘴唇哆嗦着,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巨大的惊恐。
他喃喃自语:“不…不可能…这…这东西,怎么会…怎么会在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