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展柜的射灯晃得汪绣凤眼睛发疼，她的手死死攥着衣角。
她的声音发颤，目光钉在展柜里穿西装的男人照片上。
“我不是园丁。” 他的拇指摩挲着盒边，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你还愿意见我吗？”
01
汪绣凤的退休生活，是从每天早上给母亲的遗像擦灰开始的。
50 岁这年，她送走了最后一位至亲，空荡荡的两居室里，只有阳台的吊兰还透着点生气。
以前在纺织厂当挡车工，忙得脚不沾地，退休后才发现，日子能空得让人发慌。
去菜市场买半棵白菜，能跟摊主聊上半小时；跳广场舞时站在最后一排，音乐停了就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子女在外地工作，逢年过节才回来，电话里总说 “妈你别瞎琢磨，多买点好吃的”，可他们不知道，汪绣凤缺的不是好吃的，是个能跟她聊 “今天楼下的月季开了一朵” 的人。
母亲走的时候，给她留了个红布包，里面是支铜制的发簪模型，磨损得厉害。
母亲说，这是外婆传下来的，原本是支玉簪，战乱时丢了，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找到真品，再用攒的钱帮社区养老院添几张床位。
汪绣凤把模型放在床头柜上，每天睡前都要摸一摸，像握着母亲的手。
认识佐藤，是在一个退休老人的聊天群里。
有人发了个跨国交友的链接，说 “都是年纪大的，聊聊天解闷”，汪绣凤抱着试试的心态点了进去。
填写资料时，她没写退休金多少，只写了 “喜欢养花，爱听老歌，想找个能说说话的人”。
第二天，收到了一条私信，头像是片开满玫瑰的花园，名字是 “佐藤”。
“我在日本乡下当园丁，每天和花打交道，看到你的资料，觉得很亲切。”
汪绣凤盯着屏幕，手指犹豫了半天，回了句 “我也喜欢花，就是养不好”。
没成想，这一聊就停不下来。
佐藤每天会给她发花园的照片：早上带露珠的玫瑰，中午晒太阳的绣球，傍晚被风吹动的薰衣草。
他还会说日常：“今天给樱花树剪枝，不小心弄破了手，贴了块创可贴，已经不疼了。”“邻居送了我一盒和果子，味道有点甜，像你说的中国点心。”
汪绣凤也跟他聊：“今天去菜市场，看到有卖茉莉花的，买了一小盆，放在阳台了。”“我妈留下个发簪模型，说是外婆传的，可惜真品丢了。”
聊了三个月，佐藤说：“绣凤，我想见面。你愿意来日本吗？我想带你看看我的花园，也想听听你说更多你妈妈的事。”
汪绣凤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跟子女说，子女炸了锅。
“妈，你疯了？网上认识的人你也信？万一他是骗子怎么办？” 儿子在电话里喊。
“日本那么远，语言又不通，你去了受委屈怎么办？” 女儿带着哭腔。
汪绣凤握着手机，看着床头柜上的发簪模型，轻声说：“我不图他的钱，也不图他什么，就是想找个能说说话的人。他说过，会带我去看花园，还会帮我打听发簪的事。”
“那也不行！” 儿子的语气很坚决，“你要是去，我就回来拦着你！”
汪绣凤没再争。
挂了电话，她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行李。
几件常穿的衣服，母亲的发簪模型，还有一本中日双语的常用语手册。
她想，就算子女不理解，她也要去试试。活了五十年，她从来没为自己活过一次，这次想跟着心走。
登机那天，子女没去送她。
汪绣凤背着包，手里攥着发簪模型，一步步走进安检口。
飞机起飞时，她看着窗外渐渐变小的城市，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02
东京成田机场的人很多，汪绣凤跟着人流走出来，手里举着个写着 “佐藤” 的纸牌，心里有点慌。
她怕认错人，也怕佐藤看到她会失望。
她没化妆，穿了件最普通的蓝色外套，头发用橡皮筋扎在脑后，跟照片里那些打扮精致的女人比，差远了。
“绣凤？”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汪绣凤转过身，看到个穿浅灰色棉布衬衫的男人，个子不高，头发有点白，戴一副黑框眼镜，手里拎着个白色的袋子，正对着她笑。
“你是…… 佐藤？” 汪绣凤有点不确定。
男人点点头，快步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行李：“路上累了吧？我带了你说喜欢的茉莉花茶，刚泡好的，还热着。”
他从袋子里拿出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递到汪绣凤面前。
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飘过来，汪绣凤心里一暖。
她只是在聊天时提过一次，说夏天喜欢喝茉莉花茶，没想到他记在了心里。
“谢谢你，还记得。” 汪绣凤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舒服多了。
佐藤帮她提着行李，往停车场走。
他的动作很轻，说话的语速也慢，怕她听不懂。
两人走在人群里，汪绣凤偶尔会看他的手。
手指修长，指腹有薄茧，像是经常干活的人，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以前在社区花园见过园丁，园丁的手因为常年握园艺剪、搬花盆，茧子又厚又糙，还会有很多小伤口，可佐藤的手，茧子很薄，也很干净，不像常年干重活的样子。
“怎么了？” 佐藤注意到她的目光，停下来问。
“没…… 没什么。” 汪绣凤赶紧移开视线，“就是觉得，你的手不像经常种花的。”
佐藤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种的都是些娇贵的花，不用太用力，所以手没那么糙。”
汪绣凤点点头，没再问。她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佐藤看着是个老实人，不会骗她的。
佐藤的车是辆黑色的轿车，看起来有点旧，但很干净。
坐进副驾，汪绣凤看到仪表盘上放着一张老日文歌的 CD，正在播放一首缓慢的曲子，旋律很温柔。
“这首歌，是我爷爷以前常听的。” 佐藤一边开车，一边说，“他也是个喜欢花的人，以前在院子里种了很多樱花树。”
汪绣凤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听着老歌，心里渐渐放松下来。
她注意到副驾的储物格里，放着一个银色的旧怀表，表链上有磨损的痕迹。
“那个怀表，是你爷爷的吗？” 汪绣凤指了指储物格。
佐藤看了一眼，点点头：“是他留下的，里面有他和我奶奶的照片。”
“能让我看看吗？” 汪绣凤问。
佐藤把车停在路边，打开储物格，拿出怀表，递给她。
汪绣凤接过怀表，轻轻打开，里面果然有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和女人笑得很开心，眉眼间跟佐藤有几分像。
“你爷爷和奶奶，看起来很恩爱。” 汪绣凤说。
“嗯，他们在一起一辈子，从来没吵过架。” 佐藤的语气里带着羡慕，“我也想找个能一起过日子的人，像他们一样。”
汪绣凤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赶紧把怀表还给佐藤，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她不敢看佐藤的眼睛，怕自己的心思被看穿。她好像，有点喜欢上这个温柔的男人了。
车子继续往前开，离市区越来越远，路边的房子渐渐变少，多了很多绿树和花园。
佐藤说，他住的地方在乡下，很安静，适合养花。
汪绣凤看着窗外的花园，想象着以后和佐藤一起浇水、剪枝的日子，心里充满了期待。
她把刚才关于手的疑惑抛到了脑后，只想着：只要能跟他一起过安稳的日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03
佐藤的家是一栋两层的小房子，院子很大，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跟他发的照片一模一样。
汪绣凤刚下车，就闻到了浓郁的花香，玫瑰、百合、绣球……
开得热热闹闹，像个小花园。
“喜欢吗？” 佐藤笑着问，“这些都是我种的，花了很多心思。”
“喜欢，太漂亮了。” 汪绣凤忍不住走近，蹲下来摸了摸玫瑰的花瓣，软软的，带着露珠。
佐藤把她的行李拎进屋里，屋里的装修很简单，却很干净，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陶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支新鲜的茉莉花，跟她带来的那盆很像。
“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杯茶。” 佐藤说完，走进了厨房。
汪绣凤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
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都是花的主题，看起来像是手绘的。
她注意到墙角放着一个工具箱，里面应该是种花用的工具。
她起身走过去，打开工具箱。里面的园艺剪、铲子、耙子都很新，金属部分亮闪闪的，没有一点锈迹，手柄上也没有常年使用的磨损痕迹，倒像是刚买没多久，没怎么用过的样子。
汪绣凤皱了皱眉。
“怎么了？不舒服吗？” 佐藤端着茶走出来，看到她站在工具箱前，问。
“没…… 没有。” 汪绣凤赶紧关上工具箱，回到沙发上，“就是看看你的工具，挺新的。”
“哦，这些是我上个月刚换的，旧的那些坏了，扔了。” 佐藤把茶递给她，语气很自然。
汪绣凤接过茶，没再追问。可她心里的疑惑，又多了一分。
第二天早上，汪绣凤起得很早。
她想帮佐藤给花浇水，就拿着水壶走出院子。
刚打开水龙头，就看到邻居家的老太太从门口路过，看到佐藤家的院子，笑着走过来。
“佐藤先生，早上好啊。” 老太太用日语打招呼，语气很恭敬。
佐藤刚好从屋里出来，看到老太太，赶紧走过去，跟她聊了几句。
汪绣凤听不懂日语，但她注意到，老太太一直用很尊敬的语气跟佐藤说话，还时不时鞠躬，不像普通邻居之间的随意。
老太太走后，汪绣凤问佐藤：“刚才那个阿姨，是你的邻居吗？她好像很尊敬你。”
佐藤愣了一下，然后说：“是啊，她是我的邻居，人很好。可能是因为我平时帮她修过几次水管，所以她对我很客气。”
汪绣凤点点头，没再问。
中午的时候，佐藤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汪绣凤说：“我去书房接个电话，朋友打来的，有点事要聊。”
他拿着手机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汪绣凤坐在客厅里，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很低，断断续续的，听不清内容。
过了大概半小时，佐藤才从书房里出来，脸色有点严肃。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汪绣凤问。
“没什么，就是朋友遇到点麻烦，我帮他出出主意。” 佐藤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什么朋友啊？需要你帮这么久的忙。” 汪绣凤又问。
佐藤避开她的目光，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花：“就是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不用管他。我们中午吃什么？我带你去附近的餐厅，那里的寿司很好吃。”
他明显是在转移话题。汪绣凤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不安。
她不知道佐藤在隐瞒什么，也不知道那个电话到底是什么事。
她想起子女说的 “怕他是骗子”，心里有点发慌。难道佐藤真的有事情瞒着她？
接下来的几天，这样的反常越来越多。
佐藤很少在她面前接电话，每次接电话都会躲进书房；邻居看到他们一起出门，都会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还会跟佐藤说几句她听不懂的日语，佐藤总是赶紧拉着她走开；
有一次，她想帮佐藤整理花园里的工具，佐藤却拦住她，说 “这些工具很重，我来就行，你歇着吧”。
汪绣凤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她开始怀疑，佐藤真的是个普通的园丁吗？
可每次看到佐藤温柔的笑容，听到他关心的话，她又会把这些怀疑压下去。
她宁愿相信，佐藤只是有一些不想让她担心的小事，也不愿意相信，他是在骗她。
她想，再等等吧，也许过段时间，佐藤会主动告诉她真相。
04
周末的时候，汪绣凤想帮佐藤整理一下储藏室。
储藏室在房子的一楼，里面放着一些杂物，还有几个纸箱，看起来很久没整理了。
“佐藤，我帮你整理一下储藏室吧，里面有点乱。” 汪绣凤对正在院子里浇花的佐藤说。
佐藤手里的水壶顿了一下，然后说：“不用了，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乱就乱点吧。”
“没事，我反正也没什么事，整理一下也方便。” 汪绣凤说完，没等佐藤同意，就走进了储藏室。
储藏室里有点暗，汪绣凤打开灯，开始整理。
里面大多是一些旧衣服、旧书籍，还有几个空的花盆。她蹲下来，想把最里面的一个纸箱挪出来，却不小心碰掉了上面的一叠报纸。
报纸散落在地上，汪绣凤赶紧蹲下来捡。
捡着捡着，她的手突然停住了。最上面的一张报纸，是几年前的日本报纸，头版上有一张很大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站在一栋高楼前，正在跟旁边的人握手。
这个男人的眉眼，跟佐藤太像了！
一样的黑框眼镜，一样的嘴角弧度，甚至连笑起来的细纹都在同一个地方。
汪绣凤拿着报纸，手开始发抖。
“绣凤，你在干什么？”
佐藤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汪绣凤吓得赶紧把报纸藏在身后，站起来看着他。
佐藤走进储藏室，看到地上散落的报纸，还有汪绣凤紧张的表情，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过汪绣凤身后的报纸，赶紧叠好，放进纸箱里，还把纸箱推到了最里面。
“你看到什么了？” 佐藤的语气有点急，不像平时那么温和。
“没…… 没看到什么。” 汪绣凤的声音有点发颤，“就是不小心碰掉了报纸，想捡起来。”
“那些都是旧报纸，没什么好看的。” 佐藤的眼神有点躲闪，“里面的人，是我的远房亲戚，跟我长得有点像而已。”
“远房亲戚？” 汪绣凤看着他，“他是社长？”
“嗯，是个小公司的社长，没什么了不起的。” 佐藤说完，拉着汪绣凤的手，“储藏室里太脏了，我们出去吧，别整理了。”
汪绣凤被他拉着走出储藏室，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晚上，佐藤已经睡着了，汪绣凤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悄悄拿起手机，打开和佐藤的聊天记录，一页一页地翻。
以前的聊天记录里，佐藤说的都是花园里的事、日常的小事；
他发的照片，也都是花园、房子的角落，从来没有出现过高楼、西装的样子。
她想起第一次在机场看到佐藤的手，想起花园里崭新的工具，想起邻居恭敬的态度，想起躲在书房接电话的样子，想起今天看到的报纸。
所有的疑点，像一条线一样串了起来。
难道佐藤一直在骗她？
汪绣凤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想起自己不顾子女反对，千里迢迢来到日本。
难道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她不敢再想下去。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打湿了枕头。
她看着身边熟睡的佐藤，心里充满了疑惑和害怕。
她不知道，明天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05
接下来的几天，汪绣凤没再提报纸的事，佐藤也好像忘了那天的插曲，依旧对她很好，每天带她去附近的公园、餐厅，陪她聊天。
可汪绣凤的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她知道，佐藤一定有事情瞒着她，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
一周后的一个早上，佐藤突然对她说：“绣凤，今天我带你去个重要的地方，想让你看看。”
“什么重要的地方？” 汪绣凤问。
“去了就知道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佐藤笑着说，眼神里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期待。
汪绣凤点点头，心里却有点紧张。
她不知道佐藤要带她去哪里，也不知道这个 “重要的地方”，会不会跟他的秘密有关。
佐藤开车带她走了大概一个小时，车子停在了一栋古色古香的建筑前。
这栋建筑看起来很旧，屋顶是日式的瓦片，门口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日语，汪绣凤一个也看不懂。
“这是什么地方？” 汪绣凤下车，看着建筑，问。
“里面有很多老东西，我想带你看看。” 佐藤说完，拉着她的手，走进了建筑。
里面很安静，光线有点暗，墙上挂着很多老照片，还有一些旧的物品，比如衣服、工具、首饰。
汪绣凤跟着佐藤往前走，心里有点好奇。佐藤为什么要带她来这个地方？
突然，佐藤停了下来，指着前面的一个展柜：“绣凤，你看那个。”
汪绣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心脏猛地一缩，整个人都僵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