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这是什么?”
蔡邦勋问自己。
箱子打开了。
里面没有信。
满满当当,全是纸。
一沓一沓的,用麻绳捆着。
他俯下身,拿起最上面的一沓。
他的手刚碰到那些纸,就像被炭火烫了一下。
猛地一缩。
那不是信纸。
也不是书稿。
竟是一沓厚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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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北平的秋天,是突然来的。
一夜风过,天就高了,云就淡了。
胡同里开始有炒栗子的香气。
蔡元培的书房里,闻不见栗子的香,也闻不见秋天的风。
这里只有旧纸张和墨条混合的味道。
像时间本身的气味。
蔡元培五十七岁了。
他坐在那张用了几十年的酸枝木书桌后。
桌上摊着一幅画。
画已经很旧了,绢布泛着黄,像老人的皮肤。
画名叫《秋山问道图》。
据说是宋徽宗年间一位无名画师的作品。
画上的山水,有一半被水渍和霉斑侵蚀了,变得模糊不清。
像一场快要被遗忘的梦。
书房的门轴发出轻微的响动。
一个人走了进来。
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是周蕙声。
她今年二十四岁。
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学生裙。
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辫梢用红绳扎着。
她走到书桌的另一侧,站定。
她没有说话。
蔡元培也没有抬头。
她很自然地拿起桌角的墨锭。
往砚台里滴了几滴清水。
然后开始磨墨。
她的动作很慢,很稳。
一圈。
又一圈。
书房里只有墨锭和砚台摩擦得沙沙声。
像远处传来的潮水。
过了很久,蔡元培才抬起头。
他脸上的皱纹很深,像干涸的河床。
他的目光落在周蕙声脸上。
“先生。”周蕙声轻声叫他。
她的声音也和她的动作一样,很轻,很稳。
“嗯。”蔡元培应了一声。
他的视线又落回到那幅残破的古画上。
“这画,怕是救不回来了。”他说。
他的声音里有种深深的疲惫。
周蕙声磨墨的手没有停。
她说:“纸伤了,可以补。”
“绢损了,可以织。”
“颜色褪了,可以调。”
“总有办法的。”
蔡元培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谈何容易。”
“这画用的绢,是宋代的‘吴门绢’,经纬细密,非寻常织物可比。”
“用的纸,是南唐后主钟爱的‘澄心堂纸’,薄如蝉翼,韧如皮革。”
“至于这山间的青绿,用的是上等的孔雀石细细研磨而成。”
“这些东西,有的早已失传,有的千金难求。”
他叹了口气。
那口气叹出来,像是书房里的光线都暗淡了一些。
“我老了。”
“怕是等不到它复原的那天了。”
周蕙声停止了磨墨。
她看着蔡元培。
她的眼睛很黑,也很亮,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
她说:“先生不会老的。”
蔡元培没说话。
他又看回那幅画,眼神里全是惋惜。
那是他半生收藏的珍品,也是他心里的一块病。
战乱时候,这幅画在辗转中受了潮,成了他这些年最大的憾事。
周蕙声是唯一懂他这份心思的人。
她原本只是美术系的一个旁听生。
因为一幅临摹的古画,被蔡元培偶然看到。
那笔触,那神韵,竟与原作有七八分相似。
他破格让她进了自己的私人书房,协助整理古籍。
起初,她只是打打下手,负责擦拭书架,整理文献。
后来,她开始帮他研究这幅《秋山问道图》的修复方法。
她话很少,但心思极细。
有时候蔡元培为了一个颜色的配比苦思冥想,她会默默地找来各种矿石,一点点地研磨试验。
有时候蔡元培为了一处破损的接续方法而彻夜不眠,她会翻遍所有的古籍,寻找蛛丝马迹。
她成了他这间沉闷书房里,唯一的一点亮色。
也成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知音。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沉默得能听见窗外落叶的声音。
蔡元培忽然开口。
他说:“蕙声,我们结婚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
像是随口问一句“吃过饭了吗”。
周蕙声拿着墨锭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砚台里的墨汁,随着她手的轻微颤抖,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她看着蔡元培。
他的表情很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先生……”她只叫了一声,就说不出话了。
蔡元培看着她,眼神温和得像月光。
他说:“我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守着这么多的书,太孤单了。”
“邦勋在上海,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
“我需要有个人在身边。”
周蕙声的嘴唇动了动。
她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蔡元培继续说:“而且,你懂这些书,也懂这幅画。”
“这些东西,比我的命还重要。”
“把它们交给你,我放心。”
“有你陪着,我也安心。”
周蕙声低下了头。
她的辫梢轻轻地扫着桌面。
她知道,先生说的不是情爱。
他说的是托付。
是把他的精神,他的理想,他的遗憾,都托付给她。
这份托付,比千斤还要重。
她抬起头。
看着蔡元培那双写满沧桑和孤独的眼睛。
她慢慢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说:“好。”
这个“好”字,轻得像一片雪花。
落在北平这个巨大的染缸里,却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国立大学校长蔡元培,要娶一个比自己小三十三岁的女学生。
这消息像一阵风,吹遍了北平的每一个角落。
最先议论起来的,是学校里的教授们。
几个老教授聚在办公室里,抽着烟,摇着头。
“糊涂啊,蔡校长一世英名,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那个姓周的女学生,我见过,安安静静的,没想到有这种手段。”
“什么手段,不就是仗着年轻漂亮。”
“可惜了,可惜了蔡先生的声名。”
学生们的议论更加直接和刻薄。
一群男生聚在操场边。
“听说了吗?校长要娶我们美术系的周蕙声。”
“我靠,那女的可以啊,一步登天。”
“什么登天,那是小鸟飞上枝头变凤凰。”
一个男生猥琐地笑了笑。
“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女生宿舍里的议论,则充满了嫉妒和不屑。
“她凭什么啊?长得也就那样。”
“听说她家里很穷,肯定是图蔡校长的钱和地位。”
“真是不要脸,都能当她爹了。”
“以后在学校里,我们不是要叫她‘师母’了?”02
一声哄笑。
这些话像一把把看不见的刀子,扎向周蕙声。
她走在校园里,能感觉到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
有好奇,有鄙夷,有嘲讽,有嫉妒。
她不敢抬头,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她去食堂吃饭,刚坐下,旁边一桌的人就端着饭碗走开了。
她去图书馆借书,管理员翻着借书卡,冷冷地说:“没找到你的名字。”
她仿佛成了一个瘟疫病人,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蔡元培也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
他的老仆人刘叔给他念报纸上的花边新闻时,气得浑身发抖。
“先生,这帮人嘴太脏了!”
蔡元培只是摆了摆手。
“由他们说去。”
他把书房的门关上。
外面的世界,就和他隔绝了。
他以为他不在乎。
但他还是开始失眠了。
真正的风暴,是从上海刮来的。
蔡邦勋在上海的《申报》上也看到了这则新闻。
他正在自己宽大的办公室里,和英国商人谈一笔丝绸生意。
秘书把报纸递给他时,他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
然后,他的目光就凝固了。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猛地站起来,把手里的咖啡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对面的英国商人吓了一跳。
“蔡先生?”
蔡邦勋没有理他。
他抓起报纸,冲出了办公室。
“备车!去火车站!”他对着秘书吼道。
“买最快的一班车票,去北平!”
坐在火车包厢里,蔡邦勋的心里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他觉得整个蔡家的脸,都被他那个糊涂的父亲给丢尽了。
五十七岁,娶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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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上海的十里洋场,是上流社会最不齿的丑闻。
他可以想象,明天他的那些生意伙伴,会如何在背后嘲笑他。
他们会说,蔡邦ě的父亲,一个大学校长,老不正经。
他越想越气,一拳砸在车窗上。
他觉得,这件事的关键,在于那个女人。
那个叫周蕙声的女人。
在他看来,这种女人他见得多了。
上海的舞厅里,到处都是这种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的女人。
她们年轻,漂亮,懂得如何讨好男人。
她们的目标明确,就是男人的钱和地位。
他父亲是一个学者,一辈子待在象牙塔里,哪里懂这些腌臜事。
他肯定是被那个女人的外表和花言巧语给骗了。
他必须去揭穿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他必须去“拯救”他那糊涂的父亲。
火车一到北平,他没有回家,直接叫了黄包车去学校。
他像一阵闯入瓷器店的狂风,冲进了那间安静的书房。
当时,蔡元培正戴着老花镜,费力地辨认着古画上的一处印章。
周蕙声站在他身旁,手里端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
午后的阳光照进来,画面安详得像一幅静物画。
蔡邦勋的出现,把这幅画撕得粉碎。
“爸!”
他的一声吼,让蔡元培手里的放大镜都掉在了地上。
蔡元培抬起头,看到自己满面怒容的儿子,愣了一下。
“邦勋?你怎么回来了?”
蔡邦勋没有回答父亲的话。
他的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匕首,死死地盯着周蕙声。
周蕙声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就是周蕙声?”蔡邦勋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周蕙声点了点头。
蔡邦勋从他那身昂贵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本支票簿和一支金色的派克钢笔。
他“啪”的一声,把支票簿甩在书桌上。
“说吧,要多少钱?”
他用笔尖指着周蕙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十万?二十万?”
“你开个价,拿了钱,立刻从我父亲身边消失。”
周蕙声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她手里的茶杯没拿稳,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溅在她脚上,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
她只是看着蔡邦勋,嘴唇不停地哆嗦。
“混账!”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
是蔡元培。
他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他抓起桌上的铜镇纸,用尽全身力气,朝蔡邦勋脚下砸去。
“你给我滚出去!”
镇纸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蔡邦勋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爸!你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要跟我动手?”
“她是个骗子!她图的是我们家的钱,是你的名声!”
“你一辈子的清誉,就要毁在她手里了!”
蔡元培指着门口,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她的品格,比你干净一百倍!”
“你这个只认得钱的混账东西,立刻给我滚!”
父子俩的争吵声,引来了家里的仆人。
刘叔站在门口,急得直搓手,却又不敢进来。
蔡邦勋看着父亲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又看了看旁边那个吓得像只鹌鹑一样的女人。
他心里又气又恨。
他觉得父亲已经不可救药了。
他冷笑了一声。
“好。”
“我滚。”
“但是我告诉你,”他指着周蕙生,“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休想进我们蔡家的门。”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领带,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出书房时,还狠狠地撞了一下门框。
那天晚上,蔡邦勋没有回家。
他住进了全北平最高档的六国饭店。
他坐在饭店柔软的沙发上,喝着威士忌,心里却越来越烦躁。
父亲的态度让他震惊,也让他更加坚信,那个女人手段不一般。
他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晚节不保,看着蔡家的声誉毁于一旦。
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一个在他看来,非常有效的主意。
他要借助舆论的力量。
他父亲最看重的,就是名声。
如果全社会都来反对这件事,他就不信,父亲还能坚持下去。
03
第二天,他花了一大笔钱,在《晨报》上买下了一个显眼的版面。
他亲自撰写了一篇文章。
他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为父担忧、孝心可嘉的儿子。
文章的标题是《告父及社会各界书》。
“我父蔡元培,一生致力于教育,为国为民,声名远播,乃国之栋梁,士林楷模……”
他先把父亲捧得很高。
“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父年事已高,晚年孤独,竟为奸佞小人所惑……”
他话锋一转,开始暗示父亲“受人蒙蔽”。
他没有直接点周蕙声的名字,却用尽了恶毒的影射。
“有女子,年方二十,出身寒微,却工于心计,善用媚术……”
“其心如蛇蝎,其行若鬼魅,攀附我父,非为情爱,实为利禄也……”
他在文章的最后,声泪俱下地呼吁。
“邦勋泣血恳请社会各界贤达,我父之门生故旧,仗义执言,唤醒我父,以免其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这篇文章写得“情真意切”,极具煽动性。
报纸一出来,整个北平都炸了。
如果说之前的婚讯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么这篇“儿子告老子”的文章,就是一枚重磅炸弹。
它把一桩家庭私事,彻底变成了一个公共事件。
蔡元培的压力,前所未有地大。
教育部派来了一个司长,名义上是来探望,实际上是来施压。
“蔡校长,您是教育界的泰斗,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啊。”
“令郎的这封信,印响不太好。”
“还请您……以大局为重。”
他的那些老朋友,也纷纷上门。
有的直言不讳。
“元培兄,你这是糊涂啊!那个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有的旁敲侧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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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令郎在报上发了文章,父子之间,何至于此?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学校里的反对声浪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一群教授联名上书,要求校长“洁身自好,以正视听”。
蔡元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
他一生都在和旧世界的礼教作斗争,倡导思想自由,婚姻自由。
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这场斗争的靶子。
而最讽刺的是,向他开火的,竟然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感到一种刺骨的寒冷。
比北平的冬天还要冷。
他病了。
不是身体上的病,是心理的病。
他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饭也吃不下。
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周蕙声的处境,比他更艰难。
她成了全北平的公敌。
走在街上,总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看,就是那个狐狸精。”
“长得一脸清纯,没想到这么骚。”
有时候,还会有调皮的孩子,朝她扔小石子,嘴里喊着“坏女人”。
她不躲,也不说话,任凭石子打在身上。
她去学校上课,老师点名的时候,会直接跳过她的名字。
她交上去的作业,会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上面一个字都没有批改。
她像一个透明人,又像一个怪物。
所有人都看得见她,但所有人都假装看不见她。
她还是每天去蔡家。
她要照顾生病的蔡元培。
她给他熬粥,喂药,帮他擦洗身体。
但蔡元培不再和她说话。
他只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的眼神空洞得可怕。
有时候,周蕙声坐在他床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里,有挣扎,有痛苦,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知道,他在动摇。
她的存在,给他带来了太大的麻烦。
他一生的名誉,都因为她而蒙上了污点。
终于,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清晨,周蕙声走了。
她走的时候,天还没亮。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只带走了一个小小的蓝布包袱,里面是她所有的家当。
刘叔早上起来,发现周蕙声的房间空了。
桌子上,那方她用了很久的旧砚台被洗得干干净净。
床上的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
刘叔心里“咯噔”一下。
他赶紧去告诉蔡元培。
蔡元培听完,沉默了很久。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两行浑浊的眼泪,从他眼角滑落。
他想,她终究是走了。
她终究是扛不住这漫天的风雨。
也好。
走了也好。
他不能再连累她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就感觉自己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
他彻底倒下了。
高烧,昏迷,说胡话。
嘴里反复念叨着两个字。
“蕙声……蕙声……”
蔡邦勋听到周蕙声走了的消息,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他觉得,他赢了。
他用自己的方式,保住了蔡家的名声。
等父亲病好了,就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可蔡元培的病,却一天比一天重。
请遍了北平的名医,吃了无数的汤药,都不见好转。
医生说,这是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
蔡邦勋烦躁地在屋子里踱步。
他觉得,父亲的心病,就是那个叫周蕙声的女人。
只要那个女人还在北平一天,父亲就一天好不了。
他必须把这根毒刺,彻底拔掉。
他甚至准备再联系几家报社,写几篇更尖刻的文章,把周蕙声的名声彻底搞臭,让她在北平待不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邮差送来了一个包裹。
包裹是用厚厚的油布包的,看起来很重。
上面的字迹很潦草,只写着收件人是蔡邦勋先生。
蔡邦勋看了一眼,冷笑起来。
他猜,这肯定是周蕙声寄来的。
看来,舆论攻势还不够。
她是来要钱了。
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
他心里充满了鄙夷和一种报复的快感。
他决定,要当着父亲的面,拆开这个包裹。
他要让父亲看清楚,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到底是怎样一副丑恶的嘴脸。
他拿着包裹,走进了父亲的卧室。
蔡元培正昏睡着,呼吸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
“爸。”蔡邦勋叫了一声。
“你看,你的好学生,给你来信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讥讽。
04
蔡元培没有反应。
蔡邦勋从抽屉里找来一把裁纸刀,狠狠地划开了油布。
油布里面,是一个樟木箱子。
箱子很旧,四角都磨损了,上面挂着一把小小的黄铜锁。
一把同样泛着旧色的钥匙,用一根红绳拴在锁上。
蔡邦勋的心跳没来由地加速了。
他拿起钥匙,对准锁孔。
他要让父亲亲眼看看,这个女人最后留下的,无非是些索要钱财的账单,或是威胁讹诈的信件。
他要彻底打碎父亲的幻想。
他的手有些抖。
他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咔哒”。
一声清脆的轻响。
锁开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即将奔赴刑场的刽子手。
然后,他猛地掀开了箱盖。
箱子打开了。
蔡邦勋愣住了。
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没有想象中的分手信。
没有愤怒的控诉信。
甚至没有一件女人的私人物品,比如手帕或者发簪。
箱子里面,装得满满当当,全是纸。
一沓一沓的,用最便宜的麻绳捆着。
码放得整整齐齐。
像一箱子等待被销毁的废品。
“这是什么?”
蔡邦勋问自己。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是她的日记?
记录了她如何一步步设计引诱父亲的?
还是她写给其他男人的情书?
他俯下身。
脸上带着一种猎奇和鄙夷混杂的表情。
他随手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沓。
他的手刚碰到那些纸,就好像被炭火烫了一下。
猛地一缩。
一种奇怪的触感。
那不是信纸的光滑。
也不是书稿的柔软。
他定睛看去。
那纸张粗糙,泛着黄。
像是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的。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看清了那沓纸是什么。
竟是一沓厚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