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文情节存在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图片均源自网络;人名均为化名;旨在传播正能量/本文旨在宣扬人间正义、杜绝犯罪发生
“小曼,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请千万不要生气。”
徐志摩在招待所昏暗的灯下,对着信纸喃喃自语,仿佛妻子就在对面。
“我想和你谈一种……超越世俗的爱,事关我的艺术,也事关一个叫张琳的女孩。她就像……就像一首未完成的诗,我需要你的格局来帮我写完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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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1982年的秋天,空气里有一种骚动不安的气息。大学校园里的梧桐树叶子黄得透亮,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下午三点的阳光最是温柔,暖洋洋地照在中文系教学楼的红砖墙上,也照进阶梯教室里。
徐志摩教授的《现代诗歌鉴赏》课,总是校园里的一道风景。别的课堂,学生们可能昏昏欲睡,或者在底下偷偷看小说。他的课堂不一样。他的声音富有磁性,讲到动情处,会在讲台前来回踱步,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光。他不是在教书,他是在分享他的生命。
“诗歌是什么?”徐志摩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底下几十张年轻而渴望的脸,“诗歌不是文字的游戏,它是灵魂在纸上的呼吸。是泰戈尔笔下的‘生如夏花之绚烂’,是裴多菲口中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它是一种感觉,一种我们触摸不到,却能清晰感受到的力量。”
他随手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字,粉笔末簌簌地落下,像一阵微雪。底下坐着的学生们,眼神都跟随着他。在那个精神世界刚刚解冻,物质还相对匮乏的年代,徐志摩这样的老师,就是一座灯塔。他带来的不仅仅是知识,更是一种对美、对浪漫、对理想主义的向往。
下课铃响了,学生们像是从一场梦中醒来,意犹未尽地开始收拾书本。徐志摩习惯性地站在讲台上,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徐教授。”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徐志摩转过身,看到一个女孩站在他面前,手里紧紧抱着一本有些卷边的泰戈尔诗集。她大概十八九岁,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辫梢系着红色的布条。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像含着一汪清泉,里面满是纯粹的好奇和一点点胆怯。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学生装,脚上一双白色的确良袜子配着黑布鞋,干净又朴素。
“你好。”徐志摩温和地笑了笑,“有什么事吗?”
“教授,我叫张琳,是大一的。”女孩的声音有些发紧,脸颊也泛起一抹红晕,“我……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您刚才课上说,泰戈尔的诗里有神性,我不太明白,什么是‘神性’?是指神仙吗?”
这个问题很天真,甚至有些幼稚。换做别的老师,或许会三言两语打发了。徐志摩却觉得这个问题像一颗光滑的石子,投进了他有些平静的心湖。他看着张琳那双不染尘埃的眼睛,感觉自己胸口某个被世俗生活磨得粗糙的地方,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喜欢泰戈尔的诗?”
“喜欢!”张琳用力点头,像是怕他不信,“我把零花钱都攒起来,才买了这本诗集。我每天晚上都在宿舍的走廊灯下读,我觉得他的诗很美,但就像您说的,有些地方读不懂。”
“读不懂就对了。”徐志摩笑了,“真正的好诗,不是让人一下就读懂的。它像一座花园,你第一次进去,只能看到花开得好看。多去几次,你才能闻到花香,听到鸟鸣,感受到风的形状。你说的‘神性’,就是那听不见的鸟鸣和感受不到的风。它是一种超越了具体事物的、对生命本身的赞美和敬畏。”
张琳似懂非懂地听着,眼睛里充满了崇拜的光芒。她从未听过有人能把一个抽象的概念说得这么美。
“教授,您懂得真多。”她由衷地赞叹。
“不是我懂得多,是诗歌本身就包含了这一切。”徐志摩顿了顿,补充道,“以后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读书,尤其是读诗,最怕一个人钻牛角尖。”
“真的吗?谢谢您,徐教授!”张琳高兴得脸更红了,她对着徐志摩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抱着她的诗集,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跑出了教室。
徐志摩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轻快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因常年握笔而有些薄茧的手,忽然觉得自己这四十年的岁月,似乎有些过于沉重了。张琳的出现,就像一阵八十年代特有的、带着新生泥土芬芳的春风,吹开了他心房一扇许久未曾开启的窗。
他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妻子陆小曼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坐在桌边等他。桌上是两菜一汤,一盘炒青菜,一盘红烧肉,还有一碗豆腐汤。简单,却也温馨。
“回来了?”陆小曼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如水,“今天课多,累了吧。快洗手吃饭。”
“嗯。”徐志摩应了一声,把公文包放在沙发上,走进洗手间。
哗哗的水声响起。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皱纹,头发也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浓密。他是一个在国内小有名气的教授,有一个安稳的家庭,一个体面的妻子。这样的生活,在许多人看来,已经是圆满了。
吃饭的时候,两人没什么话。陆小曼会给他夹一筷子他爱吃的红烧肉,他会顺口问一句单位今天有没有什么事。一切都像一台运转精准的旧钟表,规律,平稳,但也听不到心跳的声音。陆小曼曾经是文工团最耀眼的舞蹈演员,因为一次意外的舞台事故伤了脚踝,才黯然退役。刚结婚那几年,她的眉眼间总有一股不服输的傲气。现在,那股傲气被岁月和柴米油盐磨平了,只剩下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徐志摩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张琳那双明亮的眼睛,和她脸上那种对知识、对他本人毫无保留的崇拜。那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妻子陆小曼的脸上看到了。
晚饭后,陆小曼在厨房洗碗,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徐志摩坐在书房里,摊开稿纸,想继续写他的散文。可他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他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和空虚。他渴望一点什么,一点能打破这潭死水的东西。
窗外,月光如水。校园里,大概还有像张琳那样的年轻学子,在走廊的灯下,读着泰戈尔的诗吧。他想。
02
从那天起,徐志摩的生活里,多了一抹明亮的色彩。张琳真的把他的话当了真,开始频繁地向他“请教问题”。
一开始,她还只是在课后,或者在办公室门口怯生生地等着。问的问题也大多和课程有关。徐志摩总是耐心地解答,并且会旁征博引,从一首诗延伸到作者的生平,再到整个文学流派的风格。每一次,张琳都听得如痴如醉,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是对一个男人最致命的肯定。
渐渐地,他们的交流不再局限于课堂和办公室。
有一次,徐志摩在图书馆查资料,一抬头,就看见张琳坐在不远处的窗边,正埋头苦读。阳光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在看什么?”他轻声问。
张琳吓了一跳,看到是他,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徐教授!我在看您推荐的那本《西方现代派文学》。里面好多东西看不懂。”
“哪里不懂?”
于是,那个下午,徐志摩就在张琳身边坐了下来。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他压低声音,一句一句地给她讲解晦涩的理论。他们的头靠得很近,他能闻到她头发上洗发膏的清香,是一种很便宜的牌子,但闻起来很干净。他甚至能看到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他的心跳有些不合时宜地加快了。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理由:这是一个有灵气的学生,他有责任去引导和培养。这是一个未来的文学之星,他只是在尽一个老师的本分。
这种“本分”很快就超出了图书馆的范围。他们开始在校园里散步。深秋的校园,落叶满地,踩上去沙沙作响。他们一路走,一路聊。从诗歌聊到电影,从理想聊到人生。
“徐教授,您为什么会选择当老师?”张琳仰着脸问他,晚风吹起她的一缕发丝。
“因为我喜欢和思想打交道。而且,我也没别的本事。”陈志g明自嘲地笑了笑,“不像你,你们年轻人,未来有无限的可能。”
“我才没什么可能呢。”张琳有些失落地说,“我就是个从乡下来的普通女孩,能考上大学已经是我们全家的骄傲了。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毕业后能当个中学老师,像您一样,把我知道的美好的东西教给学生。”
“不,你的眼睛里有光。”徐志摩看着她,很认真地说,“那是我在很多学生脸上都看不到的东西。你对文学是真爱。只要坚持下去,你一定能走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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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对张琳来说,不亚于最神圣的启示。在她心里,徐志摩不仅是老师,更是指引她人生方向的导师,是她的精神偶像。这份感情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复杂。
徐志摩能感觉到这种变化。他能感觉到张琳看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崇拜,慢慢掺杂了少女的依恋和朦胧的情愫。他不是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岁,充满了激情和创作的欲望。那些曾经枯涩的文字,现在泉水般从笔下流淌出来。他写了很多诗,一些是关于理想的,一些是关于青春的,还有一些,是关于一双明亮的眼睛的。他没有给任何人看,只是自己锁在抽屉里。
有一次周末,学校组织看电影。张琳特意跑来办公室,把一张电影票塞到他手里。
“徐教授,今天放《小街》,听说特别好看,同学给了我两张票,您……您有空一起去看吗?”她说完,脸已经红到了耳根,不敢看他。
徐志摩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这已经超越了师生的界限。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他应该说:“谢谢你,但我晚上家里有事。”
可他嘴上说出来的却是:“好啊,几点开始?”
那天晚上,他跟陆小曼撒了谎。他说学校有个临时的教研会,晚点回来。陆小曼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提醒他:“外面风大,多穿件衣服。”
电影院里光线很暗,坐满了年轻的学生。他和张琳并排坐着,中间隔着一个座位的扶手。电影演的是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身边这个年轻的身体上。他能感受到她的紧张,她的呼吸都带着一丝颤抖。
电影放到一半,演到感人的情节,他听到身边传来轻轻的抽泣声。他转过头,看到张琳正在用手背偷偷抹眼泪。那一刻,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他伸出手,想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一下。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最终,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了过去。
“擦擦吧。”他低声说。
张琳接过手帕,指尖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手。那一下轻微的触碰,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他。他迅速收回了手,心脏狂跳不止。
电影结束后,他送张琳回宿舍。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微妙。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张琳停住脚步。
“徐教授,谢谢您的手帕。”她把手帕递回来。
“不用了,你留着用吧。”
“那……那我上去了。”她犹豫了一下,又说,“今天……我很开心。”
“我也是。”徐志摩听到自己说。
看着张琳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的门洞里,徐志摩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晚风吹在脸上,有些凉。他感到一阵兴奋,又感到一阵恐慌。他知道,事情正在朝着一个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客厅的灯还亮着。陆小曼没有睡,她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画报在翻。
“开完会了?”她头也没抬地问。
“嗯,开完了。”徐志摩心虚地回答,一边换鞋一边说,“就是一些教学上的事,挺无聊的。”
“桌上有给你留的汤,还温着,自己去盛吧。”
“好。”
他走进厨房,看到小锅在炉子上用最小的火温着。他盛了一碗汤,慢慢地喝着。汤还是那个味道,温暖,家常。但他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一边享受着张琳带给他的激情和新鲜感,一边又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妻子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觉得自己像个卑劣的小偷。
可第二天,当他在校园里再次看到张琳向他跑来,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容时,所有的愧疚和不安,又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沉沦了,并且心甘情愿。
03
徐志摩开始为自己这种失控的情感寻找理论依据。他是一个文人,最擅长的就是用优美的辞藻和深邃的思想来包装和美化一切,包括自己的欲望。
他在书房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但他不是在备课,也不是在写稿,而是在翻阅大量的书籍。他从西方现代派的爱情观里寻找灵感,从某些特立独行的艺术家的生平里寻找共鸣。萨特和波伏娃的“契约式爱情”让他着迷,那些关于“缪斯女神”和艺术家之间超越世俗情感的故事,更是让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
他渐渐地构建起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理论。他告诉自己,他和张琳之间的感情,不是庸俗的婚外情,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精神共鸣”。张琳不是他的情人,而是他的“灵感缪斯”。她的青春、她的纯粹、她对他的崇拜,是他即将枯竭的艺术生命的源泉。
而他的妻子陆小曼呢?她是他生活的基石,是他的港湾。她代表着安稳、亲情和责任。这两种感情并不冲突,它们可以并行不悖。一个伟大的艺术家,需要太阳,也需要月亮。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有足够“格局”和“胸怀”的妻子,来理解并支持他的“文学实验”。
这个想法一经形成,就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狂地生长。他越想越觉得合理,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高尚的,是为了艺术而做出的伟大探索。他甚至开始有些可怜陆小曼,觉得她的思想太陈旧,跟不上他前进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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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他试探性地跟陆小曼聊起这个话题。
“小曼,你看过那本关于罗丹的书吗?”他装作不经意地问。
“没看过。”陆小曼正在织毛衣,毛衣针在灯下闪着光,“怎么了?”
“罗丹是伟大的雕塑家,他有一个学生叫卡米尔,也是一个天才。他们是情人,也是艺术上的知己。卡米尔给了罗丹无穷的创作灵感。”徐志摩小心翼翼地铺垫着。
陆小曼停下了手里的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神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徐志摩被她看得有些心虚,“我就是觉得,真正的艺术家,他们的情感世界可能和我们普通人不太一样。他们的爱,有时候是超越了婚姻和道德的。”
陆小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拿起毛衣针,淡淡地说:“那是别人的故事。我们是普通人,过普通日子就行了。你那些书里的东西,看看就行了,别当真。”
说完,她不再理他,专心织她的毛衣。
这次试探的失败,让徐志摩有些恼火。他觉得妻子根本无法理解他的内心世界。他们的隔阂太深了。这更坚定了他要将自己的“计划”付诸实施的决心。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从容地、有仪式感地提出这个请求的契机。
机会很快就来了。省作协发来通知,邀请他去邻省的省会城市参加一个为期半个月的文学研讨会。这是一个规格很高的会议,去的人都是各地有头有脸的作家和学者。
这个消息让徐志摩兴奋不已。离开家半个月,这给了他一个完美的缓冲空间。他可以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冷静地、不受干扰地给妻子写一封长信,把他的“文学实验”理论阐述清楚。他相信,文字的力量是巨大的。当陆小曼看到他那封充满真诚和艺术激情的信时,她一定会被打动,一定能理解他的“苦心”。
出发前一天,他开始收拾行李。陆小曼默默地帮他把换洗的衬衫、袜子一一叠好,放进行李箱。
“那边天气可能比我们这儿凉,我给你带了件毛衣。”她一边收拾一边说。
“嗯。”
“胃药也给你放进去了,放在侧面的小包里。你一到外地就容易胃疼,记得按时吃。”
“知道了。”
徐志摩看着妻子为他忙碌的身影,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但他很快把这丝愧疚压了下去。他告诉自己,他这么做,最终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一个充满创作活力的丈夫,总比一个内心枯萎的丈夫要强。他的艺术获得了新生,这个家也能因此而更有光彩。
“我走了以后,家里就你一个人了,有事就去隔壁找老王,或者给我的单位打电话。”他临出门前嘱咐道。
“我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陆小曼帮他理了理衣领,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安心开你的会吧。路上小心。”
徐志摩拉着行李箱,走出了家门。他回头看了一眼,陆小曼还站在门口,身影在清晨的薄雾里显得有些单薄。他心里一酸,但还是毅然转过身,大步走向了车站。
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陆小曼的脸上,那份长久以来的平静,如同冰面一样,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04
到达省会的第二天,文学研讨会正式开幕。会议安排在一个环境优雅的招待所里,与会者都是些有头有脸的文化人。白天,他们正襟危坐地听着各种报告,讨论着文学的未来和民族的灵魂。晚上,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喝酒,聊天,高谈阔论。
徐志摩身处其中,却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那些关于宏大叙事的讨论,他一点也听不进去。他的心里,只装着一件“私事”,一件在他看来比所有文学理论都更重要的“私事”。
他需要给陆小曼写那封信了。
第三天晚上,他谢绝了一个同行的饮酒邀请,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招待所的房间里。房间不大,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个暖水瓶。窗外是陌生的城市夜景,闪烁的霓虹灯光映在他的脸上,明灭不定。
他深吸一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信纸和钢笔。这是他特意带来的高级信纸,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气。他觉得,这样重要的一封信,必须要有与之匹配的仪式感。
他拧开钢笔帽,笔尖悬在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该怎么开头?
“亲爱的小曼”?太普通了。
“小曼吾妻”?太陈腐了。
他思来想去,最终写下了:“我最理解的小曼”。他觉得这个称呼,一下子就为整封信奠定了基调——他是在跟一个能够理解他的灵魂伴侣对话,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妻子。
然后,他的笔尖开始在纸上滑动,那些在他心里盘旋了无数遍的念头,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没有一上来就提张琳。他先是大篇幅地回顾了自己近期的心路历程。他写自己作为一个创作者,在中年时期遇到的瓶颈和枯竭感。他把这种感觉描述得非常痛苦,仿佛一个被困在沙漠里的人,喉咙干得要冒烟,却找不到一滴水。
“……小曼,你理解那种感觉吗?就像一台生了锈的机器,曾经引以为傲的齿轮再也无法转动。我每天坐在书桌前,面对着空白的稿纸,感受到的不是灵感,而是无尽的嘲讽。我害怕,我怕我就这样变成一个平庸的、再也写不出一个好句子的教书匠。那对我来说,比死亡更可怕。”
写到这里,他停下来,读了一遍。他很满意。这种痛苦的铺垫是必要的,这能让陆小曼理解他接下来的行为,不是出于欲望,而是出于一种“艺术的自救”。
接着,他笔锋一转,开始写张琳的出现。
“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叫张琳的学生。她就像……就像四月清晨的一滴露水,干净、透明,充满了生命最初的能量。她对文学的热爱,对知识的渴望,还有她看我时那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崇拜,像一道光,照亮了我内心的黑暗。”
他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引起误会的词语。他不用“爱”,不用“喜欢”,而是用“精神共鸣”、“灵感碰撞”这样更抽象、更高级的词汇。
“我和她之间,是绝对纯洁的。我们只谈论诗歌和理想。在她身上,我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也重新找回了失落已久的创作激情。最近我写的一些诗,你将来会看到的,那里面每一个字,都闪耀着她带给我的光芒。小曼,她不是一个具体的女人,她是一个象征,是我的‘缪斯’。”
高潮部分来了。他知道,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最关键,也是最冒险的部分。他的心跳开始加速,握着笔的手也渗出了汗。
“所以,我有一个请求,一个听起来可能有些大胆,但我相信以你的格局和智慧一定能够理解的请求。小曼,我恳请你,同意让张琳住到我们家里来。不是作为别的,就是作为我的一个学生,一个能随时和我交流文学的伙伴。我们家有两间卧室,她可以住在客房。她可以帮着做做家务,也可以在学业上得到我最好的指导。更重要的是,她的存在,能让我的艺术生命得以延续。”
为了打消妻子的疑虑,他又补充道:
“请你相信我,这绝不是古代那种肮脏的‘纳妾’。这是一种全新的家庭模式,一种‘文学之家’的实验。我们三个人,你是我生活的基石和港湾,她是我灵感的源泉和翅膀。我们共同构建的,将是一个超越世俗、让所有人都羡慕的理想国度。这需要你的大度,需要你的牺牲,但更是你作为一个伟大艺术家妻子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信的结尾,他再次强调了他对妻子的爱和依赖。
“小曼,写下这些,我的内心充满了忐忑。但我必须对你坦诚。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是我最终的归宿。我等待你的回信,我相信,你的决定,将决定我下半生的艺术高度。”
他写完最后一个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把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又一遍,修改了几个他觉得不够完美的词语。他对自己这封信非常满意。他觉得,这封信逻辑严密,情感真挚,充满了形而上的思考,任何一个有文化的女人,都无法拒绝这样“高尚”的请求。
他把信纸仔细地折好,装进信封,写上家里的地址和陆小曼的名字。
第二天一早,他特意起了个大早,赶在研讨会开始前,步行去了招待所附近的一家邮局。他站在绿色的邮筒前,拿着那封信,心里有一种即将开启新时代的庄严感。他的手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他把信塞进投递口。信封滑进去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成了。
他转过身,看着早晨的阳光照在城市的街道上。他觉得天格外蓝,空气格外清新。他仿佛已经看到,半个月后他回到家,陆小曼会用一种理解而宽容的目光迎接他,而张琳,则会像一只快乐的小鹿,在他们的“文学之家”里,为他带来无尽的灵感。
他满怀信心地回到招待所,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他开始耐心地等待,等待那封他预想中的、充满“格局”的回信。
05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徐志摩的心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从最初的自信和期待,慢慢变得焦灼和不安。
信寄出去的第三天,他开始盘算着,按照邮局的速度,小曼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信了。她会是什么反应?是震惊,还是会立刻被他的“真诚”所打动?他更倾向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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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他想,小曼应该已经把信读了好几遍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肯定能明白他文字背后的“深意”。她现在大概正在构思回信,思考如何用同样充满智慧的语言来回应他。
第七天,研讨会的日程已经过半。徐志摩开始有些坐不住了。他每天都要去招待所的收发室问两三遍:“同志,麻烦你,有没有我的信?”
“没有。”收发室的大爷每次都摇摇头,头也不抬地回答。
没有电话,没有电报,更没有回信。
这种彻底的沉默,比他预想中的任何一种激烈反应都更让他心慌。她为什么不回信?是信寄丢了吗?不可能,地址写得清清楚楚。是她太生气了,不屑于回信?还是她根本没把他的“文学实验”当回事?
徐志摩开始失眠了。白天在会场上,他总是心不在焉,同行们的发言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的脑子里全都是陆小曼收到信时的表情。她会是怎样的呢?是冷笑,是流泪,还是面无表情地把信撕掉?
他越想越害怕。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或许他不该用写信这种方式,或许他应该当面和她谈。但是信已经寄出去了,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到了第十天,徐志摩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他甚至想过,干脆提前结束会议,立刻买票回家。可他又不敢。他害怕面对一个未知的、可能已经充满了火药味的家。
就在他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这天下午,他正无精打采地从会场走回房间,路过收发室时,那个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大爷忽然叫住了他。
“哎,那个徐教授!”
徐志摩的心猛地一跳,立刻转身跑了过去:“是我的信吗?”
“不是信。”大爷指了指角落里一个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大箱子,“是你的包裹。从你家那边寄过来的,今天刚到。好家伙,可真沉。”
包裹?
徐志摩愣住了。他看到那个箱子,是一个老式的棕色皮箱,边角都已经被磨得发白,上面的铜锁也泛着绿色的锈迹。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和陆小曼结婚时,陆小曼从娘家带来的嫁妆。这个箱子,已经有很多年没用过了,一直放在阁楼上积灰。
她寄这个箱子来干什么?
徐志摩的心里充满了巨大的疑问,但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他不认为妻子会无缘无故寄一个空箱子来。这一定是她的回应!她没有写信,而是用这种更特别、更具“艺术感”的方式来答复他。或许,箱子里是她为他准备的惊喜?或许,她把他的那些赞美张琳的诗稿都整理好了,连同她表示同意的信笺一起寄了过来?
他越想越兴奋,之前所有的焦虑和不安一扫而空。他觉得,陆小曼到底还是那个懂他的女人。
“谢谢您了,师傅!”他喜形于色地跟大爷道了谢,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个沉甸甸的皮箱拖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他气喘吁吁地靠在门上,看着地上的皮箱,心脏因为激动而狂跳。他甚至能想象出箱子里的内容:也许是小曼连夜为他织好的毛衣,旁边放着一封信,信上写着“志摩,我理解你,我同意了”……
他迫不及待地蹲下身,开始解箱子上的麻绳。麻绳捆得很紧,他解了半天,手指都勒出了红印。他干脆从抽屉里找出招待所的公用剪刀,把麻绳剪断。
现在,只剩下那个老旧的铜锁扣了。锁扣因为生锈,扣得很死。他用手指用力去拨,指甲都差点掰断。最后,他用剪刀的尖端插进缝隙里,使劲一撬。
“啪嗒”一声,箱盖应声弹开。箱内的景象让徐志摩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他仿佛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顶凉到脚底,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他看到的,既不是同意的信,也不是愤怒的信,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