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01
“李队，到了，就是这里。”
年轻的警员张远把车停在“星瀚科技”公司楼下，一座在景海市新区闪闪发光的玻璃大厦。
李峰推开车门，一股闷热的空气迎面扑来。他抬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大楼，眉头皱得更紧了。
“走吧，上去看看这个‘人间蒸发’的魔术是怎么变的。”
公司门口，一个穿着昂贵西装，但脸色发白的中年男人早已等候多时。
“是李警官吗？我是公司负责人，胡东。”
李峰跟他握了握手，感觉对方的手心全是冷汗。
“胡总，带我们去王伟的办公室。” 李峰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电梯里，气氛压抑得可怕。
“王伟……他平时是个什么样的员工？” 李峰突然开口。
胡东愣了一下，推了推金丝眼镜，回答道：“王伟啊，技术骨干，非常……非常敬业。昨天下午他还跟我汇报项目进度，怎么会……”
“他昨天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完全没有。跟平时一样，准时上班，下午开完会就回自己工位了。”
“他跟公司里的人关系怎么样？有没有跟谁结过仇？”
胡东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迟疑了一下：“这个……职场嘛，有点小摩擦也正常。不过要说结仇，应该不至于。”
李峰没再追问，但胡东那一瞬间的犹豫，他看在眼里。
王伟的工位很整洁，桌上的电脑还开着，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键盘旁边放着一个凉透了的咖啡杯，手机端端正正地放在充电座上。
一切都好像主人只是暂时离开，马上就会回来。
张远检查了一下抽屉和私人物品，回头对李峰摇了摇头。
“钱包、钥匙、手机全在。不像是自己主动离开的样子。”
李峰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昨天下午五点半，他跟胡总开完会。六点零五分，有同事看到他还在座位上敲代码。这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
张远说：“我们查了公司所有的出入口监控，从昨天下午六点到今天早上我们来，都没有拍到王伟离开的画面。”
“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飞了不成？” 李峰冷哼一声。
他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整个开放式办公区。
“这栋楼一共有几个出口？”
胡东连忙回答：“正门、员工通道，还有地下车库，一共三个。每个出口都有24小时监控，绝对不可能有人在不被拍到的情况下离开。”
李峰的目光停留在了天花板上那巨大的中央空调出风口。
“你们公司的通风系统，是谁负责维护的？”
胡东愣住了：“通风系统？这个……都是外包给专业公司做的，平时没人会去碰那个。”
李峰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出风口，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02
“把昨天下午跟王伟接触过的所有人都叫到会议室。”
李峰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第一个被叫进来的是王伟的直属同事，一个看起来有些紧张的年轻男人，名叫马涛。
“王伟失踪前，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李峰开门见山。
马涛扶了扶眼镜，眼神有些闪躲：“就是……昨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吧，我还看他在座位上忙活。”
“你们聊了什么？”
“没……没聊什么。就是随便打了个招呼。”
旁边的张远记录着，突然插了一句：“我听说，公司最近有个技术主管的晋升名额，你和王伟是主要的竞争对手，对吗？”
马涛的脸瞬间涨红了。
“这是谁在胡说八道！我跟王伟是良性竞争！我……”
“良性竞争？” 李峰笑了，只是笑容很冷，“那为什么有人听到你们前天在茶水间吵架？据说，你骂他就会在领导面前拍马屁，那个项目本来应该是你的。”
马涛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我……我们就是一点工作上的分歧，这很正常！” 他强行辩解。
“分歧？” 李峰身体前倾，盯着他的眼睛，“那你告诉我们，昨天下午六点半，你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去服务器机房干什么了？别告诉我你忘了，那里的监控可是拍得一清二楚。”
马涛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
“我……我是去……去检查一下设备……”
“是吗？” 李峰靠回椅子上，“那里的设备，好像不归你管吧？”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马涛的心理防线显然已经崩溃了。
“我说！我说！” 他终于扛不住了，“我是……我是删了点东西。王伟那个项目的数据备份……我……我就是一时糊涂，我嫉妒他！但我绝对没有害他！我删完东西就回家了，我老婆可以为我作证！”
李峰和张远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一个有作案动机，却没有作案时间的人。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03
第二个走进会议室的，是个女人。
她是公司的前台，名叫孙洁，一个长相清秀，但此刻却显得无比憔悴的女人。
“你和王伟，是什么关系？” 李峰问道。
孙洁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们……我们以前是男女朋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张远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以前？” 李峰抓住了关键词，“所以，你们分手了？”
孙洁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上个星期，他突然跟我提的分手。他说……他说他配不上我，给不了我想要的未来。”
“你觉得这个理由是真的吗？”
孙洁摇了摇头，声音哽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那个人，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我感觉他有心事，但他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分手的时候，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 孙洁擦了擦眼泪，“他很平静，平静得让我害怕。不管我怎么求他，他都只有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王伟失踪前，你们还有联系吗？”
“有。” 孙洁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出聊天记录，“昨天下午，他还给我发了条消息。”
李峰接过手机，屏幕上只有简单的两个字：“等我。”
时间是下午五点四十五分。
“‘等我’？这是什么意思？” 张远不解地问。
孙洁哭着说：“我也不知道。我问他，他也没回。我以为……我以为他是想跟我复合，约我晚上见面。我一直在等他的电话，可再也没有等到……”
李峰把手机还给她，若有所思。
“除了工作上的事，王伟最近有没有跟你提过他遇到了什么麻烦？比如，缺钱，或者得罪了什么人？”
孙洁想了很久，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钱……” 她喃喃自语，“他好像是很缺钱。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他在看手机里的借贷APP，额度都很大。我问他，他只说是帮朋友看的。”
“他平时花销大吗？”
“不大，他很节俭。我们俩在一起，连看电影都很少去。我不知道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一个技术过硬、马上就要晋升的技术员，却在外面欠了一大笔钱。
这背后，又藏着什么秘密？
李峰感觉自己正走进一团浓雾，每往前一步，周围的景象就更模糊一分。
04
“李队，所有的监控录像都重新看了一遍，还是一样。”
张远一脸疲惫地走进临时办公室，手里拿着几份报告。
“从昨天下午六点开始，王伟就像在办公室里消失了一样。我们甚至把监控一帧一帧地看，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进出过那层楼。”
李峰站在窗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整个楼层都被封锁了，技术队的同事们正在进行地毯式的搜查，但除了王伟那些原封不动的私人物品，一无所获。
“一个正常的成年男性，体重至少一百三四十斤。要把他悄无声息地带出这栋大楼，还不被监控拍到，可能吗？” 李峰问。
张远摇了摇头：“除非他会隐身。或者……他是自己走出去的，只是用了我们不知道的方法。”
“比如呢？”
“比如，伪装。” 张远猜测道，“他会不会打扮成清洁工或者外卖员之类的？”
“查了。” 李峰弹了弹烟灰，“昨天下午六点以后，所有进出大楼的后勤人员和外来人员都核对过了，没有一个是他。”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嫌疑人马涛，虽然有动机，但有不在场证明。
前女友孙洁，看起来悲痛欲绝，不像是在说谎。
公司老板胡东，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配合，但李峰总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警方。
“不对劲。” 李峰突然说。
“什么不对劲？”
“我们都走进了一个误区。” 李峰转过身，目光锐利，“我们一直在想，人是怎么‘出去’的。但有没有可能，他根本就没出去？”
张远一愣：“没出去？那他能在哪儿？这层楼我们都快翻过来了。”
李峰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天花板。
“如果一个东西你不想让别人发现，你会藏在哪儿？”
“藏在……最不起眼，或者别人最想不到的地方。”
“没错。” 李峰掐灭了烟头，“整层楼，哪里是监控的死角，又是我们最容易忽略的地方？”
张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愣住了。
“通风管道？”
那是一个覆盖了整栋大楼的巨大网络，像人体的毛细血管一样，延伸到每一个角落。
它的入口，就在每个房间天花板上那个巨大的出风口后面。
“这也太……太不可思议了。” 张远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
李峰拿起对讲机，声音沉稳而有力。
“让技术队过来，带上工具。我要检查整栋大楼的通风系统，每一寸都不要放过！”
05
法医陈队带着人很快赶到了。
他们穿着专业的防护服，带着内窥镜探头和各种工具，开始对通风管道进行探查。
胡东、马涛和孙洁等人，都被叫到了现场。他们看着警察们架起梯子，撬开天花板，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不解。
“李警官，这……这是干什么？” 胡东的声音有些发颤。
李峰没有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其中一个工人手里的显示屏。
内窥镜的摄像头，正在错综复杂的金属管道里缓缓前进，画面因为光线不足而显得有些昏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管道里很干净，除了积攒的一些灰尘，什么都没有。
张远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开始怀疑李队的判断是不是出了错。
突然，操作内窥镜的技术员“咦”了一声。
“李队，你看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