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望子沟这地方有个习俗,说起来有些个难以启齿,但老辈人都知道。
有些成婚多年的夫妻,要是妻子生不出孩子,丈夫怕断了香火,无颜面对祖宗,就会去找一种专门“留种”的女子。
这些女子总是蒙着头脸,在黑夜里与男子同房,双方从不见面。
完事后,若怀上了孩子,便生下交给那夫妻抚养,算是给无法生育的妻子留个后,又不至于坏了夫妻感情。
有这么一对夫妻,张大山和李氏,成亲八年了,膝下仍无一儿半女。
眼看着张大山年近四十,李氏的肚子还是没一点动静,两口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哎,我这要是绝了后,到了地下可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啊!”这晚,张大山蹲在门槛上,望着满天星斗唉声叹气。
李氏在屋里听见了,心里像针扎似的疼,她擦了擦眼角,走到丈夫身边:“他爹,我听说...听说有个法子...”
张大山抬头看她:“啥法子?”
“就是...就是那种蒙面留种的习俗...”李氏声音越说越小,像蚊子哼哼。
张大山一愣,沉默了半晌,猛地站起身:“明儿个我就去打听打听!”
第二天一大早,张大山就去找了负责这事的中间人。
一问才知,这留种的事花费可不小,足足要二十两银子!
中间人解释说,这钱不只是给那蒙面女子的,还要派人负责看管孕妇,确保孩子一定是雇主的种,中间环节多,花费自然就大。
张大山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一进门就蹲在墙角不吭声。
“咋样了?”李氏急切地问。
“二十两银子啊!就是把咱家房子卖了也凑不齐这么多!”张大山抱着头,痛苦地说。
两口子正发愁呢,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放在了门口。
张大山起身开门一看,门外空无一人,地上却放着一个襁褓!
他赶紧抱起来一看,里面是个男婴,看样子刚出生没几天,小脸冻得发青。
“他娘!快来看!”张大山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李氏跑出来一看,顿时喜极而泣:“老天爷啊!这是听见咱们的苦处了!”
夫妻俩高兴坏了,觉得这孩子定是穷人家养不起送来的,正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他们给这孩子起名为“承福”,意为给家里带来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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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自打这承福来到家里,张家竟一天天兴旺起来。
张大山原本是个普通木匠,活计时有时无,可自从收养承福后,找他做活的人越来越多,工钱也越来越高。
更神奇的是,承福来家的第二年,多年未孕的李氏竟然怀上了!
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取名耀祖。
这下可把张大山乐坏了,逢人便说:“我张家有后了!我亲生的儿子!”
自打有了亲生骨肉,夫妻俩对承福的态度就慢慢变了。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先紧着耀祖;
耀祖哭了闹了,也总是责怪承福没照看好弟弟。
好在承福这孩子懂事,从不埋怨,总觉得弟弟小,多照顾他是应该的。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张大山靠着手艺积攒了不少家产,在村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这天晚上,夫妻俩躺在床上盘算着孩子的未来。
“耀祖也七岁了,该送他上学堂了。”李氏说,“就算念不出什么名堂,识几个字也是好的。再说,照现在这势头,咱们日后给他留的家产,也够他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
张大山点点头:“是啊,我这手艺也有人继承了。”
第二天,张大山去城里做活,和几个伙计闲聊,听人说开米铺的王老爷外面的私生子为了争家产,竟把嫡子给害死了,如今衙门里闹得不可开交,一家人丢尽了脸面,最宝贝的继承人也没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张大山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到自家情况:
如今承福还小,没什么感觉,等他长大了,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要是跟耀祖争家产怎么办?害死耀祖怎么办?那可是他的亲血脉啊,绝不能让一个外人欺负了!
晚上回到家,张大山把李氏拉到房里,闩上门,悄声说:“今天我听了个事,心里不踏实。”便把王老爷家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李氏听了,脸色也变了:“他爹,你是担心...承福那孩子?”
张大山沉重地点点头:“虽说承福这孩子懂事,可人心隔肚皮啊。再说,他现在是还小,等长大了,知道咱们不是他亲爹娘,万一变了心,耀祖这么单纯,可不是他对手啊!”
李氏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可他毕竟叫了咱们这么多年爹娘啊...”
“长痛不如短痛,”张大山狠下心来说,“好在才养了七八年,现在做决定还来得及,等大了就难了。”
两口子商量了半宿,终于下定决心——要把承福送走。
第二天,李氏带着承福去集市,特意跑到最远的那头,她对承福说:“你在这儿等着,娘去买点东西,马上就回来。”
然后她就偷偷溜回家去了。
没想到天黑时分,承福竟然自己认路回来了!
一进门就扑到李氏怀里:“娘,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我在那儿等了好久,怕你找不到我,就自己回来了。”
李氏看着孩子冻得通红的小脸,心里一阵酸楚,差点改变主意。
可一想到亲生儿子耀祖,又硬起了心肠。
又过了几天,张大山歇工,带承福去很远的山林里砍柴。
那地方听说有狼群出没,张大山自己也害怕,而且非常偏僻,他也是第一次去,回家时还一路打听才找到路。
他狠心把承福丢在了那深山里。
没想到隔天一大早,一个樵夫就把承福送回来了:“张大哥,你家这孩子怎么一个人在山里?要不是我碰巧路过,怕是要喂狼了!”
夫妻俩连声道谢,送走樵夫后,面面相觑。
“这可怎么办?两次都没成,莫非是天意?”李氏有些动摇。
张大山却更加坚定了:“不行!为了耀祖,非得想个彻底的法子不可!”
他想到了邻村一个叫黑老三的汉子,据说以前是土匪窝里出来的,专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张大山偷偷去找了黑老三,两人在暗处嘀咕了半天,最后谈定了价钱——五十两银子,让承福“彻底消失”。
回到家,张大山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午时,带孩来见。”
然后把字条和几件玩具、一些糖糕一起放进包袱里。
他把承福叫到跟前,假惺惺地说:“承福啊,爹这儿有个包袱,你帮爹送到邻村黑三叔家去,就说爹让送的。送完了,里面的糖糕和玩具就都是你的了。”
承福高兴极了,平时这些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先给弟弟,他很少有机会碰。今天爹竟然这么大方,全都给他!
“谢谢爹!我这就去!”承福接过包袱,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谁知刚走到半路,就碰见了从外面玩耍回来的耀祖。
耀祖一看哥哥手里的包袱,好奇地问:“哥,你拿的什么呀?”
承福老实回答:“是爹让我送给邻村黑三叔的,说送完了里面的糖糕和玩具就归我了。”
耀祖一听有吃有玩的,立刻眼馋了:“给我看看嘛!”
承福虽然舍不得,但还是打开包袱给弟弟看。
耀祖一看那些新奇的玩意和诱人的零嘴,顿时嚷嚷起来:“我要去送!我要去送!哥,让我去嘛!”
“可是爹让我去的...”承福为难地说。
“我不管!我就要去!你不让我去,我就告诉娘你欺负我!”耀祖耍起赖来。
承福一向让着弟弟,见他这样,只好叹口气:“那好吧,你去送。不过一定要送到啊,爹说很重要。”
“知道啦!”耀祖一把抢过包袱,兴高采烈地朝邻村跑去。
承福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转身回家了。
却说耀祖一路蹦蹦跳跳到了邻村,打听黑三叔家住哪儿。村民指给他一处偏僻的茅屋。耀祖跑到门前,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探出头来,正是黑老三。
他一看是个陌生小孩,愣了一下:“你是谁家娃娃?来干啥?”
耀祖举起包袱:“我爹让我送这个给你,说是很重要的。”
黑老三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里面除了玩具和糖糕,还有一张字条。
他看完字条,脸色顿时变了,上下打量着耀祖,冷笑道:“好个张大山,连自己亲儿子都舍得下手?真是够狠的!”
耀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惦记着吃的玩的:“那个...我爹说,送完了,里面的糖糕就归我了...”
黑老三冷哼一声:“归你?小兔崽子,你爹连你的命都不要了,还惦记这些?”
耀祖吓坏了,转身想跑,却被黑老三一把抓住,拖进了屋里。
天黑时分,张大山和李氏迟迟不见承福回来,心里暗自高兴,以为这次终于成了。
刚转头准备回屋,突然一声清脆的童音传来。
“爹,娘,我回来了。”承福玩得有些累,气喘吁吁的。
李氏一见是大儿子,脸上有些僵硬,却又不得不假装关切地问道:“东...东西送到了?”
承福低下头:“路上碰见弟弟,他非要替我去送...我就让他去了。”
“什么?”张大山和李氏同时惊叫起来,血色一下子从脸上褪去。
“耀祖...耀祖还没回来?”承福看着父母的反应,也慌了。
张大山二话不说,冲出家门,李氏也跟了上去,两口子发疯似的往邻村跑。
可是等他们赶到黑老三家,只见房门大开,屋里空空如也,早已人去屋空。
“耀祖!我的耀祖啊!”李氏瘫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张大山也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毒计,竟害死了亲生儿子!
承福站在门口,看着悲痛欲绝的父母,似乎明白了什么,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后来,张大山变卖了所有家产,四处寻找耀祖的下落,但始终没有消息。
李氏因悲伤过度,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张家就这样败落了。
只剩下承福,这个曾经被抛弃的孩子,留在了父亲身边,照顾着这个曾经想害死他的人。
村里人都说:“这孩子,比亲生的还孝顺啊!”
每当夜深人静,张大山总会老泪纵横,喃喃自语:“报应啊...这都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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