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黄宜兰,今年34岁,关注甘北三年多,在公众号上看过许多女性朋友的故事,今天也想拜托甘北把我的经历写出来——一个离异家庭主妇的翻身史。
不是爽文,也没有逆袭,只有长达四年的艰辛和苦累。
回首看从前,几乎一步一血泪,但很庆幸我走出来了,也希望每一个处在泥淖中的朋友,都可以咬咬牙走出来,拨云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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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结婚很早,大专毕业没两年就嫁给了前夫,当时才24岁。
年轻,不会识人,又没吃过社会的苦,对一切都想当然,虽是没房没车,连婚宴都只是在他们老家简单摆几桌,我还甘之如饴,以为真心一定能换真心。
2015年,女儿楠楠出生,不巧那两年公公中风,婆婆分身乏术,我便辞去了工作在家带娃,就此成为一名家庭主妇。
起初日子还能凑合,虽然偶有争吵,好歹心往一处拧,苦点归苦点,总有个盼头。
渐渐地就不是滋味了。
因为生活上的压力,他脾气越来越大,一点鸡毛小事就冲我发火,在家里什么都只能顺着他,他说一,我不能说二,稍微有点不顺心,就冲我甩脸拍桌子。
买菜买奶粉,一分钱都要向他讨要,伸手向上的日子不好过,我只能不断压榨自己,别说护肤品化妆品,那两年我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不敢买。
饶是这样,他还是觉得我乱花,不会持家,把在公司受的窝囊气,全部撒到我身上。
争吵越来越多,从前的关心和爱护一点点消失,家变成了一个受难的地方。
女儿绑在身上,身为母亲的我被焊死在苦牢里无处可去,作为父亲的他,却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随时都可以推开家门逍遥快乐。
开始是以加班的名义晚归,再后来整天跟朋友出去喝酒,再再后来,出轨了。
这种烂事想必大家都见多了,原谅我不想多讲,总之那段日子过得生不如死,白天要照顾女儿,晚上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每天都浑浑噩噩精神不振,好几次还动过死的念头。
想离婚,又有诸多困难摆在眼前,没有收入,学历不高,再加上中间带了三年孩子,工作未必好找。再说,我去工作了,谁来帮我带孩子呢?
我娘家有两个兄弟,哥哥和弟弟都生了小孩,妈妈正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哪里顾得上我?
举目无亲,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茫茫天地,竟找不到一个可以稍稍依靠的地方,甚至连句知心话都无人可说。
后来是怎么离婚的呢?
那还要多谢介入我们婚姻的第三者。
她怀孕了,每天天不亮就闹上门,恨不得把整栋楼的人都喊来看热闹,说前夫搞大了她的肚子,不负责就一尸两命。
现在回想还要谢谢她这一脚油门,让这艘破破烂烂的小船,彻底驶向无可挽回的绝路,让我,也让那个男人,下定了决心。
就这样,2018年底,我们离婚了。
房子是他爸妈单位分的老房子,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车子、存款一概没有,这婚离得倒干净,财产上一清二白,没有任何好拉扯的。
小三既然已经怀孕,女儿他自然不要,就这样,商定每月给800元生活费,我带着孩子净身出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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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件就是要找地方住。
弟弟的婚房还在装修,他们一家三口就暂住在娘家,两个房间五个人正挤得要命,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所。
只好自己租了个小单间,幸好小城市房价不贵,我们找的又是个偏僻地段,一个月只要500块,破是破点,好歹水电齐全,还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女儿很乖,虽然才三岁,但也懵懵懂懂知道发生了什么,租来的房子又脏又破,她一句怨言都没有,还安慰我说:“妈妈,对面好大一片花园,好漂亮哦。”
哪里是什么花园,那是一片荒地,早几年规划要盖房子的,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动工。地荒了,草长得半人高,一到晚上漆黑一片,人影都不多几个。
不过总算有个落脚之处了。
接下来就是找工作。楠楠是11月出生的,要到来年9月才能去幼儿园。我试过去找工作,人家一看牵手上的孩子,马上摇头拒绝。
如何一边看孩子一边挣钱,着实令我很为难。
这里要尤其感谢我的一位网友,她在朋友圈看到我的遭遇后,主动跟我分享她的经历。
她之前做过饰品生意,知道这行很赚钱,很多小玩意进价三四块,倒手卖出去就是十来块,只要款式选得好,赚点生活费不成问题。
在她的帮助下,我支起了个小摊,卖些耳环、项链、戒指、发绳、发卡之类的。
白天就在职校附近摆,价格定得便宜,路过的女学生很愿意买单。晚上就去小情侣多的夜市,两张便携小凳子,几个首饰盒子,再加一块自己做的价目表,支起我和楠楠的衣食住行。
起初赚得不多,好的一天百来块,不好就二三十块,后来渐渐摸到门路了,知道怎么把小摊装饰得好看点,怎么定价怎么打包卖,销量上去了,一个月基本能赚到两千出头。
渐渐地,我又扩充了业务范围,除了饰品,还卖一些毛绒玩具、钥匙扣、包包之类的,品类越来越丰富,赚得自然也多了,除了生活开销,一个月还能攒下点钱。
生活得紧紧巴巴,但足够我们娘俩开销了。
后来又经房东介绍,有人找我去做钟点工,一周两次,帮忙收拾房间,主人家是年轻人,人很善良,允许我带着楠楠一起过去,这样又多了几百固定收入。
这里还是要感叹一句,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很多人过来买东西都会顺道逗逗楠楠,有些年轻女孩子看到我每天都带着小孩,知道我们过得不容易,都会主动过来帮衬生意。
跟我一块在夜市摆摊的,还有一个卖衣服的妹妹,比我还年轻两岁,也是离了婚自己跑出来。她对我很照顾,有时上个厕所买个饭什么的,都是她帮我看着女儿。
当然最要感谢我的女儿。
她投胎到我肚子里,没过一点好日子,这么小就随我风吹日晒,冬天夜晚的风呜呜的,吹得小脸又红又疼,小家伙愣是一点没闹。
问她饿不饿,她说不饿。问她冷不冷,她说不冷。
自己搬张小板凳坐着,困到打盹都不喊累,生怕我下次不带她出来了。
她还会帮我卖东西,有时客人犹犹豫豫下不定决心,她在旁边说一句“姐姐你带这个好好看”,人家马上笑眯眯买单了。
说来讽刺,最艰难时刻帮助我的,竟然是一群最意想不到的人,或萍水相逢、非亲非故的陌生人;或是幼小柔弱,本就最需要人保护的孩子。
而那原本承诺要保护我一生一世的人,却亲手给我制造了最大最难堪的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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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年,楠楠上幼儿园,周一到周五上学,周末和晚上跟我出来摆摊。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意识到,成天摆摊不是个事了。
一是收入太不稳定,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二是孩子实在太辛苦了,白天要上学,夜市晚上十点多才收摊,给她买张小躺椅,经常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那一年底发生了什么,相信每一个中国人都不会忘记。
一夜之间人心惶惶,那个春节几乎所有活动叫停,别说摆摊了,整条街上都没几个人,个个戴着厚厚的口罩。
我们等于一夜之间收入全无!
幸好之前咬牙攒下了一点钱,还够两三个月开销,但精神上的压力真不是一般大,不知道疫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生活。
那真是记忆中最惨淡的一个春节。
家家户户闭门谢客,很多小区扯起了封条,不许外人进入。
年初四那天,我在娘家过完年回来,顺便带楠楠去超市买点东西,原本喧嚣热闹的超市,竟安静得没一点声响,每个人都神色匆匆,尽量不与外人接触。
情绪一下就崩溃了。
不知道世界怎么会变成这样,更不知道我的命运怎么会变成这样。
婚姻破碎,娘家回不去,带着一个四岁的孩子,在拮据和疫情的夹击下惶惶恐恐,天知道明天会变成这样,甚至不知道明天是否还能活着。
看到我哭,楠楠也哭,这么懂事的孩子,心里本就是敏感的呀。
她难道不明白这个家发生了什么吗?她难道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不来看她吗?每天跟着我去摆摊,睡在那张小椅子上,她难道不苦不累不渴望正常的童年吗?
她只是怕我伤心呀,或者说,怕给我惹麻烦,怕妈妈也不要她了。
我可怜的小女儿啊。我抱起她,她一边掉眼泪,一边却用小手擦掉我的眼泪:“妈妈,我会乖乖的,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把脆弱的情绪按下去。为了自己,更为了孩子,我必须振作起来。
春节过后,武汉的疫情渐渐控制住,我们这里的生活也渐渐恢复了,除了人们越来越不爱出门,还有一个明显的变化是,摆地摊的人越来越多了。
卖吃的,卖喝的,卖什么的都有,人一多,挣得就少了。
我又陷入了没日没夜的焦虑中,今夕不知明夕,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七月底,跟我一块卖衣服的姑娘不做了,她把最后十几件来不及处理的衣服送了我,让我卖些钱给楠楠买双新鞋,孩子的脚长得快,去年的鞋早不合穿了。
我问她以后怎么办。
她神采奕奕地告诉我,她之前就一直在备考幼师资格证,去年认证下来了,今年又面试到了合适的岗位,九月就可以去上班了。
我由衷地替她高兴,也从她的话里,看到了自己的希望。
是啊,我也可以去考个证,提升一下自己,找个稳定点的工作,就再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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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给我的最大感受,是人一定要敢想敢闯敢迈出第一步。
很多事看起来很难很难,但只要下定决心去做,就一定能看到希望和转机,甚至会莫名其妙地撞上好运,遇到意想不到的贵人。
20年8月,为了咨询成人自考,我加入了一个群,又阴差阳错在群里认识了徐姐。
徐姐跟我们不一样,她是做大生意的,手底下有几家公司,学历提升完全是为了扩宽视野和知识面。
一次闲聊中她听了我的遭遇,就站在她的角度替我分析,提升学历固然重要,但对于现阶段的我来讲,最重要的是学门手艺,有门拿得出手的技术才能迅速变现。
她给我指了几条路,要么去学习烘焙,以后可以做私房蛋糕生意;要么从网上去找机会,学剪辑、学配音、做设计、做插画,做自媒体账号等等。
我琢磨是这么回事。学历提升固然重要,但正儿八经找起工作来,还是需要技术。
综合分析了成本和可行性,还是觉得网络方向更适合我。
第一,这个目前对于我而言成本最低,有电脑就能上手,而且前期不需要做推广,不需要累积客源,也没有漫长的试业期;
第二,读书的时候我就参加过学校的网页设计大赛,虽然只是小打小闹,好歹有一定基础,而且我之前学过一点绘画,对配色什么的算是有点小天赋(这个天赋也运用在摆摊上,我的摊位生意比别人的稍微好点,很大部分得益于视觉设计好看些)。
为此,我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平时摊位上没事就自己捣鼓软件,对着网上的课程和自己买的教材,学习Photoshop、Illustrator、CorelDRAW,还自学了现在最火的短视频剪辑。
我把自己做的几个作品发给徐姐看时,她有点吃惊地道,没想到我真的把话听进去了,更没想到我能做得这么好。
她告诉我,生活中见到过很多遭遇不幸的人,也曾真心想帮助他们,但对方好像都只能吃生活的苦,不愿吃学习的苦,对她的建议都是随便听听就算,我是第一个真正去实践的。
她鼓励我继续学习,说我心思机敏,很有创意,尤其是短视频剪辑方面,可以多花时间去钻营。
这些我都一一记在心里。
一路走来,我真的很感激那些愿意主动教我,主动给我分享经验的人,他们跟我非亲非故,完全是一份纯良的好心和善意,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
也庆幸自己听取了他们的建议,是坚决想要脱胎换骨的决心救了我。
21年以后,疫情防控越来越严峻,就连我们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也零星有几个确诊。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大家的消费欲望越来越低,光临小摊的主力军学生更是连校门都出不了。
这时候我就无比庆幸,还好提早做了改行的打算。
我开始尝试给广告公司、自媒体公司投简历,徐姐说她认识一些老板,可以帮我留意看。
到了21年10月,终于有了回音,一间刚成立的创业公司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不要试试看。
那一刻的心情是:上岸了!终于上岸了!
几年的辛苦漂泊终于望见了一片岸,我在心里发誓,一定会拼命拼命拼命做好,有了这几年的经历,什么苦我都能吃,什么罪我都能受,为了自己,为了楠楠。
那一晚我破天荒地带楠楠吃了一顿寿司,她馋了好久的,每次经过都要张望几眼,可她又是那么懂事,知道我没有钱,从没有开过一次口。
我给楠楠点了好几样寿司,她高兴得手舞足蹈,一边吃一边跟我说:“妈妈,我好久没见你这样笑过了。”
是啊,好久没这样笑过了。
虽然工资不多,虽然生活还是有压力,但我知道,最难最难的时候已经过了。
我从婚姻中抽身离去,随身只有一只破烂的船,茫茫江面,四下无亲,我以身为桨滑行良久,置身风浪,涉过险滩,也曾迷失方向,进退维谷。
而今终于见着了一片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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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一下我现在的工作吧。
我成为了一家普普通通的广告公司里普普通通的编辑,平时承接一些网页设计、台历设计、企业宣传、会展培训等等,看起来平平无奇,事实上也平平无奇。
只有我知道,这一切之于我,已经多么来之不易。
现在楠楠上小学了,生活上基本不怎么需要操心,我可以放心去拼工作了。
我依然跟徐姐保持着联系,她告诉我不要放弃学习,有时间继续专注技能提升,职场对女人很是残酷,不要好不容易上了岸,又被浪打了下去。
我很郑重地把这些话放在心里,工作之余,抓紧每分钟的空闲时间,努力精进业务。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再经历从前的狼狈和跌撞。
以上,就是我的故事。
可能诸位看来有些失望,既没有手撕渣男的快爽,又没有年薪百万的逆袭,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今时今日,对于我而言,早已是脱胎换骨恍如隔世。
上一世,懵懂冲动,不知厉害,傻傻地将自己一生托付于他人手中。
这一世,我决然不会再将命运交给别人,路要自己闯,苦要自己咽,一切一切,全凭自己。
之所以拜托北北把我的故事写出来,是想告诉许多跟我有一样遭遇的姐妹,不管是选择离婚还是自力更生,要跨出第一步都一定艰难万分。
但难道就要因此一辈子溺于泥潭吗?
我2018年离婚,到如今已将近五年,五年说长很长,说短也很短。
到如今,我也不过34岁,人生才堪堪走了一半,还有很多可能,很多展望,不是吗?
外面的世界风大雨大,可风雨过后,一定会有彩虹。
加油,每一个独面风雨的人,祝你们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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