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的菜地

（来源：湖州日报）

转自：湖州日报

　　○ 黄水良

　　岳母家的门前有一座小山，叫葛山。前些年大办企业的时候，村里便办起了石料厂，开山运石，打眼放炮，好不热闹。后来由于整治，石料厂关掉了。矿山整治后，岳母家在山坡上也分得了一块自留地。这样算来，连她房前屋后的几块地，大大小小有十几块自留地，每一块地一年四季利用率都很高，收了这个种植那个，有时还在蔬菜地里进行套种，收益颇丰。

　　菜地是岳母用汗水经营的小天地，也是她展示个人魅力的小舞台。从翻土整地，播种育秧，到浇水施肥，除草除虫，到收割采摘，处处都留下了她瘦小而又忙碌的身影。

　　各种蔬菜种了一茬又一茬，几乎接连不断。每当应季蔬菜下来的时候，她就会打电话给我们，叫我们回去一趟，拿一点新鲜蔬菜回来吃，有时因路途遥远和有其他事走不开，错过了蔬菜季节。岳母会无比惋惜地对我们说，这茄子长得好大，吃不完了，只能给羊吃了；这个玉米过几天就老了，也只有掰回来给羊吃了；这青毛豆也快老了，只得留着，养老毛豆了。口气中带着惋惜，也带着丰收后的富足和自豪感，这个时候的她是快乐的，也是底气十足的。

　　为了栽种这些蔬菜，她眼中的宝贝，图的是一份期待和一份快乐。岳母她今年已经八十二岁了，身体瘦小，脊背已经很驼了，行动很不便。去年下半年，她的两个膝盖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很疼痛，走路几乎挺不直，不会打弯，显得非常吃力。我们都劝她，今后就什么也不要干了，在家里颐养天年，但是劝不动她，她想干的事，谁也拦不住。

　　家门口的葛山种满了绿茶。每当采摘茶叶时节，很是热闹。采茶的人都是附近村庄的农村妇女，而岳母是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到了秋天，大包户承包的农田里栽种的毛豆很饱满了，因品种好，新鲜甜润，很受上海等地农贸市场欢迎。到了采摘季，大包户会组织村民们来采摘，岳母也不会错过这个“好时机”，她总会早早地与人联系。采毛豆遇到晴天还可以，一到下雨天，尽管穿着雨衣，身上还是会淋湿。去年夏天的一天，不知道是因为她自身体力下降，干活跟不上别人了，还是她真的想通了，她突然对我们说，你们放心，从此之后我不出去打零工了，我就在家里种好自留地。

　　从那天起，岳母就一心一意侍弄几块菜地，对菜地经营管理得一丝不苟，可谓是井井有条。她根据蔬菜的生长特点，合理安排什么季节种植哪几种蔬菜，把各类蔬菜分区种植，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蔬菜轮换登场，如玉米、红薯、丝瓜、青菜、大蒜、茄子、青椒、南瓜、豆角、白菜等一应俱全，品种繁多，种多了吃不完，种少了又不够吃，常常让她头疼不已。岳母深谙套种的好处，红薯套种黄豆、萝卜套种小葱，冬瓜套土豆，韭菜套花生，豆角插竹扦，瓜类搭网棚，这样套种出来的蔬菜、瓜果，非但不影响生长，而且长势喜人，得到好处的她还心里喜滋滋的。

　　到了盛夏，天气炎热，雨水很少，干旱严重，有些菜苗快被旱死。岳母就冒着酷暑，挑着粪桶，去小河里打水回来， 细心地浇灌每一株菜苗，确保它们有充足的水分补充。浇完水之后几天，虽然菜苗活了过来，浇完水的地却板结了，岳母就会钻到菜地里，拿起锄头给蔬菜松土，动作娴熟，实在累了才直起身透透气。

　　岳母的辛勤劳动，浇灌出了菜地里瓜菜飘香。碧绿的番薯叶、紫色的茄子、红彤彤的西红柿，还有青色的豆角等，每一种都那么诱人，成了我们餐桌上必备的菜肴。

　　入秋的菜地，别是一番情景，青菜、芹菜、大头菜、雪里蕻菜等各类蔬菜长势喜人，萝卜、番茄、黄瓜、丝瓜、南瓜等硕果累累。各种菜在微风的抚慰下轻轻摇曳，或低头颔首，或扬起羞涩的玉臂，婀娜多姿。随着季节的转换，秋后菜地里的蔬菜，相继成熟，很快会迎来一个收获高峰。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村上的家家户户都会忙着腌菜，岳母也不例外。趁着天气晴好，她将一棵棵青菜连根拔起，截去菜根，洗净后摊放在竹篮、蚕匾，或者挂在篱笆上、竹竿上。阳光照过，白绿分明，水分很快晾干。腌菜这些天她特别忙碌，把家里的两个大水缸洗刷干净，把腌萝卜和大头菜的小缸也要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到邻居叔叔家借来大木盆。晚上，她将晒干的青菜放到木盆里，上面撒上盐，像搓衣服一样搓起来。搓了一会儿，把青菜一颗颗搬到了缸里，叠得整整齐齐。叠一层，就上去踩一遍，叠一层就踩一遍，一直把整个缸都摆满。最后，在菜的上面，压上了几块洗干净的大石块。剩下的就交给时间了。

　　岳母做出来的咸菜，美味无比。这种咸菜，在那些贫瘠的岁月里，曾陪我们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如今，喜欢吃咸菜的人不多了，有时回乡下带回来一点，放在冰箱里，也少有问津，毕竟每天都能吃上新鲜的蔬菜。但咸菜的老味道，让我不能割舍。还有，那些被加盐晒制成的萝卜干。它们也曾是我们少年时代读书时必带的上等干菜。

　　让我感怀的，还有岳母她耕种的自留地当中那棵柿子树。它是早些年，岳父在上面栽的。因在河边，水分充足，长得特别旺盛。每年结的柿子特别多，特别红，也特别甜。一度，它成为了外来打工者觊觎的目标，从去年开始，外来打工者几乎没有了，柿子再也没有丢过。到了柿子成熟的时候，岳母又会打电话给我们，柿子快熟了，快来采吧。

　　岳母用勤劳与智慧精心打造的菜地，不仅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食物，还传递了家的温馨和爱的深沉，这份爱与幸福，让我们享受到了母爱的惠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