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门铃响起的时候,李婉秋正靠在沙发上吃止痛药。
她挣扎着起身,扶着墙慢慢挪到门口。猫眼里,两个陌生的老人站在昏暗的楼道里,神情紧张得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您找谁?"李婉秋隔着门问。
"您是……您是1967年3月15日出生的吗?"男人的声音在颤抖。
李婉秋愣住了。
女人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脸上,眼眶瞬间就红了。
女人直接瘫在地上。男人冲上来,用力抱住李婉秋。
"女儿!"他的声音撕裂了整个楼道,"我们找了你五十七年!"
李婉秋的大脑一片空白。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身体里的疼痛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陌生又熟悉,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浮木。
"女儿,我们来晚了……"女人跪在地上,抓着她的裤腿,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我们来晚了……"
没人知道,这个在城中村独居了三十年的女教师,这个被查出胰腺癌晚期、已经放弃治疗准备等死的孤儿,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突然拥有了父母。
而这一切,究竟是命运迟来的补偿,还是更残忍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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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李婉秋坐在肿瘤医院的长椅上,手里攥着那张诊断书。
纸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上面的字迹开始模糊。但那几个字她记得清清楚楚:胰腺癌,晚期,建议保守治疗。
医生说得很委婉,说她运气不好,这种癌症发现时往往已经晚了。
说完这些,医生问她:"家属呢?需要通知家属过来。"
李婉秋摇摇头:"我没有家属。"
医生愣了一下,看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那种眼神李婉秋见过太多次,混合着同情、尴尬,还有一点不知所措。
"那……朋友?总得有人照顾你。"
"我自己可以。"李婉秋站起来,"谢谢医生。"
她走出诊室,走廊里到处是家属陪伴的病人。
女儿搀扶着母亲,儿子推着轮椅上的父亲,年轻的妻子给丈夫削苹果。他们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了活人的气息。
李婉秋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
她加快脚步往外走,经过一个病房时,听到里面传来孩子的笑声。一个小女孩趴在病床边,给躺着的母亲讲幼儿园的事。
"妈妈,老师说你很快就会好的,对不对?"
"对,妈妈很快就好了。"
李婉秋停下脚步,在门口站了很久。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在福利院的病房里。其他孩子生病了,会有院长和阿姨们轮流来看。但大家都忙,最多坐一会儿就走了。
没有人会一直陪着。
没有人会握着她的手说,别怕,妈妈在这里。
李婉秋走出医院大楼,西安的太阳正毒。六月的热浪扑面而来,她突然觉得站不稳,扶着路边的树干干呕起来。
吐了一会儿,她直起身,从包里摸出一瓶水漱口。
一个路过的老太太停下来关心地问:"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不用,谢谢。"李婉秋挤出一个笑容。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你家人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看病?"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准确地扎进李婉秋心里。
她没有回答,只是摆摆手,转身走进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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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城中村的出租屋,李婉秋把诊断书放在桌上,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房子是一室一厅的老式单元,家具都是十几年前买的,墙皮已经开始脱落。她在这里住了快三十年,从三十岁搬进来,到现在五十八岁。
三十年里,这个家从未有过第二个人长住。
偶尔有学生来家访,进门看到空荡荡的房间,都会露出惊讶的表情。
"李老师,您一个人住啊?"
"是啊,一个人挺好的。"
她总是这样回答,说得多了,连自己都快信了。
李婉秋站起来,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个西红柿和一盒过期的牛奶。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很快就不需要买菜了。
医生说,最多半年。
半年,一百八十天。
李婉秋关上冰箱门,走到窗边。楼下的街道上,孩子们在追逐打闹,卖菜的小贩在扯着嗓子吆喝。
生活还在继续,跟她有没有关系已经不重要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左手内侧那块红色的胎记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五十七年了,这块胎记陪了她五十七年。
但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这块胎记意味着什么。
02
李婉秋的记忆里,最早的画面是福利院的大门。
那是一扇绿色的铁门,门上的漆已经斑驳了。每天早上六点,门卫李叔会准时打开门,让送奶的车进来。
她总是第一个醒,趴在窗台上看李叔开门。
"秋秋,又起这么早。"李叔笑着跟她打招呼。
"李叔早。"
她那时候五岁,已经知道自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别的孩子会哭着喊爸爸妈妈,但她不会。因为院长奶奶说,她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妈妈。
"你是秋天被发现的,所以叫婉秋。"院长奶奶摸着她的头说,"秋天的孩子,要坚强。"
李婉秋不明白什么叫坚强,但她知道不能哭。
哭了,院长奶奶会更难过。
七岁那年,福利院来了一对夫妻,想领养孩子。他们看中了李婉秋,说她乖巧懂事。
李婉秋被叫到办公室,那对夫妻笑眯眯地看着她。
"秋秋,愿意跟叔叔阿姨回家吗?"女人蹲下来问她。
李婉秋点点头。
她其实不知道"回家"是什么意思,但她看到院长奶奶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手续办了一半,男人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他跟女人在走廊里说了很久的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李婉秋还是听到了几个词:"亲生的""刚找到""还是要回来"。
最后,那对夫妻匆匆离开了。
院长奶奶抱着李婉秋,小声说对不起。
李婉秋没哭,她只是问:"奶奶,他们的孩子找到了,对不对?"
院长奶奶愣住了,然后更用力地抱住她。
从那以后,李婉秋再也没有期待过被领养。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老师说她聪明,说她将来一定能考上大学。
十八岁那年,李婉秋真的考上了西安师范学院。
拿到通知书那天,她一个人坐在福利院的操场上,看着手里的红色信封发呆。
"秋秋,你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院长奶奶坐在她身边,"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奶奶,我会回来看您的。"
"傻孩子。"院长奶奶擦擦眼角,"你要往前走,不要总回头。"
李婉秋去上大学的那天,院长奶奶送她到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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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很远,回头看,院长奶奶还站在那里。
那一刻,李婉秋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孤独。不是没有人爱你,而是所有爱你的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大学毕业后,李婉秋成为一名中学语文教师。
她教书很认真,对学生很好。有人说她把学生当自己的孩子,她笑笑不说话。
三十岁那年,李婉秋谈了一场恋爱。
男人姓陈,是学校的数学老师。他性格温和,对她很体贴。
他们在一起半年后,陈老师提出见家长。
"我爸妈想见见你。"他说。
李婉秋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我没有父母,我是孤儿。"
陈老师愣了一下,然后握住她的手:"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但见家长那天,气氛很糟糕。
陈老师的母亲脸色一直很难看,吃饭时几乎不跟李婉秋说话。
临走时,陈老师的父亲把儿子叫到一边,说了很久的话。
李婉秋站在门口等,她看到陈老师的脸色越来越僵。
回去的路上,陈老师一直没说话。
李婉秋主动开口:"你爸妈不同意,对吧?"
"婉秋……"
"没关系。"李婉秋打断他,"我理解。"
她真的理解。
没有父母,就意味着没有根。在很多人眼里,这是一个无法忽视的缺陷。
一个月后,他们分手了。
陈老师说了很多对不起,李婉秋只是笑着说没关系。
送走他之后,李婉秋关上门,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站了一夜。
她没有哭,只是突然觉得很累。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谈过恋爱。
03
确诊癌症一周后,李婉秋开始整理东西。
她把这些年攒下的衣服分成三堆:能穿的送给学生,旧的扔掉,新的捐给福利院。
整理到一半,她在衣柜最深处找到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档案袋已经发黄了,封口的绳子松松垮垮的。她打开,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
这是福利院给她的唯一资料。
纸上的字迹很简单:"弃婴,女,1967年3月15日发现于钟楼附近。"
李婉秋把纸拿到窗边,对着阳光看了看。
这张纸她看过无数次,每次搬家都会带着,但从来没有认真研究过。
因为她觉得没有意义。被遗弃就是被遗弃,纸上写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但现在,当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冲动。
她想知道,那些遗弃她的人,是谁。
李婉秋把纸翻过来,背面是空白的。
她正要放下,突然注意到纸张边缘有一行极浅的痕迹。
她凑近了看,那是铅笔写的字,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模糊得几乎看不清。
李婉秋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把纸贴在光源前。
字迹终于显现出来:"左手腕内侧胎记"。
李婉秋的手开始发抖。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左手腕,那块红色的枫叶形胎记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五十七年了,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信息。
为什么福利院从来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这行字写在背面?为什么用铅笔写?
李婉秋坐在地上,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
她的脑子里冒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会不会,当年遗弃她的人,留下了这个记号?
会不会,他们也想过要找回她?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李婉秋失眠了整整一夜。
她躺在床上,脑子里反复出现各种画面:一个女人抱着婴儿站在钟楼下,犹豫了很久,终于把孩子放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或者,一对夫妻争吵着,男人说养不起,女人哭着说那是自己的孩子。
又或者,一个年轻的母亲被家人逼着,在雨夜里把孩子丢在街头。
每一个画面都让李婉秋心痛。
天亮的时候,她做了一个决定:用剩下的时间,寻找身世。
不是为了责怪谁,也不是为了要一个交代。
她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从哪里来。
李婉秋去了西安市寻亲服务中心。
接待她的是一个年轻的志愿者,姓王,二十出头的样子。
"阿姨,您有什么线索吗?"小王拿出登记表。
李婉秋把那张纸条递过去:"只有这个。"
小王看了看,又看看她的手腕:"1967年的案例,时间太久了,很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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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李婉秋说,"但我想试试。"
小王点点头,认真记录下信息:"我们会把您的资料录入系统,跟全国的寻亲信息比对。如果有匹配的,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谢谢。"
"对了,阿姨,您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李婉秋报了手机号码,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可能时间不多了。"
小王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我得了癌症,晚期。"李婉秋说得很平静,"所以如果有消息,麻烦尽快告诉我。"
小王愣住了,手里的笔停在半空中。
"您……您别这么说,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
"但愿吧。"李婉秋站起来,"麻烦你了。"
离开服务中心,李婉秋又去了几个寻亲网站,发了帖子。
她写得很简单:"寻找亲生父母,1967年3月15日被弃于西安钟楼附近,左手腕内侧有红色胎记。"
帖子发出去后,很快就有人回复。
但大多数都是安慰的话:"阿姨别放弃""一定能找到""祝您好运"。
也有人私信她,说自己可以帮忙,但需要先付费。
李婉秋没理会那些。
她知道骗子很多,但她也没有太多时间去分辨。
她只能等,等那个也许根本不存在的消息。
04
化疗比李婉秋想象的更难受。
第一次化疗后,她吐了整整一天。
护士给她打了止吐针,但作用不大。她趴在马桶边上,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最后只能吐酸水。
病房里还有三个病人,都有家属陪着。
隔壁床的女人五十多岁,乳腺癌,女儿每天都来送饭。
对床的老太太七十多了,肺癌,儿子儿媳轮流照顾。
斜对面的男人四十出头,胃癌,妻子几乎寸步不离。
只有李婉秋的床边,永远是空的。
护士查房的时候,总会多看她几眼。
有一次,一个年轻的护士忍不住问:"您家人呢?怎么不来陪您?"
"我没有家人。"李婉秋说。
护士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同情:"那您一个人怎么办啊?要不要我帮您联系社工?"
"不用,我可以的。"
但事实上,李婉秋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化疗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她开始掉头发,食欲也越来越差。
每天早上醒来,枕头上都是一把一把的头发。
李婉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稀疏,脸色蜡黄,整个人瘦了一圈。
她突然想起陈老师说过的话:"婉秋,你笑起来很好看。"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二十八年?
她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隔壁床的女人跟女儿聊天,声音传过来。
"妈,你想吃什么?我明天给你做。"
"都行,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那我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好好好。"
李婉秋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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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听,但声音还是钻进耳朵里。
晚上,护士送来晚饭。
一盒米饭,一份炒青菜,一碗紫菜蛋花汤。
李婉秋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她放下筷子,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手机突然响了,是小王打来的。
"李阿姨,有个情况跟您说一下。"小王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兴奋,"我们收到一个信息,有一对老夫妻在找女儿,时间和地点都对得上。"
李婉秋的心跳突然加快:"真的?"
"对方说,1967年3月15日,在钟楼附近丢失了一个女婴。"
"他们……他们有说别的吗?"
"他们说女儿左手腕有胎记。"小王说,"李阿姨,我觉得可能性很大,要不您跟他们见个面?"
李婉秋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
五十七年了,她从来没有想过,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好,我见。"她的声音都变了调,"什么时候?在哪里?"
"我把对方的电话给您,您自己联系吧。"
挂了电话,李婉秋坐在病床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看了很久。
她想拨,但又不敢拨。
万一不是呢?万一只是巧合呢?
但如果是真的呢?
李婉秋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了。
"喂?"是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六七十岁。
"您好,我是……我是李婉秋,寻亲中心的志愿者给了我您的电话。"李婉秋的声音在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你是……你是那个1967年3月15日出生的孩子?"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
"是,我是。"
"天啊,天啊……"男人的声音哽咽了,"闺女,我们找了你五十多年了!"
李婉秋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能见个面吗?"男人问,"我们想看看你。"
"好,好的。"李婉秋擦掉眼泪,"您说时间地点。"
他们约在三天后,在城南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挂了电话,李婉秋在病房里走来走去,整个人都是飘的。
隔壁床的女人看她这样,好奇地问:"李老师,出什么好事了?"
李婉秋转过头,眼眶还是红的:"我可能找到父母了。"
女人愣了一下,然后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那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李婉秋喃喃自语,"太好了……"
那天晚上,李婉秋一夜没睡。
她躺在病床上,脑子里想着三天后的见面。
她想象了一百种画面:他们会抱着她哭,会说对不起,会解释当年的苦衷。
她甚至开始想象,如果他们真的是自己的父母,接下来会怎样。
她会原谅他们吗?她会跟他们回家吗?她会叫他们爸爸妈妈吗?
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但李婉秋不在乎。
她只是觉得,也许命运终于开始眷顾她了。
05
约定见面的那天,李婉秋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咖啡馆。
她特意换了一件比较新的衣服,还化了淡妆,想遮住化疗后的苍白脸色。
咖啡馆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楼下的街道。
李婉秋坐在角落里,点了一杯热水,双手紧紧握着杯子。
她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
每次有人推门进来,她都会抬头看,然后失望地发现不是。
约定的时间到了,但没有人来。
李婉秋看着手机,犹豫要不要打电话过去。
又等了二十分钟,手机终于响了。
"喂?"李婉秋的声音有些急切。
"你好,我们到了,在门口。"
李婉秋站起来,几乎是跑到窗边往下看。
街道上,一对老夫妻站在咖啡馆门口,正在张望。
男人头发花白,穿着一件旧夹克。女人戴着围巾,手里拎着一个布袋。
李婉秋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赶紧擦擦眼睛,下楼去接他们。
"您好,我是李婉秋。"她站在两人面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女人上下打量着她,眼睛红红的:"像,真像……"
"上楼说话吧。"男人说。
三个人上了楼,在李婉秋原来坐的位置坐下。
服务员过来问要喝什么,男人摆摆手:"不用了,我们就坐一会儿。"
李婉秋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们看起来很普通,甚至有点寒酸。女人的衣服洗得发白了,男人的鞋子磨损得很厉害。
但李婉秋不在乎这些。
"您说……您说您在找女儿?"李婉秋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女人抓住她的手,"1967年3月15日,在钟楼附近,我们丢了一个女儿。"
"为什么……为什么会丢?"
男人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当年我们家里出了事,不得已才……"
"我理解。"李婉秋打断他,"我不是来责怪你们的。"
女人的眼泪掉下来:"闺女,你受苦了。"
"没事,都过去了。"李婉秋说,"您说孩子左手腕有胎记?"
"对对对!"女人激动起来,"红色的,形状像……像一朵小花。"
李婉秋愣住了。
她慢慢撸起左袖子,露出手腕内侧的胎记。
那不是一朵小花,而是一片枫叶。
女人看了一眼,表情僵住了。
气氛突然变得很尴尬。
"这个……这个形状……"女人支支吾吾。
男人的脸色也变了:"可能记错了,毕竟这么多年了……"
李婉秋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您确定记错了吗?"她问,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也许……也许真的不是。"男人避开她的目光,"我们找错人了,真不好意思。"
"等等。"李婉秋抓住女人的手,"您再仔细看看,也许真的是记错了呢?五十多年了,记不清楚也正常……"
女人抽回手,站起来:"不是,肯定不是。我记得很清楚,就是一朵小花。"
"求您了,再看看吧。"李婉秋的眼泪掉了下来,"我等了五十七年了……"
男人也站起来:"对不起,我们认错了。"
两个人匆匆往外走,李婉秋追了几步,被服务员拦住。
"女士,您还没结账。"
李婉秋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对夫妻消失在楼梯口。
她掏出钱包,手抖得厉害,几张纸币掉在地上。
服务员帮她捡起来,小声说:"女士,您还好吗?"
李婉秋摇摇头,拿起包转身就走。
她冲出咖啡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眼泪止不住地流,路人纷纷侧目。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最后在一个公交站牌下停下来。
天已经黑了,街灯亮起来,照着她一个人的影子。
李婉秋坐在长椅上,把头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哭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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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响了,是小王打来的。
"李阿姨,怎么样?见到面了吗?"
李婉秋擦擦眼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见了,不是他们。"
"啊?"小王很惊讶,"可是信息都对得上啊……"
"胎记对不上。"李婉秋说,"算了,可能本来就不是。"
挂了电话,李婉秋又在长椅上坐了很久。
夜风很冷,她缩在衣服里,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五十七年了,她早该习惯孤独了。
为什么还要抱有希望?为什么还要相信会有奇迹?
公交车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李婉秋终于站起来,拦了一辆车回医院。
回到病房,隔壁床的女人正在跟女儿视频聊天。
"妈,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您。"
"好好好,你也早点睡。"
李婉秋爬上自己的床,把被子蒙住头。
黑暗里,她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06
那次见面之后,李婉秋在床上躺了三天。
她不吃不喝,护士来叫她也不理。
"李老师,您得吃点东西,不然身体撑不住。"护士很担心。
"我不想吃。"
"可是……"
"让我一个人待着。"
第四天,主治医生来查房。
他看了看李婉秋的检查报告,又看看她憔悴的样子,叹了口气。
"李老师,我建议您放弃治疗。"
李婉秋转过头看他:"什么意思?"
"癌细胞扩散速度比预期的快,化疗效果不好。"医生说得很直接,"继续治疗只是增加痛苦,不如回家,好好度过剩下的时间。"
"剩下多久?"
"一个月,最多两个月。"
李婉秋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她比想象中平静。
也许是那次见面耗尽了她所有的希望,现在她已经不怕任何坏消息了。
办理出院的时候,护士帮她收拾东西。
"李老师,回家之后要有人照顾您,一个人不行的。"
"我知道。"李婉秋说,但她其实没有任何打算。
她能找谁照顾她?
离开医院,李婉秋直接回了出租屋。
房子还是老样子,空荡荡的,只有灰尘多了一些。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住了三十年的家,突然觉得陌生。
那些家具,那些摆设,都像是别人的东西。
她这辈子,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什么。
李婉秋拿出手机,给几个关系好的学生打了电话。
"小张,李老师得了病,可能时间不多了。"
"李老师,您别吓我!"
"没吓你,是真的。"李婉秋笑了笑,"老师想跟你说,谢谢你这些年的关心。"
"李老师……"电话那头传来哭声。
"别哭,人总是要走的。"李婉秋说,"你要好好的,以后有了孩子,告诉他,你曾经有个很喜欢你的老师。"
挂了几个电话后,李婉秋累了。
她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身体里的疼痛越来越明显,像无数只虫子在啃噬她的内脏。
她吃了两片止痛药,但作用不大。
天黑了,李婉秋起身开灯。
灯光照亮房间,墙上挂着的照片里,她年轻的脸笑得很勉强。
那是二十年前拍的,学校组织的集体照。
照片里的她站在最边上,跟旁边的人隔着一个身位。
就像她这辈子的状态,永远在边缘。
李婉秋走到书桌前,拿出纸笔,开始写遗嘱。
"我,李婉秋,现年五十八岁,因病将不久于人世。"
"我将名下所有存款二十万元捐赠给西安市儿童福利院,用于改善孤儿生活条件。"
"后事从简,骨灰撒在西安城墙边,不留墓碑。"
"如有可能,请在我的骨灰盒里放一张纸条,写上:李婉秋,1967-2024,孤独一生。"
写完,李婉秋把遗嘱装进信封,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她又拿出那个牛皮纸档案袋,看着里面那张发黄的纸条。
"左手腕内侧胎记。"
这行字,曾经给了她希望,现在只剩下讽刺。
李婉秋把纸条放回档案袋,然后把整个袋子扔进垃圾桶。
她不想再看到它了。
接下来的日子,李婉秋每天就坐在窗边晒太阳。
疼痛越来越频繁,止痛药的剂量也越来越大。
她能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就像沙漏里的沙子,无声无息。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这辈子重来一次,她会做出什么不同的选择?
也许会更努力地寻找父母?也许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爱情?也许会对自己好一点?
但所有的假设都没有意义了。
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错过就是错过了。
小王又给她打过几次电话,问还要不要继续寻亲。
"不用了。"李婉秋说,"谢谢你,但我不找了。"
"为什么?"
"没时间了。"
小王沉默了一会儿:"李阿姨,我明白您的心情,但也许真的快找到了呢?"
"不会了。"李婉秋说,"如果他们真的在找我,五十七年早该找到了。"
挂了电话,李婉秋把手机调成静音。
她不想再接任何电话,不想再有任何期待。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等死。
就这样过了一周。
那天下午,李婉秋正在沙发上打盹。
门铃突然响了。
她睁开眼睛,以为是幻觉。
但门铃又响了一次,很急促。
李婉秋挣扎着起身,扶着墙慢慢走到门口。
她透过猫眼往外看。
走廊里站着两个陌生的老人,神情紧张又激动。
李婉秋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