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悟空,回来便好。”如来佛祖的声音,在灵山的上空回荡。
孙悟空看着地上那具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重新上路,唐僧不再念叨他,八戒也不再跟他胡闹,整个队伍,安静得可怕。
他不知道,这种安静,比头上的紧箍咒,还要让他难受。
他更不知道,在那沉默寡言的沙师弟的行李担最深处,藏着一个,足以颠覆三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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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灵山这地方,是个好地方。
天,是那种透亮的蓝,没有一丝杂质。
空气里,飘着一股子好闻的檀香味。山顶上,大雷音寺的金顶,在太阳底下,闪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光。
可是,今天,这灵山脚下,却一点都不祥和。
地上,躺着一具尸体。
一具猴子的尸体。
那猴子,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毛脸雷公嘴,尖牙利齿,就连身上那件破了口的虎皮裙,都跟我身上的,找不出一丝差别。
他的脑袋,被一根金箍棒,给砸开了花。
红色的血,白色的脑浆,混在一块儿,流了出来,把他身子底下那片黄色的沙土,都给染成了暗红色。
空气里,那股子好闻的檀香味,被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给冲淡了。
我站在旁边,手里,还握着那根要了它命的金箍棒。
棒子头那儿,还沾着热乎乎的,黏糊糊的东西。
我赢了。
从花果山,打到南海;又从南海,打到天庭;最后,从天庭,一直打到这西天灵山。
这场“真假美猴王”的闹剧,总算是,收场了。
天上的如来佛祖,坐在那朵大莲花上,低着头,看着地上的尸体,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妖猴六耳猕猴,假冒悟空,意图不轨,今已伏诛。悟空,你受委屈了,归队吧。”
周围的那些佛啊,菩萨啊,罗汉啊,也都跟着,念了一声佛号。
他们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好像,终于除掉了一个大祸害。
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的脸上,没有打赢了架的得意,也没有沉冤得雪的轻松。
我只觉得,特别的累。
是那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累。
我看着地上那具,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
我的那双,据说能看透三界一切妖魔鬼怪的金睛火眼,在那一刻,却觉得有点花,有点看不清楚。
我好像看到,他那还没完全闭上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跟我一样的,茫然和疲惫。
整个灵山脚下,佛光普照,宝相庄严。
可我却觉得,压抑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们重新上路了。
师父,还是那个师父。骑在马上,腰板挺得笔直,一身白色的僧袍,一尘不染。
可我又觉得,师父,好像变了。
以前的师父,是个话痨。
我稍微犯点错,他就跟念经似的,在我耳边,叨叨个没完。
“悟空,你这猴头,又滥杀无辜!”、“悟空,为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出家人,要以慈悲为怀!”、“悟空,你再不听话,休怪为师,念那紧箍咒了!”
烦。是真的烦。
有时候,我真想一棒子,把他打晕了,图个清静。
可是现在,我却有点,怀念他那烦人的叨叨了。
从灵山回来之后,师父,就变得特别的沉默。
他不再管我了。
我打死了拦路的妖怪,他看见了,只是眼皮抬一下,念一声“阿弥陀佛”,就没了下文。
我从山里,摘来了熟透了的野果,双手捧到他面前,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一句“放下吧”,连正眼,都懒得看我一下。
大多数时候,他就那么骑在马上,手里,不停地,一下一下地,捻着那串佛珠。
他的嘴唇,偶尔会动几下,好像在无声地,默念着什么经文。
我知道,他在念什么。
他在念紧箍咒。
以前,他念这个,是为了惩罚我,是为了让我头疼。
可现在,他念这个,好像,只是成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
就好像,一个猎人,在不停地检查着,套在野兽脖子上的那个,枷锁,是不是还牢固。
有一天,我实在是,憋不住了。
我一个筋斗,翻到他马前,嬉皮笑脸地,跟他说:“师父,前面那座山,黑乎乎的,妖气冲天。俺老孙去探探路,你们在此地,不要走动!”
这本是我们师徒间,最熟悉不过的对话了。
搁在以前,他肯定会不放心地,嘱咐我好几句:“悟空,小心一些,莫要与那妖精,过多纠缠。”
可这一次,他只是把手里的佛珠,停了一下。
然后,从喉咙里,轻轻地,挤出了一个字。
“嗯。”
就这么一个字。
没有抬头,没有看我,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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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好像,你满心欢喜地,捧着一颗热乎乎的心,递到他面前。
他却连手都懒得伸,任由那颗心,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那种冷冰冰的,客客气气的疏远,比他念一万遍紧箍咒,还要让我,心寒。
02
队伍里,变化最大的,不是师父。
是八戒。
那个呆子,以前,是最烦人,也是最黏我的。
“猴哥,猴哥!师父被妖怪抓走啦!”
“猴哥,猴哥!这担子太重了,俺老猪走不动了,你替我挑一会儿呗!”
“猴哥,猴哥!你看那山头的云,像不像个大包子?”
他总是“猴哥,猴哥”地叫个不停,虽然我知道,他那一肚子花花肠子,没安什么好心,不是想偷懒,就是想让我背锅。
可我得承认,有时候,听着他这么叫,也挺热闹的。
可是,从灵山回来之后,他,再也没叫过我一声“猴哥”。
他对我的称呼,变成了“大师兄”。
叫得,毕恭毕敬,客客气气。
他不再跟我打闹了。
有时候,我故意去揪他的大耳朵,想跟他闹着玩。
他也不像以前那样,嗷嗷叫着跟我打成一团。
他只是缩着脖子,一脸害怕地躲开,嘴里还一个劲儿地求饶:“大师兄,别……别闹了……俺老猪怕了你了。”
他也不再偷懒了。
以前,探路,化缘,巡夜这些活儿,他都是能躲就躲,全推给我。
可现在,他变得,异常的勤快。
每天天不亮,他就第一个爬起来,主动地,去前方探路。
化缘的时候,也特别卖力,总是能讨回来不少好东西。
到了晚上,更是抢着巡夜,把篝火烧得旺旺的,把我们几个,都护得好好的。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井井有条,妥妥帖帖。
就好像,他想用这种方式,证明他自己,是个有用的徒弟。
也好像,是在刻意地,跟我,划清界限。
他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以前,他看我,是那种,又佩服,又嫉妒,又有点害怕的,嬉皮笑脸的样子。
可现在,他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种东西。
一种,我说不出来的,畏惧,和躲闪。
就好像,我不是他那个,一起取经的师兄。
而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让他从心底里,感到害怕的,怪物。
有一天晚上,我们宿营。
我靠在一棵大树上,闭着眼睛假睡。
我听见,八戒在跟沙师弟,小声地说话。
沙师弟问他:“二师兄,你最近,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八戒沉默了很久,才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让我浑身发冷的话。
他说:“沙师弟,你不懂。以前那个猴子,虽然脾气爆,可他,是真把我们,当兄弟。现在的这个……我看不透他。我总觉得,他那棒子底下,随时,都能要了我们俩的命。”
03
我们又一次,路过了万寿山,五庄观。
那个牛鼻子老道,镇元子大仙,还是跟上次一样,客客气气地,把我们迎了进去。
他好像,早就忘了,我当年,把他那棵宝贝果树,给推倒了的事。
他拉着师父的手,嘘寒问暖,说了一大堆客套话。
然后,他吩咐他那两个小童儿,清风和明月,去后院,打几颗人参果来,招待我们。
我一听,还挺高兴。
说实话,那玩意儿,味道还真不错。
没过一会儿,清风和明月,就用一个金盘子,托着几颗人参果,走了进来。
可是,我看着那个盘子,心里头,就“咯噔”了一下。
盘子里,不多不少,正好,只有三颗。
那果子,长得跟个没长大的娃娃似的,粉粉嫩嫩的,看着就喜人。
镇元子大仙,笑呵呵地,从盘子里,拿起一颗,亲手递给了师父。
又拿起一颗,递给了八戒。
最后,他把盘子里剩下的那一颗,递给了沙师弟。
他,唯独,没有给我。
整个大殿里,安安静静的。
师父,八戒,沙师弟,他们三个,都捧着那颗人参果,谁也没有先吃。
他们的眼睛,都有意无意地,瞟向我。
我站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外人。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多余的人。
那个镇元子大仙,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我一样。
他转过头,对着师父,拱了拱手,脸上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圣僧,恭喜,恭喜啊。”他说,“此番西行,路途艰险,可喜的是,心魔已除,前路,定当一片坦途了。”
“心魔已除”。
他说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睛,是看着我的。
师父听完,没有反驳,也没有替我说话。
他只是,双手合十,低着头,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大仙,费心了。”
我看着他们手里的那三颗人参果,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年以前。
想起了那个,无法无天,偷果子,推倒了果树,捅破了天,也毫不在乎的,齐天大圣。
那个时候的我,好像,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
远得,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我心里头,实在是太闷了。
闷得,就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我胸口上,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我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于是,我找了个借口,跟师父说,我要去南海,拜见观音菩萨,顺便,汇报一下我们取经的进度。
其实,我是想去,问问菩萨。
她法力无边,什么都知道。
她一定,知道答案。
我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很快,就到了南海普陀山。
紫竹林里,还是老样子。清清静静的,风一吹,竹叶子“沙沙”地响。
观音菩萨,正坐在莲花池边上的一块大石头上,闭着眼睛,好像在打坐。
我走到她面前,跪了下来。
我把我的那些烦心事,那些委屈,那些想不通的地方,一股脑地,全都跟她说了。
我跟她说,师父,不理我了。
我跟她说,八戒,怕我了。
我跟她说,就连镇元子那个牛鼻子老道,都看不起我了。
我说着说着,声音,都有点哽咽了。
我,齐天大圣孙悟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观音菩萨,一直就那么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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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全部说完了,她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那双眼睛,还是那么的慈悲,那么的漂亮。就好像,能看透这世上,所有人的痛苦。
她就那么,幽幽地,看了我很久,很久。
看得我,心里头,直发毛。
最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很轻,很轻。
可是,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比打雷,还要响。
她对我说了一句话。
一句,让我,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从里到外,都凉透了的话。
她说:“悟空啊,有些事,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你现在要学的,是放下。”
她什么都知道。
她肯定,什么都知道。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跟我说。
她只能,用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点我,来劝我。
那一声叹息里,充满了无奈,充满了悲悯。
也充满了,一种,让我感到恐惧的,默认。
04
从南海回来之后,我的心,更乱了。
连观音菩萨,都不肯跟我说实话。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天,天,特别的不好。
乌云,黑压压地,从天边滚了过来,就像有人打翻了墨汁瓶。风,也“呜呜”地刮着,吹得路边的树,都东倒西歪的。
眼看着,一场大雨,就要下来了。
我们师徒几个,正好走到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幸好,在路边,发现了一座早就已经荒废了的,破山神庙。
我们就钻进那座破庙里,躲雨。
雨,很快就下起来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庙顶的破瓦上。外面,电闪雷鸣的,一道道闪电,把整个天地,都照得惨白。
师父和八戒,找了个干爽的角落,早就裹着毯子,睡着了。
我,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我一个人,抱着金箍棒,坐在那破庙的门口。
我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看着那一道道撕裂夜空的闪电。
我感觉,自己,就好像被困在了这场大雨里。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出路。
就在我心里头,烦得快要爆炸的时候。
我的眼角余光,无意中,瞥见了,破庙角落里的,沙师弟。
他,也没睡。
他正借着墙角那堆,快要熄灭的篝火,那点微弱的光,在偷偷地,整理着他的那个,宝贝行李担。
那个担子,是沙师弟的命根子。
从上路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挑着。里面的东西,除了几件换洗的破衣服,和我们的通关文牒,就再也没别的了。
可是,他却宝贝得不行。平时,连我跟八戒,想碰一下,他都不让。
我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心里头,有点好奇。
就在这时,外面,“轰隆”一声,炸响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雷!
一道巨大的,树杈一样的闪电,划破了整个夜空!
那道惨白的光,瞬间,就照亮了破庙里的每一个角落!
也照亮了,沙师弟手里的东西!
我的金睛火眼,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沙师弟,正背对着我们所有人,从他那堆破烂的行李,最底下,最深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双手捧出了一个,小小的,用黑色的油布,包了好几层的东西!
他的动作,特别的轻,特别的小心。
就好像,他手里捧着的,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而是一件,一碰就碎的,稀世珍宝!
他把那个油布包,一层,一层地,慢慢地,打开。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都停住了。
我看见,就在那层层叠叠的,破旧的油布最里头。
静静地,躺着一根……
一根,金光闪闪的……
猴毛!
05
我没有出声。
我只是,站了起来。
我抱着金箍棒,一步一步地,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沙师弟的身后。
我走路,是没声音的。
可是,沙师弟,还是察觉到了。
他的身体,猛地,就僵住了。就像一只被猎人盯上了的兔子。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把他手里的那个东西,给藏起来。
可是,已经晚了。
我,已经全都看见了。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我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那个,僵硬的,宽厚的背影。
破庙里,安静得,只剩下外面“哗哗”的雨声,和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我们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僵持着。
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僵持到天亮。
沙师弟,终于,动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充满了无奈,和一种,被发现了秘密的,释然。
他没有回头。
他只是,慢慢地,把他手里的那个油布包,又重新,一层一层地,打开了。
然后,他把它,捧到了我的面前。
那根金色的猴毛,就在那昏暗的火光下,闪着一层,淡淡的光。
“大师兄。”沙师弟的声音,很低,很沙哑,“你……都看见了。”
我点了点头。
“为什么?”我问他。
我的声音,也很干,很涩。
“为什么要留着它?”
沙师弟,没有马上回答我。
他伸出他那只,长满了老茧的,粗糙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根猴毛。
他的眼神,很复杂。
“大师兄,你还记得吗?在灵山脚下,那天。”他缓缓地说道,“如来佛祖,让咱们辨认真假。你们俩,打得天昏地暗。最后,那个‘假的’,被你一棒子,给打死了。”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师父,八戒,还有天上的那些神仙,都觉得,除了一个大祸害。”
“可是,我……”
他顿了顿,好像在寻找合适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