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紫禁城的红墙,圈住了天下至高的权力,也圈住了深不见底的人心。
“张廷玉,”皇上将那份沉甸甸的处决名单推回到我面前,声音听不出喜怒,“这名单,似乎还少了一个人。”
我心中猛地一沉,忙躬身道:“请万岁爷明示。”
皇上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将案上的朱笔递了过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朕信你,你添一人,朕绝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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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康熙四十七年的夏天,比往年要热得多,人心也跟着躁动不安。
起初,只是黄河下游传来汛情的消息。
对于我们这些京官来说,这种事年年都有,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可没过多久,情况就急转直下。决堤!黄河改道!河南、山东一带千里沃野,尽成泽国!
灾民的消息,像雪片一样飞入紫禁城。
逾百万百姓流离失所,房屋被淹,田地尽毁。起初只是缺衣少食,后来,就开始饿死人了。
乾清宫的早朝,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康熙皇帝的脸,阴沉得像是暴雨前的天空。
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户部尚书的奏折狠狠摔在地上,那上面写着朝廷拨付的三百万两赈灾银,如今却像是石沉大海,连个响动都没听到。
“三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皇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冰冷的怒气,“朕的银子呢?都到哪里去了?难道都被黄河水冲走了吗?”
没人敢答话。整个太和殿,安静得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一封由八百里加急、从河南灾区送来的血书奏折,被呈了上来。
那奏折的封口,是用鲜血浸染过的,透着一股子腥气和冲天的怨气。
奏折里,字字泣血,揭开了一个惊天的黑幕。
地方官员与京中权贵相互勾结,像一群贪婪的硕鼠,将朝廷拨下的赈灾款,层层克扣,中饱私囊。
他们发的赈灾粮,是掺了沙子的霉米;他们搭的灾民棚,是风一吹就倒的豆腐渣;甚至,连给灾民保命的药材,都被他们换成了不值钱的草根树皮!
奏折的最后,那位地方御史写道:饿殍遍野,人相食,臣不忍见,唯死而已!
“混账!”
康熙帝看完,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御案上的一只青花瓷茶杯扫落在地。“砰”的一声脆响,在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国之蛀虫!一群国之蛀虫!”皇帝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朕要诛了他们九族!”
雷霆之怒下,一道圣旨发出。
皇帝钦点我,时任刑部尚书的张廷玉,为本案主审,协理的,是素有“拼命十三郎”之称的皇十三子胤祥。
皇命只有八个字: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我跪在地上接旨的时候,手心全是冷汗。
我知道,接下这道圣旨,就等于一脚踏进了一个不见底的漩涡。这京城,要变天了。
刑部大牢,向来是京城里最阴森的地方。
可这三个月,这里却成了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我深知此案干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
白天,我坐镇刑部大堂,亲自审讯每一个涉案的官员。
夜晚,则回到府中书房,将那些堆积如山的卷宗,逐一梳理,试图从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供词和账目中,找出一条清晰的线索。
十三阿哥胤祥,真是个好帮手。
他虽然年轻,却有一股子不畏权贵的狠劲。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官员,到了他面前,没几个能扛得住的。在他的雷霆手段下,一个又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从那些贪官的嘴里被吐了出来。
案情,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从地方的知府、布政使,到京城的六部侍郎,甚至,还牵扯出了一位在朝中极有分量的满洲亲贵——领侍卫内大臣,穆彰阿。
审到穆彰阿这里,案子像是撞上了一堵墙。
他是个老狐狸,嘴巴严得很,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撬不开他的口。所有指向他的证据链,也都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剪刀,齐刷刷地剪断了。
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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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彰阿虽然位高权重,但他一个人,绝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能织出这么一张覆盖了两省官场和京城六部的贪腐大网。
我隐隐察觉到,在他的背后,似乎还站着一个更庞大、更不敢触碰的影子。
那段时间,我几乎是以书房为家,累了就在躺椅上眯一会儿。
夫人看我日渐消瘦,心疼得直掉眼泪,劝我别太拼命。我只能苦笑着安慰她,皇命在身,身不由己。
转机,出现在一次对穆彰阿心腹管家的审讯中。
那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被抓进来后一直哆哆嗦嗦,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无意中翻看他家的抄家清单,一个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
清单上,有一张京城“汇通源”钱庄的银票,数额不大,只有五百两。
可我记得,在之前的卷宗里,这个钱庄的名字,出现过不止一次。几乎每一次巨额赃款的转移,都和这家钱庄有关。
我立刻命人,连夜将汇通源钱庄的东家秘密提来审问。
这一审,审出了一个让我脊背发凉的结果。
汇通源钱庄的背后,真正的东家,竟然是太子胤礽的奶公,凌普。而穆彰阿,正是太子胤礽的死党,是太子党在朝中的重要干将。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像一条条毒蛇,蜿蜒地爬向了同一个方向——东宫。
我的心,在那一刻,瞬间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02
查到这一步,案子已经不是我一个刑部尚书能够掌控的了。
我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在书房坐了一夜。窗外的月光,清冷如水,却照不进我心里的半分光明。
此事干系国本,我不敢擅专,只能将所有关于“汇通源”和东宫的线索整理成一份密折,连夜递进了宫里。
我以为皇上会召见我,会给我更明确的指示,哪怕是雷霆震怒也好。
可是,第二天我等来的,只有一个字。
传旨的太监是皇上身边的李德全,他将我的密折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只传了一句口谕:“查。”
只有一个“查”字,再无其他。
我跪在地上,手捧着那份密折,半天没能起身。
我明白了,这是皇上在给我出题,一道比贪腐案本身更难的题。
他把皮球踢给了我,他要看我,如何处理这块能将任何人烫得粉身碎骨的山芋。
太子胤礽,是皇上亲手培养了三十多年的储君,两立两废,其中的父子情分与君臣博弈,外人根本无法揣度。
扳倒太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朝堂将再次陷入残酷的夺嫡之争,几位成年的皇子为了那个位子,不知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这对于刚刚平定三藩、收复台湾,正致力于开创盛世的大清来说,无异于一场动摇国本的巨大地震。
更要命的是,我手里所有的证据,都只是间接的。
它们像一根根丝线,最终都指向了东宫,但你无法抓着这些丝线,就说太子是织网的人。
我没有一锤定音的铁证,没有他亲笔的手谕,没有他亲口的命令。
在这种情况下,将矛头轻率地指向储君,一旦被反咬一口,说我栽赃陷害,意图动摇国本,那我和我的整个家族,都将万劫不复。
那几天,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闭上眼,一边是黄河岸边嗷嗷待哺的灾民,是他们被洪水泡得发白的脸;另一边,是太子背后错综复杂的势力,是朝堂可能因此引发的巨大动荡。
我仿佛走在一条悬于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向前一步是粉身碎骨,退后一步也是万劫不复。
经过无数个不眠之夜的挣扎与权衡,我最终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在没有绝对铁证的情况下,绝不能将火烧向东宫。这不是胆怯,而是为一个庞大帝国的稳定大局着想。
于是,我将所有能够坐实罪证的官员,从穆彰阿往下,一共二十七人,全部整理在案。
每一个人的罪行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我亲笔拟定了这份处决名单,用一个黑色的封套装着,呈送到了南书房的御案之上。
我希望,用这二十七颗人头,能平息黄河的怒火,能告慰灾民的冤魂,也能为这场惊天大案,画上一个句号。
03
深夜的南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却驱不散那股令人窒息的压抑。康熙爷坐在御案后,没有看我,而是逐字逐句地看着我呈上的奏折和那份黑色的名单。
他看得极其缓慢,极其仔细,仿佛要从那一个个墨字里,看出我内心深处的想法。
南书房里静得可怕,只能听到烛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和我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我来说,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我低着头,眼角的余光能看到皇上那明黄色的龙袍,那是我穷尽一生也无法逾越的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又或许只是一炷香的功夫。
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奏折,缓缓抬起头,那双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的眼睛,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目光,平静如水,却深不见底,让我根本无法猜测他此刻在想什么。
“张廷玉,”他开口了,声音很平静,“你办得很好。”
听到这句话,我悬着的心,似乎往下落了一点。
“这些人,”他指了指那份名单,“贪赃枉法,蠹国害民,个个罪大极恶,死有余辜。”
我刚要躬身说一句“全赖皇上圣明”,准备顺着这个台阶把事情了结。
“只是……”他话锋一转,那两个字像两把小锤,重重地敲在了我刚刚落下的心上,让它又猛地悬到了嗓子眼。
“只是,这份名单,似乎还少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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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猛地一紧,刚刚放松下来的肌肉瞬间又绷紧了。
我能感觉到,后背的冷汗已经开始往外冒,浸湿了我的官服内衬。
我不敢抬头,只能把头垂得更低,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回道:“请万岁爷明示。”
我希望他能直接说出那个名字。
可我知道,他不会。
帝王,从不轻易亮出自己的底牌。
康熙爷没有回答我,而是缓缓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虽然已经年近花甲,但身姿依旧挺拔,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
他踱步到我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将烛光都遮住了一大半,让我完全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之下。
他停在我的面前,将御案上那份黑色的处决名单,连同那支他用来批阅奏折的朱笔,一起递到了我的面前。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道惊雷,在我耳边接连炸响:
“朕信你。这背后最大的那条鱼,朕也知道是谁。”
听到这句话,我几乎就要瘫倒在地。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查到了什么,也知道我隐瞒了什么。
“但是,”他继续说道,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朕需要一个臣子,一个敢于为国法、为社稷,写下这个名字的臣子。”
最后,他将那支冰冷的朱笔塞进了我的手里,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添一人,朕绝不姑息!”
那支朱笔的触感,冰冷而沉重,从我的指尖传来,却仿佛有千斤之重,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僵在原地,手里握着笔,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我清楚地知道,皇上口中那个“最大的鱼”、“那个人”是谁。
他这是在给我一道选择题,一道根本没有正确答案的选择题,一道决定我生死的必答题。
写,还是不写?
写下“胤礽”二字,我将成为大清开国以来,第一个亲手将储君送上断头台的汉臣。
无论此事最后结果如何,我必将死于残酷的政治风暴之中,成为太子党和所有觊觎大位皇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写,我就是欺君之罪。
皇上已经把话挑明到了这个地步,我若再装傻充愣,便是辜负了他那句“朕信你”的信任,同样是死路一条。
那一刻,南书房内温暖的龙涎香,也掩盖不住我背后渗出的刺骨寒意。
04
南书房的烛火,在我眼前轻轻地跳动着,拉长了我投射在金砖上的影子,显得孤单而又渺小。
那一刻,我的脑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我想到了河南、山东那些嗷嗷待哺的灾民,想到了那封浸透了鲜血的奏折。
我想到了朝堂之上,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太子党,八爷党,四爷党……每一个党派背后,都是一张看不见的大网。
我想到了我府中的妻儿老小,想到了我那刚刚牙牙学语的孙子。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那身明黄色的龙袍,看着那双深邃得望不见底的、属于帝王的眼睛。
在那双眼睛里,我看到了杀伐决断,看到了君临天下的威严,也看到了一丝隐藏在最深处的……孤独。
我突然就明白了。
皇帝,并非真的要处决太子。
虎毒尚不食子。
太子胤礽,是他一手教养长大,是他寄予了厚望的继承人。
就算他再不成器,那也是他的儿子。
废立太子,是动摇国本的大事,绝不会如此草率。
他要的,是一次试探。
一次对我,张廷玉,忠诚、智慧与胆魄的,终极考验。
他要看我,是忠于他这个君王个人,还是忠于他所代表的,这万里江山,黎民社稷。
他要看我,是会为了明哲保身而装傻充愣,还是敢于承担起一个首辅大臣,应有的责任与担当。
这支朱笔,是试金石,也是催命符。
想通了这一切,我的心,反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我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那股带着龙涎香的温暖空气,进入我的肺腑,驱散了心中最后的一丝寒意。
我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从康熙皇帝的手中,接过了那份名单,和那支沉重无比的朱笔。
我的手,不再颤抖。
我转身,走到宽大的御案前。
我没有去看那份名单上,早已烂熟于心的二十七个名字。
我的目光,落在了名单末尾,那片空白的地方。
我提起笔,饱蘸朱砂。那鲜红的颜色,在烛火下,显得有些刺眼,像血。
我没有写下“胤礽”,也没有写下“太子”,更没有写任何暗示性的词语。
我稳稳地,一笔一划地,在那片空白处,写下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