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还有脸回来干什么!”儿子李涛双眼通红,指着门口的女人嘶吼。
“妈……”女儿晓芳泪流满面,声音颤抖,“二十年了,你为什么……”
我死死地盯着她,那个让我恨了二十年的女人。
她苍老了许多,但那张脸,化成灰我都认得。
面对我们的质问,她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反而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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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二零一八年,秋。
我儿子李涛大婚,在市里最好的酒店,宴开百席。
我叫李卫国,一辈子没这么风光过。我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装,胸口别着“主婚人”的红花,满面红光地站在门口迎客。
“老李,恭喜恭喜啊!儿子真是一表人才!”
“李总,您这下可放心了,双喜临门啊!”
亲戚、朋友、生意上的伙伴,一张张笑脸在我面前晃悠,一句句恭维话往我耳朵里灌。我笑着,拱手,递烟,像一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二十年了,从一个下岗工人,到今天被人喊一声“李总”,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我自己知道。
今天,看着儿子成家立业,我感觉这二十年的汗水,总算没有白流。
宴会开始了,我端着酒杯,一桌一桌地敬酒。
“谢谢大家来喝我儿子的喜酒,我李卫过没啥文化,嘴笨,都在酒里了,我干了,大家随意!”
一杯杯火辣的白酒下肚,我感觉自己有点飘。酒席的热闹,众人的笑语,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就在我敬到角落里一桌,转身准备去下一桌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宴会厅尽头一个不起眼的大门旁,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旧外套,身形有些佝偻,正侧着脸往我们这边看。
灯光昏暗,我看不清她的脸。
但那个侧影,那个站姿,像一道闪电,猛地劈中了我的心脏。
是她?
张兰?
我的酒意瞬间醒了一半。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拨开面前的人群,踉踉跄跄地朝那个方向冲过去。
“老李,你干嘛去?”
“李总,酒还没喝呢!”
我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抓住她,问个清楚!
等我挤出人群,冲到那个门口,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墙壁和半开的门。
我追了出去,走廊里安安静静,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是幻觉吗?
我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肯定是喝多了,眼花了。
她怎么可能回来?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二十年了,她早就该死在外面了。
我扶着墙,慢慢走回宴会厅,重新端起酒杯,将那份突如其来的恍惚,连同一杯辛辣的白酒,一饮而尽。
酒很烈,烧得我喉咙发疼,眼眶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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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一九九八年,夏天。
那年的天,格外的热,人心,比天还燥。
我在钢厂干了快二十年,从一个毛头小子,干到了厂里数一数二的技术标兵,手上的那把钳子,玩得比绣花针还溜。厂长开大会的时候,总拿我当榜样。
所有人都说,就算厂里的人都走光了,我李卫国也是最后一个。
我也这么觉得。
但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天下午,车间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递给我一张纸,让我签个字。
那是一张薄薄的,印着油墨香的纸。
上面写着“下岗待业通知单”。
我捏着那张纸,感觉有千斤重。我看着车间主任那张躲闪的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天,就这么塌了。
那年我三十五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当打的年纪。
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妻子张兰是钢厂子弟小学的民办老师,一个月工资就那么百十来块钱,勉强够她自己花。
儿子李涛十六岁,在市里最好的高中读书,正是叛逆又花钱的时候。
女儿晓芳十岁,乖巧懂事,但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我一个人,是家里的顶梁柱。
现在,这根柱子,断了。
我拿着那张纸回到家,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谁也不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爸,没事,铁饭碗没了,咱们自己造金饭碗!”还是儿子李涛先开了口,他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我看着他,心里又酸又暖。
我不能倒下。
为了这个家,为了老婆孩子,我得活下去。
我放下了做了二十年技术工人的所有脸面和尊严。
托关系,借钱,买了一辆二手的三轮车。
从此,钢厂的技术标兵李卫国,变成了蹬三轮车的李师傅。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蹬着车去火车站、菜市场抢活儿。
夏天,太阳像个火球,把柏油马路都晒化了。我光着膀子,后背被晒得脱了一层又一层的皮。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流到嘴里,又咸又涩。蹬上一个大坡,感觉肺都要炸了。
冬天,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穿着所有能穿的衣服,还是冻得手脚发麻。有时候为了等一个活儿,能在风里站上几个小时,回来膝盖都疼得打不了弯。
可我不敢停。
我一停下来,我的一家老小,就得饿肚子。
张兰看着我每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手上全是新添的伤口和老茧,总是偷偷地抹眼泪。
“卫国,要不……我去外面找点别的活儿干吧,不能让你一个人这么辛苦。”
“你安安分分教你的书,照顾好孩子就行了,男人的事,你别管。”我把一天的血汗钱,那些被汗水浸得发软的一块、五块的票子,数出来交给她。
日子虽然苦,但看着孩子们有学上,家里有饭吃,我心里是踏实的。
我以为,只要我肯吃苦,这道坎总能迈过去。
可老天爷,好像偏要跟我过不去。
就在我蹬三轮车的第三个月,更大的灾难,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外面拉货,张兰哭着跑来找我。
“卫国,不好了,涛涛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车把都没扶稳,差点摔倒。
我们赶到医院,儿子李涛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班主任说,下午上体育课,他跑着跑着,突然就晕倒了。
医生把我们叫到办公室,表情很严肃。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化验单上,写着一个我这辈子都看不懂,却让我浑身冰冷的词。
急性白血病。
医生说,必须马上进行化疗,然后尽快找到匹配的骨髓进行移植。
“医生,那……那得多少钱?”我颤抖着问。
医生看了我们一眼,叹了口气:“做好准备吧,化疗加上骨髓移植,最少也要十几万。”
十几万。
在一九九八年,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刚刚下岗,靠蹬三轮车糊口的家庭来说,这是一个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我感觉我的天,又塌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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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为了给儿子凑救命钱,我像疯了一样。
我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电视机,缝纫机,还有我那套宝贝了半辈子的进口工具。
我挨家挨户地去求那些曾经的工友,亲戚。
我把头磕在冰冷的地板上,把一个男人的尊严,踩得粉碎。
“求求你,借我点钱吧,救救我儿子!”
可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不容易。大家能拿出个百八十块的,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
东拼西凑,连同厂里发的那点可怜的安置费,总共才凑了不到三万块钱。
离十几万的手术费,还差得太远太远。
走投无路之下,我想到了一个人。
王建国。
他原来是钢厂的副厂长,管人事的。这次下岗,就是他一手操办的。听说他在改革里捞了不少好处,现在已经自己开了公司,成了大老板。
我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了他家门口。
那是一个高档小区,门口有保安站岗。
我被拦在了外面。
我不管不顾,冲着里面大喊:“王厂长!王建国!我是李卫国啊!我求求你,见我一面!”
喊了半天,王建国终于从别墅里走了出来。他穿着丝绸的睡衣,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看一条狗。
我“噗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王厂长,我给你磕头了!求你借我点钱,我儿子得了白血病,等钱救命啊!我给你当牛做马,下辈子还你!”
王建国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好像怕我弄脏了他的地毯。
他冷笑一声:“李卫国,你以为现在还是在厂里?你给我当牛做马?你配吗?现在求我了,当初在厂里搞技术革新的时候,那股牛气冲天的劲儿呢?”
说完,他冲保安挥了挥手:“把他给我赶出去,别让他在这儿碍眼。”
两个保安像拖死狗一样,把我从地上拖起来,扔到了马路边上。
我趴在冰冷的地上,看着那扇紧闭的豪华大门,心,彻底死了。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我拉着空荡荡的三轮车,像个游魂一样在街上晃荡。
直到深夜,我才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回到我们那个破旧的家属院。
楼道里的灯坏了,黑漆漆的。
我摸索着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屋里没有开灯。
我以为张兰和晓芳已经睡了,就没开灯,怕吵醒她们。
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想去厨房倒口水喝。
可我刚走两步,就感觉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我心里一惊,赶紧摸到墙上的开关,按了下去。
灯亮了。
眼前的一幕,让我瞬间血液凝固。
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
衣柜的门大开着,衣服被扔了一地。
床上的被子也被掀开了。
我放在床头柜那个上了锁的木头箱子,锁被砸开了,空荡荡地躺在地上。
那个箱子里,放着我们东拼西凑,准备给儿子救命的三万块钱,还有厂里发的所有安置费。
“张兰?晓芳?”我慌了,大声地喊着。
我冲进女儿的房间,晓芳正抱着被子,缩在墙角里,吓得瑟瑟发抖。
“晓芳,怎么了?妈呢?妈去哪了?”我抱着她,急切地问。
晓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指着门口,断断续续地说:“妈……妈走了……她拿了箱子里的钱……她说……她再也不回来了……”
我感觉一个炸雷在我的头顶响起。
我不相信。
张兰怎么会走?她怎么会拿走儿子的救命钱?
就在这时,住在对门的邻居大婶闻声跑了过来,她看着屋里的一片狼藉,又看了看我,一脸同情又带着点鄙夷的表情。
“卫国啊,你也别太难过了。”她叹了口气,“下午我看见张兰提着个大包,上了一辆小轿车。开车的是个男的,看着挺有钱的。我还问她去哪,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张兰卷钱跟人跑了”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家属院。
我李卫国,在一天之内,同时承受了儿子命悬一线和妻子背叛的双重打击。
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个被老婆卷走救命钱,戴了绿帽子的窝囊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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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时间,一晃就是二十年。
二零一八年,儿子婚礼的当晚。
送走了所有的宾客,酒店里终于安静下来。
我拖着又兴奋又疲惫的身体,和儿子儿媳,还有女儿晓芳一起回到家。
家里还是那个老房子,我后来挣了钱,想换个大点的,可孩子们都不同意,说这里有他们的回忆。
我知道,他们是怕我触景生情。
新婚的儿媳妇很懂事,忙着给我们倒水。
女儿晓芳在帮着收拾我们从酒店带回来的东西。
儿子李涛坐在我身边,给我捶着背,他喝了不少酒,脸红扑扑的。
“爸,今天高兴吧?看你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我点点头,看着眼前的一双儿女,心里暖洋洋的。
儿子李涛的病,后来终于是治好了。那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不想再回忆。我只知道,我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现在,儿子健康长大了,还娶了媳生。女儿也已经结婚,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机械加工厂,日子也算过得去了。
一切,都好像是苦尽甘来。
就在这时,“咚咚咚”,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这么晚了,会是谁?
“估计是哪个叔叔喝多了,东西落酒店了。”李涛说着就要去开门。
“你坐着,我去。”我摆摆手,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我以为是哪个喝醉了的亲戚,心里还在盘算着该怎么把他送回去。
我拉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风霜的痕迹。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看着她,在看清她脸的一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消失了二十年,让我恨了二十年,以为早已经死在外面的女人。
张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谁啊,爸?”屋里的李涛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
当他看到门口的张兰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愤怒。
“你!你还回来干什么!”李涛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冲到门口,指着张兰的鼻子嘶吼。
他的吼声惊动了屋里的所有人。
女儿晓芳和儿媳妇都跑了出来。
当晓芳看到张兰时,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李涛的眼睛红得吓人,“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拿着我的救命钱跑了!现在看我们家日子好了,你想回来摘桃子?我告诉你,没门!你给我滚!”
他激动地要去推张兰。
“哥!”晓芳哭着拉住了他。
她转向张兰,泪流满面地质问:“妈,二十年,你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你知道爸爸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哥哥差点就没命了吗?!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我一言不发。
我只是死死地盯着张兰,盯着这个我曾经爱过,后来又恨之入骨的女人。
我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我感觉我的身体里有一座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将眼前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二十年的恨,二十年的痛,二十年的屈辱,在这一刻,全部涌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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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面对儿子和女儿声嘶力竭的控诉,张兰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愧疚或者悲伤。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那些伤人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在她身上。
她的目光越过激动的李涛和哭泣的晓芳,落在了我的身上。
然后,她笑了。
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冰冷的,带着一丝嘲讽和绝望的笑容。
她张开干裂的嘴唇,似乎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猛地划破了小区的宁静。
几秒钟后,几束刺眼的手电筒光晃了进来,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冲上了楼梯,出现在我们家门口。
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
警察怎么会来?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警察是来抓张兰的。
毕竟,“卷款潜逃”这件事,是当年人尽皆知的事实。
李涛反应最快,他立刻指着张兰,冲为首的一名警察大声喊道:“警察同志,你们来得正好!就是她!她叫张兰,是个人贩子……不是,是个骗子!她二十年前卷走了我家的救命钱,现在又跑回来了!你们快把她抓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会上演一出大快人心的抓捕。
然而,为首的那名中年警官,只是淡淡地瞥了张兰一眼,便打断了李涛的话。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锐利地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了我的身上。
他从腰间,拿出了一副冰冷的手铐。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彻底懵了。
他要干什么?
“李卫国?”他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他当着我所有家人的面,将那副手铐,举到了我的面前。
“什么?!”我儿子李涛第一个尖叫起来,脸上的愤怒瞬间被惊恐和不解所取代,“警察同志,你们干什么!你们抓我爸干什么?!你们搞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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