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旧物堆里,藏着一架老纺棉车。枣木车架被岁月浸得温润发亮,中间立着根铁制锭子,旁侧的摇柄磨得光滑,缠着几圈褪了色的棉线——这是母亲和大娘当年纺棉织布的“老伙计”,伴着她们熬过了无数农闲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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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纺棉时,总先坐在矮凳上,把弹得蓬松如云朵的棉絮捧在手心。她捻出一根细细的棉线头,轻轻搭在锭子上,右手握住摇柄缓缓转动,“嗡嗡”的机声便在屋里漫开,像春日里蜜蜂的吟唱。锭子随之飞速旋转,母亲左手捏着棉絮慢慢提拉,松散的棉絮顺着惯性被一点点抽出、收紧,顺着锭子一圈圈缠成紧实的棉线,越缠越粗,越缠越规整,没多久,锭子上就积起一团饱满的线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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纺棉车的“脾气”全靠摇柄掌控,母亲摇得匀,机声就稳,纺出的棉线也粗细均匀;摇得急了,棉线容易扯断,还得重新捻头对接。她总能拿捏得恰到好处,指尖偶尔搭在锭子上,感受着转速,顺势调整棉絮的提拉速度,接头处被她轻轻一捻,便借着锭子的旋转融为一体,看不出丝毫破绽。大娘纺棉的手艺更娴熟,她摇柄的动作又快又稳,纺棉机的“嗡嗡”声更清亮,棉线缠在锭子上,整齐得像精心梳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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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儿时总爱蹲在旁边看,看棉絮在纺棉机前轻轻飞舞,看母亲的手跟着机声节奏移动,阳光从屋檐下漏进来,照在飞舞的棉絮上,像撒了一把细碎的银粉。有时我忍不住伸手想去碰摇柄,母亲总会拍开我的手:“慢着点,别弄乱了线。” 那“嗡嗡”的机声,混着院里的鸡犬声、远处的田埂笑语,成了乡村旧时光里最温柔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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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纺好的棉线,有的直接搭到织布机上织成粗布,有的再合股捻成棉绳,成了做被里、棉袄里的好材料。
后来,有了现成的棉线,这架纺棉车便被收进了旧物堆,锭子上还缠着半截没纺完的棉线,像一段没收尾的旧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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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再掀开旧物堆的遮布,纺棉车的枣木车架依旧温润,锭子泛着淡淡的铁光。耳边仿佛又响起那熟悉的“嗡嗡”声,看见母亲专注的神情,闻到棉絮特有的暖香。这架老纺棉车,转走的是岁月,纺出的是棉线,更是母亲辈的勤勉与坚韧,是藏在棉絮飞处、机声悠扬里的,再也回不去的乡村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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