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
1996年,海天市。晚冬的雨,冰冷刺骨。
晚上九点十五分,东城区的建国南路,一声轮胎撕裂潮湿路面的尖啸,划破了夜空。
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轿车——那种车头立着三叉星标,被本地人称为“虎头奔”的百万豪车——在撞击后甚至没有片刻的停顿,车尾灯迅速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市局刑侦支队的李维赶到时,现场只剩下混乱。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已经远去。受害者被紧急送往医院,生死未卜。
李维蹲下身,雨水顺着他的风衣帽檐滴落。
现场技术员正在试图在被雨水冲刷的地面上,寻找任何有价值的刹车痕迹。
“李队。”一名年轻警员撑着伞跑过来,声音发紧,“太惨了。”
李维没有抬头。
他的目光锁定在地面上。没有血迹,只有一滩被稀释的、混杂着机油的雨水。
还有一把被撞断的旧雨伞。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裹着一条毯子,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眼神空洞,浑身发抖。
他叫陈国民,是这起事故的……幸存者。
或者说,是“目击者”。
死者,是另一个。
“情况很反常。”李维站起身,看向他的助手,小张。
“是,李队。”小张翻开湿漉漉的笔记本,“肇事车辆是虎头奔,套牌。这种车在海天市屈指可数。”
李维摇头:“我说的不是车。”
他走向那个幸存者,陈国民。
“陈师傅,你再说一遍。”李维的声音冷静,不带情绪,“当时发生了什么?”
陈国民抬起头,嘴唇发白:“我……我下班。他……他突然冲出来,喊了一声‘爸,快跑!’,然后就把我推开了。”
李"爸?" 李维的眉头皱起,"你儿子?"
“不!我不认识他!”陈国民的声音陡然拔高,“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他!”
小张在旁边低声补充:“李队,核实过了。陈国民的儿子在老家上学,才13岁。受害者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和陈国民没有任何亲属关系登记。”
李维的目光变得锐利。
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冲出来,喊一个陌生人“爸”,然后替他去死?
“还有什么?”
“他……他好像知道那辆车要来。”陈国民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他不是看左右,他是……他是回头看着那辆车冲过来的。”
“他推开我,自己迎上去了。”
李维沉默地站着,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
一个价值百万的虎头奔。
一场发生在小巷的、目标明确的撞击。
一个预知了危险、并用生命保护了目标的、身份不明的受害者。
李维转过身,看向奔驰车消失的方向。
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肇事逃逸。
这是一个被强行中断的谋杀。而那个死去的年轻人,是这场谋杀案中最大的“不合常理”。
市局法医中心的停尸间,空气冰冷。
李维拉开了白布。
受害者很年轻,相貌普通,但有一双和陈国民极其相似的眼睛。
法医老王在旁边递过报告:“李队,死因是重度颅脑损伤和多处内脏破裂。当场死亡。不过,你最好看看这个。”
李维接过报告,目光落在“随身物品”一栏。
“衣物很奇怪。”老王指着物证袋,“96年的冬天,他不穿毛衣,穿的是一种很薄的‘保暖内衣’,料子很怪,说不上来。还有他的鞋,鞋底的橡胶花纹,我没见过。”
李维拿起那个物证袋。
没有钱包,没有钥匙,没有呼机。
这个男人就像一个幽灵,突然出现在建国南路,然后就死了。
“等等,”李维的目光凝固了,“这是什么?”
在物证袋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被血浸透的纸片。
技术员小心地将其分离出来,放在托盘上。
那是一张照片的一角。
照片已经被撞击和雨水损毁得差不多了,但李维依然能辨认出,那是一张合影。
照片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站在一栋老式的居民楼前。
那个男人,李维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陈国民。
但又不是。照片上的陈国民,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至少比昨晚那个陈国民,老了二十岁。
“这是……”小张倒吸一口冷气,“他爸?”
“他自己就五十了。”李维打断了他。
李维的视线回到那具年轻的尸体上。
他来海天市,是为了陈国民。他身上携带着一张“未来”的、衰老的陈国民的照片。
“查。”李维的声音不容置疑,“从陈国民开始查。他不是一个普通的锅炉工。有人要他死,而且不惜动用虎头奔。”
“是。”
“另外,”李维盖上白布,“给这个受害者拍正面照,全城张贴寻尸启事。我不信没人认识他。”
李维走出停尸间,点了根烟。
烟雾中,他的思路逐渐清晰。
受害者不是“预知”了危险。
他是专门来等那辆车的。
这不是肇事逃逸,也不是简单的谋杀未遂。
调查程序化推进。
李维将队伍分成两组。一组去追查那辆消失的“虎头奔”,另一组由他亲自带队,深挖陈国民的社会关系。
陈国民,海天市红星机械厂的锅炉工,社会关系简单得像一张白纸。
“李警官,我真没得罪过人。”在询问室里,陈国民的黑眼圈很重,“我就是个烧锅炉的。要说最近有啥事……”
“说。”
“厂里效益不好,要搞承包。车间主任马奎……他想把锅炉房这块包下来,然后把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辞了,换成他亲戚。我带头抵制了几句。”
“马奎?”
“对。他前两天还指着我鼻子骂,说我再多管闲事,就让我‘走不出海天市’。”
线索似乎清晰了起来。
李维立刻带人去了红星机械厂。
马奎,四十多岁,一个精明的胖子,看到李维时,脸上堆着笑。
“李警官,喝茶。陈国民那事,我听说了,太惨了。但这可跟我没关系。”
“九点十五分,你在哪?”李维开门见山。
“我?”马奎一拍大腿,“哎呀,我能在哪。在‘红发’棋牌室打麻将啊。老刘、老王、还有小赵,我们四个从七点一直打到十一点多。不信你问他们。”
李维派小张去核实。
半小时后,小张回来了,脸色难看。
“李队,三个人的口供……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对。精确到马奎九点钟点了一根什么牌子的烟,十点钟谁放炮胡了清一色。他们的证词……太完美了,完美到像是背下来的。”
李维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滴。滴。滴。
在机械厂的院子里,李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马奎的办公室窗外,停着一辆崭新的奥迪。在96年,这车也不便宜。一个车间主任,开奥迪?
李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晚上,李维回到局里,把所有线索摊在黑板上。
陈国民、马奎、虎头奔、神秘死者。
“马奎在撒谎。”李维对小张说,“他们四个人,都在撒谎。”
“可我们没证据。”
“证词的完美,就是最大的破绽。”李维的目光冷峻,“一个想杀人的人,会提前准备好滴水不漏的不在场证明。马奎,有重嫌。”
【04】
突破口来自那个叫“老刘”的牌友。
李维用了一个简单的审讯技巧。他没有指控老刘撒谎,而是告诉他,马奎已经“全招了”,但马奎声称,撞人的主意,是他们四个“一起商量”的。
老刘当场就崩溃了。
“不!不是我!我没杀人!”
老刘交代,那天晚上马奎确实在打麻将,但他中途接了个呼机,出去了“大概一个小时”。
“他回来的时候,脸色煞白,手都是抖的。”老刘说,“他甩出一万块钱,让我们统一口径。李警官,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一个小时。
从棋牌室开车到建国南路,作案,再返回,时间刚刚好。
马奎的不在场证明,破了。
“查他!”李维下令,“查他的经济状况,查他的亲戚!”
曙光很快出现了。
马奎在厂里搞承包,背后涉及到了巨额的材料款侵占。陈国民无意中撞见过他涂改账本,成了他的眼中钉。
动机,成立。
紧接着,更大的“突破”来了。
“李队!”小张兴奋地冲进办公室,“查到了!马奎有个表弟,在城南开了个汽修厂。根据线报,他那个表弟……在三个月前,刚收了一辆走私的、黑色的、虎头奔!”
所有的证据链条,完美地闭合了。
李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紧绷后的松弛。
团队所有人都认为,真相已经大白。马奎就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真凶,他指使表弟开车撞死了“陈国民”——只是,那个神秘青年意外地替陈国民挡了灾。
“收网。”李维掐灭了烟头,下达了指令。
“立刻拘捕马奎和他的表弟。同时,派人去城南汽修厂,把那辆虎头奔给我拖回来!”
【05】
抓捕马奎很顺利。
他被带进审讯室时,依旧试图保持镇定,但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
李维将那张“未来”的照片残片和老刘的证词拍在桌上。
“马奎。你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你的贪腐行为也败露了。我们已经派人去你表弟的汽修厂,搜那辆虎头奔了。”
李维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
“你还要顽抗到什么时候?”
马奎的心理防线在“虎头奔”这个词出现时,彻底垮塌了。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是……”马快刚要开口。
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小张站在门口,脸色比停尸间的白布还要白。他甚至顾不上打报告,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李队……车……车找到了。”
李维皱眉:“找到了就带回来。”
“不!”小张的声音在发抖,“李队,你必须……你必须自己去看。”
十分钟后,城南汽修厂的后院。
李维站在一个巨大的维修地坑前,全身僵硬。
那辆黑色的虎头奔,静静地躺在地坑里。
它不是刚被开过。
它的车头覆盖着厚厚的尘土,电瓶线被剪断,四个轮胎干瘪,轮毂锈迹斑斑。
汽修厂的老师傅哆哆嗦嗦地说:“警官……这车……这车是三个月前收来的,发动机坏了,根本修不好。它……它起码三个月没动过窝了。”
一个不可辩驳的事实。
这辆车,马奎的“凶器”,绝无可能在昨晚出现在建国南路。
审讯室里,马奎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
“不是我!哈哈!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
李维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马奎的贪腐是真的。
马奎的杀人动机是真的。
马奎伪造不在场证明也是真的。
但……他没有“凶器”。
他们被耍了。
李维冲出汽修厂,任由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
真凶……那个真正的凶手,他知道马奎的一切。
他知道马奎贪腐。
他知道马奎和陈国民有仇。
他甚至知道马奎的表弟有一辆报废的虎头奔!
真凶用一辆真正的虎头奔去撞人,然后故意留下线索,将警方的视线完美地引向了马奎。
马奎只是一个替罪羊。一个被设计得天衣无缝的、完美的替罪羊。
李维猛地回头,冲小张吼道:“回局里!重新验尸!”
“李队?”
“那个受害者!”李维的眼睛布满血丝,“他不是来救陈国民的!”
李维冲到黑板前,死死盯住那张受害者的照片,又拿起陈国民的照片。
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他认识陈国民……”李维喃喃自语,“他认识马奎……他甚至……认识那个真正的凶手。”
李维忽然想起陈国民在现场的最后一句话:“他推开我,自己迎上去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李维。
这个神秘的受害者,他不是来“救人”的。
他是来“换人”的。
他用自己的命,换了陈国民的命。
李维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张被毁掉的、“未来”的合影残片上。
“这个人,”李维的声音干涩,“他不是来阻止谋杀的。他是来……重写历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