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辉放弃川北防线,引蒋介石大骂,他掌控西南时,老蒋才知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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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一九四九年深秋,面对解放军的雷霆之势,蒋介石严令西康省主席刘文辉死守川北防线。

但刘文辉却表现得昏聩无能,非但没有积极备战,反而命部队磨洋工,暗中转移金库与工厂,一副准备卷铺盖跑路的懦夫姿态。

此举引得蒋介石在南京雷霆震怒,大骂其‘无能’,并迫不及待地派出胡宗南数十万大军南下,意图轻松接管天府之国。

殊不知,当胡宗南的大军被‘无害’的向导引入川西绝境,发现桥梁寸断、粮草不济时,一场精心布置的棋局才刚刚收网。

真正的惊雷在成都与重庆同时炸响——

两座核心城市一夜间和平易手,而通电起义的领袖,赫然正是那个“懦夫”刘文辉!

老蒋这时才猛然惊醒,那个看似被舍弃的棋子,是如何反过来将死了他的棋局?



01

一九四九年的深秋,川西雅安的空气里已经透着一股子凉意。寻常百姓家忙着腌菜备柴,为即将到来的漫长冬季做准备,而西康省主席刘文辉的官邸里,却是一派与世隔绝的悠然景象。

院子里,几百盆名贵的菊花开得正盛,黄的像金,白的像雪,墨色的如点漆,在萧瑟的秋风中摇曳生姿,构成了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画卷的中心,是一个穿着藏青色暗花绸面夹袍的男人。

他年近六旬,头发已经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他正是这座官邸的主人,被人称为“西康王”的刘文辉。

此刻,这位曾经在四川呼风唤雨的枭雄,手里没拿枪,也没拿权杖,而是握着一把小巧精致的黄铜剪刀,正眯着眼睛,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一盆名为“绿牡丹”的菊花。他动作缓慢而精准,仿佛天底下再没有比剪掉一片多余的黄叶更重要的事情。

“爸,这几盆君子兰眼看就要过冬了,再不搬进暖房,怕是要冻坏了。”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焦急的女声从后面传来。

刘文휘的女儿刘湘芸快步走到他身边,她穿着一身合体的学生装,剪着齐耳的短发,眉眼间既有父亲的锐利,又有着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和忧虑。她的目光落在廊檐下那几盆叶片肥厚、色泽墨绿的君子兰上,一脸的担心。

刘文辉放下手中的小剪刀,直起身,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腰。他顺着女儿的目光看了看天,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块洗旧了的画布。他慢悠悠地说:“不急,湘芸,有些花,就是要让它吹吹冷风,才知道春天的暖意有多珍贵。人,也是一个道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让刘湘芸心头猛地一紧。父亲的话总是这样,听着是在说花,可她知道,他心里装的,从来都不只是这些花花草草。时局已经糜烂到了什么地步,报纸上天天都在说,收音机里日日都在喊,可父亲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这让她坐立难安。

就在她还想再劝几句的时候,管家老陈迈着小碎步,神色慌张地从前院跑了过来。

“主席,主席……”老陈跑到跟前,喘着粗气,“南京派来的钱特派员,已经到门口了。”

刘文辉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听说邻居家来了个亲戚。他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管家吩咐道:“让他到客厅稍坐。把桌上那套我刚泡的‘蒙顶甘露’换下来,去我书房柜子里,拿那罐‘碧螺春’出来待客。”

管家一愣,有些不解。

刘文輝淡淡地补充了一句:“钱特派员是江浙人,喝不惯我们川西茶的苦涩味道。喜欢的是那股子鲜灵劲儿。”

这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让旁边的刘湘芸心里“咯噔”一下。父亲真的老糊涂了吗?她不信。一个能记住特派员口味的人,怎么会对外面的惊天动地无动于衷?

客厅里,一位身着笔挺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襟危坐。他就是南京派来的特派员钱震方。

他腰杆挺得笔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客厅里略显陈旧但用料考究的红木家具,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在他看来,这些地方军阀,不过是一群只知享乐、目光短浅的土皇帝。

刘文辉慢吞吞地走了进来,脸上立刻堆起了谦卑恭顺的笑容,甚至微微弓着腰,拱手道:“哎呀,钱特派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啊!”

钱震方象征性地站起身,与他握了握手,态度倨傲地说:“刘主席客气了。国事紧急,我也是奉总裁之命,星夜兼程而来。”

说完,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口气,宣读了蒋介石的亲笔手令:命令刘文辉的第二十四军,立刻全员北上,与胡宗南集团协同作战,务必在川北剑门关、昭化一带,构筑坚固防线,不惜一切代价,阻挡解放军入川,为党国拱卫西南大后方。

手令读完,客厅里一片死寂。

躲在屏风后面偷听的刘湘芸,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了。这是要动真格的了!剑门关,自古以来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在那里打仗,意味着必定是一场血流成河的恶战。

她虽然不懂军事,但也知道,这道命令,就是要把父亲的部队顶在最前面当炮灰。

她紧张地看着父亲的反应,期望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属于军人的血性。

出乎她意料的是,刘文辉听完后,臉上的愁苦之色更浓了。他搓着手,长吁短叹:“哎呀,钱特派员,你看看,不是我刘某人不愿意为党国效力。实在是……我老了,身体不行了。再说了,我这二十四军,说是叫一个军,可枪是老掉牙的汉阳造,炮都没几门正经的。这几年物价飞涨,军饷都快发不出来了,兄弟们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去打仗啊?”

他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把自己说得活像一个一无是处、穷困潦倒的破落户。

钱震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神里的鄙夷也愈发不加掩饰。他冷笑一声,打断了刘文輝的哭穷:“刘主席,现在不是谈条件的时候。总裁说了,只要守住川北,军费、装备,一切都好说。若是守不住……哼,后果,想必刘主席自己心里清楚。”

这句带着赤裸裸威胁的话,让屏风后的刘湘芸气得浑身发抖。这哪里是商议,分明就是威逼!她多希望父亲能拍案而起,质问他凭什么让川人子弟去送死。

可刘文辉只是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总裁的指示,我一定铭记在心。我这就去安排,这就去安排。”

他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深深刺痛了刘湘芸的眼睛。在她记忆里,父亲也曾是骑着高头大马,腰杆挺得笔直的英雄人物,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有骨气了?

送走了趾高气扬的钱震方,刘湘芸再也忍不住了,她从屏风后冲了出来,眼圈发红,声音都在颤抖:“爸!您为什么要这样?他那么欺负人,您就不知道反抗吗?川军的脸,都快被您丢尽了!”

刘文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他没有回答女儿的质问,只是默默地走到客厅墙上挂着的那张巨大的四川省地图前。

地图上,山川河流,纵横交错。他的目光在地图上游移,最终落在了川北那片险峻的崇山峻岭。他的手指,布满老年斑,却依旧稳定,轻轻地划过“剑门关”三个字。

刘湘芸以为父亲终于要开始思考如何布防了,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谁知,刘文輝的手指并没有在剑门关停留。它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突然掉转方向,一路向南,越过了广阔富庶的成都平原,划过了自己治下的西康,最终,重重地停在了他的大本营——雅安。

他转过头,看着满脸困惑的女儿,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那笑容里有自嘲,有狡黠,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悲悯。他轻声说:“湘芸,你知道下棋的道理吗?有时候,为了保住整盘棋,一两个子,是必须要舍弃的。”

“舍弃?舍弃什么?”刘湘芸追问。

刘文辉却没有再解释,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进了书房,留给她一个伛偻而又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的背影。

一两个子?舍弃?在刘湘芸看来,蒋介石要把整个二十四军当成弃子,而父亲,似乎也准备默认这个命运。她不懂,父亲到底想“舍弃”什么?难道他口中的“整盘棋”,不是保卫四川,而是他个人的安危吗?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当晚,雅安官邸灯火通明,刘文辉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他的副官、参谋长以及麾下的几个主力师长全都到齐了。这些人大多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人,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凝重和不安。下午钱特派员带来的那道命令,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座上的刘文辉身上,等待着他做出最后的决断。

年轻气盛的少壮派将领,师长李劲然首先坐不住了。他“霍”地站起来,敬了个军礼,声音洪亮地说道:“主席!我们都听说了南京的命令!我李劲然早就看胡宗南那帮中央军不顺眼了,他们瞧不起我们地方部队!这次,就让我们川军在剑门关,打出自己的威风来!我请求主席立刻下令,我愿带领本部兵马作为先锋,与共军决一死战,绝不后退半步!”

李劲然的话慷慨激昂,说出了不少人心里的想法。一时间,会议室里附和之声四起,群情激动。

刘湘芸悄悄站在门外,从门缝里看着这一切。她多希望父亲能被这份热血感染,像一个真正的统帅那样,拔出指挥刀,指向北方。

可刘文輝的反应再次让她失望透顶。他没有像大家预期的那样部署防务,也没有调兵遣将,甚至没有看一眼情绪激动的李劲然。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喝了一小口。

然后,他开始提问,问的问题却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王参谋长,我们川北那几个县的粮仓,现在还有多少存粮?”

“周副官,从广元到成都的几座主要桥梁,特别是岷江上的那几座,最大承重是多少?结构图纸还在吗?”

“李师长,你不要光想着打仗。你那个师的兵工厂,那些造子弹的机器,都是德国货,金贵得很。如果情况有变,方不方便拆卸和运输啊?”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全都与如何打仗无关,反而像是准备卷铺盖跑路前的盘点。

会议室里的气氛从激动变成了错愕,再从错愕变成了失望。将领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主席到底在想什么。

李劲然急了,再次开口:“主席!大敌当前,我们讨论这些鸡毛蒜皮做什么?现在应该讨论的是如何布防,如何迎敌!”

刘文辉终于抬起了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古井无波,却让李劲然心里莫名一寒。

刘文辉摆了摆手,用一种极其疲惫的语气说:“打仗,打的是什么?是人命,是银元。人家装备精良,士气正盛。我们这点家底,跟人家在山沟里硬碰硬,不是拿鸡蛋去碰石头吗?”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自己这些面带疑色的部下,声音压得更低了:“南京那边,巴不得我们和解放军拼个精光,他好坐收渔翁之利。我刘文辉带出来的兵,命都是命,不能这么白白葬送掉。”

最后,他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苍蝇一样:“行了,都先回去吧。把手头上的事做好,尤其是……把家底看好。”

“把家底看好?”这个模棱两可的命令,像一颗扔进水里的哑弹,没有声响,却搅起了巨大的波澜。

会议在一片愕然和失望中草草结束。将领们三三两两地走出会议室,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主席这是什么意思?看好家底?难道是要我们打包细软,准备跑路吗?”

“我看主席是真的老了,糊涂了。没有一点当年的雄心了。”

“怕不是糊涂,是怕死吧!这还没打呢,就想着怎么跑了!”

议论声不高,但尖锐刺耳,一字不落地传进了门后刘湘芸的耳朵里。她的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几个耳光。她紧紧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

父亲的威信,似乎就在这个夜晚,随着那句“看好家底”的命令,轰然崩塌。

02

刘文辉的命令虽然让人费解,但几十年来积攒下的威严还在,命令还是被不情不愿地执行了下去。只是,执行的结果,让所有抱有幻想的人,都彻底死了心。

一支部队确实被派往了川北,由一位性格沉稳、向来只听刘文辉一人号令的老将带领。但这支部队的行动,与其说是去构筑防线,不如说是一场慢吞吞的武装郊游。

他们每天行军不过二三十里,走走停停,遇到风景好的地方还要安营扎寨,“休整”个一两天。

南京方面和胡宗南的催战电报雪片般飞来,得到的回复永远是那几个词:地形复杂,道路泥泞,补给困难,正在努力克服。

好不容易磨蹭到了剑门关附近,这支部队的表现更是让人大跌眼镜。他们没有在那些“一夫当关”的险要隘口深挖战壕、构筑碉堡,反而在一些平坦开阔、毫无军事价值的地方象征性地挖了几条浅沟,堆了几个沙包,看起来就像是儿童玩沙子堆的城堡,风一吹就能倒。

士兵们更是无所事事,长官们不管,他们也乐得清闲。白天懒洋洋地晒太阳,晚上聚在一起打牌喝酒。更有甚者,还在阵地旁边开垦出了几片小菜地,种上了萝卜白菜,俨然一副要在此地安家过冬的模样。

这幅荒唐的景象,把蒋介石派来“督战”的钱震方气得七窍生烟。他不止一次地冲到前线,指着带队军官的鼻子破口大骂,质问他们是不是想集体上军事法庭。

得到的答复却永远是一副恭敬而又无奈的嘴脸:“钱特派員,这都是主席的命令啊。主席反复交代,要劳逸结合,保存体力,不能和敌人硬拼,要……要‘灵活应对’。”

钱震方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将这一切都详细地写进了给蒋介石的报告里。他的措辞极为严厉,称刘文辉“心存观望,阳奉阴违,视军令如儿戏,以党国之安危为赌注,其心可诛”。他断言,这条所谓的川北防线,就是一条纸糊的防线,连一阵风都挡不住,更别提解放军的雷霆攻势了。

与前线部队的“消极怠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刘文辉另一道密令的雷厉风行。

他最信任的副官,那个在军事会议上沉默寡言的周易安,接到了一项秘密任务。周易安带领着一支精锐的卫队,打着“战前物资疏散,以防资敌”的旗号,像一阵风似的,在川北和成都平原的几个重要城镇间穿梭。

他们的行动极为高效,但目标却很奇怪。他们不去加固城防,不去转移兵员,而是直奔各地的银行金库、政府档案库和兵工厂。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将成箱的黄金、白银、法币,以及堆积如山的重要卷宗、户籍图册,还有那些德国造的精密机床、模具,一一打包、装车,然后秘密运走。

这些物资被运往何处,无人知晓。

在其他将领看来,刘文輝这番操作,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哪里是“疏散”,这分明就是打包家当,准备跑路!这比单纯的消极避战,性质要恶劣得多。

一时间,整个二十四军内部,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听说了吗?周副官把成都银行的底都给掏空了!”“何止啊,咱们兵工厂那几台宝贝机器,连夜拆了运走了,據说是往雅安方向去了。”“主席这是铁了心要当缩头乌龜了,把家当都搬回老巢,然后等著解放軍來了,就開城投降!”

这些流言蜚语像病毒一样,迅速侵蚀着部队的士气。尤其是对李劲然这样的少壮派军官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天,李劲然在成都郊外的一个军营里,迎面撞上了刚刚执行完“搬家”任务回来的周易安。

李劲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他几步上前,拦住了周易安的去路,眼睛里像要喷出火来:“周副官!你忙里忙外的,是给刘主席当账房先生,还是给我们二十四军当副官?”

周易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淡淡地说:“李师长,我是在执行主席的命令。”

“狗屁的命令!”李勁然破口大骂,“他讓你去搬金子,你就去搬金子?讓你去拆機器,你就去拆機器?他要是讓你把整個四川卖了,你是不是也照办?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军人!我们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不是给他当家臣,看管他的私人财产!”这番话骂得极重,周围的士兵都围了过来,对着周易安指指点点。

周易安的拳头在身侧微微攥紧,但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模样。他看着李劲然,一字一句地说:“执行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你如果有疑问,可以去问主席。请让开,我还有公务在身。”说完,他绕过李劲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劲然气得浑身发抖,他对着周易安的背影怒吼道:“懦夫!你们都是懦夫!”

这次冲突,像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二十四军内部的矛盾。李劲然私下里开始频繁串联其他几个有血性的年轻军官,他们一致认为,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整个川康部队都会被刘文辉这个“老糊涂”带进投降的深渊,到时候,他们所有人都要背上“不战而降”的千古骂名。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在他们心中逐漸成形——兵谏!他们要逼刘文輝交出兵权!



而在雅安的官邸里,刘文辉似乎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

他每天依旧按时起床,喝茶,看报,然后就一头扎进他的花园里,侍弄他那些宝贝菊花和君子兰。他会花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给兰花换土,给菊花摘心,脸上的专注和滿足,仿佛外面那个战云密布的世界与他毫不相干。

刘湘芸看着父亲这副模样,心从最初的困惑、失望,已经转变成了彻底的麻木和心死。她开始刻意地躲着父亲,她不想看到他那张安逸享乐的脸,那张脸让她感到羞愧。曾经在她心中如山一般伟岸的父亲形象,已经彻底崩塌了。父女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前所未有的冰点。

好几次,刘湘芸都想冲进花园,质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乎军队的分崩离析,不在乎女儿对他的失望,不在乎史书上会如何记载他“刘文辉”三个字。

但每次话到嘴边,她都咽了下去。因为她知道,问了也白问。一个连“亡国”都不怕的人,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呢?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离开后,那个专心侍弄花草的老人,会悄悄抬起头,看着她决然而去的背影,眼神中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孤独和歉疚。

夜深人静时,刘文辉才会独自一人走进他的书房。他会锁上门,确保不会有任何人打扰。然后,他会从一个隐秘的夹层里,取出另一张更为详细的地图。

这张地图上,没有标注军事防线,却用不同颜色的笔,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全川的道路桥梁、电报线路、银行商号、粮仓的位置,甚至还有各地袍哥舵把子、商会会长的名字和住址。

他会对着这张地图,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巨大的压力,让他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他既要應付南京方面越来越严厉的催逼,又要安抚内部日益高涨的激进情绪,更要确保他那个庞大而隐秘的计划,在每个环节都万无一失。

他知道女儿在误解他,部下在非议他,整个四川都在看他的笑话。他必须承受这一切。因为现在,还远远没到可以解释的时候。有些棋,必须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一颗一颗地落下。

03

十一月下旬,南京的总统官邸,气氛肃杀。窗外是连绵的阴雨,让这座古都显得愈发阴冷潮湿。

官邸的会议室内,暖气开得很足,但国民政府的一众军政高官们,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反而像是坐在冰窖里。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主位上,身着特级上将戎装的蒋介石,脸色铁青,手里紧紧捏着一份电报。那份薄薄的电报纸,被他捏得不成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揉成一团废纸。

那是钱震方从四川发回来的最新报告。报告里,钱震方用极尽详实的笔触,描绘了刘文辉部如何在前线磨洋工,如何将防线变成菜园子,如何偷偷摸摸转移财产的“丑态”。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蒋介石的脸上。

“嘭!”

一声巨响,蒋介石狠狠地将一个名贵的青花瓷茶杯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和瓷器碎片濺了一地。

“混账!饭桶!”

蒋介石的咆哮声在巨大的会议室里回荡,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和失望。他猛地站起身,指着地图上四川的位置,破口大骂:“刘文辉这个老滑头!无能!懦夫!国难当头,党国存亡在此一举,他想的还是他那点坛坛罐罐!他以为四川是他的私产吗?他想拥兵自重,跟那边眉来眼去,他做梦!”

在座的将领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他们都知道,总裁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极点。西南是国民政府最后的屏障和退路,而四川又是西南的重中之重。刘文辉的态度,直接关系到整个西南的战局。

“总裁,刘文辉此举,明らかに是在观望风向,为自己留后路。”一位高级将领小心翼翼地开口,“依我看,不如直接撤换了他,让胡宗南长官的部队……”

“不必了!”蒋介石粗暴地打断了他,眼睛里闪爍着凶狠的光芒,“给他脸,他不要脸!传我的命令给胡宗南!”

他停頓了一下,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地說:“让他做好准备!一旦共军突破川北防线,他的部队就立刻挥师南下,以‘督战不力’、‘整顿川康军务’的名义,全面接管刘文輝的地盘!我倒要看看,他刘文辉是想要他的那些金銀財寶,还是要他的脑袋!”

这个命令,无异于直接宣判了刘文辉政治生涯的死刑。所谓的“整顿军务”,实际上就是要用武力,把刘文輝彻底吞掉。

在蒋介石看来,既然刘文辉已经是一条只想自保的老狗,那在他失去利用价值之前,把他最后的地盘和军队榨干,就是最合理的选择。

金陵的雷霆之怒,通过军方的电报系统和新闻媒体的春秋笔法,很快就像一阵寒流,席卷了整个四川。

重庆、成都的报纸上,开始连篇累牍地刊登一些不点名的评论文章,字里行间都在影射“西南某将领拥兵自重,通敌避战”,“置民族大义于不顾,只图个人之私利”。

一时间,刘文輝在军政两界的名声,一落千丈。那些原本还在摇摆不定、持观望态度的地方士绅和中小军阀,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纷纷开始与刘文輝划清界限,生怕被牵连进去。整个四川的政治空气,变得异常诡异和紧张。

这些外部的压力,如同火上浇油,让二十四军内部本就汹涌的暗流,彻底沸腾了起来。

李劲然的“兵谏”计划,已经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他联络了几个师团级的心腹军官,秘密筹备着行动。

在他看来,蒋介石已经对主席动了杀心,再不采取果断措施,只怕到时候不仅川康部队会被胡宗南吞并,连刘文辉自己的性命都难保。

唯一的办法,就是夺取兵权,主动北上抗敌,用一场胜仗来向南京证明川军的忠诚和价值,从而挽救危局。

这是一种饮鸩止渴的办法,但对于血气方剛、认定“军人就该战死沙场”的李劲然来说,这是唯一的荣誉之路。

十一月底的一个夜晚,天空中乌云密布,冷风夹杂着冰冷的雨点,狠狠地抽打着雅安城。

刘文辉的官邸书房里还亮着灯。他刚刚处理完一些“家务事”,正准备休息。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骚动和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李劲然浑身湿透,手里握着一把锃亮的驳壳枪,带着几个同样持枪的心腹军官,面色决绝地闯了进来。

“你们要干什么?造反吗!”管家老陈吓得脸色煞白,挡在刘文辉身前。

“陈伯,你让开!这没你的事!”李劲然一把推开老陈,枪口虽然没有直接对着刘文辉,但那股逼人的气势,已经说明了一切。

“爸!”刘湘芸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这副剑拔弩张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她想都没想,就张开双臂,挡在了父亲的身前,对着李劲然哭喊道:“李叔叔!你们疯了吗?你们不能这样对爸爸!”

刘文辉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慌。他异常镇定地拨开挡在身前的女儿,示意她站到一边去。然后,他平静地看着满脸雨水和决心的李劲然,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天气。



“劲然,你跟我多少年了?”

李劲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搞得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从我……从我还是个排长起,就跟着主席了。快二十年了。”

“二十年了……”刘文辉点了点头,仿佛在回憶什么。他缓缓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目光扫过李劲然和他身后那几张年轻而激动的脸。

“你们的来意,我明白。”刘文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你们觉得我老了,糊涂了,贪生怕死了,要带着大家一起当亡国奴了。你们不服气,想拿走我手里的兵权,自己带兵去川北,跟解放军拼命,是不是?”

李劲然咬着牙,梗着脖子说道:“主席!我们不是要造反!我们是为了您,为了二十四军的几万兄弟,为了四川的父老乡亲!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完蛋了!”

“说得好。”刘文輝居然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了苍凉和疲惫。

他没有辩解一句,也没有怒斥他们的犯上作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缓缓地抬起手,解开了自己军服衣领上的那枚中将领章。

那是一枚纯金打造、熠熠生辉的领章,象征着他在军中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

他把领章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然后向前推了推。

“兵权,我可以给你。”

刘文輝看着愣住的李劲然,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像两把能刺穿人心的刀子。

“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主席请说!”李劲然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

“无论胜败,你都要尽你最大的可能,保全部队兄弟们的性命。让他们能活着回家,见他们的爹妈老婆孩子。”刘文辉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还有,不要让战火烧到成都平原。让川西的父老乡亲,少流一滴血。”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李劲然和他同伴们的热血上。他们预想过刘文辉会勃然大怒,会调集卫队反抗,甚至会痛哭流涕地求饶。他们唯独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平静地放弃权力,提出的唯一要求,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士兵和百姓。

这种以退为进、充满悲壮感的姿态,瞬间瓦解了他们所有的激昂和正义感。

李劲然呆呆地看着桌上那枚领章,又看了看刘文辉那双苍老却依旧清明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深邃和沉重。

他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正义”,产生了剧烈的动摇。他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难道真的就是全部的真相吗?

04

兵谏的风波,在刘文辉主动交出领章的那一刻,就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平息了。李劲然和他的人,最终没有拿走那枚领章。他们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官邸,满腦子都是刘文辉最后那番话和那个深不可测的眼神。

表面上看,刘文輝似乎是被这次未遂的兵变吓破了胆,变得更加沉默和与世无争。但实际上,一场更大、更隐秘的棋局,正在他那双看不见的手的操控下,悄然加速运转。

棋局的操盘手,正是那个被李劲然怒斥为“账房先生”的周易安。

周易安的行动轨迹,在外人看来非常奇特和可疑。他表面上执行的,依旧是刘文辉那道“疏散物资、看好家底”的命令,但他做的事情,却远远超出了这个范畴。

他率领的精干小队,总是出现在一些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地方。他以“征用民夫,协助转运”的名义,频繁地与川内各地的袍哥舵把子、商会领袖进行秘密接触。

在一个不起眼的茶馆后院,他对一位在地方上德高望重的袍哥大爷拱手道:“龙大爷,时局不稳,主席的意思,是希望您能约束好手下的弟兄们,最近少惹事。另外,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外头的军队过来,需要弟兄们帮忙‘带个路’、‘找个向导’,还请您多費心,让他们在山里多转悠几天,熟悉熟悉我们四川的好山好水。”

在一个富商的密室里,他将一小箱黄鱼推到对方面前:“钱老板,主席知道你生意做得大,粮食布匹遍布全川。他让我给你带个话,最近风声紧,讓你把要紧的货物都囤积好,轻易不要出手。特别是……不要卖给那些口音不对、不认识路的外地人。”

这些接触,每一次都极其隐秘,每一次都看似寻常。但周易安实际上做的,是在刘文輝的授意下,利用几十年来建立的深厚人脉,编织一张覆盖全川、深入到毛细血管的巨大社会网络。这张网,平时看不见摸不着,但在关键时刻,它能让一支现代化的军队,寸步难行。

而那些被他“疏散”走的物资,也并非都运回了雅安老巢。

大批的粮食,被秘密囤积在了成都、重庆周边的一些隐秘仓库里。那些从兵工厂拆下来的精密机器,则被运往了幾個极其隐蔽、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山谷,并且有专门的技术人员随行,随时准备重新组装。最重要的,是那些厚厚的政府档案,特别是详细记录着人口、田亩、地方实力派人物家庭背景和关系的卷宗,被周易安亲自护送,收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这些看似无用的故纸堆,在未来的某一刻,将是穩定地方、迅速接管政权的最重要依据。

与此同时,身在雅安的刘湘芸,也在无意中窥得了冰山的一角。

自从“兵谏”事件后,她对父亲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再单纯地认为父亲是懦弱,而是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她无法理解的謎团。她开始偷偷观察父亲的一举一动。

一天,她借着给父亲整理书房的机会,发现了一本被父亲翻看得起了毛边的旧棋谱。她随手翻开,一张纸条从棋谱中飘落下来。

她捡起纸条,发现上面没有文字,而是一些用红蓝铅笔画下的奇怪标记和一串串数字。她好奇地将纸条与书桌上摊开的四川地图进行比对,一个惊人的发现让她心跳加速。

纸条上的每一个标记,都精确地对应着地图上的一个城镇——成都、重庆、乐山、宜宾、泸州、内江……这些地方,无一例外,全都是四川最重要的经济中心和水陆交通枢纽。而那些标记旁边的数字,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很可能代表着日期,或者是某种资源的编号。

更让她感到震惊的是,她发现,周易安叔叔最近一直在奔波的那些地方,恰好就是纸条上标记的这几个城市!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脑海中浮现:父亲的“逃跑路线”,似乎并不是一路向西退回西康,而是像一张大网一样,撒向了整个四川最富庶、最核心的区域。他不是在逃,他是在……占位?

这个念头太疯狂了,但它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她开始重新审视父亲所有的“反常”行为。

南京派来的钱震方依旧像个监工一样,隔三差五地来官邸“汇报工作”,实际上是来施压和监视。有一次,钱震方在客厅里等了很久,刘文辉才带着一身酒气,醉醺醺地从饭局上回来。

钱震方看到他这副样子,脸上写满了鄙夷,故意用刺人的话说:“刘主席真是好雅兴啊,前线战事一触即发,您还有心情在这里推杯换盏。”

刘文辉打了个酒嗝,看似毫无心机地靠在沙发上,摆着手抱怨道:“哎,钱特派员你是不晓得啊。我这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啊!胡长官(胡宗南)几十万精锐大军在秦岭那边威风八面,我手里这点残兵败将,老弱病残,守什么川北啊?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他一边说,一边捶胸頓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是想通咯!守不住,守不住的!等共军打过来,胡长官的大军正好顺勢南下,名正言順地接管四川。到时候四川就太平了,我也好早点退休,卸下这个烂摊子,回家专心种我的花咯!”

这番话,说得钱震方心花怒放。在他看来,这无疑是刘文輝彻底认怂、准备躺平的真心话。他立刻将这段“醉话”一字不差地写进了报告,发回给了蒋介石。

这更加坚定了蒋介石的判断:刘文輝已经彻底失去了斗志,只想“投诚自保”,可以放心大胆地实施“南下接管”计划了

而在场的刘湘芸,这一次却从父亲那看似窝囊的醉话里,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和算计。她注意到,父亲在说“胡长官正好顺势南下”的时候,嘴角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冷笑。

十二月初,寒流南下,川北的气温骤降。

解放军的先鋒部队,以摧枯拉朽之勢,越過了险峻的秦岭。刘文辉那条“纸糊的防线”,果然如钱震方所料,一触即溃。许多部队甚至没有放一枪,就丢弃阵地,一路“转进”。

川北防线不战自溃的消息,如同一场八级地震,瞬间传遍了整个西南。

身在川陕边界的胡宗南集团,接到了蒋介石盼望已久的命令——“大举南下,稳定川局,接管防务”。胡宗南大喜过望,他麾下几十万在国共內战后期屡战屡败、士气低落的中央军,此刻仿佛打了鸡血一样,认为终于等来了一个捡便宜、捞功劳的好机会。

他们的进军路线,恰好是沿着刘文辉部“放弃”的主要交通线,一路畅通无阻。一切,似乎都在朝着蒋介石预想的方向,完美地发展着。

就在胡宗南的先头部队已经遥遥望见成都平原的时候,雅安刘文輝的官邸里,却是一片异样的平静。

刘文辉将已经被架空、整日无所事事的李劲然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李劲然以为刘文辉又要向他诉苦或者懺悔,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

刘文輝没有多說什么,只是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了那枚李劲然没有拿走的中将领章,亲自走到他面前,郑重地、一颗一颗地帮他重新扣在了衣领上。

李劲然愣住了。

刘文輝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只说了一句话,一句让他瞬间醍醐灌顶,又毛骨悚然的话:

“戏看完了,该我们上场了。记住,你的战场,不在川北,而在成都。”

05

川北的大雪,成了胡宗南集团南下部队最好的背景板。对他们来说,这场雪仿佛是上天降下的祥瑞,掩盖了劉文輝部狼狽“溃逃”的痕迹,也让他们这支“王者之师”的南下显得更加名正言順。

解放军顺利进入川北,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劉文輝“弃守川北,保存实力”的“懦夫”行径,似乎得到了最终的、无可辯駁的证实。

蒋介石在重庆的临时指挥部里,收到了胡宗南发来的“捷报”,说是进展顺利,预计一周内即可兵临成都城下。老蒋心情大好,甚至已经拟好了嘉奖胡宗南、申斥刘文輝的通电。

胡宗南的几十万大軍,就像一股不受控制的洪流,沿着宽阔的川陕公路长驱直入。他们的先头部队很快就越过了剑门关,抵达了广元、绵阳一线,成都平原富庶的灯火,仿佛已经在向他们招手。部队上下都洋溢着一股轻松得意的情绪,在他们看来,接收四川,不过是一场武装游行,刘文輝那点残兵败将,要么早就闻风而逃,要么就会立刻倒戈投降。

然而,当这股洪流越往南深入,部队的指挥官们就越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不安。

他们发现,沿途的桥梁,特别是那些横跨大江大河的关键桥梁,居然都在“维修”当中。桥头立着“桥梁检修,禁止通行”的牌子,几十个穿着破烂的民夫,慢悠悠地敲敲打打,就是不让部队的重型装备,比如大炮和坦克通过。带队的军官想要强行通过,那些民夫就立刻一哄而散,躲进山里,让你想抓人来问都找不到。

无奈之下,部队只能绕行那些崎嶇难行的小路,或者费时费力地搭建浮桥。整个部队的行军速度,被大大地拖慢了下来。

更奇怪的是,部队的通讯也开始变得时断时续。无论是电话线还是电报线路,都频繁地出现“故障”。有时候,一封发往后方指挥部的电报,要隔上一天才能收到回电。他们就像一头扎进了迷雾里的巨兽,渐渐失去了与大脑的联系。

最让他们感到心寒的,是沿途百姓的态度。他们预想中的“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场面完全没有出现。公路两旁的村镇,十室九空,百姓们仿佛提前收到了消息一般,早就躲进了深山。偶尔遇到几个留在村里的老人,面对他们的询问,要么是一问三不知,要么就操着一口他们完全听不懂的方言,对他们指手画脚,把他们引到一些断头路或者沼泽地里。

别说欢迎了,他们感受到的,是一种无形的、深入骨髓的冷漠、敵视和排斥。他们的后勤补给线,被这种看不见的“人民战争”无情地拉长、切割、拖垮。士兵们开始挨饿,车辆开始缺油,一股焦躁和不安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在部队里蔓延开来。

胡宗南的指挥部设在绵阳,他看着地图上严重滞后的进军箭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隐约感覺到不对劲,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固执地认为,这只是地方保护主义和劉文輝殘余势力的小破坏,只要主力部队抵达成都,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在他的严令催促下,他的王牌主力部队,被那些“好心”的当地向导,一路“引导”着,避开了通往成都的宽阔大路,一头扎进了成都西边的邛崍山脉。据说,从这里抄近路,可以直插成都的侧背。

山脉,地势险峻,山高林密,道路狭窄,是自古有名的易守难攻之地。胡宗南的现代化大部队一旦全部进入这葫芦一样的地形里,就如同巨鲸游进了浅滩,重型装备无法展开,部队被拉成一条長長的細線,首尾不能相顾。

就在胡宗南的主力被复杂的地形和日益枯竭的后勤搞得焦头烂額之际,1949年12月9日,一个又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如同最猛烈的炮弹,接二连三地轰击在他那早已混乱不堪的指挥系统上。

第一个消息:西南军政长官公署所在地,国民政府在大陆的最后堡垒——成都,宣布和平起义!

第二个消息:陪都重庆,也于同日宣布和平起义!

一夜之间,西南地区两座最大、最重要的中心城市,竟然兵不血刃地易手了!

胡宗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抓住报务员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吼道:“是谁?是谁宣布起义的?刘文辉吗?他不是早就跑了嗎?”

报务员颤抖着回答:“长官……根据我们截获的广播通电……宣布起义的,是西南军政副长官邓锡侯、潘文华,以及……以及西康省主席,刘文辉!”

刘文辉!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胡宗南的天灵盖。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被他认为是丧家之犬、正仓皇西逃的“老糊涂”,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了成都起义的领导者?

更让他无法置信的还在后面。

报告接踵而至:那些被认为“士气低落、组织涣散”的川康部队,那些本该在川北潰散的刘文辉的兵,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他们在一夜之间,突然出现在了成都、重庆的各个要害部门——政府大楼、银行金库、广播电台、电报总局、机场、火车站……

他们没有开一枪一炮,行动迅速、训练有素。城市的警察、宪兵仿佛提前接到了命令,非但没有抵抗,反而主动配合他们维持秩序。整个城市的控制权,就在这样一种詭異的平静中,瞬间易手。那些忠于蒋介石的特务和官员,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一处,失去了自由。

胡宗南发疯似地冲到地图前。他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巨大的地图,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背脊。

他惊恐地发现,一个巨大而致命的陷阱,已经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合拢。

当他的几十万主力部队,像一群蠢猪一样,被成功地诱入川西邛崍山脉这个巨大的“口袋”时,刘文辉那些 溃散的部队,已经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南边、东边和成都方向,反过来将他们层层包围。

那些被“维修”的桥梁,那些被“切断”的电话线,那些“热情”的向导……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巨大骗局的一部分!

他不是来“接收”四川的征服者,他是一头被精准獵捕、请君入瓮的猎物!

他所有的退路——返回川北的公路,南下宜宾、泸州从长江出川的水路,东去重庆的陆路——全都被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川军,以及他们背后那张看不见的社会关系网,给死死地堵住了!

此刻,远在重庆的蒋介石,刚刚从一场短暂的午睡中醒来。

侍从官神色慌张地递上了一份刚刚收到的特急电报。电报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字:“成都易手,刘文輝通电起义。”

蒋介石拿着那张薄薄的电报纸,手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几个字,嘴里反复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刘文輝……他怎么敢……”

他还不知道,这仅仅是这场西南噩梦的开始。那个他一直看不起,认为可以随意拿捏的“无能”老朽,为他准备的,是一盘让他输掉整个大陆最后希望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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