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杀前朝后妃,一人求毒酒获允,次日反成唯一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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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始皇驾崩,一道冰冷的诏书从新皇胡亥的宫殿发出,将数百名无子妃嫔的命运,与那座冰冷的骊山陵墓死死捆绑——她们都将殉葬。

一时间,咸阳后宫哭声震天,绝望如瘟疫般蔓延。

在这片哀嚎的海洋中,只有一个叫阿苑的“七子”,成了唯一的孤岛。她被列在死册之上,却仿佛置身事外。

当别的女人抱头痛哭、仪态尽失时,她竟平静地向宦官讨要一盆清水,在众人惊异的注视下,细细梳理好长发,甚至用一枚干枯的花瓣,为自己苍白的嘴唇染上了一抹血色般的嫣红,这份诡异的从容,传到了暴戾的新皇胡亥耳中。

深夜,她被带到醉意醺醺的胡亥面前。他期待一场涕泪横流的求饶,她却叩首,不求生,只求陛下能“恩赐”一杯鸩酒,让她可以“体面”地死去。

就在盛满毒酒的杯盏递到她面前,生死仅隔一线时,她忽然抬起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着龙椅上的胡亥附耳低语了一句。

话音刚落,胡亥脸上嗜血的笑容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骇。他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失控地挥臂打翻了酒杯!

次日黎明,殉葬官手中的朱笔,在划过一个个名字后,独独在“苑氏”二字上停住。

一道紧急手谕传来,他换上墨笔,用一团浓重而仓皇的墨迹,将她的名字彻底从死亡名单上抹去,那句在屠刀下吐露的低语,究竟藏着怎样一个能逆转生死的惊天秘密?



01

秋老虎赖在咸阳的上空,迟迟不肯退去。明明已是八月,暑气却比盛夏时还要闷,像一床浸了热水的厚棉被,严严实实地盖在整座宫城之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咸阳宫里,出奇地安静。

这种安静,并非平日里午后小憩的安逸,而是死神攥紧喉咙时发不出声的寂静。宫道上听不见车马粼粼,庭院里闻不到丝竹管弦。平日里最爱叽叽喳喳的小宫女们,此刻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低着头,踮着脚,碎步疾走,生怕鞋底和青石板的摩擦声,会惊扰了什么看不见的可怕存在。

长信宫偏居一隅,这份死寂便显得愈发浓重。阿苑就住在这里。

她此刻正跪坐在自己院中那棵半死不活的兰草前,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剪子,一截一截,小心翼翼地剪去枯黄的叶片。

她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叶,在她素色的罗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侧脸沉静得像一尊玉像。

不远处的回廊下,几个和她同住的低阶宫人聚在一起,说是聚着,其实隔着三五步的距离,谁也不看谁,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紧张地交换着彼此的恐惧。压抑的啜泣声像蚊子哼,时断时续。

“听说了吗?甘泉宫那边,昨晚拖走了好几个……”一个声音极低,带着颤。“别说了!想死吗你!”另一个立刻打断了她,话里带着哭腔。

阿苑的剪子“咔哒”一声,剪下最后一截枯叶。她仿佛没听见那些对话,只是专注地将剪下的枯枝败叶收拢在掌心,然后起身,走到墙角的泥地旁,用剪子尖端挖了个小坑,将它们埋了进去。

父亲曾教过她,草木和人一样,剪掉腐朽的,才能迎来新生。可如今,她们这些旧主遗留下的“草木”,怕是等不到新生了。

阿苑不是什么名门贵女。她的父亲曾官拜博士,是个只知埋首故纸堆的书呆子,因在朝堂上引经据典,劝谏先皇不要过度严苛,被罢了官,回家后一口气没上来,郁郁而终。她作为罪臣之女,没被株连已是万幸,直接被没入宫中,成了一名普通宫女。

三年前,一次宫宴上,先皇偶然兴起,考校在场宫人的学识。轮到她时,她将一篇艰涩的钟鼎铭文一字不差地释读了出来。先皇龙颜微悦,随口赏了她一个“七子”的位分。这是后宫妃嫔等级里,不高不低,却最容易被遗忘的一个位置。

从那天起,她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宫女,变成了一个默默无闻的“主子”。先皇再也没想起过她,一次也未曾召幸。她就这样被安置在长信宫,守着一院子的花草和几屋子的书卷,过了三年。

这种被彻底遗忘的处境,于她而言,未必是坏事。它像一层保护色,让她可以置身事外,冷静地看着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一幕幕上演的得意与失意。

她也因此,听到了许多核心圈子外流传的消息,那些被权贵们不屑一顾、却往往更接近真相的只言片语。

比如,先皇并非寿终正寝,而是病故于沙丘巡游途中。比如,本该继位的公子扶苏,在边关被“赐死”了。比如,新君的名讳,是胡亥。

当这些消息像鬼魅一样在宫中游荡时,阿苑就知道,天,要塌了。

接下来的日子,印证了她的猜想。宫里的膳食,一天比一天差。起初是看不见肉了,后来连精细的米面都成了奢望,端上来的,是带着霉味、剌嗓子的粗粮粥。守卫宫门的兵士,一夜之间全换成了生面孔,操着关中以外的口音,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他们不再仅仅守着宫门,而是三人一组,在宫内各处游弋,那铁甲摩擦的“哗哗”声,听得人心惊肉跳。

上个月,和她交好的小宫女春禾,只因在井边打水时,和人抱怨了一句“沙丘那地方真不是个好去处”,当天下午,就被几个高大的宦官堵着嘴拖走了。阿苑亲眼看见,春禾那双绣着小野花的鞋子,掉了一只在路上,很快被来往的脚步踩进了泥里。

从那天起,再也没人见过春禾。

空气里,仿佛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混杂着权力更迭特有的腐朽气息,盘踞在咸阳宫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旧的时代,像被狂风吹倒的巨塔,轰然崩塌。而她们这些被遗忘在塔里的旧物,注定要被一同掩埋。

这天夜里,阿苑睡得正浅,忽然被隔壁房间一阵压抑的响动惊醒。她悄悄起身,贴在木墙上,只听见一阵桌椅被踢倒的声音,接着,是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重物被猛地吊了起来。然后,一切又归于死寂。

阿苑的心沉了下去。

隔壁住的是林贵人,位分比她高一级,是当年从赵国送来的美人,性子最是胆小爱哭。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宦官不耐烦的呵斥。门被粗暴地推开,火把的光亮晃得人睁不开眼。

“都起来!林贵人‘病故’了,收拾收拾,别留晦气!”一个尖着嗓子的太监喊道。

女人们被从被窝里赶出来,瑟缩在墙角,看着几个小太监将林贵人的尸体从房梁上解下来,像拖一条破麻袋一样,径直往外拖去。

她穿着一身华美的丝质睡袍,双脚却光着,脚底沾满了灰,脚踝处因挣扎而勒出的血痕,在火光下分外刺眼。

众人一片死寂,只有几个胆小的已经瘫软在地,发出呜呜的哭声。

阿苑没有哭。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林贵人被拖走时,那僵硬的手指。等太监们走后,她走进林贵人的房间。屋里一片狼藉,一股死亡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她走到那张被踢翻的矮凳旁,蹲下身,从地板的缝隙里,捡起了一个小小的、被手汗浸湿的锦囊。

打开锦囊,里面没有金银珠玉,只有一小撮干硬的、泛着黄褐色的泥土。

阿苑认得,那是赵地的土。林贵人曾不止一次跟她炫耀过,这是她离家时,母亲偷偷塞给她的,说想家了就闻一闻。

所有人都想靠着回忆活下去,可这条路,终点却是悬梁。

阿苑捏着那撮土,站了许久。殿外的风灌进来,吹得烛火疯狂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她忽然转身,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闩上门。

她没有点灯,借着窗外透进的惨淡月光,她从床底拖出一个陪嫁时带来的旧木匣子。匣子里都是些不值钱的旧物,她拨开几件旧衣,从最底层,摸出了一枚发簪。

那是一枚骨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头打磨而成,早已被摩挲得温润,呈现出一种象牙般的淡黄色。簪头雕刻的不是花鸟,而是一个极其简朴的云纹图样。

阿苑将发簪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有了一丝镇定。她借着月光,将发簪凑到眼前,用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摩挲着云纹图样下那几道几乎与骨头纹理融为一体的刻痕。

那刻痕很浅,极不规整,像是有人情急之下用指甲或石子匆忙划上去的。在黑暗中,她嘴唇微动,像是在无声地念着什么。那几个字,早已烙印在她的脑海里,两年了,从未有一刻敢忘记。

这枚骨簪究竟藏着什么秘密?那几道不起眼的刻痕,又代表了什么?在必死的绝境里,这会是她的催命符,还是……唯一的生路?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是她手上唯一的筹码,她必须赌一把。

02

夜色深沉如墨,长信宫里最后的几声啜泣也渐渐隐没了下去,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名为绝望的宁静。

阿苑没有睡。她靠坐在冰冷的窗棂边,那枚骨簪被她紧紧地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仿佛能一直渗透到骨髓里。窗外的月亮被薄云遮掩,时明时暗,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思绪像挣脱了闸门的洪水,无可阻挡地将她带回了两年前。

那一年,先皇病体缠身,却仍旧执着于寻求长生,决意进行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东巡。整个咸阳宫都为此忙碌起来。阿苑因为识文断字,性子又安静得像个影子,被指派为随行的书吏之一。

这算不上什么好差事。她甚至连皇帝的龙辇都靠近不了,只是被塞在一辆颠簸的马车里,整日与汗牛充栋的竹简为伍。

她的任务,是在队伍安营扎寨后,将先皇途中批阅过的竹简重新整理、归档。那竹简沉重,墨迹又容易污损,是个十足的苦差。

但阿苑甘之如饴。比起在后宫里应付那些明里暗里的争斗,这枯燥的旅途反倒让她感到一丝自在。

队伍一路向东,颠簸了数月,最终抵达了沙丘平台。

沙丘的八月,白天酷热如蒸,夜晚却风沙漫天,刮在人脸上像刀子割。先皇的身体,也就在这片不祥的土地上,急剧地垮了下来。

那一夜,风沙格外地大。狂风卷着沙砾,疯了似的抽打着帐篷,发出“噼啪”的怪响,仿佛有无数只鬼魅在帐外哀嚎。阿苑正就着一盏昏黄的豆油灯,整理最后一批竹简。因为皇帝病重,所有随行人员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

就在这时,帐篷的帘子被猛地掀开,一股寒风夹杂着沙土灌了进来。中车府令赵高,裹着一身黑袍,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丞相李斯。李斯平日里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此刻已荡然无存,脸上写满了惊疑和惶恐。

阿苑吓了一跳,连忙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此处可有旁人?”赵高尖细的声音在风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回大人,只……只有一个整理竹简的小宫女。”随行的一个小宦官颤声回答。

赵高瞥了阿苑一眼,那目光冰冷得像一条毒蛇。阿苑瞬间屏住了呼吸,整个人趴得更低了,恨不得能钻进地缝里去。

“睡死了?”“应……应该是。”

或许是看她一动不动,又或许是军情紧急,赵高没有再理会她。他和李斯走到帐篷的另一角,背对着阿苑,压低了声音开始密谈。

风沙声掩盖了大部分对话,但阿苑天生听力比常人敏锐一些。更何况,此刻她正处于极度的恐惧中,所有感官都绷紧到了极致。她从那呼啸的风声里,捕捉到了几个断断续续、却足以让她魂飞魄散的词。

“……陛下……怕是不行了……”这是李斯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慌。“……矫诏……刻不容缓……”这是赵高的声音,阴冷而果决。“扶苏……刚毅,与我等素来不睦……”“……胡亥……可控……”“蒙恬……手握重兵……如若知晓……”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阿苑的心上。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她知道,自己听到了天底下最不该听到的秘密。

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强迫自己放松身体,让呼吸变得绵长,装作熟睡的样子。可越是想装,心跳得越快,擂鼓一般,她生怕会被那两人听见。

就在这时,她透过跪伏姿势的缝隙,借着摇曳的灯火,看到了更惊悚的一幕。

赵高从袖中取出了一卷空白的绢帛诏书,铺在案上。他又拿出一方小小的玉印,蘸了印泥,小心翼翼地在诏书的末端盖了下去。那枚印,阿苑见过。在整理先皇御批的竹简时,她见过无数次。那是先皇的一枚私印,用于批阅最机密的文书。

做完这一切,赵高抬起头,那张在火光下半明半暗的脸,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狰狞。他对李斯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在之后的无数个夜里,都成了阿苑的梦魇。

“丞相,成大事者,当断则断,妇人之仁,只会坏了你我的前程!”

那一瞬间,阿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回到咸阳后,她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她销毁了所有与那次东巡有关的微末痕迹,将自己彻底埋进长信宫的尘埃里,只求无人记起,无人问津。父亲临死前的悲愤言犹在耳:在这权力场里,知道得太多,不是晋身的资本,而是催命的符咒。

她曾以为,只要自己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就能像一颗被遗忘的石子,安然度过余生。

可她忘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哐当——”

一声巨响,将阿苑从回忆的深渊中拽了出来。天已经蒙蒙亮,关押她们的殿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一群面无表情的宦官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的诏书。

他走到大殿中央,展开诏书,也不看底下那一张张惨无人色的脸,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尖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嫔御,无子女者,皆令殉葬。钦此!”

“轰”的一声,整个大殿仿佛炸开了锅。

“不!我不想死!”“陛下开恩啊!我们伺候了先皇一辈子啊!”“我家里还有老娘……求求你们……”

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震得殿顶的灰尘都簌簌落下。有几个妃嫔当场就昏死了过去,更多的人则疯了一样扑向那些宦官,却被守卫用刀鞘无情地打开。

阿苑站在人群的后方,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尽管早已料到这个结局,但当死亡的宣判真正降临时,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还是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美人韩氏……”“……良人赵氏……”

宣诏的太监面无表情,一个一个地念出名字。每念到一个,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更凄厉的哀嚎,仿佛那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把把插进心脏的刀。

“……七子苑氏……”

当自己的名字被念出口时,阿苑的耳朵嗡地一声,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声音。她扶着身旁的柱子,才没有软倒下去。



她要死了。

就在这极致的混乱和绝望中,两年前沙丘那一夜,赵高那句阴狠的话,却无比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回响起来:

“成大事者,当断则断,妇人之仁,只会坏了你我的前程!”

对!妇人之仁!

阿苑的身体猛地一震,浑浊的脑子瞬间变得清明。对这群靠着阴谋和鲜血爬上高位的人来说,眼泪和求饶是什么?是懦弱的表现,是蝼蚁的挣扎。他们非但不会同情,反而会因为别人的恐惧而获得快感和满足。

求饶,是死路一条。

她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哭得撕心裂肺、仪态尽失的女人。她们曾经也是娇贵的金枝玉叶,此刻却像一群待宰的羔羊,除了发出无意义的悲鸣,再无他法。

不,不能这样死。

绝不能这样死得毫无价值。

名单宣读完毕,太监合上诏书,厌恶地看了一眼这满殿的混乱,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阿苑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她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踉跄了几步,然后直直地跪在了那名宣诏太监的面前。

所有人都以为她也要开始新一轮的哭求。连那太监都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准备呵斥。

阿苑却没有哭。她抬起头,脸上没有泪痕,只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

她对身边一个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小姐妹说:“扶我一下,我想去见见掌事公公。走之前,总得梳洗打扮一番,不能失了体面。”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沸腾的油锅里,瞬间让周围安静了那么一刹那。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似的眼神看着她。

死到临头,还要什么体面?

那宣诏太监也愣住了,他眯起眼睛,重新审视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女人。他在这宫里见多了生死,见多了摇尾乞怜,也见多了悍然赴死,却从未见过在这种境地下,还想着“体面”二字的人。

这女人,有点意思。

03

新皇胡亥,最近很烦躁。

他坐在曾经属于他父亲的偌大宫殿里,只觉得这空旷的殿宇像一张巨口,随时要把他吞噬。他坐上这个梦寐以求的位置才一个多月,可感觉比前半生加起来还要累。

北方的边军蠢蠢欲动,那是兄长扶苏和蒙恬的旧部,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杀回来。朝堂上,那些父皇留下的老臣子,一个个看着他的眼神都透着古怪,仿佛在审视一件赝品。

最让他心烦的,还是宫里那些先皇留下的女人。

莺莺燕燕,足有数百。她们的存在,就像一面面镜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只是一个继承者,一个活在父亲巨大阴影下的儿子。

赵高说得对,这些人留着,不仅耗费钱粮,更是潜在的祸患。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和宫外的什么人勾结,散播对他不利的流言?

“都处理掉吧。”那天,他对赵高这么说,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扔掉一批旧家具。

“陛下英明。”赵高躬着身,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无子嗣者,理应追随先-皇而去,此乃古制,亦是陛下的仁德。”

于是,一道赐死的诏书就这么定了下来。胡亥甚至懒得去看那份长长的殉葬名单。在他眼里,那些女人的名字,和她们本人一样,毫无意义。

他需要的是立威,是用鲜血和死亡,来浇筑他那尚不稳固的御座,震慑所有心怀叵测的人。他下令诛杀了自己十几个兄弟姐妹,咸阳的街市上,人头滚滚,血腥气几日不散。他很满意这种效果,他喜欢看到人们眼中那恐惧的神色。

现在轮到这些女人了。他以为会是一场轻松的清扫,没想到她们哭哭啼啼,闹得整个后宫都不得安宁,像一群苍蝇,嗡嗡地搅得他头疼。



就在这烦躁的顶点,一名心腹宦官前来禀报,说有个待殉的妃子,行为古怪,非但不哭不闹,还在死前请求梳洗打扮,要“体面”地走。

“体面?”胡亥嗤笑一声,觉得荒谬至极。

但这份荒谬中,又夹杂着一丝好奇。他决定把这件事当成一出解闷的短剧来看。

而此刻的阿苑,正被单独关在一间小小的静室里。这是她为自己争取来的片刻喘息。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脑子飞速地运转着,像一台精密的算筹,反复推演着棋局的每一种可能。

她面前,是一盘已经下到死路的棋。

第一条路,求饶。这是最愚蠢的路。她回想着胡亥登基以来的一系列举动,此人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又渴望证明自己的权威。他杀兄弟,杀大臣,如今杀这些手无寸铁的妃嫔,正是为了享受这种生杀予夺的快感。向他求饶,只会让他更加鄙夷,然后毫不犹豫地挥下屠刀。此路,不通。

第二条路,揭露真相。将沙丘矫诏之事公之于众。这是最快意恩仇的路,也是死得最快的一条路。她没有证据,唯一的“人证”就是她自己,一个卑微的七子。

而她的对手,是权倾朝野的赵高和已经坐上皇位的胡亥。她甚至走不出这座静室,就会被赵高的人灭口。就算她侥幸见了天日,胡亥为了掩盖自己得位不正的真相,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她这个知情人。此路,自寻死路。

第三条路,逃跑或贿赂。更是天方夜谭。偌大皇宫,守卫森严如铁桶。她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身无分文,连买通一个看门的宦官都做不到,遑论逃出这天罗地网。

所有通往“生”的道路,都被一块块巨石堵得严严实实。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没过她的头顶。她靠着墙壁,缓缓地坐到地上,看着窗外那轮被云层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月亮。

忽然,她笑了。笑声很轻,带着一丝自嘲,一丝疯狂。

既然所有求生的路都走不通,那为什么……不走一条求死的路呢?

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划破了她脑中的黑暗。

胡亥最大的心病是什么?是他皇位的合法性。

他最怕的是什么?是沙丘的秘密。

在他看来,所有可能知道秘密的人,都必须死。他对这些殉葬妃嫔的杀心,一部分源于巩固权威,另一部分,何尝不是一种“宁杀错,不放过”的情理。他一定认为,这些女人里,或许就有那么一两个,从先皇那里听到过什么风声。

那么,如果有一个人,非但不怕死,反而主动求死,并且,还暗示自己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胡亥会怎么想?

这会完全打破他的认知。

他会从“我必须杀掉她”的施暴者心态,瞬间转变为“她为什么不怕死?她想干什么?她到底知道什么?”的猎奇和猜忌。

当一个帝王对你产生猜忌,而不是单纯的杀心时,你就从一个必死的“物”,变成了一颗尚有价值的“棋子”。

而这颗棋子,或许能为自己,撬开一线生机。

置之死地而后生。

阿苑站起身,走到静室里唯一的一面铜镜前。镜中的女人,面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像两簇在黑暗中燃烧的火苗。

她知道,这盘棋,她只能赌这一手。

赢了,就是从鬼门关前爬回来。输了,也不过就是早死片刻。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为自己这最后一场,也是最重要的一场“演出”,做准备。

04

殉葬的前一夜,冷月如钩。

数百名被点名的妃嫔被集中关押在长乐宫的一处偏殿,这里曾经是她们饮宴作乐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她们通往黄泉的驿站。

殿内,哭声震天。女人们三五成群地抱在一起,用故乡的方言互诉着最后的诀别。有人捶胸顿足,咒骂着新皇的无情;有人神情呆滞,目光空洞地望着殿顶的雕梁画栋,仿佛灵魂早已离体。绝望的气味浓稠得化不开,混杂着汗水和脂粉的味道,令人作呕。

阿苑是唯一一个例外。

她安静地坐在角落,仿佛一尊与这混乱隔绝的雕像。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平静地走到看守殿门的宦官面前。那宦官手按刀柄,满脸警惕。

“你想干什么?老实待着!”

阿苑微微躬身,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公公,我不想做什么。只是人之将死,总想干干净净地走。能否请公公行个方便,赐一盆清水,一套干净的衣物?”

那宦官愣住了,他见过要吃要喝的,见过要死要活的,还是头一次见着要水要衣服的。他上下打量着阿苑,见她神色坦然,不似作伪,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命一个小太监去办。

很快,一盆清水和一套素净的布裙被送了进来。

在满殿的哭嚎声中,阿苑旁若无人地跪坐下来。她先是用布巾浸湿清水,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脸颊、脖颈和双手,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接着,她解开发髻,用木梳将一头青丝一遍遍梳理通顺,直到每一根发丝都光洁如缎。

最后,她从随身的小荷包里,取出了一枚早已干瘪的花瓣。那是春天时她从院里摘下的桃花,夹在书页里,想着夏天可以用来染指甲。她将花瓣放在唇间轻轻一抿,那苍白的嘴唇上,便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却又触目惊心的嫣红。

她的举动,像一场无声的戏剧,慢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哭闹的妃嫔们渐渐停了下来,看守的卫兵也投来惊疑不定的视线。整个大殿,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一个看管她们的老宦官,也是赵高的心腹,姓王。王公公踱步过来,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明和审视的光,居高临下地看着阿苑,冷冷地呵斥道:“死到临头,还有心思打扮!装神弄鬼给谁看?”

阿苑缓缓抬起头,仰视着他。她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平静地回答:“王公公说笑了。正因死到临头,才更要走得体面些。一来,不能辱没了先皇生前的恩宠;二来,也不能在新皇登基的大喜日子里,留下一副蓬头垢面的晦气模样,污了陛下的眼。”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先皇,又顾及了新皇,还把自己赴死说成了一件顾全大局的“体面事”。

王公公一时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见过太多伶牙俐齿的女人,但大多用在争宠邀功上。像阿苑这样,在赴死的路上,还能如此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阿苑知道,时机到了。

她抓住王公公被震住的这一瞬间,顺势向前膝行一步,郑重地叩首道:“公公,阿苑自知罪无可赦,死不足惜。只是,我有一言,想在临死之前,单独面呈陛下。此事……关乎先皇的一桩未了心愿,也与新皇的万世基业隐隐相关。若不能将此话说出,我怕是死不瞑目。”

她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很空。什么“先皇心愿”、“新皇基业”,听起来就像是疯子的胡言乱语。但正因其空,才给了人无限想象的空间。

王公公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身为赵高心腹,深知新皇得位不正,最忌讳的就是旁人提及“先皇”。这个女人,偏偏要把“先皇”和“新皇”联系在一起。她是真的知道什么,还是在故弄玄虚,想做最后一搏?

王公公揣摩不透。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他不能自作主张。

胡亥此刻正在为这些女人的哭闹而烦心,送一个“不哭不闹、只想讲大道理的疯子”过去,或许正好能让他换换脑子,解解闷。就算这女人是胡说八道,陛下发怒杀了她,也与自己无关;万一她真说出点什么,自己岂不是立了功?

想到这里,王公公那张刻板的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他蹲下身,凑到阿苑耳边,低声道:“你最好不是在耍花样。否则,咱家有的是法子,让你想‘体面’地死,都成了奢望。”

阿苑垂下眼帘,低声道:“不敢。”

当晚深夜,一道命令从胡亥的寝宫传出,召“七子苑氏”觐见。

消息传来,整个偏殿再次陷入死寂。所有人都用一种混杂着嫉妒、好奇和幸灾乐祸的复杂眼神看着阿苑。她们不相信她能求来生路,只当她是临死前还要出风头,注定要被盛怒的新皇撕成碎片。

阿苑在两名宦官的押解下,走出了这座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大殿。殿外的夜风格外清冷,吹得她素白的衣袂飘飘,宛如一个即将羽化的仙人,又像一个踏上不归路的幽魂。

通往生路的大门,正在为她打开。但她知道,门的另一边,是更凶险的死局。

05

望夷宫灯火通明,却听不见一丝人声,静得像一座巨大的陵墓。

阿苑被带到殿前,两名宦官解开了她手上的绳索,用力一推,将她推了进去,然后迅速关上了沉重的殿门。

殿内,熏香的味道浓得呛人。胡亥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常服,半躺半卧地靠在一张铺着虎皮的榻上,面前的案几上,散乱地放着几个酒爵。他那张尚带几分少年气的脸上,因为饮酒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里满是烦躁与不耐。

他抬眼,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阿苑。一个纤弱的女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脂粉未施,只有嘴唇上那一点淡红,在这肃杀的宫殿里,显得格外刺眼。

“就是你?”胡亥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和一丝居高临下的戏谑,“吵着要见朕?说吧,是想求朕饶你一命,还是想控诉朕处事不公?”

他已经准备好欣赏一场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的求饶表演了。这能让他烦闷的心情,得到些许病态的满足。

阿苑没有抬头,她依旧保持着叩首的姿势,整个身子伏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清晰地落入这死寂的宫殿中。

“罪妾不敢。罪妾自知死期已至,只求陛下一件事。”

胡亥果然来了兴趣,他坐直了些,饶有兴致地问道:“哦?在这节骨眼上,你还有所求?说来听听,若是有趣,朕或许会考虑。”

阿苑依旧伏在地上,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殉葬之法,或白绫三尺,或活埋于陵,都过于折磨,且仪态尽失,不够体面。罪妾斗胆,恳请陛下……能赐我一杯毒酒,让我能干干净净地去追随先皇。”

胡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愣住了。他设想过她会求饶,会献宝,会攀扯关系,甚至会破口大骂,但唯独没想过,她求的,是死。而且是求一种更“体面”的死法。

短暂的错愕之后,一阵刺耳的狂笑声在殿内回荡起来。胡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哈哈哈哈……”他指着阿苑,对身边的宦官说,“你们听见没有?这宫里所有人都想活,削尖了脑袋想活,唯独她,赶着去死!好!好得很!”

他觉得这个女人一定是在故弄玄虚。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方式,来博取他的注意和同情。这手段,比那些只会哭哭啼啼的蠢货,高明了那么一点点。

但他偏不让她如愿。

“来人!”胡亥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瞬间覆满寒霜,“既然这位七子如此想追随父皇,朕岂有不成全之理?去!取最好的鸩酒来!朕要亲眼看着她‘体面’地走!”

一名宦官躬身领命,很快,便用托盘端着一只精致的青铜酒爵走了上来。酒爵里,墨绿色的液体在灯火下泛着妖异的光泽,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那宦官走到阿苑面前,将酒爵递了过去。

阿苑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她还是缓缓地抬起了头,伸出双手,准备去接那杯决定她生死的毒酒。

就在这时,她抬起了头。

这是她进殿以来,第一次抬头。她没有看那杯毒酒,而是越过宦官,第一次直视宝座上的胡亥。

她的眼神里,没有临死前的恐惧,没有求饶的卑微,甚至没有绝望的死寂。那是一双清澈得不可思议的眼睛,眼神里透出的,竟然是一种……奇异的怜悯。

仿佛她不是在看一个主宰她生死的帝王,而是在看一个即将走上歧途而不自知的可怜人。

胡亥被她这种眼神看得心里一突,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怒火。

阿苑的嘴唇动了。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懂的口型,和一种几乎细不可闻的气音,轻声说道:

“谢陛下成全。如此,沙丘平台之上,关于‘影子皇子’的谶言,就可随我一同深埋地下,再也不会扰乱陛下的心了。”

“影子皇子”。

这四个字,像一道九天惊雷,毫无预兆地,狠狠劈在了胡亥的天灵盖上!

他的浑身猛地一震,脸上的暴戾和冷笑瞬间凝固,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骇和猜疑!

沙丘!谶言!影子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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