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她曾是当朝吏部尚书的糟糠之妻,倾尽家族所有,耗尽满腹才情,助他从一介小小翰林平步青云,她以为的相濡以沫,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最终,她亲手铺就的青云路,换来的却是一碗鸩酒穿肠,家破人亡。
带着无尽的怨恨,她在漫天大雪中闭上了双眼。
一梦三年,她从地狱归来,重生于一切悲剧未发生之前。
这一次,她敛去所有温情,眼底只剩刺骨的冰冷。
面对婆母的逼迫与夫君的伪善,她步步为营,冷眼旁观这群豺狼上演着熟悉的戏码,静待时机,准备献上自己精心准备的“回礼”。
就在顾家合力将她逼至绝境,以为她已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时,她却放弃了满室的奇珍异宝。只提出了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要求——取走一件来自亡母的普通遗物。
然而,当那个小小的、包裹严实的物件被呈现在众人面前时,一向精明狠厉的婆母竟如遭雷击,瞬间面无人色,当场惊惧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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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大雪下得铺天盖地,像是要将整个京城的污秽都掩埋起来。
我穿着一件单薄的素白中衣,赤着脚踩在冰冷的青石砖上,寒意从脚底板一路往上蹿,直刺心肺。可这点冷,比起心里的寒,又算得了什么呢。
别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吱呀一声,像是垂死之人的呻吟。
我的夫君,顾宴清,当朝最年轻的吏部尚书,穿着一身紫色的官袍,玉带金冠,意气风发。他身后跟着两个健壮的婆子,眼神凶狠,是我从未见过的。
他亲手提着一个食盒,一步步向我走来。那张我曾爱入骨髓的脸,此刻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又有些陌生。
“若微,天冷了,怎么不多穿一件。”他开口,语气温柔得像我们新婚燕尔时一样。
我看着他,想笑,嘴角却僵硬得扯不起来。
他从食盒里端出一只白玉小碗,里面盛着一碗酒,酒色清透,在烛火下泛着幽幽的光。
“这是上好的暖情酒,喝了,身子就不冷了。”他将碗递到我面前,眼睛里是我熟悉的、能溺死人的柔情。
我盯着那碗酒,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暖情酒?顾宴清,事到如今,你连句实话都不肯跟我说吗?”
他的手抖了一下,碗沿磕在我的牙齿上,发出一声脆响。
“你……都知道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们那个尚未足月就“意外”流掉的孩子,是被他新纳的贵妾,吏部尚书柳家的千金柳如月,亲手灌下的一碗红花。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沈家没落,父亲清正一生的名声被他和他岳丈联手污蔑为“沽名钓誉”,只为给他腾出位置。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这个助他从一个小小翰林爬到尚书之位的糟糠妻,早已成了他青云路上的绊脚石。
“若微,你身子一向不好,这样活着也是受罪。”他见我不接,索性将碗送到我嘴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你放心,你走后,我会向圣上为你请封诰命,对外只说你病故了。你的牌位,我会好好供在顾家祠堂。至于我们的孩子……我会追封他,让他入顾家族谱。”
“我们的孩子?”我重复着这几个字,觉得无比讽刺,“顾宴清,你配提他吗?”
我的质问像一根针,刺破了他最后一点伪装。
他脸上温柔的面具轰然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阴狠和决绝。“沈若微,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能帮我出谋划策的沈家大小姐吗?你娘家早就垮了!你现在,什么都不是!”
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行将那碗冰冷的液体灌进我的喉咙。
辛辣,滚烫,像是烧红的铁水顺着食道一路向下,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焦灼的剧痛。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然后狠狠撕裂。
我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意识在剧痛中渐渐涣散。
朦胧中,我看见顾宴清丢下玉碗,用锦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仿佛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他转身,毫不留恋地向外走去。门口,站着身着华服、珠翠满头的柳如月。她看见我痛苦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残忍的笑容。
“夫君,姐姐喝完了?”
“嗯,我们走吧。”
大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雪花从破损的窗户吹进来,落在我的脸上,冰冷刺骨。我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心底发下血誓。
顾宴清,柳如月,顾家……若有来生,若有来生!我沈若微定要将你们今日所赐,百倍奉还!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小姐!小姐,您醒醒啊!”
一阵剧烈的摇晃伴随着焦急的呼喊,将我从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中拽了出来。
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里火烧火燎的感觉仿佛还未散去。
“小姐,您总算醒了!您可吓死我了!”一张熟悉又带着稚气的脸凑到我面前,是我的贴身丫鬟春熙。她眼眶通红,显然是急哭了。
我愣愣地看着她,又环顾四周。
雕花拔步床,浅粉色的纱幔,空气中飘着我最喜欢的淡淡海棠花香。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温热的,有弹性的。又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和肚子,没有一丝疼痛。
这不是我被囚禁的那个别院。这是我在顾家的婚房——静微居。
“春熙?”我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
“哎,奴婢在呢!”春熙连忙端过一杯温水,“小姐,您从午后就一直睡到现在,怎么叫都叫不醒,跟魇着了似的。老夫人那边派人来催了好几次了,让您醒了就立刻去一趟正房荣安堂呢。”
荣安堂……老夫人……
这几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尘封的记忆。
我清楚地记得,前世,就是这个时候,我嫁入顾家整整三年。顾宴清在我的帮助下,即将从清苦的翰林院调任更有实权的吏部。也正是这一天,婆母第一次把我叫到荣安堂,笑里藏刀地跟我提了那件事。
她说,我三年无所出,是为不孝。
她说,顾宴清前途无量,需要一门强有力的姻亲。
她说,吏部尚书柳家的千金对我夫君青睐有加。
她说,让我识大体,主动让出正妻之位,降为平妻。
前世的我,听到这些话如遭雷击。我哭着,闹着,跑去找顾宴清求助。他抱着我,嘴上说着会护着我,转头却和婆母商议如何让我“顾全大局”。最终,我被冠上“善妒”的罪名,关了禁闭,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那是我悲剧的开始。
我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窗外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一阵风吹过,花瓣簌簌落下。
春熙说的没错,是午后。我死在寒冬腊月,如今却回到了繁花似锦的暮春。
我真的……重生了。
回到了三年前,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的时候。
那杯穿肠的鸩酒,那场埋葬了我所有爱恋的大雪,那对狗男女决绝的背影,一幕幕在我脑海中闪过。这一次,不再是撕心裂肺的痛,而是化作了淬了毒的冰,冻结了我最后一丝温情。
“小姐,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春熙担忧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掀开被子下床。
“别急,”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去把我的妆奁拿来。”
春熙虽有不解,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我坐在熟悉的菱花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十八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一丝未脱的少女娇憨,眉眼间是对未来、对爱情最纯粹的憧憬。
真傻。
我打开妆奁,里面珠光宝气,全是顾宴清平日里送我的,还有婆母赏赐的。前世,我珍之重之,日日佩戴,只为讨他们欢心。
这一世,我只觉得刺眼。
我的手掠过那些华贵的珠钗,从最底层的一个小格子里,拿出了一支素雅至极的木兰簪。簪子是上好的黄杨木雕的,包浆温润,看得出有些年头了。这是我过世的父亲,亲手为我雕刻的。
“小姐,您今天怎么戴这个?这……这也太素了。”春熙小声提醒。
我没说话,只是将木簪稳稳地插入发髻。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那个一心扑在夫家、妄图用爱感化一切的顾家妇沈若微。
我只是沈若微,那个被罢官的清流言官沈怀安的女儿。
“走吧。”我抚平衣角的褶皱,站起身,眼底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平静与冰冷,“去荣安堂,别让老夫人,等急了。”
去荣安堂的路上要穿过一个小花园,园里的花草都是我亲手打理的。此刻看着那些争奇斗艳的花朵,我心里再无半分喜爱。
前世,我把这里当成我的家,用心血浇灌。
这一世,这里只是我的牢笼,和我的战场。
廊下的风吹起我的裙摆,带着一丝凉意。我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平稳。
顾家,我回来了。
02
荣安堂里,上等的沉水香熏得人有些发闷。
我一脚踏进去,就看到婆母顾老夫人端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手里捻着一串成色极好的蜜蜡佛珠,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旁边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穿着一身绛紫色的绸缎衣裳,满脸堆笑,一双精明的眼睛在我身上滴溜溜地转。我认得她,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官媒张婆子,专为达官贵人牵线搭桥,一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看来,这出戏的配角都已经到齐了。
“儿媳给母亲请安。”我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动作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
顾老夫人这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在我头顶那支素净的木簪上停顿了一下,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起来吧。”她的声音不咸不淡,“身子不爽利,就该多歇着,怎么睡了这么久。让张妈妈在这儿干等了你半个时辰。”
话是关心的话,里面的敲打意味却再明显不过。
我顺从地应了声“是”,站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恭顺柔弱的模样。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顾老夫人对屋里的丫鬟婆子挥了挥手。
很快,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张婆子立刻笑呵呵地站了起来:“老夫人,我看少夫人这气色,养得极好呢,就是瞧着单薄了些。女人家啊,还是得身子骨壮实,才好开枝散叶。”
这话说得巧妙,既点了我“单薄”,又点了我“无子”,直接把话头递给了婆母。
顾老夫人放下佛珠,叹了口气,一副慈母心肠的模样看着我:“若微啊,你嫁到我们顾家,有三年了吧?”
“回母亲的话,整整三年了。”我轻声回答。
“是啊,三年了。”她又是一声长叹,拿起手边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这三年,你将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我跟你父亲都看在眼里,很是欣慰。你是个好孩子,知书达理,温柔贤惠。”
她先是夸了我一通,若是我还是前世那个天真的小姑娘,恐怕已经感激涕零了。
可如今的我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果然,她话锋一转:“只是……你这肚子,始终没什么动静。你也知道,宴清是我们顾家的独子,三代单传。我跟你父亲年纪都大了,就盼着能早日抱上孙子。我们请了多少名医为你调理,可这身子就是……唉。”
她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好像我生不出孩子,是多么对不起列祖列宗的大罪。
前世的我哪里知道,那些所谓的“调理”汤药里,早就被她做了手脚,放了寒凉之物。我身体底子本就一般,经她这么一“调理”,能怀上孩子才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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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嘲讽,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和愧疚:“是儿媳……是儿媳没用,辜负了母亲的期望。”
我的“配合”让她很满意。
她放下茶盏,终于说到了正题:“若微,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如今宴清正走到仕途的关键一步,他即将从翰林院调任吏部,前途不可限量。可官场之上,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他需要助力,需要一门强有力的姻亲。”
她顿了顿,观察着我的反应,见我只是低着头绞着帕子,便接着说道:“吏部柳尚书家的千金,柳如月小姐,你也听说过吧?那孩子才貌双全,对我们宴清……也是青睐有加。柳尚书更是亲口对我提过,若是我们两家能结亲,他定会在吏部多多照拂宴清。”
我心里冷笑,柳如月对我夫君何止是青睐有加,简直是势在必得。前世,他们不就是在我死后,立刻就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吗?
“母亲……”我抬起头,眼眶微红,怯生生地看着她,“您的意思是?”
顾老夫人仿佛等的就是我这句话。她身体微微前倾,拉过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若微,我知道这会委屈你。如今这情况,你主动让出正妻之位,降为平妻,等如月过了门,你们姐妹相称。将来她生了儿子,记在你名下,你也是嫡母。这对你,对顾家,对宴清,都是好事啊。”
姐妹相称,记我名下。
多么熟悉的话术,多么恶毒的算盘。前世我就是信了这鬼话,以为自己还能保有一席之地,结果呢?柳如月一进门,就处处打压我,不出半年,我就被她寻了个由头彻底架空,连自己院子的门都出不去。至于记在我名下的孩子,更是子虚乌有。
我没有像前世那样哭泣,也没有挣脱她的手。我只是静静地听着,任由她的手在我手背上轻轻拍着,那伪善的温度,让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我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一处云纹暗绣。那是我前几日通宵达旦为顾宴清做的,他最喜欢这种低调又显精致的纹样。
我的平静,让顾老夫人感到了一丝意外。她预想中的哭闹、质问、崩溃,全都没有发生。眼前的我,安静得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这种失控感让她有些不安,她加重了语气,话里带上了一丝威胁:“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不愿意?若微,你要想清楚,你娘家已经败落,你父亲得罪了那么多人,如今人走茶凉,谁还记得你们沈家?你现在除了一个顾家少夫人的名头,什么都没有!你若占着这个位置不放,就是拖累宴清,是毁他的前程!”
我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精于算计、此刻正透着逼迫和轻蔑的眼睛。
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母亲,您说的这些,儿媳都明白了。”
顾老夫人和张婆子对视一眼,都以为我服软了,脸上露出了然的笑意。
我接着说:“只是,这毕竟是关乎我一生的大事,也是顾家的颜面。您总得容我回去,好好想一想。毕竟,我才是顾宴清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特意在“明媒正娶”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婆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她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平静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可我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一副逆来顺受、但又固守着最后一点底线的模样。
她看到了我头上的木簪,又扫过我身上没有任何珠宝点缀的素色衣裙。这副打扮,与往日那个处处精心、力求体面的我截然不同。这在她看来,就是一种无声的挑衅和示威。
她想发作,可我刚才的话占尽了道理。逼迫正妻让位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我不情不愿闹将起来,传出去顾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她只能暂时压下火气。
“好,好,好一个‘想一想’。”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语气里的冷意几乎能结成冰,“我便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识大体’的答复。”
“谢母亲体恤。”我再次福身,然后转身,慢慢地退出了荣安堂。
每一步,我都走得很稳。我知道,从我走出这间屋子的这一刻起,战争,已经打响了。
刚走到院门口,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我抬头一看,心口猛地一缩。
是顾宴清。
他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看到我,他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堆起满脸的关切和温柔。
“若微,怎么了?眼眶怎么红红的?”他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想拉我的胳膊,“是不是母亲又说你了?”
他的声音,他的动作,和前世一模一样。
前世这个时候,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下扑进他怀里,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哭诉了出来。他抱着我,一遍遍地安慰我,说他心里只有我,说他会去和母亲谈,让我不要担心。
我信了。
结果呢?他从荣安堂出来后,带给我的,就是和婆母如出一辙的劝说,只是话说得更漂亮,更诛心。
此刻,在他伸出手来的一瞬间,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碰触。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伸在半空中的手僵住了。
他眼里的温柔出现了一丝裂缝,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困惑和探究。
我没有给他深思的机会,只是按照规矩,微微屈膝,向他行了一礼,声音平淡无波:“夫君回来了。母亲在里面等您,似乎有要事相商。”
说完,我不再看他,径直绕过他,带着春熙快步离去。
顾宴清僵在原地,看着我的背影,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今天的沈若微,很不对劲。
那种疏离,那种平静,是他从未在我身上见到过的。就像一池他原本以为可以随意掌控的温水,突然之间,结了冰,深不见底。
他心头第一次涌上一股陌生的、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不安。
03
一回到我自己的院子“静微居”,我立刻对春熙吩咐道:“关上院门,今天谁来我都不见,就说我身子不适,要静养。”
“小姐,那……姑爷要是来了呢?”春熙小心翼翼地问。
“他来也一样。”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春熙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领命而去。
我独自一人走进内室,径直来到梳妆台前坐下。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眼底却亮着一簇幽冷的火苗。这张脸,年轻、鲜活,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我不能,也不允许自己,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深吸一口气,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清点我手中能用的“武器”。
哀求和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这一点,我用一条命换来了教训。想要在这吃人的顾家活下去,甚至反败为胜,我必须要有自己的底牌。
我拉开梳妆台下的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打开匣子,里面不是珠宝首饰,而是一叠地契、房契,还有几张银票。
这是我出嫁时,母亲留给我的嫁妆。
我沈家虽是书香门第,不似那些高门大户富贵逼人,但外祖家是江南的富商,母亲当年是十里红妆嫁给我父亲的。
她的嫁妆极为丰厚,有三间位于京城黄金地段的铺子,一处京郊的温泉庄子,还有两处百亩以上的良田。除此之外,还有一箱子我父亲生前收藏的古玩字画,以及母亲的首饰遗物。
前世,我一心一意为着顾宴清,把这些嫁妆看作是夫妻共同的财产。顾家需要银钱打点,我便拿出铺子的收益去填;顾宴清要结交同僚,我便变卖母亲的首饰为他置办宴席。到最后,这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全都被他们掏空了,成了顾宴清青云路上的垫脚石。
这一世,这些就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我一文钱都不会再便宜他们。
除了钱财,我还有人。
春熙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对我忠心耿耿,这一点毋庸置疑。除了她,我的陪嫁里,还有一位姓吴的管事妈妈。
吴妈妈的丈夫曾是我父亲的学生,受过我父亲的恩惠,为人最是可靠。吴妈妈自己也精明能干,长于算计,只是我过去总觉得她太过市侩,不甚亲近。如今想来,在这顾家,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帮得上我。
最后,也是我最大的依仗,是我脑子里装着的东西。
我清楚地记得未来三年大靖王朝的每一次时局变动,每一次官场沉浮,甚至哪一年哪里会发大水,哪里的粮价会暴涨。
更重要的是,父亲留给我的那些书,并不全是圣人文章。他书房的暗格里,藏着许多关于权谋、兵法、驭人术的孤本。前世,我将这些书里的学问掰开了揉碎了,教给资质平庸的顾宴清,助他揣摩上意,平步青云。
他用我教他的本事,来对付我。真是天大的讽刺。
这一世,这些知识,将只为我沈若微一人所用。
我将地契房契重新锁好,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
我走到书案前,铺开纸笔。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我需要秘密地行动起来。
我没有写信,而是用一种只有我和吴妈妈才懂的暗语,画了几张图样。一张图样代表一间铺子,上面的特殊标记,代表着我要见那间铺子的掌柜,并且要核对过去三年的所有账目。
做完这一切,我把吴妈妈叫了进来。
“妈妈,”我将图样交给她,“你是我陪嫁过来的人里,我最信得过的。我这里有几件事,要你悄悄地去办,绝不能让府里第二个人知道,包括春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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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妈妈接过图样,看了一眼,眼神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小姐请吩咐,老奴万死不辞。”
“你明日以采买我惯用的胭脂为由出府,去这几个地方,把这个交给掌柜。告诉他们,三日后,我要在城西的清风茶楼,见到所有账本。”
吴妈妈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老奴明白了。”
“还有,”我压低了声音,“你去一趟‘济世堂’药铺,帮我买些东西。要当归、川芎、白芍、熟地……记住,每一样都用单独的纸包好,绝不能在一家铺子买齐。再帮我请一位大夫,要那种名不见经传,但医术尚可的,傍晚时分,让他换上便服,从后门进来。”
我要确定,我这三年喝的汤药里,到底有什么玄机。
吴妈妈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将所有事情一一记下。
打发走吴妈妈,我开始动手整理我的院子。
我让春熙将那些熏得我头疼的沉水香都撤了,换成了清雅的兰花香,那是父亲生前最爱的味道。
我又吩咐小厨房,从今天起,不必再按照府里的份例做菜。婆母喜欢油腻的酱肘子,顾宴清喜欢重口的川菜,为了迎合他们,我已经很久没尝过家乡的味道了。
“以后,我的饭食就做些清淡的。一道西湖醋鱼,一道龙井虾仁,再来一碗莼菜汤便好。”我淡淡地吩咐道。
春熙愣住了:“小姐,这些菜……老夫人和姑爷都不爱吃啊。”
“我爱吃,就够了。”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从这一天起,静微居仿佛成了一座孤岛。我不再去正房请安,不再关心顾宴清的仕途,不再研究菜谱讨好婆母。我换上自己喜欢的素雅棉布裙衫,白日里就在自己的书房看书、练字,或者在院子里打理那些我新栽下的兰花。
这些微小的改变,像一颗颗石子投入顾家的池塘,虽然没有掀起大浪,却泛起了一圈圈诡异的涟漪。府里的下人们都在私下议论,说少夫人自从那天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顾宴清自然也感觉到了。他来过几次,都被春熙以“小姐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为由挡在了门外。
夜深人静时,我也会独自坐在窗前,想起前世的种种。
被强行灌下红花时,小腹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孩子离我而去时,那种生命被生生抽离的空虚;临死前,顾宴清那张冰冷决绝的脸。
这些记忆不再让我流泪,它们像磨刀石,一遍遍地打磨着我的心脏,让它变得越来越坚硬,越来越锋利。
我也想起我的父亲。他一生清廉,却落得个被罢官的凄凉下场。他曾抚着我的头说:“微儿,爹爹不求你荣华富贵,只愿你一生平安喜乐,寻得一良人,相敬如宾。”
我曾以为,顾宴清就是那个良人。我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这一世,我不要什么相敬如宾,我只要讨回公道。
我拿起墨锭,在砚台里一圈一圈地研磨着。墨汁在水中慢慢散开,越来越浓,越来越稠,就像我此刻的心。
冷硬,且深不见底。
04
我的“不合作”态度,很快就招来了婆母的反击。
她并没有直接找我,而是开始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先是静微居的份例被克扣了。每日送来的新鲜瓜果蔬菜减了一半,到了冬天取暖的银霜炭,也换成了烟熏火燎的黑炭。小厨房的管事是个见风使舵的,见我失了势,送来的饭菜也变得敷衍了事。
春熙气得直掉眼泪:“小姐,她们也太欺负人了!我去跟她们理论!”
“理论什么?”我头也没抬,继续翻着手里的书,“由她们去。我们自己有铺子,难道还缺这点吃穿用度?”
我让吴妈妈每日从我们自己的铺子里采买新鲜食材,用我们自己的银子买上好的银霜炭。静微居的小日子,不仅没有变差,反而比以前更精致了。这让那些想看我笑话的人,全都扑了个空。
一计不成,婆母又生一计。
她以“府里人手太多,开销巨大,需要精简”为由,点名要将吴妈妈调去外院的洗衣房。
这才是真正打在了我的七寸上。吴妈妈是我如今唯一能信任并派出去办事的臂膀,调走她,就等于砍断了我的手脚。
我不能让她得逞。
但我也不能硬抗。
就在婆母派人来传话的当天下午,顾宴清来了。这是他第一次成功地踏进了我的院门。
他一进来,就屏退了左右,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无奈。
他没有提婆母的那些小动作,而是直接坐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柔声说道:“若微,这几日,你是在同我置气吗?”
我抽出手,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肩膀微微耸动,做出在哭的样子。
我的示弱让他松了口气。他最擅长应付哭泣的女人。
“我知道,母亲提的事让你受了委屈。”他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可我也是没办法。柳尚书在吏部说一不二,我的调令就压在他手里。你知道我有多想做出一番事业,难道你忍心看我为了前程,处处碰壁,被人踩在脚下吗?”
他开始描绘他的雄心壮志,他的怀才不遇,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了前途不得不做出艰难抉择的无奈男人。
前世,我就是被他这番话打动的。我觉得我应该体谅他,支持他,为了他的前途,牺牲我自己也无所谓。
现在听来,只觉得句句都充满了自私和算计。
“若微,你一向是最懂我的,也是最支持我的。”他见我“哭”得伤心,便将我揽入怀中,轻轻拍着我的背,“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站稳了脚跟,我一定……一定好好补偿你。”
我趴在他怀里,脸上是冰冷的,心里更是。
我闻到他身上沾染了一丝陌生的、甜腻的香粉味。是柳如月喜欢的合欢香。想来,他今天又是从柳家回来,才到我这里来演这场深情戏码的。
我强忍着恶心,从他怀里抬起头,用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夫君……我只是……我只是舍不得你。”
这一句“舍不得”,带着三分委屈,七分痴情,像一剂强心针,让顾宴清彻底放下了心。
他以为我已经快要被他说服了,所谓的抵抗,不过是小女儿家最后的一点挣扎和不甘。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怜惜地替我擦去脸上的“泪水”,“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心里永远有你一个人的位置。”
送走顾宴清后,我脸上的悲戚瞬间褪去。
当天晚上,我就“病”了。
我让春熙对外宣称,我因为思虑过重,忧心忡忡,终于病倒了,卧床不起,谁也不能见。
我的“病”,来得恰到好处。
它既让我顺理成章地躲开了婆母的逼迫,也让她找不到理由再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总不能在一个“病重”的少夫人身边,把她得用的管事妈妈调走吧?传出去,顾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更重要的是,我的“病”,给顾宴清和婆母吃了一颗定心丸。在他们看来,我这是心病,是即将崩溃和妥协的前兆。他们觉得,只需要再加一把火,我就能彻底认命。
于是,他们放松了对我的监视,开始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与柳家的交往中。
京城里很快就有了新的风言风语。
有人说,顾翰林家那位沈氏夫人,心胸狭隘,善妒成性,听闻丈夫欲纳贵妾,竟一病不起。
也有人说,那沈氏本就出身没落,又三年无子,被休弃是早晚的事。柳尚收的千金能看上顾宴清,是顾家祖坟冒了青烟。
更难听的,是说我“体弱多病,恐将不久于人世”,顾家和柳家连婚期都开始悄悄议定了。
春熙每次从外面听了这些流言回来,都气得眼圈发红,在我床边愤愤不平地念叨。
“小姐,他们怎么能这么说您!太过分了!”
我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卷医书,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嘴长在别人身上,让他们说去。你只需记住,狗咬了你一口,你不能也趴下去咬它一口。”
前世,这些流言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将我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这一世,它们不过是我计划中有利的背景噪音。他们越是觉得我败局已定,就越是会掉以轻心。
而我,就利用他们这份掉以轻心,完成了我最重要的布局。
吴妈妈借口为我寻访名医,拿着我早就准备好的凭证和信物,悄悄地出了京城。她此行的目的,不是去见什么掌柜,而是要去将我在京郊那处最值钱、也最惹眼的温泉庄子,以及城南那两间盈利最好的丝绸铺子,秘密地变卖。
我不找那些熟悉的牙行,而是通过吴妈妈的关系,联系上了南边的商队。他们需要一个在京城的落脚点和生意渠道,而我需要将不动产迅速地变现,且不留痕迹。
这是一场豪赌。但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我需要一笔巨大的、完全脱离顾家掌控、随时可以动用的现金流。这是我日后与他们彻底摊牌的底气。
在我“病”着的这些日子里,我也没有闲着。那位从后门请来的老大夫,已经为我诊过脉。他证实了我的猜测,我长期服用的汤药里,被人加了紫茄花和寒水石,这两样东西无色无味,少量长期服用,便会造成女子宫寒体虚,难以受孕。
我把药渣包好,妥善地收了起来。
我又让春熙把我所有的首饰、古玩、字画都清点了一遍,列出详细的单子,一式两份。
一切都在暗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风声渐起,似乎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我能感觉到,婆母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我的“病”拖得太久,会引起她的怀疑。是时候,让他们上演最后的逼宫大戏了。
我等待着,等待他们搭好戏台,把所有角色都请上场。
然后,由我来亲手拉开,这出好戏的真正帷幕。
05
半个月后,我的“病”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
顾老夫人的耐心,终于在满京城的流言蜚语和柳家的催促中,消磨殆尽。
这一天,天气阴沉,乌云压顶,像是憋着一场大雨。
我的静微居一大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婆母带着顾宴清,还“请”来了顾氏家族里最有分量的三位族老,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我的病床前。
这阵仗,不是来探病的,是来审判的。
屋子里,丫鬟婆子们全都垂手站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出。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三位族老端坐在堂下的圈椅里,一个个板着脸,面色严肃。
婆母站在屋子中央,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悲痛”与“无奈”。她用帕子按着眼角,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宴清则站在她身侧,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在孝道与爱情之间备受煎熬的丈夫和儿子。
好一幅感人至深的画面。
“各位族叔……”婆母率先开口,声音哽咽,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你们也都看到了。不是我这个做婆母的刻薄,实在是……实在是若微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她开始声泪俱下地控诉我的“罪状”。
“她嫁入顾家三年,一无所出,让我顾家面临无后的危机,此为不孝!宴清如今仕途关键,正是需要内助的时候,她却在这个当口病倒,为了一点小事想不开,将家族颜面、夫君前程置于何地?此为不贤!”
“我好言相劝,让她以大局为重,接纳柳家姑娘进门,共侍夫君。这在京城大户人家里,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她不但不应,还用装病来要挟我,要挟宴清!我顾家,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善妒不贤的媳妇啊!”
她一边说,一边捶着胸口,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一位年纪最大的族老清了清嗓子,用浑浊的眼睛看着病床上“虚弱”的我,开口道:“顾家侄媳,老夫人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女子以夫为天,开枝散叶、辅佐夫君,乃是本分。你如今既不能生,又阻碍宴清的前程,实乃大错。”
另一位稍胖的族老接着说:“是啊,侄媳。你是个读书人家的女儿,该懂得‘大局为重’四个字。如今给你两条路。要么,你自请下堂,顾家念在往日情分上,会给你一笔丰厚的赡养费,送你去家庙静养,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要么,”最后一位面容精瘦的族老补充道,语气更加尖刻,“你就答应降为平妻。等柳家姑娘进了门,你安安分分地待在后院,不要再作妖。否则,就休怪我们顾家按族规办事,一纸休书,将你逐出家门!”
一唱一和,威逼利诱,他们把戏台搭得十足十。
最后,顾宴清走上前来。
他半蹲在我的床边,目光沉痛地看着我,握住我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他的手心一片冰凉。
“若微,”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痛苦”,“就算是为了我,你就答应了吧。你放心,就算如月进了门,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永远是留给你的。我向你保证。”
他的表演是如此逼真,那眼神里的深情和无奈,几乎能以假乱真。
若非我早已从地狱里爬过一回,看透了他这副皮囊下包藏的肮脏用心,恐怕真的会再次被他骗了过去。
我看着满屋子的人,他们每个人的嘴脸,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清新,也无比丑恶。
够了。
戏该落幕了。
在所有人或逼迫、或同情、或看好戏的注视下,我慢慢地、虚弱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我故意咳嗽了好几声,咳得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咳咳……既然……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喘息着,声音微弱得像是随时会断掉,“我……我若再不答应,倒成了顾家的罪人了……”
我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顾宴清的眼底闪过一丝如释重负。
婆母的嘴角,更是抑制不住地勾起了一抹得意的、胜利的微笑。在她看来,我终究是斗不过她的。
我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接着说下去:“只是……我嫁入顾家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要我让出这正妻之位,总得……总得让我带走一样东西,留个念想吧。”
“这有何难!”婆母立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显得她格外大度,“你看上什么,只管拿去!一些死物罢了,顾家还短不了你的!”
“好。”
我应了一声,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猛地掀开了盖在身上的锦被!
我并没有“病”得骨瘦如柴,更没有穿着邋遢的寝衣。
我里面穿戴得整整齐齐,是一身簇新的湖蓝色衣裙。我慢慢地走下床,站直了身体,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病容?只有一片冰冷的、彻骨的寒意。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顾宴清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婆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 F之的是一种被人戏耍的错愕和愤怒。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径直走到了房间一侧的多宝阁前。那上面摆满了各种名贵的珠宝玉器、古董珍玩。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从中挑选一件最值钱的。
可我的手,却掠过了那些光彩夺目的东西,伸向了多宝阁最底下、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我从那里,拿出了一个用一块半旧的蓝色棉布包裹着的小物件。
我拿着它,缓缓地走回到屋子中央,走到了顾老夫人的面前。她正用一种淬了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的弧度。
然后,我当着所有人的面,随手一扬。
那个布包在空中划过一道小小的弧线,“啪嗒”一声,轻巧地落在了她面前光洁的地板上。
包裹着物件的旧布,因这一下撞击而散开了。
从里面滚出来的,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那是一块小小的、只有婴儿巴掌大的物件。它通体漆黑,质地似玉非玉,上面雕刻着一些古朴而奇特的花纹,看样式,分明是一把给新生儿佩戴的“长命锁”。
只是这锁的材质太过古怪,既不是金,也不是银,而是一块质地极好、却只剩下半边的墨玉。
屋子里的其他人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只是觉得奇怪,我为何会要这么个不起眼的东西。
可顾老夫人,在看清那块墨玉长命锁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像是被九天玄雷劈中了一样!
她的瞳孔,在刹那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她脸上所有的血色,在不到一息之间,褪得干干净净,变得如死人般惨白!
“啊——”
一声短促到变了调的尖叫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她像见了鬼一般,伸出一根手指,颤抖地指着我,又指着地上的墨玉锁,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像是风中残叶,随即,两眼猛地向上一翻,整个人直挺挺地、僵硬地向后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母亲!”
顾宴清发出一声惊骇欲绝的尖叫,第一个反应过来,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了他已经不省人事的母亲。
满屋子的人,全都懵了。
三位族老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前一刻还威风八面、掌控全局的顾老夫人,怎么就因为一块小小的、破旧的玉锁,直接吓得昏死了过去?
整个荣安堂,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快!快叫大夫!”
“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啊!”
在一片混乱之中,只有我,还静静地站在原地。
顾宴清掐着母亲的人中,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我,那眼神里,不再是虚假的温情,也不是被欺骗的愤怒,而是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发自骨子里的恐惧。
他想不明白。
我更没打算让他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