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水汽氤氲,温热的空气带着沐浴露的清香,钻进我的鼻孔。岳母刘桂芳裹着浴巾,一头半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她看着镜子里的我,眼神有些躲闪,嘴唇嗫嚅了半天,才低声说出一句让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的话。
“文博……女婿,你……你进来一下,帮我吹吹头发。”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我叫赵文博,今年三十五岁,是个项目经理,自认见过些世面,可眼前这情景,超出了我所有的认知。岳母才六十出头,平时身子骨硬朗得很,怎么会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我僵在浴室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而这一切,都要从我那个不成器的小舅子,方杰,给我打的那个电话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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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杰,我妻子方悦的亲弟弟,从小被我岳父母宠上了天。结果就是,眼高手低,好逸恶劳,换工作比换衣服还勤。前些日子,方杰突然给我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就是那种特有的、带着一丝谄媚的腔调:“姐夫,最近忙不忙啊?发大财了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准没好事。我敷衍道:“就那样,瞎忙。有事说事。”
他嘿嘿一笑,搓着手的声音我隔着电话都能听见:“姐夫,你看,我最近谈了个女朋友,人家姑娘说了,得先买辆车,不然没面子。我这不……手头有点紧,你看能不能先赞助个三万块?就三万,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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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声音就冷了下来:“赵文博,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姐嫁给你,那是你高攀了!我妈可说了,当初就不同意,嫌你家是外地的。现在让你出点钱怎么了?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我就去我姐单位闹,看你们俩的脸往哪儿搁!”
“你敢!”我气得血压都上来了,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无赖。
“你看我敢不敢!”他“啪”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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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母来的那天,拖着个小行李箱,整个人看着蔫蔫的,跟以前那个精神头十足的刘桂芳判若两人。她不怎么说话,就坐在沙发上发呆,有时候我们跟她说话,她要反应半天。方悦心疼得不得了,以为她妈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天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
我虽然心里有疙瘩,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可我越观察,越觉得不对劲。
有一次,我下班回家,看见岳母正鬼鬼祟祟地在我书房里翻东西。我咳嗽了一声,她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一个相框“啪”地掉在地上。她慌忙解释说:“文博啊,我……我看你这书房乱,想给你收拾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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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更奇怪的。我们小区有个邻居张阿姨,跟岳母是老乡,以前关系特别好。张阿姨听说她来了,特地提着水果上门来看她。结果岳母就跟不认识人家似的,爱答不理,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走了。张阿姨走的时候,悄悄拉着我说:“文博啊,你岳母这是咋了?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话多得拦都拦不住,现在跟个闷葫芦一样。”
方悦觉得她妈是抑郁了,还想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我却隐隐觉得,岳母这一系列的“反常”,背后一定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和小舅子方杰有关。她每天都找各种机会想跟我单独说话,但每次方悦一出现,她就立刻闭嘴,那眼神里,有焦急,有恐惧,还有一种我读不懂的哀求。这让我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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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吹吹头发。”
岳母的声音很小,带着颤音,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机密。我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有荒唐的,有愤怒的,但最终,理智占了上风。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她那双写满惊惶的眼睛,我突然意识到,这可能不是骚扰,也不是试探,而是一个求救信号。一个被逼到绝境的人,才会用这种最不合常理的方式,创造一个绝对私密、连亲生女儿都不能在场的空间。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进去,也没有转身就走,而是对着客厅喊了一句:“方悦,你快来一下!妈让你给她吹头发呢,我一个大男人手笨,弄疼她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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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悦很快就过来了,一边埋怨我大惊小怪,一边走进浴室。我靠在门外的墙上,听着里面吹风机“嗡嗡”作响,心里五味杂陈。
那天晚上,方悦躺在床上,突然哭了。她抽泣着对我说:“文博,我妈……我妈今天跟我坦白了,她前阵子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她得了早期的阿尔茨海默症……就是老年痴呆。医生说她以后可能会有很多反常的行为,让我们多担待。”
我的心猛地一沉。阿尔茨海默症?这就能解释她所有的奇怪行为了?翻东西、不认识老熟人、甚至……提出让我给她吹头发这种怪异的要求。那一刻,我心里充满了愧疚。我竟然怀疑一个生了病的老人,我真是个混蛋。我抱着方悦,安慰她:“没事的,有病我们就治,我会和你一起照顾妈的。”可在我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说,不对,事情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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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我开始加倍地对岳母好,心里带着赎罪的成分。我给她买爱吃的点心,陪她看她喜欢的戏曲频道,甚至主动提出带她去公园散步。方悦看到我们翁婿关系缓和,也松了口气。
岳母依然沉默寡言,但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暖意,也多了一丝更深的挣扎。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末的下午。那天阳光很好,我陪着岳母在阳台上晒太阳,整理她带过来的旧物。她有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盒子,说是装着她年轻时候的东西。我帮她找钥匙的时候,不小心把盒子碰到了地上,锁扣摔开了,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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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看!”她声音尖利,完全不像个病人。
她越是这样,我越是好奇。我仗着手长,先一步把本子拿到了手里。岳母像疯了一样来抓我,我只好把她按在椅子上,对她说:“妈,你别激动,我就是看看,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摔坏了。”
我翻开了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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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3月5日,小杰,赌博,5万。”
“2022年6月18日,小杰,还高利贷,8万。”
“2022年10月1日,小杰,做生意赔了,1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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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4月12日,他打了我,因为我拿不出钱了。他说再不给他,就去毁了悦悦的家。我好怕。”
“2023年4月20日,我不能让悦悦知道他弟弟是这种畜生,她会崩溃的。我只能装病,去文博那里躲一躲。他是聪明人,也许……只有他能救我们了。”
“2023年5月2日,我该怎么告诉文博?我该怎么开口?那个畜生威胁我,如果我敢乱说,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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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开始发抖,不是气的,是惊的。真相,这就是真相!什么阿尔茨海默症,全都是假的!这是一个母亲为了保护女儿,为了逃离恶魔般的儿子,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她不是疯了,她比任何人都清醒!而那个荒唐的、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吹头发”的要求,竟然是她在这场绝望的困局里,想出的唯一一个能和我单独、安全对话的办法!
我抬头看着岳母,她已经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乞求和恐惧。
我合上本子,走过去,蹲在岳母面前,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我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她擦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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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您受苦了。”
就这么一句话,岳母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瞬间崩溃,她抱着我的胳膊,哭得像个孩子,那种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一刻,全部宣泄了出来。
我等她哭够了,才扶着她说:“妈,这件事,您先别告诉方悦。她性子直,知道了肯定会去找方杰拼命,到时候只会把事情闹大。您信我,把这事交给我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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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特意请了一天假。我没有去找方杰,那等于打草惊蛇。我先是去银行,把我这几年通过各种转账记录给方杰的钱,全部打印了流水清单,每一笔都做了标记。然后,我找到了那个被岳母冷落的老乡张阿姨。
我提着两盒好茶上了门,一五一十地把我的猜测和担忧告诉了她。张阿姨一拍大腿:“我就说桂芳不对劲!文博啊,你不知道,前阵子我还看见方杰那小子开着一辆新车,在外面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吃饭吹牛呢!他哪来的钱?肯定都是从你岳母那儿榨的!”
张阿姨还告诉我,方杰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赌债,好几次都有人找到老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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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故意当着岳母的面,给方杰打了个电话。我开了免提。
“方杰,你上次说的那三万块钱,我考虑了一下,可以给你。”
电话那头的方杰立刻来了精神:“真的?姐夫,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还是你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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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杰一听,立马炸了:“赵文博你什么意思?那是我妈愿意给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少在这儿多管闲事!”
我继续刺激他:“你妈愿意给?她是被你逼的吧?方杰,你打你妈,威胁要去你姐单位闹事,这些事要是让你姐知道了,你猜她会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方杰彻底被激怒了,破口大骂:“我打她怎么了?谁让她不给钱!是我亲妈,我乐意!赵文博我警告你,你敢多管闲事,我第一个就废了你!还有我姐,我让她工作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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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岳母,她脸色惨白,但眼神却变得坚定起来。我把手机里的录音存好,对她说:“妈,证据,我们有了。”
家庭会议是在周末的客厅里开的。我把方悦、岳母都叫到了一起。方悦还不明以为我要商量带岳母去哪家医院看病。
我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按下了手机的播放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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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她怎么了?谁让她不给钱!是我亲妈,我乐意!……”
录音还没播完,方悦的脸已经血色尽失。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她妈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冲过去抓住岳母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妈,他……他说的是真的吗?他打你了?”
岳母抱着女儿,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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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方悦给方杰打了电话,让他立刻过来。
方杰还以为是拿钱,一脸得意地进了门。可一进门,就看到了我们三个铁青的脸。当我对他说,我们已经准备拿着录音和欠款证据去报警时,他彻底慌了。他跪在地上,抱着岳母的腿,痛哭流涕,求我们原谅。
但这一次,岳母没有心软。她擦干眼泪,站起身,一字一句地说:“方杰,你不是我的儿子了。你去坐牢吧,去好好反省反省,怎么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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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杰像条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走了。
从那以后,岳母就一直住在了我们家。她不再“装病”,又变回了那个爱说爱笑的刘桂芳,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份沧桑和释然。她和方悦的关系,在经历了这场风暴后,反而更加亲密,是那种共过患难的母女情深。
我偶尔会想起那个充满水汽的夜晚,想起岳母那句让我魂飞魄散的话。后来我才明白,那天在浴室里,岳母让我吹的不是头发,而是吹散笼罩在她和我们家头顶的那片乌云。有些时候,最离谱的要求背后,藏着的是最深沉的求救。一个母亲的智慧和勇气,真的可以超越所有人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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