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山布拖的黄昏裹着土豆的焦香,29岁的阿布蹲在院门口,指尖摩挲着老大递来的烤土豆——外皮烤得焦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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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开时热气裹着淀粉香涌出来,像极了十年前那个夏天,他攥着中专毕业证站在姐姐家门槛外的场景。那天的太阳比今天毒,阿布的毕业证还沾着路上的灰尘,手里攥着打工攒的500块钱,打算给姐姐买斤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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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时,三个孩子正缩在墙角哭:老大抱着老二的头,老二攥着老三的手,最小的外甥女才两岁,眼泪把脸上的泥糊成了花,见他进来,突然扑过来拽他的衣角,哑着嗓子喊“舅舅”。邻居张婶红着眼眶递给他一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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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姐和姐夫上周去山上挖药,遇到滚石……”后面的话像被风刮走了,阿布只记得自己的手在抖,杯子里的水洒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泥点,像姐姐生前织的毛衣上的花纹。2016年的夏天,20岁的阿布把三个孩子领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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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他家的土坯房只有两间屋,父母年纪大了,妹妹正准备出嫁,他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铺了层稻草,让老大带着老二老三睡。晚上,老三哭着要妈妈,阿布抱着她在院子里转,直到她趴在他肩膀上睡着,睫毛上还挂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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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蜷在门槛上,手里拿着姐姐的照片,小声说:“舅舅,我会帮你照顾弟弟妹妹。”阿布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才五六岁的孩子,头发里还沾着姐姐生前给他扎的红绳,手指节因为攥照片攥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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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日子像缺了口的锅,漏着风。阿布本来打算中专毕业后去成都找份工,可看着三个孩子的眼睛,他把火车票揉成了团。父母年纪大了,妹妹要出嫁,他成了三个孩子的天。他开始在附近打零工:帮人盖房子搬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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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山上挖药材,最多的时候一天做三份工,晚上回家还要给孩子们洗衣服。小外甥女的尿布要煮了再洗,老大的校服破了,他就用姐姐留下的布补丁;老二发烧的夜里,他背着他走五公里路去卫生院,路上老二迷迷糊糊喊“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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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泪砸在老二的额头上。2018年的春天来得晚,阿布在村口的电线杆上贴招工启事时,遇到了媳妇阿依。她背着个布包,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外套,笑着问:“哥,你这儿招电工吗?我会接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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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愣了愣,才发现她的布包里露着本《电工基础》。后来他才知道,阿依是邻村的,听说他照顾三个外甥的事,特意来找他。第一次去家里,阿依给每个孩子买了新衣服:老大的蓝色运动服,老二的灰色外套,老三的粉色连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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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外甥女拽着连衣裙的裙摆转圈,笑声像撒了把碎银,阿依蹲下来,帮她理了理头发,说:“妞妞,以后舅娘给你织更漂亮的裙子。”结婚那天,阿依的父母没来,她却笑着给阿布戴戒指:“我妈说你穷,可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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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照顾三个孩子的男人,比什么都强。婚后的日子像加了糖的粥,阿依不仅帮着照顾孩子,还把家里的土坯房收拾得井井有条。她给老大织了件灰色的毛衣,针脚密得像春天的雨;给老二补了书包,在上面绣了只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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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老三扎了个羊角辫,用的是她当年的红绳。有天晚上,阿布加班到半夜,推开门时,桌上温着粥,旁边放着张纸条——是老大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舅舅,粥是舅娘熬的,你喝了再睡。”日子像爬过了陡坡,慢慢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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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孩子的孤儿补贴从每月900元涨到了1200元,阿布学了电工,在附近工厂做电力维护,阿依也在村里的合作社上班。2023年夏天,博主波哥来村里拍视频,见孩子们挤在土坯房里,特意帮他们租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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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的房间墙上贴满了奖状,老二的床头放着他捡的石头,老三的枕头边堆着阿依织的玩偶。波哥还教阿布做自媒体,带着他们去攀枝花卖苹果。那天的太阳很大,老大帮着装箱,额头汗滴在苹果上他笑着说:舅舅我装了十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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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赚多少钱?阿布擦了擦他的汗,说:“够给你买辆自行车。”老大的自行车是红色的,他骑的时候摔了一跤,膝盖擦破了皮,却笑着举着车把喊:“舅舅,这是我最爱的车!”阿布蹲下来,帮他涂碘伏,手指在他膝盖上轻轻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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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吗?”老大摇头:“不疼我以后要骑这辆车带弟弟妹妹上学。”今年上半年老大考年级第一,阿布花700块买了那辆红色自行车。那天晚上老大坐在门槛上,摸着车座说:“舅舅等我长大了,要赚很多钱给你和舅娘买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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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笑着揉他的头:“傻孩子,只要你好好读书,比什么都强。”黄昏的风里传来老三的笑声,她正追着家里的猫跑,粉色连衣裙飘起来,像朵会动的花。阿布抬头,天上的云刚好拼成姐姐的样子——她还是当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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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着马尾,笑着看他。他咬了口土豆,咸咸的,是老大放了他爱吃的辣椒。风里传来阿依的喊叫声:“阿布,饭好了,叫孩子们过来吃!”阿布应了一声,起身时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保是一家五口的照片:他抱着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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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依牵着老三,老大和老二站在旁边,都笑着。照片里的天空很蓝,像姐姐当年嫁人的那天。他抬头,云还在,姐姐的样子没变。阿布轻声说:“姐,你放心,我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风里的土豆香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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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山像被染了色,红得像老大的自行车,像阿依的连衣裙,像孩子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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