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琳系着那条印有小碎花的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得像只快乐的蜜蜂。
锅里的红烧肉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气弥漫了整个小小的出租屋。
她特意买了丈夫周越彬最爱吃的肋排,还炖了鲜美的鱼头豆腐汤。
今天是个大日子,越彬在工地辛苦干满一年,今天该发工资了。
她盘算着,这笔钱除了过年开销,还能存下不少,来年也许能换个条件好点的房子。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工地的塔吊亮起了灯。
美琳擦擦手,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六点半,越彬应该快到家了。
她心里漾起一丝甜蜜的期待,像锅里翻滚的汤汁。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终于响起,美琳笑着迎上去,却见丈夫一脸疲惫,眼神躲闪。
“钱...我今天把钱都给妈了。”周越彬脱下沾满灰尘的外套,低声说道。
美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仿佛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她看着丈夫那张老实巴交的脸,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直窜心头。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周越彬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头换鞋:“妈说帮我们存着,稳妥。”
美琳站在原地,围裙上的碎花似乎都失去了颜色。
她想起三年前,也是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说辞。
那时他们差点就能攒够买房的首付。
锅里的红烧肉还在咕嘟作响,香气依旧,却再也勾不起任何食欲。
她默默解下围裙,折叠整齐放在椅背上,转身走进卧室。
那一夜,厨房的灯一直亮着,那锅逐渐冷却的红烧肉,像极了美琳此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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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第二天清晨五点半,何美琳准时醒来。
这是她三年来养成的生物钟,比闹钟还准。
身旁的周越彬睡得正沉,发出轻微的鼾声。
工地的劳作让他每天都筋疲力尽。
美琳轻手轻脚地起身,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厨房准备早餐。
她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十二月的寒风敲打着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个位于城郊的出租屋,是他们结婚时租下的。
虽然只有一室一厅,但被美琳收拾得温馨整洁。
窗台上摆着几盆绿萝,长势喜人,嫩绿的叶子垂落下来。
三年前,他们原本计划用积蓄付个首付,买套小房子。
那时周越彬也是把攒下的五万块钱交给了婆婆魏桂珍。
美琳至今记得婆婆当时的承诺:“妈给你们存着,一分不会少。”
可当美琳兴冲冲地去看房,回来商量签合同时,婆婆却支支吾吾。
最后才说钱暂时取不出来,存了定期。
这一“定期”就是三年,房价翻了一倍,他们的首付梦也碎了。
“美琳,今天不做早饭吗?”周越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美琳回过神,看见丈夫已经坐起身,正揉着惺忪的睡眼。
“冰箱里还有面包,你自己热杯牛奶吧。”她语气平静。
周越彬愣了一下,似乎察觉到哪里不对,但没多问。
他趿拉着拖鞋走向卫生间,开始每天的洗漱。
美琳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周越彬是个好人,踏实肯干,不抽烟不喝酒。
在工地做技术员,一天要站十几个小时,从不喊累。
可一涉及到他母亲,他就变得异常顺从。
美琳理解他对婆婆的孝心。
公公去世得早,婆婆一个人把兄弟俩拉扯大不容易。
但理解不代表接受,特别是在关乎他们小家庭未来的事情上。
周越彬洗漱完,看见美琳还站在窗前发呆。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关切地问。
美琳摇摇头,转身开始整理床铺。
她需要时间冷静,需要想清楚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直接发火不是她的风格,但沉默妥协更不是。
“我今天去妈那一趟,”周越彬一边穿外套一边说,“妈说炖了汤让我去喝。”
美琳铺床的手顿了顿:“哦,你去吧。”
“你不一起去吗?妈肯定也炖了你爱吃的山药。”
“不了,我约了莉莉逛街。”美琳随口编了个理由。
周越彬点点头,没有强求。
他出门前习惯性地想亲一下美琳的脸颊,但她恰好转身去拿梳子。
这个细微的躲避动作,周越彬似乎没有察觉。
门关上的那一刻,美琳长长舒了口气。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二十八岁的年纪,眼角却已经有了细纹。
这三年,她在商场做收银员,每天站八个小时。
就为了多挣点钱,早点实现有个自己房子的梦想。
现在,这个梦想似乎又变得遥不可及了。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闺蜜莉莉的电话。
“喂,莉莉,今天有空吗?陪我逛逛街吧。”
电话那头的莉莉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不对劲。
“怎么了美琳?和周越彬吵架了?”
“没有,”美琳勉强笑了笑,“就是心情不太好,想出去走走。”
“行,老地方见,我请你喝奶茶。”
挂断电话,美琳开始换衣服。
她选了一件鹅黄色的毛衣,这是周越彬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
他说这个颜色衬得她皮肤特别白。
想起丈夫的好,美琳的心又软了几分。
也许这次真的只是婆婆好心帮他们存钱?
也许是她太敏感了?
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不要重蹈覆辙。
出门前,她看了眼厨房。
那锅没动过的红烧肉还放在灶台上,已经凝了一层白油。
像极了他们此刻陷入僵局的关系。
02
商场里暖气开得很足,圣诞装饰已经挂了起来。
莉莉搅动着杯里的珍珠奶茶,仔细观察着美琳的表情。
“所以,周越彬又把工资全部上交给他妈了?”
美琳点点头,小口啜饮着热奶茶,甜腻的味道却化不开心中的苦涩。
“八万块,一分没留。我们每个月房租两千五,水电燃气差不多三百。”
“过年还要给两边老人买礼物,走亲戚也要花钱。”
莉莉皱起眉头:“这确实有点过分了。你们结婚三年了,经济还不能独立吗?”
“越彬说他妈担心我们年轻人乱花钱,帮我们存着稳妥。”
“屁话!”莉莉忍不住爆了粗口,“三年前也是这么说,结果呢?”
美琳沉默着。商场中庭的圣诞歌欢快地响着,衬得她的心情更加低落。
莉莉握住她的手:“这次你不能让步,美琳。这是原则问题。”
“我知道,”美琳轻声说,“可是越彬他...真的很孝顺。”
“孝顺和愚孝是两码事。你们是一个小家庭,经济大权应该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
美琳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她更了解周越彬的性格,敦厚老实,甚至有些懦弱。
特别是在他母亲面前,永远像个没主见的孩子。
“婆婆一个人带大他们兄弟俩不容易,”美琳试图为丈夫找借口,“越彬总说妈妈辛苦。”
“那你就不辛苦吗?”莉莉一针见血,“每天站八小时柜台,省吃俭用想攒钱买房。”
美琳无言以对。是啊,她也很辛苦,为什么越彬就看不见呢?
“你得跟他好好谈谈,”莉莉建议,“态度坚决点,这次不能再妥协了。”
美琳点点头,心里却没什么底气。
和周越彬沟通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性格内向,遇到矛盾习惯性回避。
每次美琳想认真谈点什么,他要么沉默,要么找借口走开。
“对了,你小叔子最近在干嘛?”莉莉突然问。
“烨磊?好像又换工作了,这次说是跟朋友合伙开网吧。”
莉莉嗤笑一声:“得了吧,他哪次不是三分钟热度。上次开奶茶店赔了多少?”
美琳没有接话,但心里咯噔一下。
周烨磊比越彬小五岁,被婆婆宠坏了。
高中毕业就没正经工作过,整天想着赚快钱。
每次创业失败,都是婆婆拿钱给他填窟窿。
这些钱从哪里来?美琳不敢细想。
“你婆婆不会拿你们的钱去贴补小儿子吧?”莉莉直白地问出了美琳最担心的事。
“应该...不会吧。”美琳说得没什么底气。
婆婆一直偏心小儿子,这是公开的秘密。
越彬踏实肯干,反而不得婆婆欢心。
用婆婆的话说,“越彬像他爸,太老实,容易吃亏。”
而吊儿郎当的烨磊,却被婆婆当成心头肉。
“你还是留个心眼,”莉莉提醒,“八万不是小数目。”
美琳点点头,感觉手里的奶茶已经凉了。
她和莉莉又逛了一会儿,但什么都看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那八万块钱,和婆婆那张总是带着评判神情的脸。
下午四点,美琳告别莉莉,坐公交车回家。
车上人很多,她勉强找了个站位。
透过结着雾气的车窗,她看见路边一对年轻夫妻牵着孩子。
丈夫细心地把围巾给妻子系好,妻子笑着拍掉他手上的雪。
多么温馨的画面。美琳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她和越彬刚结婚时也是这样甜蜜。
是什么改变了?是琐碎的生活,还是婆婆无孔不入的干涉?
到家时天色已暗,屋里冷锅冷灶,越彬还没回来。
想必是在婆婆那里吃了晚饭。
美琳打开灯,孤独地坐在沙发上。
茶几上摆着他们的结婚照,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那么幸福。
她轻轻抚摸照片中越彬的脸庞,眼眶有些湿润。
这时,手机响了,是越彬发来的短信:“我在妈这吃了,烨磊也回来了,妈让我们多聊会。晚点回。”
美琳放下手机,没有回复。
她走到窗前,看着万家灯火一点点亮起。
每一盏灯后面,都有一个家的故事。
有的温馨,有的矛盾,有的像他们的一样,暗流涌动。
她决定等越彬回来,好好谈一谈。
不能再这样回避问题了。
为了他们的未来,她必须强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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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晚上九点多,周越彬才回到家。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脸色微红。
“妈非让我喝两杯,说今天高兴。”他解释道,声音有些含糊。
美琳坐在沙发上,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给他倒水。
“我们谈谈。”她说,语气平静却坚定。
周越彬愣了一下,似乎酒醒了大半。
他脱下外套,在美琳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谈什么?”他眼神闪烁,大概猜到了话题方向。
“关于那八万块钱。”美琳直截了当。
周越彬挠挠头:“不是说了吗,妈帮我们存着,稳妥。”
“三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这次不一样,”周越彬避开她的目光,“妈说了,随时可以取。”
“那好,我们明天就去取出来。”美琳紧追不舍。
周越彬显得很为难:“这...刚存进去就取,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钱是我们的,想什么时候取就什么时候取。”
“美琳,你别这样,”周越彬叹了口气,“妈也是为我们好。”
“为我们好?”美琳的声音微微提高,“为我们好就是一次次掌控我们的经济?”
“妈没有掌控,只是帮忙保管。”
“保管?”美琳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我来给你算笔账。”
她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月的开支。
“我们每月房租两千五,水电燃气三百,生活费至少两千。”
“你每个月工资六千,我四千,加起来一万。”
“除去开支,我们每月能存五千左右。一年六万,加上年终奖,刚好八万。”
周越彬默默听着,没有打断。
“这八万是我们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美琳继续说,“我半年没买新衣服,你抽最便宜的烟。”
“我知道,”周越彬低声说,“可是妈说...”
“妈说妈说,你什么时候能自己拿主意?”美琳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周越彬沉默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记录着他在工地的辛苦。
美琳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又软了。
她坐下,语气缓和了些:“越彬,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周越彬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我们需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明年我想备孕,要孩子需要钱。”
周越彬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愿意要孩子了?”
他们结婚时就讨论过要孩子的事,但美琳一直觉得经济条件不成熟。
“如果经济稳定,我愿意考虑。”美琳说,“但前提是,我们要有经济自主权。”
周越彬思考了一会儿:“那我明天跟妈说说,取一部分钱出来。”
“不是一部分,是全部。”美琳坚持。
“美琳,你别逼我。”周越彬面露难色,“妈会伤心的。”
“那我呢?”美琳指着胸口,“我的心就不会痛吗?”
周越彬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谈话再次陷入僵局。
美琳感到一阵无力。每次都是这样,一提到婆婆,越彬就退缩。
她收起笔记本,转身走向卧室。
“我累了,先睡了。”
周越彬独自坐在客厅,很久没有动静。
美琳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隐约的声响,眼泪无声滑落。
她爱越彬,真的爱。但这份爱,在婆婆的阴影下显得如此脆弱。
不知过了多久,周越彬轻轻推开卧室门。
他在美琳身边躺下,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
“美琳,”他在黑暗中轻声说,“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的。”
美琳没有回应,假装睡着了。
她给过太多次时间,等来的却是一次次失望。
这次,她不能再等了。
04
第二天是周六,何美琳不用上班。
周越彬却依然早起,说工地还有活要赶工。
美琳知道,他可能又是去婆婆那里。
果然,上午十点多,婆婆魏桂珍打来了电话。
“美琳啊,越彬在我这儿呢。你中午过来吃饭吧,我炖了鸡汤。”
婆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热情,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妈,我就不去了,有点不舒服。”美琳找了个借口。
“怎么了?严不严重?要不要让越彬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就是有点头疼,休息一下就好。”
婆婆在电话那头顿了顿:“那行,你好好休息。越彬在我这吃完午饭再回去。”
挂断电话,美琳长长舒了口气。
和婆婆打交道总是让她感觉很累。
魏桂珍是个精明的女人,虽然才五十五岁,却已经守寡十几年。
一个人把两个儿子拉扯大,练就了强势的性格。
越彬像极了早逝的公公,老实本分。
而小儿子烨磊则继承了婆婆的精明,可惜没用对地方。
美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莉莉发来的消息:“怎么样?跟周越彬谈了吗?”
美琳回复:“谈了,没用。他又去他妈那儿了。”
莉莉很快打来电话:“你不能这么软弱,美琳。得采取点行动。”
“我能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跟他吵架吧。”
“有时候吵架是必要的,”莉莉说,“你要让他知道你的底线。”
美琳沉默了一会儿:“我再想想吧。”
挂断电话后,她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雪了。
她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冬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那时他们刚结婚半年,攒了五万块钱,打算付个首付看套小房子。
美琳兴冲冲地看了好几处楼盘,选中了一套六十平的小两居。
当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越彬时,他却支支吾吾。
第二天,婆婆来了他们家,带来了一堆营养品。
“你们年轻人不懂理财,钱放手里就花光了。”
婆婆苦口婆心:“妈帮你们存着,等需要的时候再给你们。”
越彬在一旁点头附和,完全不敢反驳。
美琳当时太年轻,也不好直接顶撞婆婆,只能默认。
结果这一“保管”就是三年,期间美琳提过几次取钱,都被婆婆以各种理由推脱。
后来房价飞涨,那五万块再也付不起首付了。
美琳为此哭了整整一夜,越彬只是沉默地坐在旁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那时起,美琳就对婆婆有了戒心。
但她爱越彬,不想因为钱的事闹得不可开交。
可现在,历史重演了,而且这次是八万,比上次还多。
美琳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这次,她不能再沉默。
中午,周越彬果然没有回来。
美琳自己煮了包泡面,食不知味地吃完。
下午,她开始打扫卫生,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擦到书桌时,她发现越彬的抽屉没锁。
鬼使神差地,她打开了抽屉。
里面整齐地放着各种证件和文件。
最上面是一本存折,是越彬的工资折。
美琳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了。
最近一笔交易记录是昨天,存入八万元,余额八万零五百。
然后是一笔转账记录,转出八万,收款人赫然是魏桂珍。
美琳的手微微颤抖。虽然早已知道,但亲眼看到转账记录,还是让她心如刀割。
这是越彬一年的血汗钱,就这样轻易转给了婆婆。
她继续翻看之前的记录,发现每个月发工资后,越彬都会转一笔钱给婆婆。
金额从一千到三千不等,备注都是“生活费”。
美琳从未见过这些钱,婆婆也从未提起。
她感到一阵眩晕,扶着桌子才站稳。
原来不止是年终奖,越彬一直在偷偷给婆婆钱。
而她竟然毫无察觉。
失望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美琳几乎喘不过气。
她关上抽屉,瘫坐在椅子上。
这段婚姻,比她想象的还要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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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傍晚时分,周越彬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妈给你带的鸡汤,说你身体不舒服,补一补。”
美琳冷冷地看着他,没有接保温桶。
周越彬讪讪地把桶放在桌上:“还热着呢,你快喝点。”
“我不饿。”美琳转身继续擦桌子,动作幅度很大。
周越彬察觉到她的情绪,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
美琳放下抹布,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每个月给妈多少钱?”
周越彬的脸色瞬间变了,支支吾吾地说:“没...没多少,就是一点生活费。”
“一点是多少?”美琳追问。
“一千...有时候两千,看当月工资多少。”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越彬低下头:“结婚后就开始了。妈一个人不容易...”
“我们容易吗?”美琳打断他,“每月交完房租,剩下的钱刚够生活。”
“我知道,可是妈她...”
“妈妈妈!你心里只有你妈!”美琳终于爆发了,“我们这个家呢?你想过吗?”
周越彬被她的激烈反应吓到了,愣在原地。
美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越彬,我们是夫妻,经济上应该透明。”
“我...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周越彬辩解,“只是怕你多想。”
“我现在能不多想吗?”美琳指着抽屉,“你瞒着我给妈钱,还把年终奖全部上交。”
周越彬沉默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种表情曾经让美琳心软,但现在只让她感到无力。
“我们把钱要回来吧,”美琳尽量平静地说,“存在我们自己的账户里。”
周越彬摇头:“不行,妈会伤心的。她也是为我们好。”
“为我们好?”美琳冷笑,“为我们好就是控制我们的经济?”
“妈没有控制,只是帮忙。”
“帮忙需要把八万块全部拿走吗?连生活费都不给我们留?”
周越彬无言以对,只能重复:“妈会安排的...”
“安排什么?”美琳逼问,“安排我们的生活?安排我们的未来?”
“美琳,你别这样...”周越彬试图安抚她。
但美琳甩开他的手:“我受够了,越彬。这次你必须做个选择。”
“什么选择?”
“要妈,还是要这个家。”
这句话说出口,连美琳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从未如此直接地逼迫过丈夫。
周越彬震惊地看着她,脸色苍白。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妈是我妈啊!”
“我也是你妻子!”美琳的声音哽咽了,“我们才是一家人。”
周越彬痛苦地抱住头:“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为什么非要我选择?”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美琳的心也揪紧了。
但她知道,这次不能再心软。
“明天我们去妈那儿,把钱要回来。”她坚定地说。
周越彬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反对。
美琳知道,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晚上,两人背对背躺在床上,中间仿佛隔着一道鸿沟。
美琳听着丈夫均匀的呼吸声,知道他也没睡着。
这场战争,她才刚刚开始。
06
周日早晨,何美琳很早就醒了。
她静静地躺着,等待周越彬醒来。
窗外飘着细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按照往年的习惯,这样的日子他们会赖床,然后一起去吃热乎乎的早餐。
但今天,气氛明显不同。
周越彬醒来时,看见美琳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边。
“醒啦?”美琳语气平静,“我们去妈那儿吧。”
周越彬揉了揉眼睛,犹豫地说:“美琳,要不改天吧?今天下雪...”
“就今天。”美琳打断他,态度坚决。
周越彬叹了口气,默默起身洗漱。
美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越彬在逃避,但有些事情必须面对。
两人沉默地吃完简单的早餐,准备出门。
“要不要买点水果带去?”周越彬试图缓和气氛。
“不用了,我们不是去做客的。”美琳冷淡地回答。
周越彬不再说话,默默穿上羽绒服。
婆婆家住得不远,公交车三站路。
车上人很少,他们并排坐着,却各自看着窗外。
雪越下越大,街道渐渐披上银装。
美琳想起去年下雪天,越彬特意请假陪她去公园拍照。
那时他们多幸福啊,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婆婆家在一个老小区,房子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建的。
虽然陈旧,但被婆婆收拾得干干净净。
周越彬敲门前,犹豫地看了美琳一眼。
美琳点点头,示意他敲门。
门开了,婆婆魏桂珍穿着家居服,看到他们有些惊讶。
“这么早来了?快进来,外面冷。”
屋里暖气很足,餐桌上摆着简单的早餐。
小叔子周烨磊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睡眼惺忪。
“哥,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美琳注意到烨磊手腕上戴着一块新表,看起来价值不菲。
婆婆赶紧招呼他们坐下:“吃早饭了吗?我煮了粥。”
“吃过了,妈。”周越彬低声说。
气氛有些尴尬,大家都感觉到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拜访。
“妈,我们想谈谈那笔钱的事。”美琳开门见山。
婆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钱怎么了?我给你们存得好好的。”
“我们想取出来,”美琳说,“存在自己账户里方便些。”
婆婆看向周越彬:“越彬,这也是你的意思?”
周越彬低着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美琳说得对,我们还是自己保管吧。”
婆婆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下:“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会规划。”
“妈,我们不是小孩子了。”美琳尽量保持礼貌。
“在妈眼里,你们永远都是孩子。”婆婆笑着说,“钱放我这最安全。”
周烨磊在一旁插嘴:“就是,哥,妈还能坑你们不成?”
美琳看了烨磊一眼:“这是我们的事,跟你没关系。”
周烨磊耸耸肩,继续喝他的粥。
婆婆拉着美琳的手:“美琳啊,妈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们现在用不到这笔钱。”
“怎么用不到?”美琳反驳,“我们明年打算要孩子,需要钱。”
“要孩子是好事,”婆婆点头,“到时候妈自然会给你们。”
“为什么不能现在给?”美琳追问。
婆婆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这是不信任妈?”
周越彬见状,赶紧打圆场:“妈,美琳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是什么意思?”美琳转向丈夫,“你说清楚,我是什么意思?”
周越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婆婆站起身,语气冷硬:“钱我暂时不能给你们,存了定期。”
美琳的心沉了下去。和三年前一样的借口。
“什么时候到期?”她不死心地问。
“一年后。”婆婆毫不犹豫地说。
美琳看着婆婆坚定的表情,知道今天是要不回钱了。
她站起身:“既然这样,那我们走吧。”
周越彬还想说什么,但美琳已经向门口走去。
婆婆在后面说:“越彬,你留下,妈有话跟你说。”
周越彬犹豫地看着美琳,美琳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雪还在下,美琳走在雪地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
这次,她彻底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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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何美琳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莉莉家。
莉莉开门看到她满身是雪、眼睛红肿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快进来暖和暖和。”
美琳坐在莉莉家的沙发上,捧着热茶,把早上的事说了一遍。
莉莉气得直拍桌子:“这老太婆也太欺负人了!明显就是不想给钱!”
美琳苦笑着摇头:“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跟周越彬摊牌,”莉莉果断说,“要么把钱要回来,要么离婚。”
“离婚?”美琳愣住了,“没那么严重吧...”
“怎么不严重?”莉莉严肃地说,“这是原则问题。你婆婆明显在控制你们的经济。”
美琳沉默着。离婚这个词太沉重,她从未想过。
“你先在我这儿住几天,”莉莉建议,“给周越彬点压力。”
美琳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她需要时间和空间冷静思考。
手机响了,是周越彬打来的。
美琳没有接,任由它响到自动挂断。
随后周越彬发来短信:“美琳,你在哪?我们谈谈。”
美琳回复:“在莉莉家,我想静一静。”
周越彬没有再回复,可能被婆婆拦住了。
莉莉给美琳收拾了客房,安慰她:“别想太多,先住下。”
美琳感激地抱住好友:“谢谢你,莉莉。”
“客气什么,咱们多少年交情了。”
下午,美琳请了假,没有去上班。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婚姻怎么就这么难呢?她爱越彬,但无法接受婆婆的干涉。
傍晚时分,莉莉敲门进来:“周越彬在楼下,说要见你。”
美琳走到窗边,看见周越彬站在雪地里,没有打伞。
雪花落满他的肩头,看起来有些可怜。
“要见他吗?”莉莉问。
她穿上外套下楼,周越彬看到她,赶紧走过来。
“美琳,跟我回家吧。”他的声音带着恳求。
美琳看着他冻得通红的脸,心里一软,但很快又硬起心肠。
“钱的事怎么说?”
周越彬低下头:“妈说存了定期,真的取不出来。”
“那你呢?你怎么想?”美琳盯着他的眼睛。
“我...我能怎么办?她是我妈啊!”周越彬痛苦地说。
美琳失望地摇头:“所以你选择听妈妈的,而不是为我们的家着想?”
“不是的,美琳,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美琳打断他,“我想静几天,你回去吧。”
周越彬抓住她的手:“美琳,别这样。我们回家好好商量。”
“商量什么?”美琳甩开他的手,“商量怎么继续被你妈控制?”
“妈没有控制我们,她只是...”
“只是什么?”美琳冷笑,“只是不想放手?只是要把你永远当成孩子?”
周越彬无言以对,站在雪地里像个迷路的孩子。
美琳看着他这副样子,既心疼又生气。
“你回去吧,等我冷静了再联系你。”
说完,她转身走进楼道,没有回头。
她知道越彬还在雪地里站着,但她不能心软。
这次,她必须坚持到底。
08
美琳在莉莉家住了三天。
这三天,周越彬每天都会发短信打电话,但美琳很少回复。
第四天,美琳决定回家拿些换洗衣物。
她特意选在周越彬上班的时间回去。
打开家门,屋里冷清清的,和她离开时一样。
厨房水槽里堆着没洗的碗,沙发上扔着换下来的衣服。
看来这三天越彬过得也不太好。
美琳叹了口气,开始收拾屋子。
这是她的家,虽然租来的,但每一处都有她的心血。
收拾到书房时,她发现书桌上放着一封信。
是越彬写给她的。
“美琳,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是我不对。
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妈一个人带大我们不容易。
小时候家里穷,妈总是把好吃的留给我们兄弟,自己饿肚子。
我记得有一次,烨磊发烧,妈背着他走了十里路去医院。
她为我们付出太多了,我现在有能力了,想好好孝顺她。
但我也不想失去你。你是我最爱的人,我希望你幸福。
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爱你的越彬”
信纸上有几处皱褶,像是被泪水打湿过。
美琳握着信纸,心情复杂。
她能理解越彬对婆婆的感情,但理解不代表接受。
正当她沉思时,手机响了,是妯娌李晓梅打来的。
晓梅是周烨磊的妻子,和美的关系一直不错。
“美琳,听说你和越彬吵架了?”晓梅关切地问。
美琳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妈说的,她说你因为钱的事和越彬闹别扭。”
美琳苦笑,婆婆果然在背后议论他们。
“不只是钱的事,”美琳说,“是尊重问题。”
晓梅叹了口气:“我理解你。烨磊也是,什么都听妈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晓梅突然压低声音:“美琳,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